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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就定位 page 10 作者:望舒

  不能假装没听到、没看到,杜芳岳只得起身走过去。对她来说,面对柯中捷的感觉,确实就像他自己说的那两个字——「麻烦」! 

  柯中捷先跟她确定明年上半年度的几项大活动,并针对企划部提出的构想讨讨可行性,这些都是「工作」没错,但到後来……

  「Carol,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利用下班後,跟你讨论『新星系列』的推广计划。你知道的,这个系列我们每年都办,可是票房总是惨淡,所以……」

  「既然是公事,我认为还是尽量在上班时间比较妥当,免得惹出闲言闲语。」她直接扛出Yang作为挡箭牌。「另外很抱歉,经理,Yang那边好像出了点事,他刚刚跟我约了时间过去处理,所以恐怕不方便。」

  「Yang?」又是因为他!

  「是啊。」还好则尧抢先一步,让她现在可以应付自如。「老板有交代,听说Yang的国际经纪约即将期满,老板对这纸合约很有企图心。不管名称或实质,『国际经纪』都远比仅是『台湾经纪』来得宽阔。」

  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唔,也对啦,Yang真的是很重要。」

  有些懊恼,好几次柯中捷想约杜芳岳下班後一起行动,最後,绝大多数都是因为Yang找她有事而作罢。唉……他前辈子一定跟Yang犯冲!

  「那我回座位去了。」她微微一笑,脱困成功。

  呿,明明离举办「新星系列」演奏的时间还远得很,他竟要找她现在就讨论?

  她确实热爱工作,即使下班也经常挂心,不过,教她乐意的,是一个人加班,可不是和柯中捷「一起」加班哪!

   ※   ※   ※

  Yang的栖身处,是他父亲在市区大楼买的一问小套房;而下午四点,当她依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他家时,他正在练琴。

  「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知道你大概这个时间会来。」

  「唔,你说有什么要缴费的单子……」

  「可不可以请你先帮我听听看这首歌曲的演奏如何?」他直接提出要求,立刻化解她「速战速决」的企图。

  「嗯,当然可以。」

  於是,杨则尧回到座位,重新拥起大提琴,按对了弦,运起了弓——

  旋律一出,她就怔愣住了。他演奏的,不是什么古典音乐的名作,而是道地的台湾歌曲;他演奏的,是「阮若打开心内的门窗」。

  阮若打开心内的窗,就会看见心爱彼个人,

  虽然人去楼也空,总定暂时乎我心头轻松。

  所爱的人今何在?望你永远在阮心内,

  阮若打开心内的窗,就会看见心爱彼个人。

  很久以前,当他们还算初识阶段时,他会远从花束打手机给她,用轻哼的方式为她「演奏大提琴」。他说,在所有乐器里,大提琴咿咿呜呜的琴音,与人们无须费力的低吟最为接近。

  如今,他在她的面前,单独演奏这首曲子,虽然没有人一字一字唱著歌词,但荡在她的耳里,仿佛那些歌词已经自动贴附了——因为这首歌,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总是母亲一边弹钢琴,一边轻轻地唱。

  母亲唱得很轻,那情感却放得好深好深;那是当时年幼的她无法捕捉的深度。现在,长大以後的她、遇见杨则尧的她……终於,约莫可以体会了……

  一曲结束,杨则尧跳出演奏的入神状态,赫然发现,她的脸颊爬满了泪水。

  「你还好吗?」移步向她,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很近、很近。

  她胡乱点了个头,不看他、没说话。

  则尧伸手想要替她抹泪,她立刻飞快低下头去,闪开,还是自己揩去了。

  「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快乐的回忆?」则尧轻悄悄地问。每天每天,一点一点,他想慢慢地渗进她的生命,每天每天,一点一点。

  「没有。」她以虚弱的淡笑回应,情绪犹自在心湖漾著涟漪。「我只是想到我母亲,她生前很喜欢、很喜欢这首歌。小时候,我常听她唱给我听。」

  他曾经听她提过,她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感情相当深厚;可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她失去了母亲……

  原来,这首歌不只对他有意义,对芳岳来说,也有独属的记忆。

  「我想,你看过我的资料,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开始就主修大提琴的;比起很多从小就选定大提琴的人来说,我起步得太晚,是十岁那年到美国之後,我才放弃原本的钢琴主修。这项大改变是有原因的,即使是我爸妈都不晓得。」

  没有刻意安慰她的感伤,杨则尧是用温沉的嗓音跟她诉说他自己。每天每天,一点一点,他希望她能慢慢走进他的生命,每天每天,一点一点。

  「我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弹钢琴的女孩。」他继续说,知道她在听著。「我不想和她成为音乐竞赛里的较劲对手,所以决定更换主修。我期待有朝一日,我的大提琴跟她的钢琴可以共同在台上演出。到美国後,我主动要求学习中文,也是因为她,我怕自己的中文越来越不好,以後就没有办法跟她说话了。而这次决定提早两个月回台湾,除了自助旅游之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她;我想找到她。」

  芳岳的心底泛起微微的酸。在他的心底,早有个人占据了最光明美好的位置,那人之於他的重要性,几乎是根植在生命里呀!

  「你……你找到她了吗?」有点困难地,她问道。

  「没有。我回学校查过资料了,没有。」他淡淡地说。

  「很失望吧!?」

  「开始很失望,那感觉……好像那女孩是我凭空幻想来的,或是在梦里自己制造出来的。没想到,这么重要的记忆,居然是空空荡荡的。」则尧叹息。

  瞅著他,过了一会儿,芳岳沉住气、忍下心,勉强绽笑说了。「我帮你找。」

  「嗯?」一时之间,他没反应过来。

  「我帮你找。」她再说一次,义无反顾地。她是他的神灯精灵啊。

  则尧却是摇头。「不必了,那个女孩,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芳岳不解。对他来说,过去的记忆是如此重要。

  杨则尧认真地睇著她,自深黝眸底透出的笑意清清朗朗,毫不掩饰。「就是因为过去是美好的,所以,更不能让它变成现在的牵绊。」

  就是因为过去是美好的,所以,更不能让它变成现在的牵绊……芳岳咀嚼著他的话,五味杂陈。

  对她来说,十四岁以前有母亲共度的日子,是生命进行到现在最美好的记忆;在这之後,她的生命转了个大大的弯,无所谓好或不好,她学著接受,以及原谅,还有在她能掌握的生活领域里尽力发挥,但……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从母亲去世後,有一部分的自己也跟著死去、再也活不过来了。那就是——内心深处对生命美好的期待,与相信。

  所以,她失去了许愿的能力。

  她只能当替人偿愿的神灯精灵,包括公司的、老板的、连家母女的,还有一桩又一桩的工作case的……

  见她流露出迷茫的脆弱,情不自禁地,他俯首靠去,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近了、慢慢近了,最後,吻落在她唇瓣,将他的爱恋、思念、疼惜、不安、欲望全都交给她,让她再没隔绝的藉口、逃避的可能与犹豫的空间。

  温软触著温软,热息缠著热息,湿润和著湿润……则尧忘情,芳岳忘了抗拒,

  仿佛这是偿了彼此潜埋多时的渴望,早该如此的渴望。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或许,没有半点如果,没有哪个人想分心思考——

  杨则尧不想,杜芳岳也不想。

  第七章

  好不容易,杨则尧在理智焚尽前及时抽开了身,如果再耽溺下去,就绝不只是一枚热吻而已。轻轻地,他伸臂环住了她,将她收进他因轻喘而起伏的胸膛。

  许久许久,还是他先开口,声嗓低沉而微喑。「你对我是有感觉的,芳岳,是么?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吧?」

  那话,叩在她的心版上,字字铿锵,震得芳岳不知如何应对。

  这次,无论如何,他要把话说清楚,真诚明朗才是他向来的作风。「除非是你对我没有特别的感觉,否则,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脑袋像盛满了热融的巧克力,甜而浓稠;她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才能思考。

  芳岳双手抵著他的胸膛,轻轻推开。「等我,再等我一下下。」

  尊重她的感觉,於是他松开了双臂。「我不是要强迫你给我答案,只是,请给我表明心迹的机会,别像在埔里那样消失了。」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你可以拒绝我,可以说需要时间思考,但请你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嗯?」他的语气平和。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说到这里,则尧突地一顿,然後哈哈笑了开来。

  「嗯?怎么了吗?」难道刚刚都是他在演戏,或开玩笑?

  他的反应,让她错愕地拾起眸光,直接对上他的脸——噢,他真的长得很帅!是那种站在群众里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物,无需任何特别的表现,自然就浑身散发光芒;那光芒,让她绝难移开视线,又急欲挣脱。

  「我刚刚突然想到……」话说到一半,他觉得还是先请赐免死金牌比较好。

  「你先答应我,听了别笑我。」

  她点头。「嗯。」

  「那个时候是很痛苦、很困惑没错,但是……我从来都相信你爱著我,一如我爱著你。」挑高了眉,他说得意气飞扬。「这是不是我太骄傲也太有自信了?」

  你爱著我,一如我爱著你……他的话,说得直接极了,让芳岳一时语塞,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急慌慌地垂下了眼。

  将她的失措收入眼底,杨则尧并不催逼她,只是静静地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著,像潺潺细流吻著岸边小石,温柔得没有重量。

  「我……」芳岳终於勉强开了口,涩涩地。「我不想跟你传绯闻。」

  「那好,我们很有共识,我也不想跟你传绯闻。」他晴朗地一笑,顺著她的话讲。「我从没把你看作是传绯闻的对象,更不是用『闹绯闻』的心态跟你往来。」

  「我知道,只是……」

  「怕对不起自己的工作?」

  「嗯。」

  「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会因为有了感情生活就身价暴跌吧!?」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指间微微使劲。「唔……最多是会把心思分散些,不全都放在演奏事业上喽。如果我的对象是别人,或许你真要担心这个或其他麻烦,但今天,我喜欢的对象是你,该怎么收怎么放、怎么划分公私……不是全都由你掌握吗?女王陛下。」

  说完,则尧放开一手,在空中画半圈,弯身顺势行了个绅士礼。

  「我哪是什么女王?」他的言词、动作和含笑眼神让她不自觉地松开了表情,语气也不若先前那般重若千斤。「像你这样的明星,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吧!如果搞砸了,影响的,可不只有你、我的工作前途,还有整间公司。」

  他的笑意愈深。「怎么,你就这么没有信心,认为一定会搞砸?难道在专业领域上,我看起来是这么不可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芳岳,会不会,工作不过是个藉口,好说服你死心的藉口?会不会,是你自己害怕,怕承认我们的关系比朋友还深了好多好多?」

  沉默未答,她思忖著。

  「没关系,你别想了,我没有要你现在就回答的意思。」伸出大掌,则尧用宠溺孩子的方式在她发顶揉了揉。

  芳岳微微蹙了下眉头,他这个动作让她好不习惯,从没人对她这样的。

  则尧微微一笑,认真地注视著她,继续说道:「我对你有信心,对我自己也有信心。所以,我会等下去,等你愿意承认这段感情。我唯一的请求是别刻意假装冷漠,你不好受,我看了难过。好不好,至少让我们像朋友般的相处。」

  「芳岳,我不想说I  love  you,这句话听起来太过笃定了,反倒让你很难相信吧;但……I  am  loving  you,  Carol,  I  am  loving  you。」 

  「别忘了,我在等你,等你打开内心的那扇门窗,你会看到我就站在你面前,从来没有离开过。」

   ※   ※   ※

  都铎国际艺术经纪公司

  杨则尧和杜芳岳正在小会议室里商讨几桩临时提案。

  「塞纳咖啡昨天跟公司接洽,想找你还有你的大提琴一起到金瓜石的黄金神社拍摄新一季的广告,希望能用音乐短片的方式,把大提琴醇厚的声音和塞纳咖啡的口感做意象上的串联。」

  「唔,听起来不错,但……」则尧微微笑问。「塞纳咖啡喝起来的口感真的有大提琴声音那般醇厚?」

  她踌躇了一秒。「这很重要吗?不过就是个有收入的工作吧。」

  「这很重要,对我来说,这很重要。」他再三强调。「我和我的大提琴都不愿意说谎,或者浮滥地为商品代言。」

  明朗而真诚,认识他越久,她越能在他身上寻见在社会上失落已久的坦荡。

  他注意到芳岳的沈默了。「我这样会让你很为难吗?」

  「不是。我想的是你从小一路走来应该都很顺利,没受过什么挫折吧?」唯有这样,才能保持这种澄净吧。

  「确实,我这一路走来算得上是幸运而顺利,但并不是没受过挫折;虽然在别人眼中,或许那些挫折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啜了口茶,娓娓道。「芳岳,其实这是很不公平的,我一直觉得挫折是种私人感受,很难去跟人家遭遇过的相互评比,哪个大、哪个小,哪个叫做浩劫,哪个只是无病呻吟。」

  回归主题,则尧继续说:「并不是我经历的挫折不够多、不够大,所以提出这样直接的要求,我只是觉得应该凡事要真诚,真诚地表达我的想法,即便是一支短短的音乐广告。」

  目光停驻在他眸底好一会儿,芳岳绽开了笑。「好,我知道了,我会请厂商先提供样品,等你鉴定过後再讨论。接下来,是台北市文化局要办一个活动……」

  就在两人专注讨论之际,突然,「砰」地一声,会议室的门板被重重地推了开来,而後,一团火红飞快卷进小会议室,来到杜芳岳面前,手起手落就在她颊边烙下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响亮,教赶来小会议室拦阻的Kathy怔愣当场,也引来下少同事跑来门口张望。

  「小偷!」是连茵茵。「你妈妈偷了我爸爸,你这个私生女就跟著偷我爸爸的遗产。好,真好啊,可以说是『家学渊源』哪!」她整个人裹在怒焰里,全然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要不是今天我拿妈妈的提款卡去领钱,还不知道你干了这么无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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