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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情思 page 12 作者:陈语苓

  “是吗?一个无法明辨是非的人,不配做本王的儿子!”煊赫背转过身,“元硕,你已经十四岁了,阿玛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在沙场上驰骋杀敌,你又在做些其麽?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强悍的意志是你的後盾,但一颗明辨是非的心才能让你洞察一切,永远立於不败之地!别再把自己当一个小孩……”

  元顶蓦地抬起眸,眼神复杂地看向煊赫的背影,他推开东哥的手,跟跄地跑了出去。

  煊赫转身,冷冷地盯着东哥,“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三遍。”

  “是我!莫非你想杀了我不成?”老福晋终於顺过了气,她算是看清了东哥的面目,煊赫更是个恶煞,横竖是死,她索性豁出去。

  “杀了你?”煊赫笑了起来,笑意却未达冰冷的眼底。“相不相信本王有更多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煊赫步步逼近兀自逞强的老福晋,粗糙的蟒鞭指向她的脖颈,很快划出一道血痕,“本王不妨老实告诉你,锁烟的孩子是我的,她从头到尾都是我煊赫一个人的,你儿子连她的一根小手指都未碰过,你三番两次动本王的人,你想本王会轻饶你吗?”

  “你……你……小康是你……”原来这个孽障早就看上了锁烟那个小贱妇,一切再清楚不过,小康一定是他们害死的,老福晋一时怒火攻心,抖着身子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来人!”煊赫转身叫人。

  几个粗夫应声进门。

  “把老福晋和大福晋‘恭敬’地请回王府,若下次谁再敢自作主张地放她们进别苑大门一步,本王定会亲自查办!”

  煊赫负手而立。

  “不,王爷,奴婢不要走,奴婢要留下来伺候王爷,那个贱人算其麽?凭其麽得到王爷的宠爱?她怀的是个野种,野种……”

  东哥紧拉煊赫的脚襟。疯狂叫嚣。

  她好恨。恨自己当初的掉以轻心,怎麽会对那个贱人放松了戒心,让她趁虚而人,勾引了王爷不说还怀了万万不该有的孽种。

  东哥的眸子果燃烧着疯狂!

  煊赫冷冷踢掉东哥的手,对着几个粗夫怒道:“还不动手。”

  东哥和老福晋被架了出去,东哥一路上仍不甘休地叫嚣“贱人,你这个狐狸精,你不过是个哑巴,王爷迟早会厌了你……我等着那一天,哈哈,哈哈……我会等着……”到那时,她会让她知道她摄政王大福晋的厉害,她会让她像王爷的其他小妾们一样,永远依着她的指令行事。若有反抗,她会让那贱人尝尝什麽叫生不如死,不会远的,王爷对一个女人的热情也不过几天而已……

  “格格!”小翠小心翼翼地看着锁烟的脸色,刚刚大福晋的叫声那麽大,格格一定全都听见了。

  “格格,您先喝点参汤。”小翠嗫嚅着,乖乖奉上参汤。 

  锁烟怔怔地倚在大床的软靠上,额角缠着白色的纱布,渗出些许血丝,她脸色苍白得过分,双手无意识地来回抚摸着小腹。

  一滴晶莹的泪从半空中坠落,好麻木……

  为什麽?锁烟在心中不停苦涩地质问老天。

  难道一个天生残疾的哑巴就不配去拥有爱?

  即使爱了又怎样?她还能用平常心去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煊赫吗?

  一个设计害死她丈夫的男人,一个强逼她委身於他的男人。

  一个逼着她瞎眼的老母远走关外的男人,即使她真的爱上他了,又能怎样。她必须用冰水狠狠灌醒自己,必须用锋利的刀斩断那缕缕情思。

  对,她是懦弱,她宁愿相信她是因为他的心狠手辣才封闭了自己的感情,也不愿……也不愿去面对他日後的无情,一时的宠爱换来的也许是无止尽的黑暗和冰冷,她连想都不敢想,若是她爱上了他,他却不要她了,她,该何去何从?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额角,锁烟迷茫地抬起小脸,泪眼迷朦间,是他泛着心痛的深邃黑眸。

  好想,好想就这样依偎进他宽厚的坏地,可是她…不能!

  大福晋的话敲醒了她,她不能再任自己的心无限制地坠落。

  锁烟咬紧唇,微撇过头,煊赫的黑眸覆上一层薄冰。

  他微恻头,冷冽地斜视站在角落里的小翠。

  小翠立刻机灵地福福身,放下参汤,退了出去。

  “过来,到我的怀里来。”煊赫伸开双臂,等待着锁烟。

  锁烟没有动,煊赫眯起眼,奴心气开始升起。 

  他勾起她纤细的腰,强硬地把她揽进怀中。

  “怎麽了?锁烟,如果你心里有事,只能告诉我。”

  煊赫握着锁烟的小手,探进他赤裸的胸膛。

  锁烟闭上双眼,拒绝在他的胸膛上写字。

  别逼她,千万刖逼她!她颤抖着绵密的双睫,泪水又落了下来。

  “哎,你怎麽这麽爱哭?”他叹息,大掌擦净她小脸上的泪。

  “放我走。”她的指尖在他胸前写下这三个字。

  煊赫立时变了脸色,下颚紧绷,“别想!”

  他亲她,轻啃她娇嫩的唇瓣,她休想离开他,在她轻易偷走了他的心之後。

  锁烟僵硬地任他亲吻,泪水却落个不停。

  煊赫蹙眉。轻挑起她泪湿的小脸,“为什麽?为其麽要离开我?”

  “你做了其麽你自己不知道吗?”锁烟在他的胸口写下反问。

  “我做了什麽?你告诉我”煊赫挑眉,冰冷重回眼底,他放开。她,竖起戒备,他……不想受伤。

  “弟弟、逼死……”还未写完,她颤抖的手便被他一举抓住。

  他的黑眸死一样寂静,“这是东哥告诉你的?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愿相信我?”

  不,是我宁愿保护自己,也不想伤害你……更何况你的心埋得如此深,探到探不到,一个月如履薄冰的感情,在狂风暴雨的席卷下荡然无存。

  锁烟闭上眼,任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煊赫蓦地推开锁烟的身子,从床前站起,他背对着她,隔离。

  “如果是这样,你也…不值得我去珍惜了!”

  他闭上眼,放空了自己的感觉,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的胸口划过钻心的痛,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竟然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错了吗?错了吗?

  好痛,真的好痛。

  锁烟抓着胸口,以为这样疼痛就会轻些,直到他的身影开始远离,泪水模糊了双眼,好痛。

  为什麽这麽痛?

  她蜷起身体,紧紧地抱住自己,把泪湿的脸埋人被中。

  这被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呃…呃……”

  是谁?哭得如此无助?这变异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幼兽失去母亲的哀痛,那是从心肺里发出的声音,几乎震碎了世间一切哀伤的语言。

  不要……她不要……心痛。

  不要……他走。

  门外,煊赫背门而立,双手紧握成拳,门里的哀嚎几乎撕裂了他强悍的心,但他不能投降,他也要保护自己。

  “呃……痛……”她撕裂的声音让他的黑眸中蔓延起风暴,疯野中,他出拳击墙,拳骨崩裂,血肉模糊。

  心,就像迸开了一道裂口。

  这时,疼痛才真正来临。

  第十一章

  五个月,他已走了五个月。

  已是夏末秋初,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满地的落花,景色竟有几分的凄凉,一阵秋风吹过,她伸出细瘦的手臂,雪白的桂花落了满手,嘴角旋起淡淡的笑意,一扬手,花瓣缓缓飘落至水中。

  感受到腹中胎儿的踢动,锁烟收回手,轻轻抚摸着圆圆的小腹。

  这孩子很活泼,从有胎动开始就没停过动作,孕吐也是从他走了之後才开始的,孩子六七个月的时候,她几乎无法从床上起身,这小宝宝像他的阿玛,折腾人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

  锁烟温柔地抚慰着腹中的小宝宝,拿起一旁篮中刚纳好的一双小红鞋,轻轻放在圆滚滚的肚皮上,默默地和小宝宝对话。

  宝宝,你要快快长,阿玛和额娘在等待着宝宝的降生喔……泪水眨了下来,锁烟仍是强笑,阿玛在外面打仗,所以不能来看宝宝……可是……可是……她好想他,思念一点一滴地积累,在每个平静的日日夜夜。

  她曾经以为他的放手就是她新生的开始,偏偏事与愿违,对他的思念就像是奔涌的岩浆,被压抑,被封锁在死寂中,只等待着一个突口……

  “格格,格格……阿丝从小路急匆匆跑过来。格格,汉藩已经投降了,王爷打了个大胜仗!”

  小鞋从手中滑落,锁烟蓦然站起身。

  因为站得急了,小腹竟刺痛了一下。

  “格格,您怎麽了?”阿丝一见锁烟神情不对,慌张地扶住她的身子。

  疼痛一闪即逝,锁烟对着阿丝摇头,小手却紧紧抓住阿丝的衣襟。

  阿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格格,王爷已经回京了,大总管说,王爷现在正在宫中领赏呢!”

  他回来了,他打了胜仗回来了!心口乱撞,可一想起离别前的情景,锁烟的眼眸黯淡下来。

  他…还会到别苑来吗?

  他还会记得这里有一个她吗?

  “格格……”阿丝喃喃叫道。看着锁烟蓦然落寞的小脸,她只能心疼。

  锁烟回转身,默默地向卧房走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那时,她没有全然读懂,现下,她是全明白了。

  可是已经太晚了……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上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空一缕馀香在此,空一缕馀香在此……

  灯烛早已烧尽,小腹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痛楚,汗水从额上不停滑落,浸湿了整片枕巾。

  锁烟双手揪着棉被,想要起身叫睡在耳房的阿丝。

  腿间滑过一阵湿濡,锁烟颤抖着手摸向大腿,皎洁的月光下,满掌的鲜血惊白了锁烟的小脸。

  她的孩子……不要……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一波剧痛再次袭来,锁烟咬紧牙根,想要推倒桌上的瓷杯,希望瓮杯破裂的碎声能惊醒阿丝。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她痛恨自己是个哑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就要碰到了,就快了……

  “砰”瓷杯碎裂的声音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划碎了寂静的夜。

  整个院落的烛人同时亮起,没人胆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那声音是从主屋传来的。

  “格格……”阿丝只匆匆披了单衣奔向主屋。

  一开门,阿丝几乎怔在原地。

  “格格……”阿丝惊叫。

  锁烟连人带被摔落下床,雪白的亵衣早已被鲜血浸湿,素被上也是血迹斑斑,锁烟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汗水、她伸出手,无言地向阿丝求救。

  “格格……”随後而来的阿占吓傻了。

  “你还愣着做什麽?快,遣人快马加鞭去通报王爷;去找接生的稳婆……

  还……还有大夫!”

  阿丝几乎有些错乱了,她跌跌撞撞地跪爬到锁烟的身边,艰难地扶起锁烟。

  “稳婆来了……稳婆来了。”小翠吵嚷着,拉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奔进屋来。

  那老妇人熟练地查看锁烟的身体,脸色凝重起来。

  “你们大姑娘家的先出去,叫几个妇人过来帮忙即可,快去准备滚水和乾净的布,天……”

  阿丝和小翠慌忙答应着下去了。

  痛,好痛。锁烟无助地揪紧手下的被单。

  痛到极至,灵魂几乎剥离了肉体,浑噩地任人摆布。迷朦中,

  只听见一个男人沙哑哀凄的嘶吼,好熟悉的声音,他的哀伤几乎感染了她,让她的心竟隐隐痛了起来……

  煊赫下马,脚步竟有些跟跄,他奔进主院。

  阿丝和小翠面色苍白地站在外面,众多的仆妇匆忙地从主

  屋里进进出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铜盆,只不过端进的是清水,端出的却是血水。

  “王……王爷”两个奴婢跪下身,“王爷,那是产房,您身分尊贵不能进去……”

  “滚,若她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淡淡的,再也不是他一向强悍的口吻。

  他,究竟做了什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她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是不是非要到失去才能懂得珍惜的可贵?

  如果那一天,他抱抱她,等她气消後把一切重新解释给她听,今天会不会就不再是这样?

  五个月的屠戮让他杀红了眼睛,他把胸中的愤恨全发泄在拥兵自重的汉藩头上,最终保住了大清江山的稳定,他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最宝贵的……

  锁烟……

  失去了她,纵使坐拥天下又如何?

  又如何?

  他走进去,一屋子忙碌的人霎时没了声音,个个惊恐地盯着他看。

  被屏风拦在外室的众位御医一见到煊赫的身影,立刻抖嗦着跪倒在地。

  朝中谁人不知,这位拥有绝世容貌的锁烟格格是摄政王的心头肉,他和她的各种流言早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遍。

  朝中重臣今都知道,为了这个倾国倾城的哑女,摄政王不但把自己的发妻打人冷宫,更是把老福晋气到中风。

  “救活她。否则!你们就得跟着她一起死。”他的眸中全是毁灭一切的死寂。

  他跨进内室,没人敢阻拦。

  一堆血布。煊赫闭了闭眼,到她身前,温柔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却不停冒汗。

  他温柔地擦拭她额上的汗,唇贴着她的耳朵,轻道“锁烟,我回来了。你醒醒好不好?别吓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锁烟没有动。

  “锁烟,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醒来,我随你处置。你不要孩子了吗?如果你不醒来,孩子会死的,你舍得吗?”

  她还是没动。

  煊赫的眸突然染上狂野,他绝望地吻她:“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会亲手杀了你额娘、你哥哥,你最好相信,我说到做到……”

  “不……不……不好……了,血……血崩……血崩……”

  产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满头满脸的血,“快,快按上,快……”

  煊赫肝胆俱裂,他不顾一切地抱起她软弱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胸口,“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爱你……我爱你……”

  助产的仆妇慌忙成一团,屏风後的御医也跪了一地,齐声哀叫:“王爷……节哀……”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倍……”煊赫疯了一眼睛赤红着,他从靴中抽出锋利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划开手臂上的脉搏。

  鲜红的血喷涌了出来,他把手臂凑到她毫无血色的唇上,扣紧她的下领,让她吞食他的血。

  “锁烟,求你……锁烟……”

  他从来不知道其麽叫做绝望,现在他知道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为什麽要到现在才看清,他早已深爱她入骨髓,如果连根拔起,那将会是怎样的痛!

  “锁烟……别这样对我……我爱你……醒过来……”

  没人敢去阻拦煊赫疯狂的举动,似乎一切都将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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