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疑心病别这样重,我对你没恶意,也不会中途变成大老虎把你给吃了;你就当我是在山里住久了,所以根本弄不清人情世故不就行了?」
「你真的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而且照水寒天说的……他还住了很久?
项伯伟真是给水寒天弄迷糊了。
「我以为一般年轻人是不会窝在什么也没有的山上居住,通常会留在这青山绿野里的,不是隐士便是老人家吧?」
这是项伯伟以及一般人最常有的想法,所以在得知水寒天这名年轻男子住在这深山里,甚至住上了许久,才会令他感到错愕,而且难以与之应对。
「是啊,住在这里的确实都是些老人家……」水寒天停下脚步,回眸对项伯伟轻轻一笑,妩媚的表情宛若三月桃花,娇艳得令人屏息。「所以……伟哥,你觉得我漂不漂亮?」
没头没尾的,水寒天的粉嫩双唇间,迸出了这样的诡异问题。
项伯伟傻了眼,因为他答是或不是,都有些怪啊!
要说是嘛,水寒天偏生是个男人架子;要说不是嘛,水寒天又真的有张宛如女子的面貌。
「我们非得讨论这个问题不可吗?」项伯伟实在不怎么想把心思花在这件事情上。
比起跟水寒天扯这些令人发毛的怪问题,他宁可加快脚步去找隐士。
「如果我说你不回答,我就不带你去找隐士呢?」
水寒天收起笑容,利落的甩开扇子,顺势往上一挥,纸扇和衣袖带起了空气流动,甚至引来一阵狂风。
卷起的草枝和叶片混乱了项伯伟的视线,让他仅能半眯着眼睛,勉强分辨四周的景象,甚至是水寒天的人影……
一袭白衣照样裹着纤瘦的身躯,但教项伯伟吃惊的是,眼前的美貌书生竟被年迈深沉的老者取代,象征岁月与智能的痕迹刻在白衣人脸上,雪白的胡须甚至长过地。
项伯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等他定下心神,风已歇叶已停,水寒天仍旧用挂着缥缈笑意的表情看着他。
「你……」
项伯伟以为自己做了白日梦,刚才那阵狂风像是一场梦境,在他眨眼之后便全然不复存在,有的仅是水寒天的笑容。
「你刚才……」那个老者的身影是怎么回事?那是水寒天吗?可是他看起来跟先前的那年轻男子一点也不像啊!「水寒天,莫非你……你就是那个猎户口中的隐士?」
从方才的异象看来,若要他相信这个怪怪美男便是隐士,他也愿意点头的,不过……看来水寒天这个隐士不只是脑子好,甚至还有常人所不能的异样才能。
「我?你觉得我这样好与人亲近的个性会是独居山林的隐士?」水寒天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隐士这称呼感到不满。
「可你刚才分明就……」水寒天确实令他见到了异象,不是吗?
普天之下,除了山精野怪和神仙能人以外,还有什么人能使得一手幻术?
「老问题,我漂不漂亮?」水寒天没去理会项伯伟的惊讶,他走回项伯伟身边,伸手一搭,便勾住了东岭关将军的颈子。
坚决的眼神说明了如果项伯伟不给他答复,就什么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项伯伟被水寒天异样的气势给慑住了心神,瞧着那双柔如月却灿如星的眼眸,他吞了吞口水,点头道:「你……是很美。」
虽然这么说是怪了点,但水寒天确实生了张凡人少见的美貌,所以这么夸他应该没错吧?反正水寒天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旁人拿他当男人或女人看待。
「只有这句?」水寒天先是愉快的点了头,然后又向项伯伟讨取更多夸赞。
「你美得……不像普通人。」想了好半晌,项伯伟才吐出这么一句有别于单纯示好的话来。
他平时只知上阵杀敌,有夸赞也是针对军中弟兄,什么美不美的话向来与他无缘,如今突然要他表达自己的感觉,倒让他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真心这么想?」水寒天贴上了项伯伟的身子,美艳的脸蛋也往这个不解风情的硬汉靠近,他拉低了项伯伟的颈子,令两人的鼻尖相触。「告诉我实话,我就给你一份你想要的大礼。」
项伯伟有那么一瞬间只想转身下山、从此把寻访隐士的念头给忘掉,但是在水寒天磨蹭着他的鼻尖时,他却又把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柔嫩、细致,这大概是对水寒天最好的评语吧!
在这样亲密的贴近之下,项伯伟将水寒天的脸蛋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毫无瑕疵的脸蛋像是半透明的冰面,浮着一层水气,包裹着水寒天泛着桃红的肤色,令人不由得想伸手触摸。
「大……大礼?什么大礼?我现在想要的无非是寻得隐士罢了。」项伯伟试着想往后退开一点,好让水寒天跟自己隔出点距离来,但是他那副柔若无骨的纤瘦身躯,实在是令项伯伟舍不得使劲。
「我知道你真的很美,我也没兴致说谎骗你,不过……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别黏着我说话?」项伯伟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碰上了个什么样的怪人,为什么水寒天说话老爱靠在他身上或是绕着他打转?
「成。」
水寒天听见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干脆的松手放开项伯伟,不过他并非满意项伯伟的响应,而是为了这个硬汉藏在心里的几句话。
「柔嫩、细致……我倒不晓得自己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他绕着项伯伟身边转了两圈,将项伯伟没说出口的心里话吐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项伯伟吃惊不已。他瞪着眼前灿如夜星的眸子,不敢相信自己心里想的竟全给水寒天听了去。
不过,水寒天却像是玩够了一般,没再捉弄项伯伟,更无视他的讶异,只是自顾自的往林间走去,一路上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子时三刻,东风助业火,内贼引外鬼。」
项伯伟听着这段没来没由的话,心里却敲响了警钟。他急急跟上脚步,拉住水寒天问道:「慢点,你刚才说的是指什么?」
虽然水寒天有可能是那名隐士,而他的态度或许有些不敬,可那也是因为水寒天的举动和谈笑,实在让他无从适应起,所以稍有冒犯也应该不为过吧?
「水寒天,你该不会在暗示我有什么事要发生吧?」项伯伟可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那句「内贼引外鬼」指的若是他们军营里有人叛变,那后果可是严重得吓人啊!
水寒天将手抽了回来,面对项伯伟的表情里少了先前的柔媚,却多了分严肃和正经,只是他依旧没如项伯伟所求,好好的替他解疑惑。
「为感谢将军夸赞,水寒天已奉上厚礼,再无亏欠。」朝项伯伟一拱手,水寒天给了道逐客令。「请下山吧,震北将军!」
「什么?」震北将军?水寒天在喊谁呀?他哪来那么大官位?
项伯伟微微一惊,原想拉住水寒天再问个仔细的手臂也停在半空中,等到他回过神来,就这么短短一瞬间,水寒天的飘逸身影已然消失,让他再也寻不到芳踪。
愣愣地望着四周的花草树木,项伯伟着实傻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水寒天是真的在暗示他吗?可那句震北将军又是指什么?还有,水寒天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不会真的是个仙人吧,所以才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个隐士?
发愣半晌,随着日渐落、光渐隐,项伯伟突然面色一凝,紧跟着便拔腿往山下奔去。
子时三刻!
这是水寒天提醒过他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水寒天的来历,不过光凭刚才短短的相处,他多少猜得出水寒天并非凡人,否则如何能识破他未开口的心声?
因此……水寒天一定是在暗示他军营里有叛贼,不快点赶回去的话靖武国就有危险了!
想到这点,项伯伟匆匆忙忙急寻山路,在树林里东奔西找,总算是见到了来时的小径。
他沿路而下,急得顾不了自己的衣衫和脸颊被树枝给划伤,在他终于踏出离阳山,正想飞奔回东岭关时,水寒天的身影却突然跳入了他的脑海里。
那抹纤柔,恐怕只是水寒天的外在表相!
回过身,项伯伟朝偌大山林拱手一拜,以他号令千军万马的洪亮声音,对着眼前的一片碧玉翠林,将谢意尽数道出──「多谢高人指点,此恩来日定当回报!」
第二章
事情果真如水寒天所言,由于项伯伟离营外出,所以和敌人素有联系的监军就和蛮族说好,趁这个大好时机进攻东岭关,还约了子时三刻,先由他放火烧军营东边的粮仓,等大伙儿忙着救火时,敌军便藉机进攻。
只不过天算地算,还不如人算,完美无缺的计划在水寒天的暗示下尽毁。
项伯伟快马加鞭地奔回东岭关,没回大营却直往东营而去,总算赶上子时三刻,将正要下手放火的监军当场逮住。
至于和监军约好要趁乱进攻的蛮族那边,项伯伟索性将计就计,依然命人放火,只不过他烧的是稻草而非军粮。
在士兵们围着燃烧的稻草,假意大声叫喝着救火的状况下,敌人果真上当,带着军队便往守备出现漏洞的门关而来。
结果自然与蛮族想象的有所不同。
慌乱的士兵半个也没有,倒是有着东岭关的精兵戎装相待,让他们一下子乱了阵脚,而掉进项伯伟设下的陷阱里。
因此,靖武国就在不费一兵一卒的优势下,轻易地俘虏了数万敌军,其中还包括十来名蛮族将领,大挫了敌人的锐气。
「将军!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在处理好俘虏的安置地点后,副官找到了混在小兵群里帮着灭火的大将军,他赶到项伯伟身边,欣喜的告知战果。
「我们捉到了内贼和几个敌将,其中竟然还有蛮族的皇子,再加上那两万降兵,这次可说是大获全胜,我看敌军暂时是不敢来犯了。」
项伯伟没停下手边的动作,表情也未曾因为这次的胜利而改变,他只是稍蹙了下眉心,淡道:「暂时就代表不是永久的,需要这么高兴吗?」
摇摇头,叹了口气,项伯伟的面色倒有些凝重。「等他们调养生息、重振旗鼓后,还不是又会杀过来。」
「就算他们卷土重来,只要有您在,我们就不怕。」得胜回营的喜悦,让副官对于将来的战况,可说是充满了希望。
「将军,您还说要去请军师,我看您自己就能当军师了啊!」不只是副官,连一旁的小将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附和。对他们这些守关将士来说,只要有项伯伟坐镇军中,就等于是一帖强心药,让他们面对敌人也无所畏惧。
「这不是我的功劳。」项伯伟摇摇头。
他对于虚名没有兴趣,若今天真是他发现监军的计划,他会欣然接受道贺,可是……
「若非离阳山上的高人指点,也许我们东岭关就要吃头一场败仗了。」项伯伟见火灭得差不多了,索性放下木桶,开始四处巡视刚才争战过的关口。
「离阳山上的高人?」副官惊讶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那座没什么人烟的荒山里,竟真的藏着能人异士。「那……那位料事如神的军师呢?人在哪里?还请将军给大家介绍啊!」
由于项伯伟离营上山,为的就是给东岭关找军师,加上这场仗打得如此漂亮,所以副官还以为方才的计策全是由军师指挥的,所以他东张西望,想见见项伯伟延请回来的大功臣。
「他跑了。」项伯伟提起这事还感觉有些懊恼。
他没说得太夸张,水寒天确实是当着他的面消失不见的。
为什么水寒天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他便是那位离阳山的隐士?是水寒天太过自谦吗?不,不可能的,哪个谦虚的隐士会追问旁人自己漂亮与否?
所以……水寒天一定有其它的原因才不肯告诉他真相。
「我想再去一趟离阳山。」项伯伟叹了口气。「就算他因为淡泊名利不想被尘世俗事打扰,但至少得去向他道声谢。」
那抹宛如日光洒落,又似月光映像的纤柔身影……
水寒天,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能人异士,还是遁世高人?又或者真的并非凡人?
***
虽是想上山道谢,但遇上圣旨传来,项伯伟的行程不得不耽搁下来。
因为抓到内贼加上俘虏敌将,甚至逮住蛮族皇子,所以当此捷报传回京城后,皇帝龙心大悦,便加派了新的监军,并带来美酒犒赏东岭关的将士们,还封项伯伟为震北将军。
因此在项伯伟终于明白水寒天当日之言的意义何在,然后偷得空档再度踏上离阳山时,那已是两个月后的事。
只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先安排忠心的副官和小将镇守军营,然后才上山寻访水寒天。
项伯伟这趟依然循着原路往山上走去,却在快临山顶的小径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那天是他错以为隐士住在山顶,然后在踏着小道上山时被水寒天叫住的,所以……
他根本不知水寒天住哪里啊!
隐隐约约,项伯伟只记得水寒天说过什么谷、什么瀑布的,偏偏那些扰人的名字他根本无从记起。
「到底在哪边啊?」
项伯伟有些烦恼地望着四周,只不过就在他正想四处走走、看能不能碰上水寒天时,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令他忘也忘不掉的兰花香气。
「求兵器?求武学?求计策?震北将军这次又想找什么?」
水寒天优闲的坐在大石上,手里拿着扇子扇啊扇的,目光却望向被云雾遮蔽的山顶,山头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不过,不管你想求什么,最好快点说清楚,否则你今天恐怕就下不了山了。」
「水寒天!」项伯伟回过身,一见到水寒天出现,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他。「我总算见到你了!」
「总算见到我?我还当你又是来这里找隐士的。」水寒天收起扇子,将手指穿过系在扇柄尾端的绳圈里,甩着扇子玩。
项伯伟走到水寒天面前,瞧他玩得开心,内心却只有满满的不解。
「别再闹我了,你就是那个隐士吧?」拥有看穿未来的异能,不是隐士还会是什么?
「我真的不是隐士,水寒天只是一介平民罢了,哪敢闹着震北将军玩!」水寒天转头望向项伯伟,然后装出一副无辜的可怜表情。
「水寒天……」项伯伟叹了口气。「要怎么样你才肯老实说?」
过去他从来没想过所谓的高人居然也有如水寒天这般的性子,他原本以为隐士都是白胡子老者或是修道中人,再不然便是清高性傲的中年人,却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