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的模样像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我应该对你生气的。我的所有情绪,你都瞭若指掌,我却像个任你摆布的 玩偶。」她咬住唇,还是抹不去那种曾经被监控的屈辱感受。
「我如果能掌握你,也不必如此牵肠挂肚了。」
胡紫芛看着他一脸的烦躁不安及明显写在眼中的爱意,她长叹了口气,心放 软了几分。女人不见得是弱者,但是她却很容易因为他而心软、动容。
「刚才那句话,大概是你最肉麻的话了。」她搂住他的腰,将身子向后倒去 ,知道他会扶住自己——从现在到以后。「我该原谅你吗?我没有听到道歉。」
「你已经原谅我了,而且我不会道歉。」他狂妄地将她抱了满怀。
「你!」胡紫芛站直身子,气得眼眶泛红,她用力地跺脚转身离开。他根本 还是在游戏!
「别老是这么爱生气,你现在是既得利益者,我才是被捕获的猎物。」蓝提 斯拉住她的身子靠向自己,在飞舞的长发遮住她的眼眸时,他趁机吻住了她的唇 。
谁才是被捕获的猎物?胡紫芛任自己浸淫在他狂野的热情之中,觉得自己根 本被控制在他怀中。
「害怕吗?」他在她唇上呢喃着。「一个白天就发生了这些意外。」
「提斯,我——」她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来,「钦若检查出来那支狗是因为吃 了巧克力才中毒的。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人,目前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怎么 了?又头昏吗?脸色这么差?」
蓝提斯把她抱在怀中。关于紫芛窒息及那条狗中毒这两件事,绝不是单纯的 意外。时机未免太凑巧!凶手熟知他所有的一切,而且就在身边——如果真有这 么一个推动死亡的凶手的话!
「答应我,小心蓝钦若好吗?」她接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说:「我知道他是 你哥哥,可是自从他出现后,发生了好多意外。」
「的确是。」他伸手捏住自己疼痛的眉间,知道她的关心,也知道她仍处在 危险之中。「我会调查清楚的。」
也许他们该分离——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推动死亡的凶手的话——她会愿意离 开吗?
「我们去看可可吧!」未见到他不舍地变了脸色,她拉着他向外走去。
***
「也许我就是凶手!」蓝钦若环着双臂,一贯调侃似的笑挂在他脸上。
他们刚才谈过这些不像意外的意外及二十年前的死亡事件,蓝提斯甚至一并 将紫芛的怀疑及他的打算,告诉了蓝钦若。
「你不是凶手。」蓝提斯简短的说。
「如此确定?」他挑挑眉。
「你的确很有嫌疑。只是——如果一个离婚两年的男人,还会偷偷在梦中喊 着前妻的名字,还会在她不注意时观察着她,这种男人大概不会在十来岁的时候 谋害他弟弟的朋友,而放任自己的前妻在外头流浪旅行。」
「你这该死的家伙监视我!」少见的恼火飞上蓝钦若的眼中。
「我只是在你的房间里装了摄影机,你也不过在海神号住了两天。别生气了 ,我需要确定一些假设。」篮提斯的脸色异常地怔忡。
「你这么坦白以对,我能不原谅你吗?」蓝钦若看着床上因注射药物而沉睡 的胡紫芛,「真的要送她回去吗?安全措施没有问题吗?」
「她房屋周围的警备已经部署完成,我会让一切意外看起来像真实的事件。 」蓝提斯走到她身边,在她的颈间挂上了一串镶着黑宝石的项链。「如果她再受 到伤害,那么凶手就是你了,因为只有你知道一切!」
「福斯坦知道吗?」蓝钦若摸着自己方正的下巴。
「他不知道。如果有人要得到我的资料,第一个找的会是他。他上了年纪, 我不想让他再烦心这些事。目前,就让所有人以为她被遣送回怀俄明,这样就够 了。」蓝提斯轻抚着她的睡颜,有些不舍。
「要是她自己也以为她被遣送回去了呢?」蓝钦若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主动 坐到玻璃窗那边的保护举动,「对一个可以为你而死的女人玩这种游戏,适合吗 ?」
「聪慧如她,会原谅我的。」
「然后发脾气?」蓝钦若苦笑地摇摇头,想起另一张骄傲的脸。
「你也有份啊!麻醉剂是你给我的,我会要她找你一块算帐的。」蓝提斯将 她的身子扶正了些,希望她能好好地入睡。「谈谈你的看法吧!」
「我认为那全都是人为的谋杀!」他并不意外,蓝提斯立刻坐直了身子。
「怎么说?」蓝提斯走到他面前,双拳紧握。
「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吧!第一个死亡的克莉丝汀——在靠近海的三楼阳台 边落下,而且被尖锐的东西刺入心脏。太巧合的死法!一个在那边住了两个多月 的人,竟然会忘了阳台的高度?」蓝钦若把他这几天想出来的看法全数告之。「 但是如果有人从四楼阳台呼唤她,在她来不及闪躲时,把凶器刺入她的心脏,在 她毙命时,再把她拨下来。」
「那凶器呢?」蓝提斯皱着眉,对于当时的情景,他并不愿回想!
蓝提斯拿出随身的瑞士刀,「这种有形的东西会留下线索,但是有很多致命 武器是可以自动消失的。当时是冬天,不是吗?」
「你是说用冰柱杀人?」蓝提斯将身子靠向墙面,身体紧绷得一如凶手就在 眼前。「三楼是仆人们合住的房间?会有人可以单独动手吗?」
「仆人们睡前会在走廊唱歌,当然有人留在房间,而且他们的房间有冰箱可 以放冰柱。」
「该死的!我们早该在当时想到这一点的。」蓝提斯懊恼地一掌捶向墙面。
「谁会想到死亡会一件件发生呢?蓝岛是个平静的地方,除了罗特事件外, 不曾有过凶杀案。」
「你观察力这么敏锐,怎么会让老婆跑掉?」蓝提斯向蓝钦若挑挑眉,「如 果我的报告资料没错——你在当兵时是求生专家中的佼佼者,退伍后虽然身为外 科医生,却常常担负着解救人质的危险任务。你的身分在英美的情报站中大有名 气,在世界各地跑,为的是救人,却只有少数人请得动你,因为你开的常常是天 价。你的财产现在可以买下好几个蓝岛!」
「你的报告正确到让人讨厌,不过——我下回需要情报时,会记得找你。至 于我跟老婆离婚一事嘛!你的面具会在胡紫芛面前瓦解;我的雷达一碰到那个小 吉普赛就失灵了。这是同样的道理!」蓝钦若耸耸肩,有些无奈。
「回归正题吧!关于吉尔斯和马丁呢?我和吉尔斯常在那个地方玩捉迷藏, 不曾有人跌下去过啊!而马丁也不是第一次在水中抽筋,他总是可以忍痛游回岸 上啊!」蓝提斯说出心头二十年来的疑问。
「我接下来的话只是猜测,在这个凶手没有再次下手前,我什么也不能确定 。」蓝钦若抿了下嘴角,一再重复地把瑞士刀打开又阖起。
「你说吧!」蓝提斯脸色沉重。
「假设有一条毒蛇在你身边绕来绕去,这时有一个人拿着瑞士刀冲进来,你 觉得这个人是要用刀杀你还是被蛇?」
「如果是熟人,我会认为他是要杀蛇。但是如果是陌生人,我会认为他是要 杀我。」蓝钦若的意思是什么?蓝提斯沉重地喘息着,脑中出现的情景让他揣揣 难安。「不可能的——他一直那么——」声调破碎。
「我说了,一切只是猜测。熟人去救你时,你不会有心防,因为你认为他一 定会救你,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推你一把,却又在悬崖边拉住你,虽然他最后 还是松手让你上了天堂。而一向能克服抽筋的人,竟然会在有别人帮助时溺水而 止,我们很难不去猜测——扯断他生命之线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救命恩人?」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胸口传来欲呕的感觉,他扶住自己快爆开的 脑子。「你怀疑他多久了?你一直知道这一切是人为谋杀吗?」
蓝提斯谴责的眼瞪向他。
「二十年来,我一直以为一切只是意外。前不久和你见面后,你的想法才引 起我的怀疑。加上胡紫芛和可可这两件事,我几乎确定了他的嫌疑,现在只差当 场捉住他的行动了!」
「啊——」蓝提斯疯狂地在室内大叫,狂乱的发披了一头一脸。他拚命地撞 着墙壁,拳头传来的痛楚起码可以不去让他想到那险恶的一切。
他会逮到他的!虽然他们曾经一同走过那么长远的岁月,虽然他不明白他动 手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话——
蓝提斯靠在墙上,冷汗潸潸地湿了整个背脊。
第十章
这里是哪里?
浅茶色的家具、垂着白纱的雕花窗框、玫瑰浮雕的梳妆镜与浪漫的法国躺椅 。
胡紫芛压住有些发晕的双鬓,拉住身旁床柱上所垂下的纱慢慢慢爬起身。
她抬起头看着仿古床铺上头的木头饰纹,又低下头望着蜷曲在床脚下熟睡的 可可。
这是她家!
她怎么会在这里?
伸手向后一捉,如预期地拿到她的万年历闹钟。星期四早上十点!
提斯要蓝钦若帮她打一剂营养针的那天是星期二。她睡了两天!
还是她根本是作了一个怪异荒诞的梦?蓝提斯是梦中的主角,海神号则是梦 中的场景?看着床头柜上电话答录机闪烁的按钮,她连忙按下了放音钮。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证明她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小芛,我是妈妈。我们在摩洛哥的赌场小赚了一笔,现在要顺便到阿尔及 利亚。希望你和卜卜有新的进展!」
没错啊!她真的和卜卜到过纽约,因而遇见了蓝提斯。胡紫芛抱住双膝,混 沌的脑子开始运转。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丧失两天的记忆?那一针是… …
该死的他!为什么故意把她送走!
难道这些日子,终究是他的一场游戏?胡紫芛握着拳头,不相信蓝提斯竟连 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把她送回怀俄明州。发生了什么事?是蓝钦若向蓝提斯 说了什么话?还是蓝提斯对于过往的凶案已有了定数,不愿她涉险,让人悄悄把 她送了回来?
太多的问题在脑袋中炸开,答录机中纷至沓来的留言,只听入她的耳朵,却 不曾进入她的意识中。
「Hello,Winnie. Where are you? When you come back——」
「小芛,我下星期要办个派对,回来打个电话——」
「我是心帆,我们学校新来的讲师很适合你,你愿不愿意——」
胡紫芛漫不经心地听着答录机中每个人的声音,直到盛子薇温婉的留言自机 器中传出来,她的精神才又集中了起来。
「紫芛,我是子薇。你现在好吗?我——呃——」声如其人,盛子薇的声音 还是有些羞怯。「我现在很好,现在和高瑜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来台湾找我?你 等一下哦。」一个男人斯文而好听的声音加入留言:「你好,我是高瑜。谢谢你 对子薇的帮助,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有空请到台湾来。」「紫芛,再见。回来再 和我联络。」
胡紫芛笑了。羞怯的子薇,走出了阴影,高瑜的爱让子薇的声音中多了轻快 。她曾在一份介绍台湾电脑界的产业杂志上看过高瑜的照片——及肩长发扎在身 后,戴了副细边眼镜,有模特儿潇洒自若的架势及足够引起骚动的自然性感。
有情人终会成眷属的。
那她和蓝提斯算什么!
胡紫芛跳下床,光着脚在室内走来走去,气恼他这种霸道的行为。
她不相信蓝提斯会放开她,一个打算放开她的人,不会在让她离开之前的那 一夜,告诉她他想要个女儿——像她的女儿。而且彷佛想让他的话立刻成真似地 ,和她缠绵了整夜,直到清晨才让她倦极地在他胸前睡去。胡紫芛的脸蛋因为想 起那一夜而泛红。
不——他不会放开她!
而她不会放过他!
再怎么说,也该给她一个解释或是一个理由,让她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紫芛跑回卧室,拿起电话,却对着电话开始发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 电话号码!
一双澄澈的眼眸,气得圆滚滚。她按下了查号台的号码,却又在接通的铃声 响起前,切断了电话。
要怎么问?问军方的电话号码,然后说明她是蓝提斯的女朋友,她只是不知 道蓝提斯的电话!听起来就像谎话,而且是超级差劲的谎话!
偏偏那些话保证可以通过测谎的检定!
胡紫芛嘟起小嘴,气呼呼地把电话丢回床头。拉开衣橱,捉起浴袍,冲进浴 室。
瞪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她发现的是一个并不熟悉的自己——眉眼仍旧是她 喜欢的雅致古典,然而眼瞳中却充满了愤怒和迷惘。
「为什么?」镜中那张有些苍白的唇这样问道。
她拉起毛衣的下摆,举高手臂让那羊高领的剪裁脱卸适她的颈间,拂过她的 脸颊,终至成为一堆瘫软在地上的衣料。
「上帝!」胡紫芛惊呼出声。
她的颈子上系着一条链子,而她的胸口竟为了一排字:
你身上还留着我的烙印。等我。
「王八蛋蓝提斯。」她低头看着身上龙飞凤舞的草书,又是气又是羞又是惊 又是喜,就如同对他复杂的情感一样。
好狂妄的口气,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原谅他,一定要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历 劫归来吗?两个人应该是同行的!
她很乐意用一生来教育这个大男性主义的人,不过,她可不要等在这里什么 事都不做。起码要给他一些教训。
拿起链子,她端倪着黑色的坠饰,黑色的石头在她移动时,流转出蓝色的光 采——像他的眼睛。她不懂珠宝,再名贵的珠宝就她看来也不过是矿物的一种, 高兴的是他的这份心。
她亲吻了它。却没打算放过蓝提斯!
放了一缸的热水,投入两颗沐浴球,在香气的薰染之间,她放松地躺在水中 ,胸口却怦怦跳得她不安宁。
蓝提斯和蓝钦若回蓝岛了吗?
她很难想像蓝钦若是个冷血的谋杀者。可是一切的事情,总在他出现了之后 才发生。恐怖份子的冷枪、她与可可发生的意外——每次都有蓝钦若。
尽管伸出援手救助的人,也是蓝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