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觉得,总经理才是被牺牲的一方”吴恺元将一块肉送进嘴里,咬牙切齿地道。
“很少听你这样欣赏一个人耶!你见过总经理?”
“没有,只是佩服他的决策能力,我觉得决策还是要听总经理的,朱晨音有点像半吊子,还靠不住。”
“你怎么这么说?若不是董事长将她封闭这么久,她会现在才起步吗?如果她有总经理这么好的条件——留过洋的,又在国外工作过,一回来就在翔龙这种产业龙头当执行总裁,她会比总经理差吗?”宋丹云数着手指头,觉得总经理的背景跟某人有点类似。
“我是对事不对人,董事长的女儿毕竟是女人,她的视野有限,你仔细看她这次在公司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总经理把自己的秘书派给她,直接下达指示,她不可能做得这么有条有理的。”
宋丹云脸色一沉,反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女人做不好工作吗?”虽然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总经理、朱晨音和什么秘书的,这三个核心人物,她一个也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不是啦……”看来他休想求婚了。
一个男人若傻到在自己求婚对象面前批评女性主义,那他大概一辈子都别想讨老婆了。JJWXC JJWXC JJWXC
下午,公司古怪的气氛更明显了。
尤其她在休息时间进入茶水间,原本在高谈阔论的人们就突然静止,开始私底下做自己的事,又互相交换眼神,很期待她赶紧离开。
以前她们都会很乐于跟她分享八卦消息啊!
宋丹云承认自己的神经很大条没错,但她还没笨拙到整个会计部门都在排挤她,还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OK,谁能若无其事地待在这种环境工作呢?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小心翼翼地泡了一杯红茶,也许是从前冷冻的花边新闻,现在又被炒成新的版本,谣言止于智者,真理不辩自明,她宋丹云坦荡荡的,还怕——
“哎呀!真对不起啊!泼了你一身都是,热水烫到你哪里了啊?”
“我……”滚烫的刺痛如阵阵刀割般袭上她的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过也真奇怪,这热水好像会认人似的,就是会往不要脸的身上泼。”
“我——”宋丹云很想大叫谁不要脸了,不过她们犯下这桩案子后就哄然出了茶水间,在外头得意洋洋。
她一跛一跛走回座位,一脸悲怨地看着郭沛纶。
“倒杯茶也要这么久,回来还一脸‘塞面’,你架子越来越大了。”
郭沛纶刻薄地说,连刘淅如都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她抬头一看宋丹云,又被她脸上的乌云吓了一跳。
“干嘛!你又对我有什么不满了?”大概是因为她跟郭沛纶比较熟悉,也许是因为她信得过她,因此宋丹云宁愿找她吵架也不愿跟其他不相干的人争辩。
“没有啊!我还想你偷跑出去打电话了呢。”
“打电话?”她一头雾水,她为什么要偷跑出去打电话?
“你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最清楚吧?还要我说吗?”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连上班跟同事聊聊天都不敢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上班时间打电话了。”她声音越来越大,她以为在郭沛纶这里可以得到谅解,可是没想到她对她也只有一般人所有的误解。
现在整个会计部的人都探出头来张望了,宋丹云环视着每一张脸,每个人都在看她的好戏。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已经……我现在又没有随便打电话聊天,也没有跟哪个上司搞不伦,到底要怎样,你们才会相信我?”她说得眼眶泛红,只有仅剩的自尊强迫自己将眼泪吞回去。
“呃……宋丹云,你回位子坐好,行吗?”李课长擦着汗,很怕她会突然崩溃。心中暗叫倒霉,他今年是犯太岁吗?怎么安一个祸水在他课上。
“你自己发飙就发飙,不要连累我们好吗?”郭沛纶冷淡地说。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搞这种地下恋情不会有好下场,你就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谁晓得你会笨到在公司楼下跟总经理接吻,还被人撞见的。”
听到这话,刘淅如的双眼瞪得跟铜铃般大,宋丹云真的在搞不伦?还是跟总经理!环顾四周,她好像是除了当事者以外,最后得知这烫手八卦的局外人。
郭沛纶也有点失控,她实在应当事先警告宋丹云,现在东窗事发了,整个公司都仇视宋丹云,教她要怎么帮她?
“什么?”宋丹云不禁好气又好笑,怎么?一下是品保副理,”下又是人事经理,这次又轮到总经理了,下次会不会是董事长?“我根本就不认识总经理,昨天晚上……”
“总经理就是阎浚宽。”郭沛纶再次用观赏山顶洞人的眼神看她。
“嘎?”宋丹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望望刘淅如,虽然刘淅如朝她友善地点点头,但这种事情更是令人难以想像,尤其又在宋丹云身上。
“9309,就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分机。”
“嘎?”9309是什么?
尽管这分机号码是她熟透了的,不过对她来说,这号码只存在于手指的自然反射,她的脑子已经塞满了阎浚宽的一切,哪还容得下这号码?
不过,宋丹云现在渐渐听懂郭沛纶的话了——总经理就是阎浚宽,阎浚宽就是昨天请她吃饭、上次请她吃豆花、她每天打电活聊天的人。换句话说,面试那天,她在桃园厂的树林里,邂逅的那块木头,就是总经理;而总经理,已经订婚了,那也就是说,阎浚宽已经名车有主了!
“怎么可能……”如果郭沛纶找她开玩笑也就算了,但没理由刘淅如也跟着起哄,而且愚人节已经过很久了耶!
“课长——”宋丹云觉得她快要晕倒了,尤其是面对整个部门似笑非笑的脸。“我要早退!”
“没关系,生病了就多休息,请几天假都没关系,身体最重要啊!宋丹云,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啊!”李课长一脸讨好,拼命暗示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高层”关系人。
不过宋丹云装作没听见,她飞也似的逃离,没看见郭沛纶脸上又是气愤,又是失望的表情。
“你这个人就是嘴巴坏,好好跟她说不就得了吗?”刘淅如在宋丹云走后,轻声责备郭沛纶。
整个会计部门的人都安安静静地,一声都不敢吭,不过郭沛纶像吃了炸药一样,冲着吼道:“我没跟她说吗?跟她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快气死了,我原本只是怀疑,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着伸长手臂挑起宋丹云桌上就在电话旁的小册子。公司有发给每个员工一本电话分机簿,上从董事长办公室,下至清洁工休息室都清楚地记录在内。
“如果那笨蛋有翻过这本簿子,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总经理。”她随手打开第一页:“你看这里!‘总经理办公室:9309’,第一页耶!”
不过宋丹云就是这么粗心大意,从小就是这样,念书的时候,连导师的名字都懒得去记,总经理干她什么事?她连董事长叫什么都说不出来咧!
说完甩掉那本册子,搓搓手道:“上头都长灰尘了,电话倒是擦得挺干净的。当然,每天打嘛!”
“好啦!好啦!”刘淅如安抚道:“克制一点,课长在看你了。”
郭沛纶脸上杀气重重,往课长办公室瞪去:“看什么看?老娘今天不爽,想怎样啊?”
李课长委屈地低头,假装很努力地办公。
“看到没?”郭沛纶转头对刘淅如说:“课长都怕她怕翅膀死了,这就是勾上总经理的好处!”
“不要这么说她,她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刘淅如责备着,停顿一会儿,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何不早点告诉她?害她今天这样下场。”
“哼!”郭沛纶不服气地转过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我哪晓得她智商到底多少?”
“你是很伤心吧?”刘淅如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她自己不自爱,我伤心有屁用?”
第十章
不见黄河心不死,宋丹云并没有立即离开公司,她急急忙忙冲上九楼,想要确定郭沛纶说得是不是真的。
通常从五楼到九楼,一般人都选择搭乘电梯,但宋丹云一刻也不想静下来,不想等电梯,也不想闲晃过在电梯升降的几秒钟。她选择爬楼梯,身体上的疲累,使她心理好过了一点,胸臆间窒息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在攀爬的过程中,她的脑筋也渐渐清醒,似乎已然接受这事实。
阎浚宽是总经理,其实他没有理由不是,他的气质他的自信,他深沉的思想,还有他近乎完美的好。宋丹云自己也有这感觉,阎浚宽不是普通的上班族。
只是当她突然顿悟后,还是懊悔自己从前的鲁钝。
其实阎浚宽从来没说过谎,一直以来,他在电话中说得都是实话,他从来没有企图欺骗她的感情。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仔细想想,哪次在电话中,阎浚宽跟她讨论的不是公事?他这么有耐心地听她说话,不过就是想知道她这个低级员工的心声罢了。
而有建设性的提议,总经理不是很英明地采纳了吗?还交由董事长的女儿亲自执行。
总经理的未婚妻——阎浚宽的未婚妻。
真傻!
爱上一个人真傻,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自然就对她没那意思,她还拼命对人家送秋波,不过是吃了一顿饭,就强吻了他。
阎浚宽一定觉得她很奇怪吧?
哈哈……
下意识地牵动嘴角自我解嘲,没料到连眼泪也被扯了下来,宋丹云觉得她再也走不动了,索性慢慢沿着栏杆滑坐地面。
笑容来得短暂,泪水却不停长流。人真是傻,明明知道爱情苦多于甜,痛苦永远比欢笑多,还是不停地往里头栽。
她原本以为爬个几楼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现在才晓得有些梦想,不管怎么努力,永远还是梦想,可望不可及。
阎浚宽怎么会去喜欢她!他的未婚妻是翔龙的财产继承人,是个既高贵又优雅的富家大小姐,这样比较起来,她宋丹云当然就什么也不是了。
“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宋丹云强笑道:“我只是……有点痛,你知道的。”她指指腹部随便扯道。
林家靓明了地点头。因为今天是月初的董事大会,她在邻近楼梯间的会议厅准备,才会听到这里有声音。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宋丹云拭干泪水,尴尬地站起来:“我是来……拿财务预报表的。”
“噢,对了。”林家靓引着她上楼到自己的秘书室,“你是会计四课的吗?我原本以为你们今天不会要……”说着往柜子里寻找。“在这,辛苦你了。”
宋丹云糊里糊涂接过,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
九楼的部门不是她的职责,因此她从没来过,也不知道在他们狭小的办公隔间外,还有这样富丽堂皇的办公室。
难怪每次跟阎浚宽说话,他这边总是安静无声,甚至还有回音。
“朱小姐好,”林家靓朝着宋丹云背后招呼,这一声令宋丹云颤抖不已,连头都不敢回。
“好,总经理在里面吗?”朱晨音忧雅地问。
林家靓点点头,答道:“再过半小时就要开会了。”
“我跟他有私事要讨论,”朱晨音微笑说:“开会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好吗?”
“好的。”
宋丹云一直竖直双耳聆听着朱晨音的声音,就跟上次接电话的女人一模一样。她听着她转身,转动把手,门也不敲地进入办公室,把门关上,也关上宋丹云最后一点希望之窗,把她的心锁入黑暗。
“你还好吧?你的脸好苍白。”林家靓关心道。
“呃……没啊!”宋丹云摇头。“她就是朱晨音小姐,阎浚宽的未婚妻吗?”
林家靓先是一怔,为什么她会直呼总经理的名字?但谅在她身体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是啊!”
“是吗……”宋丹云捏着预报表,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跟林家靓道谢,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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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晨音走进阎浚宽办公室,他正躺在椅子上假寐,让自己清静下来,把资料在脑中模拟一遍,这是他在开会前的习惯。
“晨音,有事吗?”听见开门声,他也随即起身。
“你想他们会通过吗?”声音中还有点兴奋。
阎浚宽坐直身子,诚实道:“太早了,你才到公司一个多礼拜。”
“可是,昨天的研讨会反应很好,你有交代家靓把资料整理给董事们吗?”
“有,我不会放弃这次的机会,但你要有耐心,今天不一定会成功,可是我保证他们会留下好印象。”阎浚宽举起双手,先打断朱晨音的插话,说道:“来日方长,你有很多优势,不要急好吗?”
“才怪!你要离开公司了。”
朱晨音掏出皮包中的一封辞职信,这是今早阎浚宽交给朱哲雄,而又转交到她手上,用意是希望朱晨音能挽留他。
阎浚宽无语,这是他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当初我们订婚时,就有一个默契。”
阎浚宽同意:“我们暂时妥协,免于双方家人催婚。”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我心里很清楚,所以我没妄想能用这身份留住你。”朱晨音将辞职信放在他桌上:“可是,你答应要帮我取得经营权,记得吗?”
他再次点头:“但我没有保证一定可行。”
朱晨音深吸口气,说道:“我了解,因为最大的阻碍就是我的父亲,我能要求你什么呢?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企画能顺利进行,多是因为你给我的帮助,但他们也忽略了我所做的努力,正因为如此,我才了解我不能一直倚赖你。”
“我知道我刚来公司一个多礼拜,又还只是体制外的员工,当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我想要早点解决经营权的问题。而且我有预感,也许在今天、或明天,你会正式对我提出解除婚约,并且远走高飞。
“女人在这社会上求生存,比一般人想像得还要困难,不论她受过多高等的教育,有多稳当的能力,在社会大众的认知里,甚或在她自己的认知里,总有一天,她都要回到家庭,为一个男人的家庭付比不对等的奉献,因为,那是千百年来被社会广为接受的——女性的天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下意识中认为:厨房比办公室适合女人;抱着小孩的女人,比提着公事包的女人来得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