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别和他计较了。
“随便你。”苍伶淡淡的说。
“好啊!小白,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啊!哈哈哈哈……”常慕重重的拍了一下苍伶的肩膀,笑得好大声。
在苍伶看来,常慕的笑声好假。可是其他人看到常慕这么乐观,似乎都都流露出很欣慰的表情,也许,这就是常慕的目的吧……
苍伶无奈的笑笑,就这么接受了一切。
在仙乐镇的事情就如同发生在几日之前,莫名其妙就到了冥界做起了白无常,仓促,奇怪,新鲜,还有见不到哥哥的郁闷。世界上的事情仿佛都是那么反覆无常,一转眼,另一个世界。
简单的受封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苍伶一声不吭地跟着常慕和判官到了新的住处。他抬起头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匾,上面写着“无常殿”,好阔气呢……
从今往后,冥界的生活,全新的角色,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哥哥会在哪里清修?还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一个人的一生由众神决定。可一个鬼差、一个神仙的未来会由谁来决定?今后到底会怎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预知未来……
无常殿的卧房只有一个,当中用大大的屏风一隔为二,苍伶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清香。
“你用薰香吗9”
“没有。”
“那为什么有一股香味?”
“你闻得到吗?”
“嗯。”
常慕很惊奇的看着他,可是苍伶没什么感觉,迳自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想静静的躺一会儿。
没过多久,屏风那边的常慕喋喋不休地说起明天的安排,好似有意要显得他有多么的认真乐观。
苍伶忍不住对他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勉强自己。”
屏风那边突然安静下来,整间屋子安静了很久。
苍伶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不料常慕却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床上。
该死,应该用砖头砌一堵墙!苍伶猛地坐起来,不满的看着常慕。“你想干嘛?”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表现过伤心啊,你怎么知道?”
“是人都感觉得到。”
“你又不是人。”
苍伶翻了翻白眼,“我不想和你开玩笑。我是替你着想,你这样表里不一,不觉会很累吗?”
“累,当然累。但是为了身边的人,累一点也值得。”常慕开心一笑。
苍伶靠在床栏上,摇头道:“我不懂……”
“我喜欢笑。遇到开心的事,理所当然是笑;遇到伤心的事,我还是会笑。你如果关心一个人,看到他常常笑呵呵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很开心?”
被他这么一说,苍伶想到了哥哥的笑颜,果然心头掠过一丝甜蜜。
好像是这样的……苍伶点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咯,我想让关心我的人都开开心心,不要为了我难过。如果我萎靡不振,判判和大家一定会为我担心,气氛会变得很沉重,而我沉浸在这种气氛里,自己只会越来越消沉,越难走出悲伤的阴影……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看得出我是强颜欢笑,其实很多人心里都很明白。但是我的笑,至少还可以让他们知道我很坚强,可以令他们感到欣慰,可以让他们少为我担心……然后很快的,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苍伶看着常慕的侧脸,慢慢开始产生了佩服之情。“听君一席话,胜读三年书。木耳前辈,我想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向你学习。”
“日后你见到我说笑,别打岔子。”
“我知道,我还会尽力配合你。”
“嗯,很好!呵呵呵……”
“呵呵……”
就这样,无常殿又恢复了消失了很久的笑声。
第二天,全新搭配的黑白无常整装出发,看着他们边说边笑、精神奕奕的走出鬼门关,所有的人都不禁露出赞赏与信任的眼光。
判判坐在牌坊上瞻望远去的一双人影,对站在地上的阎王说:“你看到没有?木耳很坚强。”
“嗯。”马马虎虎。
“苍伶从头白到尾,白无常简直就像是他的天职!”
“嗯。”勉强凑合。
“你说我能不能撮合他们俩?”
“嗯?”异想天开。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他们彼此之间更了解一点,相互感情更加深厚一点。搭挡嘛……呵呵……”
“哦。”原来如此。
第八章
新的黑白配诞生之后,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常慕努力把自己所学的东西转授给苍伶,在实战中加以认真指导,他这样做使苍伶的潜在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激发,短短数年,无论是功夫还是法术,甚至在狡黠的个性方面,都盖过了常慕,成为冥界名副其实的白无常,惊讶之余,大家也不忘赞叹判官大人独具慧眼。
常慕和苍伶只要一有空,就会往潼州跑,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一到潼州,一个往江边跑,一个往城东跑,约好什么时辰在城门口见面,便分头个忙个。到时候碰头,再一起结伴返回冥界。
苍伶会跑回以前的家,坐在以前坐的位子,摸着哥哥以前用的茶杯,怀念一些过去的时光。平时的生活过于忙碌,无暇整段整段的追忆往事,他总是担心一百年之后,或者一千年之后,会忘记这段曾经在家里度过的快乐时光。
苍铭辟了一间小屋子,专门供牌位,现在桌上摆放着的两块就哥哥和自己的。墙上还有一幅哥哥的丹青,挂在那里作为苍家开山祖师的画像。苍伶每次看到自己的灵位都觉得怪怪的,便吩咐铭儿把自己那块取下来。
没过几年,苍铭成家了,果真娶了夫子的小女儿,还生了个白胖儿子,虽然苍铭每次都叫叔叔多回家看看,可苍伶每每看到他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应该再介入他的生活……渐渐的,他回去少了,有时候只在江边散步,或者去一些曾经和哥哥游玩过的小地方徘徊,早早的便回去城门口等常慕。也许终有一天,可以不再回到故地……
而常慕却恰恰相反。
许点稍稍长大一点,他的“家人”就知道这是个痴呆孩儿,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弟弟,再隔年又生了妹妹,从此许点不再受到关爱,常常被扔在一边。
无人照看的许点经常受到周围皮孩子的欺负,好几次常慕回去看到他被小孩子当马骑,被大孩子当靶子打。每次细数着许点身上的伤口,就心痛如绞,恨不能每天陪着他。
偏偏这户人家命中多子,没过几年,又多了两个孩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许点渐渐成为家中多余的包袱,非但外人瞧不起他,连家里的弟妹都要骂他“傻瓜”、“憨大”。家长们不会给他新衣服穿,不会给他好东西吃,在这个孩子身上,能省的全都省了。
常慕每次偷偷的带许点出去,都要带很多好吃的、好穿的给许点,吃的东西吃进肚子也就算了,可是他穿回家的新衣服,都会被父母换下来,给弟妹们穿,还非常好奇是谁对一个傻孩子这么关心。
常慕怪不得他们,更打不得他们,只能急在心底。每次许点拉住常慕的衣角哭着喊:“木耳哥哥你别走!”常慕真的好想陪着他一起哭,好想带着他远走天涯,于是他在阳间逗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回到城门看到等待已久的苍伶,只能抱歉的笑。
日复—日,年复一年,到最后,苍伶不再去阳间,可常慕抱歉的笑容却越来越多,因为只要接勾魂令,苍伶就会—个人出去完成全部任务,让常慕去潼州照看许点。常年累月累计下的恩情,常慕不知道如何还给他。
一次,两人外出降妖归来,因为是顺道,苍伶便同常慕去了一趟潼州,他也眼见了许点的悲惨。许点被几个孩子推下河,差点没淹死。幸好常慕及时赶到,才把他救上岸来。常慕抱着许点很久都不吭一声,送他回家却发现关家的父亲在前几天突然中风瘫痪,只能靠母亲织布维持生活了,根本没人在乎许点的死活。今后的日子,许点一定会过得更艰难……
“木耳前辈,快到鬼门关了,你……还是笑一下吧!”
“哦?”常慕回过神,抬起头看前方,果然快到了。他尴尬的点了点头,努力换上一副笑脸,同苍伶一起走进去。
苍伶见他是这副样子,便提议去冥河边上散散心。等心情缓过来一些之后再回去。
两人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常慕累得靠上苍伶的肩头,呆呆的望着永不止息的冥河。隔着河岸望过去,有点像一对小情人饭后小憩,甜蜜的靠在一起。偏偏,这河对岸,牛头马面巡逻经过……
苍伶随口聊聊说:“我到冥界已经有十五年了,许点应该也有十五岁了吧?”
“嗯。”
“他个头好小,比我十五岁的时候还要瘦小。好可怜……他成年之后,家人会再继续照顾他吗?”
“我不知道。我很担心。”
“能不能想点办法?”
“我在想……”常慕长叹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
苍伶想了想说:“前辈有没有听说过霁雪天将洛之遥的事情?”
“没有,这个人怎么了?”
“这是判判跟我说的故事。他说这个天将因为厌恶天庭的生活,在一次出战中诈死逃离了天界,在凡间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诈死!你的脑子怎么变得这么愚钝了?”
“呃……”常慕恢复精神,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慢慢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可是……“用什么证明我死了?”
“我啊,我证明你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一个魂魄都没剩下!然后我拿着你的镰刀回来哭丧。”
“其他人会相信吗?我是正神,哪有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就逃脱天上的千里眼?万一派人来抓我怎么办?”
“唔……我们去找判判商量一下怎么样?说不定他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两人说走就走,快步走到朗月居,却听到牛头马面在那里打小报告。
“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感情好得不得了,现在正在河边你侬我侬呢。”
“真是郎情妾意,甜蜜无间!我看常大人是彻底从许大人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呢!”
常慕听此,差点气炸掉!想冲进去拧掉那老牛的耳朵,却被苍伶拉住了。
“别冲动,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怀疑你为了许点而诈死。”
苍伶露出很狡猾的表情,这令常慕非常吃惊。他开始意识到,这些年来,苍伶绝对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是本能的狡猾!
苍伶摊开手,常慕接到灵子,牵住他的手,装似“甜蜜无间”的走进去。
“判判,我们回来了。”
两人若无其事闯进去,一见到牛头马面,故意装作万分窘迫,把原本牵着的手匆匆放开,苍伶脸上更是夸张的蒙上了一层红晕。
牛头马面立刻奸诈的笑起来,向判判使了个眼色,很识相的告退了。
判判对于这两人的举动甚是惊讶,劈头就问:“你们两个……做什么?”
苍伶转身开门,常慕搬了两张椅子摆在判判前面,和苍伶坐下后,用一种讨好的口气说:“判判,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判判就知道这两人有鬼,原本的黑白无常就常慕一个人在搞鬼,现在这个组合简直就是鬼上加鬼,真不知道是苍伶本性如此,还是被常慕带坏了!“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判判记不记得曾经跟我说过霁雪天将的故事呢?”
“记得。”
“噢,那事情……大致是这样子的!”苍伶眉飞色舞的大致说了一下诈死的这个想法,听得判判心里直喊后悔,后悔不应该把洛之遥的事情告诉他。
“判判,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天上地下的人都相信我死了?或者让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我?”常慕真心求教。
判判挺了挺胸膛,严肃的回绝道:“没有,我没有这种办法,也不赞成你这么做。”
“判判,木耳前辈和许点前辈真的很可怜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告诉你,洛之遥能躲在人间不被其他神仙发现是有他自己的方法的,但是我们没有。何况,我这边没有黑无常的人选。”
“判判啊……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知道你善良温柔,聪明绝顶,法术高强,见死必救,我现在很想很想陪在他身边,你就实现我这个卑微的愿望吧!”
“这不可能。我是冥界的判官,不是法力无边的大仙,也不是你们的祈愿树。”今天的判判似乎正直的有点过分,挥挥手,下了逐客令:“我今天要出门,现在要换衣服,你们回去吧,专心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常慕和苍伶吃了鳖,闷头闷脑的回去了。
回到无常殿,苍伶躺在床上和屏风那边的常慕聊起来。
“唉……什么时候……判判也铁石心肠起来了……”
常慕闷了很久,终于恨恨地说:“我就不相信我搞不定他!”
“你想怎样?”
常慕有绕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苍伶的床上。“咱们这么着……”
三日后,判判办事归来。
一到他休息的时间,常慕和苍伶就闪进了朗月居,确定无人发现,两人破门而入,常慕“扑通”一声给判判跪下,接着眼泪就簌簌掉下。
“判判,我没有办法再看下去!小妈那样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让我走!让我去照顾他……”
常慕的话,字字带着哭腔,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感,加上苍伶站在一边戚戚陪哭,场面非常凄惨。
判判赶忙上前扶起他,心疼地说:“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常慕坚决不肯站起来,死跪在地上哭诉:“小妈他家里根本不能照顾他—个傻子,他从小被人欺负,被人侮辱,这些我都忍了……可是现在,因为家里的变故,没有钱也没有精力继续养他,前天我回阳间看他,他们家居然告诉我已经把他卖给了一个人口贩子,我一路追下去才发现人口贩子又把他卖到了妓院!判判,他现在是傻子,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在那种地方他会生不如死的!怎么说他都是你曾经的下属,是你的朋友,你就当是可怜他,放了我,让我去照顾她吧!再找一个黑无常不是难事,这件事你可以做到的!判判,求求你帮帮我!”
“唔唔……唔唔……”苍伶点头表示深切的同情。
判判急了,赶忙安慰他:“木耳!你别这样!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你们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