就这样几句话,我就成了抢人家男友的狐狸精?我不得不喊:“冤枉哪!”
“你不说他是你男友?”李明玉问。
“开个玩笑不行吗?”我真败给她了。
“秋凉,有时候玩笑别随便开,小心惹来祸端。”李明玉难得正经,义正词严的教训我。
我忙点头称是,其实也不怎么把它放在心上。
想我平日走在街上,也无人会看我一眼;惊涛骇浪是俊男美女才激得起的高潮,风花雪月是才子佳人才谱得出的浪漫韵事,小女子我只渴望一份平平凡凡的爱情,以及平平凡凡的日子,其他的,概不奢求。
一日下课,方走出文学院,好死不死就遇见那一脸酷相的琵琶男。
不少刚下课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好多人朝我们投以异样,关切的眼光。
我故意忽视它。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几时被那些不相关的人所摆布?
自从我离开社团,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些,虽然还是硬梆梆的叫人不屑领教。
“石膏拆掉了?”他酷酷的问。
我微微抬高脚。“有眼睛,自己看。”我也酷酷的回答。
他做势哼一声,突然问:“想不想听曲子?”
说不想是骗人的,于是我很诚实的点点头。
“想就跟我来。”他捉住我的手,一捉紧就开跑。
我心一惊,那顾的其他,怕慢了要被他拽倒在石板上。他跑得太快,我在他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喘到连问话的时间也没有,把方才在文学院前旁观的家伙们全部甩在身后。
我们一路跑到社办,我倚在门边喘气,见他大气不喘一下的从柜里取出那把雕花琵琶。
“演奏者是你?”我仍有点喘的问。
“不然你奢望谁?”他挑高眉毛,很不屑的说。“去把那张椅子搬到窗变。”他颐指气使。
我咕哝了声,仍是照做,这叫做好女不与坏男斗。
社办的窗口朝着湖,一阵清风徐来。吹飞了没系住的纱帘。
我灵机一动,解开所有绑窗帘的带子,任风吹起那一片片的布帘,真是好看极了。
“别玩了。”他喝住我,神气的坐在老娘替他搬的椅子上。“想听什么曲子?”
“琵琶行。”我坐在窗台上,被萧索的湖色给吸引住。
我知道的曲子不多,都是唱片上听来的。
他垂下头,撩了撩弦,径自奏起曲子来,不再理会我。我则把目光放在湖中央上——柳条寂寞入画,落花流水两无情。
琵琶美妙的乐音缭绕在空气当中。
昭君说他有一颗温柔的心,此刻我信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弹不出这样哀怨的意境。也许他只对他喜欢的女人好,像是他的女朋友。这种人一旦爱上了便是绝对的痴情,若有人说我抢走了他,对我还真是一种恭维。
我一直认为只有女子才表现得出我见犹怜的韵味,没想到现在弹奏者易性,画面居然也这么好看。
“轻拢慢捻抹复跳,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情不自禁的代吟着白居易的“琵琶行”,虽然和这曲子没啥太大的关系。
他微微偏头扫了我一眼,复低首专心奏着曲子。
一曲奏罢,他叫我再点一曲。
“随便。”我说。
他点头,调了调音,手指在弦上弹拨起来,我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春江花月夜”。
气氛随着曲调的收拨凝成了冰点。
我僵硬的扯出一丝笑意,说:“你是时间太多,还是闲闲没事干,拉我来当你的听众?”
他听了却不应话,害我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下来,坐在那儿不怕跌下去?”他将琵琶收进套子里,再放回柜中。
“不怕呀,我常这样做,舒服得很。”我不听他的“劝告”,故意靠在窗子上,舒服的伸伸懒腰。
他突然健步奔来,吓了我一跳,害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
“下来!”他拉住我的手,硬生生的将我扯回来。
他力道太猛,我还未来得及吃惊,整个后仰的身体突然又倾向前,直直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我正待发威。
“社长,我到你系上找不到你,想到你可能在这——”
是昭君的声音,正好,我要找她教训教训这家伙。
琵琶男背对着昭君,挡住了正恶狠狠瞪着我看的她。
“昭君——”我横过他的手臂,一意呼朋引伴。
“小秋,你怎么会在这里?”昭君看到我,讶异十足的问。
我没忽略她质疑的眼神,顺着它,我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被锁在琵琶男怀里,不管任何角度看起来都显著很暧昧。我瞪了他一眼,想推开他,不料他却不动如山。
“找我有什么事?”琵琶男冰冰冷的问,连头都不回。
昭君显得有点尴尬,脸色忽白忽红,而眼神则死盯着我看。
我有些好奇,原想推开琵琶男的手则不自觉的放在他的手臂上。
“我……我……”昭君支支吾吾的。“我来向你说声生日快乐——”
我注意到昭君藏在身后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昭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是该帮帮她?可是琵琶男心里已经有人了,如果他真是那种一旦爱上便不会变心的人,昭君这段情……
“昭君——”
“住口,你不要叫我,杜秋凉,算我看错了你!”昭君突然打断我的话,几乎用尽全身力量一般的朝我大吼。
“昭君——”我急得想叫回她的身影,惊骇于她怒吼时眼中的决裂。我想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奈何却被一双手紧紧囚锢着,令我动弹不得,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你做什么抓着我不放?”我朝他吼道。“快点放开我。不然被其他人见了又要误会了!”我着急的几近哀求。
谁知他突然紧搂住我,说了一句我始料不及的话。“只有你是特别的。”
“……”
“别告诉我你不懂。”他终于放开我,直视着我的眼眸。
“昭君说你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不置信的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变态!
“我没有,是她自己对外宣称的,我只错在没有澄清这个谎言——”
“你胡说,我不信!”这种事怎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要这样!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心里一团紊乱,这个琵琶男,他居然说……
昭君,我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闹剧!这是一场闹剧!
我着急的四处找寻昭君的身影,害怕我会就此失去一名最懂我的朋友。
我在系所前找到了昭君,她正站在一群人当中。
“昭君,你听我说。”我奔向她。“我——”
“杜秋凉,你不要脸,勾引人家的男友还有脸来哭诉!”昭君站在人群中,愤恨的表情一览无遗。“佩雯学姐,就是她,我看见她无耻的勾引学长。”她向身旁一名漂亮的女孩指控。
那女孩闻言,随即怒瞪了我一眼。
“昭君,我没有。”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所闻,可是我仍只想解释清楚。“你误会我了。”我着急无助的只想掉眼泪。
我不在乎周身那些人鄙夷的眼光,我只念着挽回一段情谊,更何况我真的没有。
昭君冷哼笑道:“误会?我后悔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她掏出那根碧莹的仿玉簪,用力的摔在地上,碎成片片。“我要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第七章
女人间的友情,原来不过如此。
一个微不足道却牵涉到男女感情的小误会;推心置腹的一段相交就这样不留余地完全粉碎。
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肯给我,还谈什么知已?还说什么知心?
原来所谓友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我后悔为什么曾经那样热中追求过,我小心翼翼地想守护它,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幻梦一场。
“小姐,你再喝就醉了。”
我侧脸扫了眼说话的那名酒保;“我知道。”我拿起酒杯,将杯里澄黄色的液体倒入嘴里。
真搞不懂这些酒有什么好喝的,喝进胃里,热辣辣的穿过喉咙,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似的,难过死了。
可是我想买醉,我的思维太清晰了,想了一大堆事,弄得我好痛苦,我想买醉,或许酒精能麻痹脑筋,让它安分一点。
“再给我一杯。”我唤着酒保。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你到底给不给呀?”我学电视剧里的恶霸叫嚣。
酒保似乎很为难。
怪了,天底下真有这种赚钱赚太多的笨蛋?
小姐我这么贵的酒都敢喝了,怎么他却不肯卖我?
“小姐,能否请问你满十八岁了吗?”
笑话!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掏出我的身分证让他看个仔细。“看清楚了没,快把酒拿来,喝完这杯我就要走——了。”我打了个酒嗝。
酒保依言又送来了一杯,我抓了起来就往嘴里猛灌。
“小姐,这样喝会伤胃的。”那酒保真的很多事。
“我当然知道拿伤胃。”我闷闷地说。这点常识,我怎会不懂。
我摇摇头,拿出千元大钞结帐。
“小组;已经很晚了,你这样回家不太安全,还是找个人来接你吧。” 那酒保又很“好心”地建议道。“电话在这里。”连电话都帮我准备好了。
真不知他是经营PUB的还是主持功德会的。
我呆楞地接过话筒,却不晓得该打给谁?
我公寓里的小狗“希望”?
“我自己一个人住。”我把话筒挂回去。
“你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吗?”酒保又说。
我摇了摇头,手上的皮夹没抓稳掉在地上。我伸手拾起,看到一张名片。
我抽起那张名片,再向酒保借了电话,拨了上头的号码。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颤抖。
我持着话筒,听着那头传来的电话铃声。
“喂,我是沈恕尧,现在不在家——”
“怎么了,没人在吗?”酒保看我挂回话筒,比我还关切地问。
“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淡漠地说,转身走出酒吧。
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
走过这么冷清的街道,雨的缘故吧!
街灯在雨雾中,光晕照得蒙蒙一圈。
这雨下得有些讽刺。
“雨珠不断地滴落在我头上,别以为我这是在哭泣。”我喃喃地念着一段译诗。
对呀!我没有哭泣,是雨,那些湿了我的脸庞的是雨。
我想见他。好想、好想。
我掏出他给我的那张名片,默记了印在上头的地址。
拦下一辆计程车,我躲进后座里,向司机报了沈恕尧的住处。
那司机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想是怨我湿淋淋地弄污了他的车厢。
我偏过头去,把视线调往窗外。夜深,我看见车窗上映着一张模糊的脸。
“停车——快停车!”我突然叫住司机,待车紧急停住。我冲出车外,胃液翻搅,一阵酸呕,我忍不住吐了出来,大概是胃里的酒精作怪,我吐到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小姐,你还坐不坐车啊?”司机摇下车窗,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我忍住欲起的呕吐感,摇了摇头,付了车资,看着黄色的车影扬长而去。
王八蛋!我该吐在他车里的。
待酸呕稍平复,我试着辨识自己身在何方,惊异地发现沈恕尧的住处就在附近。
找了二十分钟,我终于找到与名片上地址相符的门牌。是一栋三层式的公寓,大门深锁,没有人在家。
我蹲在他的大门前,觉得好累好累,整个人像要虚脱了一般。
他不在家,是早知道的了。我不知道还来干嘛?我只知道我想见他,这辈子我不曾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这几天他上哪去了?都没见到他人影。
我的头好重,我用手支撑着,将脸埋在掌心中,觉得又冷又热,又轻又重,我要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难受。
“杜秋,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努力地想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看他,只有他会这样叫我。
可是他不是不在家吗?管他的,有见到他就好了,我要回去了。
“老天,你喝酒!”
“对呀,好贵哦,一杯两百块。”我咧开嘴笑道。
“你怎么全身湿答答的?”我感觉他触了触我额头,一双温暖的手包住我的脸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昏沉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觉得他的肩膀靠起来好舒服。
“见到你真好,我要回去了。”我推开他,站起来才走了一步,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滑倒在地上。
他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打开门连搂带抱地将我扶进屋里,我看到铺着地毯的地面,笑嘻嘻道:“我好像醉了,不好意思,今晚跟你借块地方睡。”说完,我便蜷在地板上,抱着身子想合上眼。
“别闹,杜秋,快起来,这样会着凉。”他将我摇醒,拖着我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将我丢到里面,又拿了一条毛巾,沾湿后,在我脸上擦擦抹抹的。
过重的力道让我不禁皱紧了眉头,昏昏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他好像在生气。
“沈——,”我扯住他的衣襟。
他将整条毛巾盖在我头顶,捏捏我的脸颊说:“衣服我放在架子上,快把自己弄乾净,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他站起来,走出浴室,随手将门带上。
头上的毛巾滑进水中,原本冷颤的肌肤因为泡水的缘故,逐渐驱除了寒意。
我垂下头,褪下身上的衣物,将整个身子埋进温热的水中。
“杜秋,你睡着了是不是?”沈恕尧敲着门问。
“没有。”我懒懒地答应了声。
穿上他帮我准备的衣物,过大的男衬衫罩在我身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我捉起袖子嗅了嗅,闻到类似薄荷的味道——这就是男人味吗?
裤子也太长了,我卷了两、三褶才刚好到脚踝。
将我换下来的衣服丢进干衣机后,我才走出浴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出来便指着他面前的位子,指示道:“过来,坐这。”
我温驯地依言坐在他指定的位子,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是菊花茶,有醒酒的功效。我啜了口,咕噜一声便全灌进肚里。他又帮我重新添满,这次我只喝了一口。“全喝掉。”他双手环在胸前,盯着我道。
“我讨厌菊花茶。”我将杯子搁在隔着我们的小桌上,瓷制的茶杯碰到玻璃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锤响。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则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墙上的时钟。
昨天,已经结束了。今天,才刚刚开始不久。
“我很累了,能让我借住一宿吗?”
沈恕尧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扳回我的脸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他箝住,被迫直视他逼近的脸庞。
“一件让我昨天很伤心的事。”我决定保留内情。
“哭过了?”他抚了抚我的眼角,像是要察看有无泪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