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常宝笑嘻嘻地道。
「可否告诉我,是谁『诬陷』了我的客人。」她语调听来柔柔淡淡的,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恐怕有所不便。」常宝摸摸胡子,避开金纤纤的质问。
「如果大人能告诉我,小女子愿意再另外准备一份谢礼。」
反正都会心痛就干脆贿赂到底!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那害她损失惨重的告密者得到教训!她所有的损失要从那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这个嘛……」常宝犹豫不决。
「这份谢礼,保证是大人从未见过的旷世奇珍。」
他是很想点头答应,只是……
「我答应过绝不能透露他的身分。」
金纤纤一时没察觉他话语中的怪异。
「不用说的没关系,大人可以换另一个方法,就不算背信了。」
「什么方法?」常宝兴致盎然道。
「这个。」金纤纤指着案上的文房四宝。
用写的!
「好!待庄主将剩余十一件奇珍异宝送来,本官就会让庄主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那就多谢大人了。」
「但庄主知道之后,可不能把送来的东西要回去喔。」
「这是当然!」
她会从那个告密者身上加倍讨回来!
常宝总算放下心。「不知这向翼究竟是何许人,让庄主这样费心?」他打探性的眼光捕捉住金纤纤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金纤纤因他这突来一问,不觉认真地思考起来。
他是杀手,同时也是她的保镖;但,他究竟是以何身分闯进她心门?让她甘愿为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小女子先告辞了,东西待会会送来,请大人依照约定释放向翼。」金纤纤转移话题地说。
「那本官就不送了。」想了想,他又说:「不晓得庄主知道那告密者之后要如何处置?」
金纤纤勾起唇,阴阴一笑。「没什么呀。」只是要狠狠教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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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约定,十一件古董送上门之后,常宝亲自到大牢释放向翼。
一走进地牢,只见一大群人围着张桌子赌博,吆喝声不绝于耳。
「咳、咳!」常宝轻咳两声,试图唤起众人注意。咳了十来声之后,他才不得不放弃,开口唤道:「向翼老弟,我来放你出去了!」
一名男子从赌桌上抬起头来,笑着说:「各位兄弟,请恕在下先告辞了。」
虽然运气正旺,不过,还是老婆比较重要。
「你这『散财童子』把我们的钱全散光了就想一走了之啦!」桌旁的官差们个个叫苦连天。
「那我留下来继续赌好了。」向翼又走回桌旁。
「你还是快走吧!再赌下去,他们连裤子都要拿去当了。」常宝可不愿他的手下全跑来向他预支薪俸。
向翼微微一笑,随即跟着常宝走出地牢。
「怎么样,这个生意好赚吧!她付了多少代价?」
「二十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你可真值钱!」常宝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二十一件!好家伙!这下子我回去,她铁定怨死我了!」
不愧是常宝,不仅「藏宝」的功夫到家,连「挖宝」的手段也高明。
纤纤肯为他付出这么高代价,看来,她果然是把他放在心底,也不枉他费尽心思设计这一切。
「我看,她非但怨你,搞不好还会恨你。」
一旦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向翼安排好的计谋,她不知会如何处置这个幕后黑手?他真等不及想看了。
「恨我?」向翼自负地笑道。「她肯为我付出这么大代价,表示她爱我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恨我。」
「这可难讲。」
「什么意思?」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儿,向翼敏感地问:「你没违反我们的约定吧?」
「你放心!我没『告诉』她。」他只是「写给」金纤纤而已。这样,该不算违反约定吧。
「那就好。」要让她知道,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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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常宝送来的那张字条,金纤纤面色难看地坐在金家大厅内,等着向翼回来。
难怪从县太爷那儿回来之后,她老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恶!枉她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这一切竟然是场骗局!她再也不相信他了!
当向翼一踏进金家大门,见到坐在椅子上的金纤纤,立刻伸长手臂,准备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纤纤,我好想你!」
突然,一柄长剑直抵向他咽喉——
「滚出去!」她怒瞪着他说。
向翼足足怔楞了三秒。聪明如他,很快就察觉了事情有异。
他拿开指着他咽喉的利剑,笑道:「怎么啦,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因为你不值!滚,立刻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说不气,到底她还是掉下了眼泪,哭喊出声。
「纤纤,别哭。」他将她拥进怀里。她一掉泪,他就心疼。
「你为什么老是要骗我!从一开始就这样,戏弄我真的那么有趣吗?」她捶打着他。
「纤纤,我没有恶意。」
看到她捉在手里的字条,上面好像有他的名字,那字迹……他果然被出卖了!
「没恶意?!没恶意我就已经损失了二十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价值连城耶!你知不知道那可以换多少钱?!钱就像我的命,你是存心要我死,是不是?!」
「别胡说,我才舍不得。」他拥紧怀里的娇躯。
「你就会甜言蜜语,你要我如何再相信你?」
他捧起她满是泪痕的颊,吻去她睫上的晶莹泪珠。
「相信我,因为我爱你。」
「有多爱?」
该死的,她是中了什么邪!
他开始在她脸上轻吻细啄,倾诉爱语。
「我爱你,比你爱银子的爱还多。」
「我可是很爱银子的,你确定你有那么爱我?」
「有过之而无不及。」
「骗人!我才不信。」
「你要我怎么做?」
「以后不许再散我的财。」
「这……」
「怎么,做不到吗?」
「妳明知我的身分。」
散人钱财算是他小小的劣根性,很难改的。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假如我要你不要那么吝啬,你做得到吗?」未等她回答,他又说:「不行,对不对?纤纤,你将心比心,我散财散惯了,改不过来的。」
「哦?你的意思是,我和你是『天敌』喽?」
「不!是『天生一对』。」他厚颜道。
「不可能!」她吼道:「如果你老是让我破财,我就不要跟你在一起!」
「我会替你赚更多的钱回来。」
「我不要!看钱从我身边溜走,我就会心痛……何况,你连欠我的六百三十两都还没还,我怎么相信你!」她推开他,眼泪掉得更凶。「我不要相信你了,你走!我不希罕,我不要你!」
「纤纤,别这样,我要你。」
「但是我不要!」
劝不动她,他开始用诱惑的,企图以诱人的吻让她屈服。「说要……」
「不要!六百四十两……」
「要。」
「不要……」
尾声
徐徐微风的午后,金家后院,一名长衣男子躺在树下阴凉处,拿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向翼,你在做什么?」一日,到金家拜访的常宝问道。
「背书。」他懒懒地说,还十分不雅地打了个呵欠。
「背书?为什么,你要改行考状元了吗?」
「非也,我背书是为了娶老婆。」他眼皮愈来愈重,几乎就快睡着。
「向翼,你醒醒!这话怎么说?你把话交代清楚啊!」常宝用力摇醒背书背到快睡着的向翼。
向翼有点不耐地张开眼,坐起身来。
「纤纤要我把这本书全背下,没背好就不肯嫁我。」
「哦?这是什么书,是论语、孟子还是什么治家格言?」常宝好奇地追问。
向翼白了他一眼,摇头晃脑地背出一段——
「致富之道,贵在节流。节流者,守财也,可使坐吃不至于山空,富贵累世无虞。虽蝇头小利,不可以视若等闲——你说,这是什么书?」
常宝将目光移到他手上的书籍,只见那上头题了「金氏规条」四个大字。八成是金家祖训之类什么的。
「背得挺熟的嘛!以你的聪明才智,要背下一整本《金氏规条》应该不困难才是。」
「不难才怪!你猜我背了多久才记熟这段?足足一个月!以这样的速度,我想我是娶不到纤纤了。」向翼颓丧地说。
「怎么可能?你这么聪明绝顶,背一本书哪需要花这么久,而且还只背一段?」常宝不信地问。
「都怪这本书与我理念不合。」纤纤分明就是想藉此对他洗脑。「我翻没几页就想打瞌睡,怎么可能去背它?」
「听起来好像有点惨。」常宝同情道。
「岂止惨,简直就是凄凄惨惨戚戚。」向翼唉声叹气。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向翼瞥了常宝一眼,贼笑道:「那怎么可能?偷偷告诉你好了。我决定今晚当个采花贼,先把人弄到手再说;等纤纤有了我的孩子,她不想嫁我都不行!」
「哦?那就先祝你马到成功了。」
老实说,他还真想看看守财奴金纤纤与散财童子向翼两人结局到底会是如何?
上回,他向金纤纤泄漏了向翼是主谋者的事,结果使得向翼的追妻之路变得更加曲折坎坷。
这次,就替他瞒着吧!
风,还徐徐吹着,故事当然还没结束,只是悄悄暂时画上个休止符……
《全书完》
后记
夏末,接到读友的来信,一封封都让我看得好感动。
感谢读友们愿意在看完故事之后,还愿意花时间写信与我分享你们的感觉与心情。
写作这条路,一直是寂寞的。
具名的、不具名的朋友,你们的每一分鼓励,我都会仔细珍藏在心底,谢谢你们!
重新翻阅起第一个故事,读着读着,觉得有些恍惚、陌生,但又是再熟悉不过,这种感觉相当奇怪。
像是,跟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大街上不期而遇一样。好像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唯一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嗨,你好吗?」
这个老朋友,其实是从前的我。
透过从前留下来的文字,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无言的、灵魂的对谈。
我看着过去,才发现,原来,我曾经是那样的;过去的我看着现在的我,是不是也会惊讶沧海桑田,「我」竟成了如今这样的面貌呢?
一个个大问号和惊叹号闪过脑海,最后,是删节号一点一滴收尾……
凌晨三点半,家人都熟睡的时刻,我的思虑却异常清晰。真是糟糕!看来真是要变成夜猫一族了。
推开窗,下弦月朦朦胧胧地高挂天际,夜风带着露气,有点凉。不想睡,此刻的我是满足的,因为我找到一个最原始的出发点——我的心。
时间之流是永远向前迈进的,但往后,我想我会时时回顾、自省。
远方有多远,不是我们所能预知;能做的,只有继续走下去吧!
也许说得严肃了,但我真的希望,盖棺之时,能够无悔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