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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卫扣情 page 5 作者:望舒

  “谢小姐。”

  “说什么谢?咱们家姓西门,不姓谢。”

  萱儿知道自己又被小姐调侃了,吐吐小舌,只得认栽。

  “话说那天我们刚进河南府洛阳城,没想到就碰上了一群凶神恶煞……”

  西门凛霜开始讲述那天她和冷青冥的遭遇;当然,她隐瞒了其间发生冲突的缘由,以及她临时发作的病,在关键处又不忘加油添醋一番,只听得萱儿瞪大了眼、频频擦汗,兀自喘个不停。

  “……最后,咱们刚好被一位大夫救了,这才保住两条小命,就这样喽!”

  “小姐,这一点都不好玩,很吓人的!”

  “可不是么!”西门凛霜端茶啜了口。“出远门,哪像你以为的那么有趣?”

  “阿弥陀佛,还好你跟冷护卫都平安无事!”双手合十直拜,萱儿诚心地说,想想,忽又笑了。“唔……不过,以后只要有冷护卫在旁,小姐肯定平安无事。”

  “哦?你这么信他?”她扬扬秀眉,温热的酸楚在心底流荡着。

  “那当然啦!”萱儿说得理直气壮,整个人弹站了起来。“就算是亲爹娘、真兄妹都不一定能做到像冷护卫这般地步呐!”

  “拼生忘死”这四个字,很多人说得出,却少有人做得到;而冷青冥对她,确实做到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为他不值。

  她没有资格领受他的好,半点资格都没有!

  西门凛霜抑下重重思绪,备好微笑,正要开口转开话题,便被一记利落的女声打断--“霜霜。”

  “娘!”见了来人,她立刻站起。

  西门夫人康荃点头回应,自行坐下。

  “我想同你一个人聊聊。”话是对着西门凛霜说的,视线却斜斜扫向萱儿。

  “奴婢告退!奴婢告退!”二话不说,萱儿连忙快步出了房门。

  西门凛霜目光定着,静候母亲发言。

  “霜霜,这么多天你人在外头奔波,为娘老想着你的终身大事。”白透无暇的指甲,在木桌上轻轻敲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娘,这等琐事,由孩儿亲自处理便可,请娘不必操烦。”

  指尖动作倏停,室内陷入沉默。半晌,康荃才稍稍提了嘴角,缓缓地说:“处理这么件‘琐事’,费了三年还没能解决,霜霜,我还能相信你么?”

  神色未变,西门凛霜仍噙着淡笑,不忙不乱地回道:“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只怕西门家的基业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孩儿不得不谨慎。”

  “你这句话倒说得实在。”康荃微微颔首,逸了喟叹,继续道。“唉……本来当家是你,为娘的也不好干预什么。不过,既然三年招亲都没有结果,这些日子我着磨着磨,觉得该是说话的时候了。其实,为娘心里一直有个合适人选。”

  眉心一紧,她当然知道那人选指的是谁……“青冥呐!”康荃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青冥的处事能力和对西门家的了解,加上他没别的亲人。依我看,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不行。”她轻声否决。

  听到她的拒绝,康荃不由得几分着恼,面颜骤冷。“为什么青冥不行?”

  原因,她不能说,所以只有选择回避。

  西门凛霜迳自陈述自己的想法。“孩儿考虑过了,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所以孩儿打算过了冬就出趟远门,自己去寻找合适人选。”

  “你是西门家的当家,怎么能抛下西门家?”康荃不悦。

  “孩儿期望早日寻到合适人选,不就是为西门家着想么?”苦味拂过心头,笑容依犹攀着。

  自她年幼起,早就从娘那里明白了--西门家,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责任。这句话,她从来未敢忘记,甚至,记得太牢了些……“可西门家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呀!”

  娘的弦外之音,她岂会听不出?灵透如她,素知康荃理事精明又爱权。暗叹口气,西门凛霜递出最合她心意的答案。“平时请娘代劳,这次出门,孩儿也只能向娘请托了。”

  只要娘别将冷青冥卷入她选夫一事,又能开开心心,西门家就放给她吧。

  “这个么……”康荃闻言立时绽了笑,还没忘了该有的掩饰工夫,故作沉吟。“好吧,为娘就替你守着,希望你尽快完成这件事。”

  说完,她款款起身,便要离开,直到一脚跨出门槛,这才终于想起,于是回头加了句:“你刚从洛阳回来,好生休息呐!”

  “孩儿明白。”五内凉飕,西门凛霜还是含笑应了。

  目送着娘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仍旧仁立原地,未曾稍动,直到惊觉水气在眼底晕开了,她才慌慌张张扯个笑,对自己勉强挤出了咕哺。

  “我还没把买回来的小镜盒子拿给萱儿,萱儿……萱儿肯定会喜欢。对!我该拿给她,我该拿给萱儿,该给萱儿……”

  ※  ※  ※

  月色如水,打窗隙悠悠淌进,柔润了一室。

  她静静侧卧在床,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有种踏实的心安。

  这是他数年如一日的工作。无论晴雨寒暖,每晚冷青冥都会亲自检查留砚斋的四周--从她九岁那年被一只误闯香闺的长蛇吓得无法入睡之后。

  西门凛霜瞅着他,仿佛瞅着过去他们共有的岁岁年年,是哭是笑、是喜是愁,她的旁边总有个昂藏身形,不曾离合。而过了冬,她就要独自离家为自己找个丈夫,之后当她再回西门家,一切就会不同了,完完全全不同了……思及此,心一紧,再顾不得任何别扭,她开口轻唤:“冷哥哥……”

  冷青冥微怔,好几天没听她主动喊他了。

  回过身,他正对向她,欢喜在胸臆间蒸起。“嗯?什么事?”

  “我……我……”那声唤,有泰半出自冲动,如今却搞得她自己措手不及,西门凛霜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我睡不着!”

  他踱到她床畔,淡淡一笑。“睡不着,跟我说也没用,快闭上眼才是。”

  “跟你说,当然有用。”她主意已定,于是翻被坐起。

  见她晶亮眸子兜转,冷青冥不禁叹了口气。“疯丫头,你想做什么?”

  每次,她有了什么鬼点子,就是这副模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西门凛霜抓着他的肘臂摇了摇,嘿嘿笑说:“咱们上观景亭去,好不?”

  “现在?”他讶问。

  “没错!”她笑答。

  “外头很冷。”他蹙了下眉。

  “我不会得风寒。”她眨了个眼。

  “这么晚了,路不好走。”

  “我相信你!”

  她的话不太对劲……忍下直窜背脊的凉意,冷青冥咬牙问了:“你相信我?”

  “难不成,是你相信我?”西门凛霜朝他瞪了眼,便迳自弯下身穿鞋,嘴里继续叨叨念着。“你这么大的个儿,我可没法子背你上观景亭呐!”

  夜林深深,仄径漫漫,一盏灯笼在暗黑天地里轻轻摇着、轻轻晃着,点亮了去路便无畏无惧。

  摇呀摇、晃呀晃……摇呀摇、晃呀晃……“疯丫头,灯笼让你这么摆弄,要是旁人看见了,八成会传出西门家闹鬼。”冷青冥驮着娇躯,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担心什么,反正,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的。”

  “你也知道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挺鼻凑了个哼。“喊你‘疯丫头’真是没喊错!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像个孩子不好吗?”她的下亥儿抵在他的肩头,娇软着声问。

  “好、好、好得很!”口气颇无奈,表情却带笑,顿了顿,冷青冥又加了句。“是你的话,可以例外。”

  后头这句,是他心坎底的话--有太多时间,她必须做一个挑担责任的当家,那重量,他能与她分摊,却无法教她解卸。

  “也是因为冷哥哥,我才敢任性呐!”偏了颈项,她的颊枕贴着他厚实的背,西门凛霜逸了声轻喟。“能够任性,真好!”

  他微微一晒,没有说话,前行的脚步始终稳健。

  “冷哥哥……”她唤他,低而缓。该说清楚的事还是得解决,她不想连这个冬天都跟他处得别扭。

  “唔?”

  “其实,前些时候,我不是跟你闹别扭……”她说得咕咕哝哝的。“我……我是在恼我自己。”

  “冷哥哥说得没错,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可怕、好肮脏。”如今这样不必和他面对面,她才有勇气向他吐诉内疚与自厌。“连战争会带来生离死别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忘了,只记得西门家,我、我……我真是不好!”

  “你一心为西门家着想,难免会疏忽其他的事,不是你没这个心。这点,我不责怪你,却不能不提醒你。更何况……”话到这里,他的语气忽地转为轻快。“你呀,够聪明了,平时我没半点用处,逮着了机会当然得好好发挥。”

  西门凛霜笑开了芳颜,在他肩头拍了两下。“现在这样,好用得很!”

  “是啊,为了方便你说心底话,还能当坐骑用。”他故意长吁口气。

  “我……我怕当着你的面说不出来嘛!”她嘿嘿干笑。让他驮着上观景亭,确实是她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傻丫头,你应该明白,无论如何,我从来没认为你不好。”冷青冥温沉道。“再聪明的人,也有瞧不见的死角。”

  她轻喟。“从小到大,我听过许多人赞我聪明,可在我看来,真正聪明的人是冷哥哥,只是冷哥哥不在人前显露罢了。”

  “我不是聪明,是关于你的事,我总比别人更经心些。”

  西门凛霜微微收紧环在他颈间的臂,在心底的叹息加深了--这涨满的感动,她得拴牢呀,不能泄漏、不能回应,即使是丁点。

  就在这时,她觉到颊边落了一片凉。

  “下雪了。”冷青冥停下脚步。

  “是么?”她仰望夜穹,哺哺着。“下雪了,真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西门凛霜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瞅着漫空轻飘的雪花,因为镀了月华而发出粼粼银光。天地仿佛陷人静止,雪落是唯一的舞动。

  “冬天到了。”他低声轻道。

  “是啊,冬天到了。”她笑了,像在唇畔缀了朵霜花,绝美却寒凉。

  “你冷不冷?”

  她的颊重新贴上他的肩背。“咱们在一块儿,怎么会冷?”

  冬天到了--这将是她生命里最暖和的冬天,同时,也是最短暂的。

  她知道。

  第四章

  春花烂漫在林野间燃放一片红,叶影碎在马蹄达达下,绿了满地。

  过了前面这山头,就到南阳了,之后,再沿河东去,便是传言中的江南美地;想到这里,西门凛霜不禁轻抽了鞭,催促坐骑加紧前奔。

  正当她即将进人山路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姑娘、姑娘!危险呐!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猛然听到有人出言阻拦,西门凛霜不由得眉心微拧;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勒转马头,踅了回去。

  那是个瘦小男子,但见他兀自喘着大气,碎碎叨念:“呼!好险!好险我赶上了!好险我赶上了!”

  “小哥,这山里有什么古怪么?”

  她直接问了。

  “唉!想必姑娘是头一回过白虎岗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坍塌成苦状。“来来往往的人都晓得,这岗上有大虫,已经咬死好多人啦!没人敢打虎,大伙儿只得相约每天巳时、申时结伴过岗,万一大虫出来,也好有个照应么!”

  “原来是这样。”

  西门凛霜微微颔首,笑颜向他绽了。“小哥真好心,会在这儿警告过路人。”

  “没有、没有!”

  脑袋和双手同时使劲儿摇着。“我是……我是……那家旅店的伙计,所以……嘿嘿……”

  指头往左边一伸,他臊红着脸干笑。

  “既赚阳间银两、又添阴间功德,小哥这么做,是两全其美呐!”翻身下马,她继续道。“申时已过,今儿个我是过不了岗了,还请小哥带路吧。”

  “啊?”

  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答得这么干脆,平常出来拦人,每每被行客指着鼻子骂小人咧……“怎么,贵店客满了么?”见他怔愣,于是问了句,笑意始终不离檀口。

  “没!没!”他搔搔头,咧嘴回了个笑。“我、我这就为姑娘领路。”

  临要举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向那姑娘脸觑了眼,心头舒畅极了--女人,他见得多了,要不就粗声粗气男人婆,要不就细声细气美娇娥,像她这般飒爽又不失温雅的姑娘,他可是生平头一遭碰着呀!

  白虎岗下,就这么间旅店,人了夜,店内气氛更是热络。店里许多是经常往来白虎岗的常客,不仅和店内掌柜、小二相熟,彼此也多半认识。

  “嗳,小姑娘,你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就是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岂不寂寞死了?来来来,坐我旁边!”

  其中一位少妇豪气地向她招手。

  “辜大娘不会吞了你的。”

  他们将几张小桌并成大桌,围坐四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朝她这儿盯来。

  啧啧,盛情难却呀!西门凛霜含笑点了点头,当下移步过去。

  “小姑娘一个人走,不怕险么?”辜大娘侧过头来,直瞅着她。

  “她是回生堂的人,怕什么!”有人抢在西门凛霜前头说话。“你没瞧见,小姑娘腰间系了回生堂的挂牌?只要是人,总有伤病的时候,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没胆开罪遍布大江南北的回生堂呐!”

  “大叔,真是好眼力!”

  这趟出门,她不方便用“西门凛”的身份,女子独行又怕招惹是非,于是她把东方昭借予的“回生堂”牌号系在腰间,当作护身符。“嗟!什么好眼力?分明是色胆包天!”辜大娘斜眼飞睇那汉子,撇嘴啐道。“贼眼一双,哪儿不好瞧去,就去瞄人家小姑娘的腰?我呸!”

  “难不成,你要盛老三瞧你这水桶腰,辜……‘姥姥’?”

  突地爆出这么一句,引得众人一阵哄堂笑。

  辜大娘听了这话,倒没动怒,只是朝发话之人既狠且媚地瞪了眼;坐在其中的西门凛霜忍不住跟着笑开了表情。

  “说起这回生堂啊,真是厉害呐!”盛老三塞了块肉,边嚼边说。“听说,回生堂的创始老祖宗叫做东方耀,原本应该继承阳谷东方家的,可他有他的志气,想要行医救人,后来他离开阳谷,创办了回生堂。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

  以“回生堂”起了话头,众人自然谈论到阳谷东方家,以及与阳谷东方家南北并称的西门家,为这顿饭局平添不少江湖味儿。

  “喂喂!等等等!”大伙儿话兴正热,辜大娘突然双臂一张,娇声喊停。“你们这群又蠢又笨的男人,简直比麻雀还嗓!小姑娘是回生堂的人,你们在这里吱吱喳喳个什么劲儿,不怕丢人呐?”

  这下子,几十只眼睛又集中到她这儿了。西门凛霜一一回睇,态度坦然,秀眉飞挑,轻笑道:“这样挺好的,我喜欢听大伙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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