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受凉了,现在又掉进湖里,一天一夜高烧不退,我只能尽力了。”蓝云天的脸庞出现少有的疲惫,他忧心的盯着床上的人儿,苍白、虚弱是她现在的情况。
“你要救她。”一股恐惧袭上了秦皓月的胸口。
蓝云天颔首,没有再开口说话。他缓缓自胸前取出一个布包,放在床边打开来,里面是一排晶莹剔透的寒冰神针。
“皓月,我要用寒冰神针逼出她体内的寒气,一会儿热水来了,你将她浸泡在热水中,直至月儿的脸色恢复红润为止。”蓝云天冷静的交代着。
“云天,这寒冰神针没有失传?”秦皓月讶异的问。
寒冰神针乃是当年有神医之称的“白娘子”白羽裳所有。此针乃由采白天山的寒冰石所铸炼,能治百病,尤以中毒者更甚。此针只须插在中毒的四周穴位,银针会自动将毒血吸至针上,当毒完全吸至银针之上,再将它放在冰水中浸泡,毒血自然从针中排出。也因为疗效神奇,当年武林中人挤破头想争得此物。最后白羽裳嫁给“圣剑”蓝成风,才不再有人打此神针的主意,因为谁也不会冒着项上人头不保的风险去招惹蓝成风。
原本白羽裳是想将岐黄之术传给月儿,随着月儿的失踪,所有人都以为寒冰神针必将失传。虽然后来蓝云天将白羽裳的医术全学尽,不过他却极少替人看病,因此知道的人不多。
而且蓝云天从未提过他曾学习寒冰神针的疗法,当年也没有人会如是想,因为自从月儿失踪之后,白羽裳终日以泪洗面,终至病倒。谁都不忍心再去追问寒冰神针的下落,让她触景伤情,所以现在蓝云天取出这神针,秦皓月才会如此惊讶。
“当年我曾答应娘,如果没有找到月儿,终生不再使用此针,所以娘才将它传给我。”蓝云天看了月儿一眼后继续说道:“唉!没有想到第一个用的人竟会是月儿自己。”他摇摇头,开始动手。当月儿周身都插满银针时他才停手。
“热水来了!”木宝与几名家丁抬进一桶热水。
此时寒冰神针正吸取她体内的寒气。银针原本是通体透明的,现在慢慢转成混浊的银色。
“你们先出去。”当银针完全转变成混浊的银色时,蓝云天才取下所有银针,起身对着看呆的众人挥挥手。“交给你了。”话落,他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当所有人部退出房间,秦皓月才抱起月儿将她轻轻放在热水中,在水中慢慢褪去她的衣服。白嫩的肌肤此时看来竟成明净剔透的苍白,憔悴灰白的容颜一点血色也没有。他来回擦着她的背,直到血色慢慢回到她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脸上。他拿起一条大布巾将她包好抱回床上,轻柔的擦拭着她的身躯,生怕弄痛了她。当那—道道的疤痕映在他眼中时,他全身轻颤,伸出手来回的抚着这些伤疤。这比打在他身上还要令他痛上千百倍。
“难怪你会怕鞭子,怕到连我都不认得。”秦皓月喃喃自语。
替她穿好衣服,将被子拉好,他才坐在床沿轻执起她柔软的小手,静静的看着她平静安稳的睡容。
昨天夜里真的是把他吓坏了,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她,脸色白得连皮肤下的血脉都隐约可见,一度让他以为她死了。那一刻他几乎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不是蓝云天说她还活着,他可能当下便抱着月儿再投入湖底。现在一切都好了,她不再梦呓,不再冷得全身发抖,他伸出另一只手疼惜的轻抚她的脸颊。
蓦地,月儿嘤咛一声,轻轻的动了一下。
“月儿!”秦皓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轻唤着。
“皓月哥哥……”她呢喃着,却又昏睡过去。
“月儿!我在这儿!月儿!”他紧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唤着,直到发现她只是在梦呓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秦皓月才放下她的手,把被子轻轻拉好,啄—下她粉颊后悄声说道:
“月儿,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现在该是去解决事情的时候了,他原本深幽的眸子突然转为森寒冷冽。
* * *
“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马琳琳坐在桌前,不知所措的红着眼眶。刚才木宝的话让她慌了手脚。
“庄主就是知道你不知情,才要属下派人送小姐回聚义庄。”木宝有点为难地说。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她,不过一个美丽的女人哭得梨花带泪的很难教人不动容。
“那我哥哥还有小巧呢?”马琳琳抬起头,一脸的恐慌,早巳失去平日的娇艳。
“这……我们庄主自有打算。”木宝不打算多说。
“秦大哥要杀了他们吗?”马琳琳惊慌的问道。
木宝搔搔头,面带难色的说:“马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而且他们也差点害死我们的庄主夫人,这件事情总该有个交代。”
“月儿姑娘?她……她死了?”马琳琳睁大眼问着。
木宝摇头。原本爱笑的脸此时已没有了笑容。
“竟然没死?为何……”
“反正我只是来通报—声,你赶快收拾一下,明日就会有人送你下山。”木宝没等马琳琳说完,突然脸色一沉,不悦的欲转身离去。
虽然他很同情马琳琳,可是照她的说法,好似月儿活该倒楣一般,所以木宝才会生气。唉!所谓不懂世事的大家闺秀就是像她吧!木宝在心中想着。
马琳琳错愕的瞪着离去的木宝,她又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个山庄的人那么难相处?想着,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自从五年前第一眼看到秦皓月,她便认定此生非他不嫁。不过住在翔鹰山庄的头两年她就知道秦皓月的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女人。她早就不愿再度上山,怎奈她爹硬是不肯,仍然每年要她上山小住。碍于父命难违,她也只得厚着脸皮勉强住下来,否则以她的姿色,在江南早巳许配一个好人家,如今年华蹉跎,她都已经十九岁了,自己的婢女和大哥又闯下如此滔天大祸,她该怎么办?真是无语问苍天!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难道是她的错吗?
* * *
“小巧死了!”石青气喘吁吁的街进万春亭中嚷着。
“怎么会?”封平与蓝云天同声问道。
“刚才送饭去的人来报,我也不信,后来我去查看,是有人用匕首刺死的。”石青拢起浓浓的粗眉说明。
蓝云天望向封平。好好的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被杀?
封乎两手在胸前交抱。“看守的人难道不知道?”
“因为门有上锁,所以看守的人被派去护送马琳琳回江南。”石青据实以告。
“也许她是自杀的呢!”封平一副死有余辜的表情。
“她看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有人潜进房中杀了她。”石青推测着。
封平斜睨他一眼,“潜进房中必须是会武功之人,更何况小巧有武功,想近她身也不容易,而且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昨夜她太吵了,我点了她的哑穴。这大概是我们之所以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的原因吧!”石青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说。
封平与蓝云天不禁对望一眼,这的确像石青的作为。
“那会是谁呢?庄里不应该有人会杀她。”封平陷入沉思之中,眉头纠结在一起。
“难道有人潜进山庄之中?”石青大叫。
蓝云天举起手轻抚下巴摇着头。
“那……怎么办?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庄主?”石青说出难题。
三人有默契的对望着。月儿昏迷至今已是第四天了,秦皓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月牙居中。而且那天要不是三人的阻止,只怕马玉玮和小巧早成了一缕幽魂了。现在小巧突然被杀,要告诉他这件事确实是—个大问题。
封平与石青突然各退后一大步,贼贼的盯向蓝云天。
蓝云天先是—愣,然后斜瞟两人一眼。“不顾道义!”
两人无所谓的耸耸肩,与其现在不顾道义,也好过被宰吧!
* * *
“出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吵?”秦小静揉着睡眼,披了件披风正欲踏出房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连喊都来不及喊,只是两只手胡乱挥舞着,直到一把匕首抵在她粉白的颈项上,她才停下乱挥的动作。
“你别叫,否则我手上的匕首可会不小心在你的脖子上划一刀。”娇斥的声音响起,捂着秦小静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秦小静生气的想看清抓她的人,一回首她先是一愣,但很快的恢复了镇定。“你抓我干嘛?”她疑惑。
“我要救我大哥。我杀了小巧,可是我知道那还不够,我要抓你当人质。”马琳琳脸上有着一抹神伤,但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匕首抵得更紧。
“救你大哥?哼!我就知道那个马玉玮来准没好事。说说看他闯了什么祸?”秦小静一脸幸灾乐祸,好像脖子上那把刀是假的一样。
“不准你这么说他。从小他最疼我,爹整天忙着做生意,根本就不理我,只有大哥真心的疼我。”马琳琳激动的说。
“不说就不说嘛!刀子很危险的,你冷静一点嘛!”秦小静见她气得全身发抖,眼珠子朝下望着刀子,扭曲的表情在此刻看来实在很好笑。不过门外赶来的人可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你们都来了。”马琳琳对着门外喊。
“我们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会武功。”蓝云天的脸上有着笑容,但眼神却是愈来愈深沉阴冷。
“那是大哥教我防身之用的,我也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马琳琳心虚的瞟了秦皓月一眼。才几日不见,他瘦了。
“放了小静!”蓝云天冷冷地喝道,拉回了马琳琳的思绪。
马琳琳摇头,刀子抵得更近。“不!除非你们放了我大哥。”
“那个马玉玮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就要这么倒楣,为了他被人拿刀抵着脖子?”秦小静一肚子火,对在场的人乱开火,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怪她。
“马小姐,放了我们小姐,翔鹰山庄不会为难你的。”常福心急的在心里骂着小静,被刀子架着也不老实点。
“我知道你们疼爱月儿姑娘,我也知道大哥与小巧不应该伤害她,可是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不肯放了我大哥?我已经亲手杀了小巧……”马琳琳哽咽得说不下去。她哀怨的瞅着秦皓月。
“好好的?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秦皓月眼底有着愤怒,唇边那抹诡谲的笑容教人看了直发毛。
“她……难道她怎么了?”马琳琳再也不敢正视他那骇人的目光。
“她差点就死了。”封平脱口而出。
“什么?!”秦小静比马琳琳早叫出声。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情。
难怪这几天她见不到月儿。她到月牙居去,石青也只是告诉她月儿受了风寒不宜见客,她也不疑有他。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我要去看她。那该死的马玉玮,我要杀了他。”秦小静不安地乱动着。
“小静,你安静点,否则只怕你没杀了马玉玮,自己就先上阴曹地府报到了。”蓝云天见秦小静激动的又跳又叫,无视于脖子上的那把匕首,粉颈已渗出一丝细细的血痕,他不得不出声喝阻。
秦小静这才发觉脖子上有刺痛的感觉,当下她便不敢再乱动。
“马小姐,翔鹰山庄并非不讲理之处,只是令兄确实闯了大祸,我翔鹰山庄不过想讨回公道罢了。”常福同情的睇着她。事情当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但马琳琳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这……你们要杀了他?”马琳琳有些软化了。
“我们不会杀他。”封平淡淡的说。
马琳琳环视众人,缓缓地放下手,“我不回聚义庄,我想与大哥在一起。”语气有掩不住的哀伤。
“随你。”秦皓月冷冷的说,随后示意封平将她带走。
马琳琳将匕首交给封平,随着封平步出房间,走时仍留恋的回头瞥了一眼秦皓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该放下的时候了,她心想,猛然转身离去。
“小静,我看看!”蓝云天上前检视她的粉颈。“幸好不严重。”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粉末轻洒在伤口上。
“月姊姊怎么样了?我想去看她。”秦小静仰起小脸央求道。
“小静乖,月儿睡了,等她好些再去看她,到时她又可以陪你一起玩了。”蓝云天抚着她的脸蛋轻哄着。
“真的?不骗我?”秦小静看到秦皓月那张冰山脸,便也不敢吵了。
“睡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蓝云天抚着她的头。
“嗯!”她爬上床,对蓝云天调皮的眨眨双眼。
蓝云天轻敲她的额头,这才起身与秦皓月一同出去。
* * *
月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一直一直飘飞,好像没有尽头。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她在哭,哭得好可怜。当月儿近前一看,那小女孩竟是她。这一惊,令她停止了飘荡。为什么我会在那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鞭子打在她的身上,一鞭一鞭都是那么触目惊心。然后小女孩一天一天长大,她不认得所有的人,还有一切不该忘记的事她全忘了。
“不,不是那样的。”飘荡的灵魂伤心的喊着。
就在她伤心得不知所措时,有一个人温柔的看着她,然后愈离愈远。
“你是……你别走!我想起来了。”她大喊,直到人逐渐消失。
当她惊觉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时,“我要你死!”一句带着恨意的话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啪啪!”什么声音?月儿望向黑暗的四周,就在她回眸的刹那间,一条长鞭快速的挥向她。
“啊!皓月哥哥!”月儿大叫的自睡梦中惊醒,她因吓得太厉害整个人早已弹坐了起来。她看看周围,拭去脸上的汗珠。烛火柔和的照亮室内,让她的心为之放松。“这是哪里?皓月哥哥!”她惊慌的发现这里安静得吓人,她自床上跳下来,双脚一软,差点跌倒,但她仍急着想找一个熟悉的人。
她掀开门前的竹帘,竹帘落下,扬起轻脆悦耳的撞击声。她像想起什么似地猛然回头,乌黑如缎般的长发随之飞扬,一会儿便又披在她瘦弱的肩上。她望着这一片竹帘,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月儿!”甫进门的秦皓月不能相信站在他眼前的人会是月儿,他有点颤抖的轻唤。
月儿缓缓转过身,眼底充满了陌生。“你……”
“月儿,你怎么了?”惊见她眼中的陌生,他害怕的问。
月儿紧盯着他瞧,秦皓月的脸有着小时依稀可辨的轮廓,只是现在多了一份成熟内敛。“皓……皓月哥哥!”她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皓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