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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就定位 page 12 作者:望舒

  「就……」她没他的厚脸皮,实在讲下下去。

  「就什么呀?」眨了眨眼,他就是要她亲口说。

  厚,这家伙实在很狡猾咧!芳岳微眯起眼,瞪著他,在他那抹不打算收起来的贼笑下,最後没办法,她宣告放弃。「哎,就是……为什么让我爱上的男人,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因为,你会爱上的,肯定是你认为让你的生命更有意义,且让你觉得活得更有动力的男人。唔,就算爱情有些非理性的部分存在,但七折八扣以後,那个男人还是价值不菲。想想,『存在』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见得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更何况对其他人来说。所以喽,对於那个男人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而言,能让你爱著,就是最大的恭维与赞美。」

  原先以为,她的「四不原则」就是自卑和偏见构筑成的条件说,未来他慢慢试著让她安心与信任,应该就能化消;然而,听她陈述自己的想法,才发现「四不原则」不单如此,纵使部分印证了他的揣想,但抽丝剥茧後袒露的中心理念,却教他感动啊——

  在这寂寞泛滥的不安年代里,只要能有身体相互取暖就好,很少有人还会在爱情及婚姻的选择上放置「理想」两个字了……而她,是如此认真地看待。

  不管这是缘自於她性格本身的执著,譬如对工作,抑或是因为上一辈留下的阴霾,使她对爱情与婚姻抱持了比寻常男女更为强烈的理想主义——绝对的「宁缺勿滥」。凝瞅著她,则尧有满满的、难以细述的情绪在胸臆问翻滚下休。

  「你问我,你值得吗?老实说,我无法告诉你衡量的结果,不过……」收整了表情,回到她最初的问题,他想了个最贴近此刻心情的说法做为回覆。「我可以跟你分享此刻在我心里不断出现的两个成语,一个是何其有幸,一个是夫复何求。」

  何其有幸,夫复何求。

  是的,关於他和芳岳间的感情,杨则尧做如是想。

  第八章

  「哗,又一束花哎!Carol,你最近很红喔!」

  「是啊,好浪漫喔,不晓得这个匿名送花的人到底是谁呀?Carol,你说嘛!」

  「我不知道。」她按下烦躁,勉强回答了。偏偏,说巧不巧,眸角余光正好瞥见柯中捷投来的关注眼神,芳岳急忙避开,省得尴尬。

  皱著眉,她无力地看著桌上那束红玫瑰,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了,难道他还没有打算放弃吗?那位柯中捷先生……

  除了匿名送玫瑰外,一切他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教她无法点破、更难拒绝。而唯一能跟她讨论这件事的人选只有舒绕珍了——

  「你怎么确定足他送的?」绕珍问。

  「那玫瑰,从品种到包装,都与那天他亲自送到咱们家来的那束一模一样,除了柯中捷,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芳岳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没问过另一个他呀?」

  「什么另一个他?」嗟,这家伙笑得很贼喔……

  「就……就拉大提琴的那个嘛!」她特意提高了声调。

  「他不会也不需要用这招。」咳,杨则尧啊,向来坦荡到不知「害羞」两字怎么写,又怎么会去玩匿名这种游戏!?

  绕珍点点头,相信她对杨则尧的判断。「唉……我就说呗,你那柯经理是个笨男人,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打动芳心?喀,真是追求女性的低能儿。既然要出手,就要乾脆俐落点嘛,这样算什么男人?」

  听她这么说,芳岳是连连摇头。「拜托,连花我都不想收了,还要他追求我?绕珍,你不想法子替我解决这个麻烦就算了,别在旁边扇风点火。」

  「芳姊,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公开你跟杨则尧的恋情,我相信从隔天早上开始,你就绝对不会再有这个烦恼了。」

  「公开什么啊?没有的事怎么公开?」神情掠过一丝别扭。

  绕珍耸肩,语气闲凉。「那你就怪不得柯中捷喽,名花还没有主子,当然是人人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嘛!」

  她和绕珍前几天的对话犹在耳边响著,可现在,四周打量她的眼光和各种猜臆搞得她心烦意乱的,真想……真想……就这样啥都不顾、豁出去了!

  「Carol,请你进来一下。」

  老板的传召像一场及时雨,浇熄了她难得兴起的冲动。

  「有什么事吗?」

  「上次Warren跟Decca那那边讨论过的提案,和他们旗下的演奏者合作一系列的『音乐大师』演奏会,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关於这个……」芳岳将她知道的一一上报,可这桩case,老板明明可以直接问Warren的,怎么进来面圣的人是她?怪怪!

  到後来,当老板扯出越来越多既不紧迫又非她负责的case,她就益发确定——老板找她应该另有事情要商量。

  「唔,还有、还有……」余启钦绞尽脑汁想找工作上的话题,只是能想到的早就都派上场了。

  「老板大人,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直接说吧,不要再考我了。」芳岳决

  意点破,再这样耗下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呃,这个嘛……」余启钦下安地搓搓双手。冷汗直流。「事情是这样的,内人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嗄?老板娘?她跟老板娘向来不熟呀,心头嘀咕之余,表面还是得摆出落落大方的模样。「请说吧。」

  「Carol,你……你有对象了吗?」

  她看余启钦的脸色胀得通红,显然问她这个问题是被太座强逼的,并非本意。

  芳岳反问:「老板娘要问我这个问题,是要替我作媒吗?」

  「呃,她是有这个打算,所以先替那个人问问看。」他掏出手帕,按按额角。

  「哦,这样呀。」微微扬唇,芳岳以礼貌的笑容回应道:「可是,我觉得工作才是最好的情人,并不想谈恋爱或是结婚。」她比谁都清楚,柯中捷是老板娘那边的亲戚,他呀,八成是想透过老板这边探问她的情况。

  「其实,能够有个幸福的家庭也很重要嘛!Carol,女人的青春短暂,先给彼此一个机会,等过几年你想结婚了才有对象呀。」唉,他明明是国际艺术经纪公司的老板,怎么会在老婆一声喝令下,就改行当起「非常男女」的主持人来了?

  「谢谢老板娘,这方面,我真的一点都不急,请她不必替我费心了。」她希望能趁这个机会,辗转让柯中捷停止送花的举动。

  「难道,你不怕再晚几年就遇不到好男人了?」

  「我不怕。」芳岳摇摇头,投向他的目光清湛。「我从来不怕遇不到好男人,我怕的是遇不到我喜欢的男人。」

  「你喜欢的男人有什么条件吗?」余启钦连忙接著问,好等著回覆老婆大人。

  「不高、不帅、不是独子、年纪不能比她小」——杜芳岳想到自己以前开出来的择偶条件,觉得好笑极了,如今,显然是该提出修正版的时候了。

  她气定神闲地缓缓说道:「条件啊,很简单,身高最好有一八七公分,长得帅,又是家中独子,幽默体贴、成熟稳重,偶尔还会有些孩子气,年纪如果刚好比我小个两岁就更棒了。唔,算算,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

  当她笑眯眯地说完一长串条件後,立刻发现老板大人始终保持著瞪大眼、张开嘴的错愣模样,完全陷入无法反应的境地……

  忍住笑,芳岳仍用平常面对老板谈论工作时的沈稳态度应付,轻咳两声,然後有礼地告退。「老板,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先去忙了。」

  直到门扉扣掩时发出声响,余启钦这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Carol开出的种种条件,姑且不论长相,毕竟帅不帅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但其他的条件,从身高、性格到年纪,中捷根本没半项符合;而且,那些条件真的高得离谱,这世界有哪个人会恰恰好符合她提出的每一项咧?

  唉唉,还是请老婆大人劝中捷换个目标,这样比较实在啦,否则……就只好教他等著做老光棍了。

   ※   ※   ※

  再过两天就是Yang在台湾正式举行演奏会的日子。因此,这几天,芳岳总是在下班後拎著食物到杨则尧的住处——这是他们约好的。

  「好香!今天的晚餐是……」

  「哎哎哎,等等、等等,先洗手,才准动手!」见他嘴馋得在餐桌前翻看塑胶袋内的东西,芳岳用打蚊蝇似的快手轻轻在他手背拍了一下。

  「芳岳,不公平喔,你还漏了下面一句话……」则尧收回手,对她嘻嘻笑道。

  「先亲嘴,才准动口。」

  话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杨则尧就整个人朝她欺身压来。他温热的唇抵住了她的香软,瞬间引爆了一场激烈而甜蜜的纠缠。

  不仅向深处频频吮探,他更用舌尖描摹著她姣好的唇形,那如羽毛拂过般的触感,教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著,从心头直达末梢神经。

  埋伏在情潮里许久的欲望,破浪而出,吞没了理智,敦他与她甘心相偕沉沦。

  他的唇一落在她的眉眼、发鬓、颊畔、鼻尖,长身微倾,又更往下探去,在她白皙的颈项间圈游不止;然後是锁骨,温存的亲吻间歇夹著轻柔的啃咬,无以名状的快感在她喉问滚动成声,模糊而热切的低吟,如歌的行板。

  再来,锁骨之下,是……

  从刚开始的被动,到昏茫,到不自主地意欲贴近、碰触、抚动,炙烧将融的迷蒙氛氲底,她依稀知道心里最後的堤防渐渐在崩毁,不是因为他一步一步踏入了她的生命,而是来自她本身逐渐苏醒的渴求,渴求她的生命里能有他的驻足——此时此刻,以及,未来的每分每秒。

  他慢慢矮下身子,不断以鼻端点触、以唇片熨覆著她的寸寸肌肤,同时双手扣在娇躯两侧,顺著女性独有的迷人线条梭巡著、摩挲著,让她心跳失控了、眸光稠浓了、呼吸乱调了……

  她的指掌则在他的胸膛发际间或滑栘或抓勾,甚至情不自禁地微微仰起了颈,偶尔拴不住而逸出口的吟哦,丝丝断断的,在他耳底忽来忽去,像是似有若无地皴蹭皴蹭,更添了骚心的暧昧……

  在两人即将逼临最後的亲密时,猛地,杨则尧拉开了身。

  凝瞅著她,他的眼底仍有欲望的余火,身体犹存的紧绷更是激情未褪的铁证。

  喘息未歇,酡红的肤光透著似酒醇香,她还陷在意乱情迷的涡流里急旋急转。

  颤抖地伸出了手,则尧替她上好了衬衫的钮扣,其间得小心翼翼地不碰著她的人,对他来说,那百分之百是个危险的易燃物。

  深睇著她,许久,直到两人在徐徐吐纳里调匀了气息,他才操著沙哑的嗓音,低沉地说:「不是不想要你,而是我完全没有准备,继续下去,对你太冒险了。」

  「呃,谢谢。」一时之间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芳岳只讷讷地点了个头。

  则尧如常地笑开了阳光,忽然垂眼往下瞄了眼,对她摇头苦叹。「看来,我进浴室不单单是洗手这么简单,还得忙别的喽。」

  「那还不快一点,小心晚餐都凉了啦。」芳岳红著脸笑啐。

  「遵旨——」他夸张地躬身打了个长揖,然後飞快往浴室……冲了啊!

  两人解决了晚餐後,杨则尧进房练琴,她在里里外外收收弄弄、清整了一番,眼看差不多都搞定了,芳岳决定回家准备要向老板提报的明年工作纲要。

  为了跟他说声再见,她举步往琴房走去,却不意发现另个房间里放了架纯白色的平台式钢琴,那一刹,芳岳触了电似地,怔立,痴望。

  好美呵,那架钢琴,美得仿佛只会出现在她童年的梦境里……

  著魔了!她忍不住走近,指尖还试探性地碰了碰冰凉的琴身,一下、两下、三下……然後上瘾地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以她的工作性质,多的是接触钢琴的机会,但都是公众场合,再小的非分之想都得压抑好,或者选择忽略,总之,绝不能像现在这样,用孩子般贪婪的眼放肆地眈看著不放。

  掀开琴盖,轻轻卷收防尘布,芳岳愈发胆大地敲了敲琴键,先试白色的,再试黑色的,然後是依序往上爬的DO-RE-MI-FA-SO-LA-XI……

  唇边炫开笑,她飞快地掩上门,在钢琴前坐好,深吸口气,双腕就定位,手指缓缓动了起来。虽然有些生涩,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开心得拚命笑,也……

  拚命掉眼泪。

  胡乱用手背揩去眼前的水雾,芳岳努力地回想十四岁前曾经背过的曲谱,最简单的难不倒她,可只要稍稍复杂点的,她就真的没办法记起来了。毕竟,她已经整整十五年没碰过钢琴,甚至是刻意要磨灭幼时弹钢琴的美好记忆。

  她这一耽溺,浑忘了时间,也浑忘了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是的,此刻,房外就站了个人,正透过门板上的透明小窗注视著房内埋首於琴键的杜芳岳。

  杨则尧怎么也没想到当他练习告一段落、走出琴房後,会看见这幕,看见……她在弹钢琴。而且,那神情,像是孩子终於得到了想望好久好久的玩具一样,布满了纯真的喜悦;那神情,是他初次见著,却能百分百确定这辈子绝难遗忘的。

  轻轻地,他旋了把手闪身进房。

  「唔,这里应该是……」芳岳停下动作,沉想了一会儿,同时在黑白键上尝试奏出旋律,但那种不确定感还是很强烈。「糟糕,怎么都忘光了,唉……」

  她兀自咕哝著,没发觉琴房里多了个人。

  「接下来是……」

  「是这样。」霍地,一双手臂伸来,将她围拢住了,黑白键上多了两只大手加入,并且直接就在上头飞快梭动了起来。

  芳岳这才惊觉,原来,杨则尧也在这里。

  有些赧然,在他的胸怀前,她半转过身子。「对不起,没先问过你就……」

  琴音戛然而止。

  则尧示意要她栘往右边点,便挤身与她并肩同坐在钢琴前。他微微一笑。「没关系,这台钢琴是我妈用的,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台湾了,要不是你进来关照它,它还不知道要寂寞多久咧。」

  「也许它现在不寂寞,却会开始觉得委屈。」她还是免不了心虚哪。「唉,它的主人是琴艺精湛的名家,今天它却被一个半调子的门外汉这样虐待。」

  杨则尧出身纯粹的古典音乐家庭,他的父亲原是小提琴手,近年以担任乐团指挥为主,母亲则是出色的钢琴演奏者——这些关於他的基本资料,她十分清楚。

  「说什么呀,半调子的门外汉……」则尧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轻轻斥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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