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聪明的女人就是能让未来的另一半即使恨透了她,却还能对她忠贞不二。”说着她手上的银针开始在他胸口上刺字,然后上染剂。
完成杰作时,她退一步欣赏作品,只见南宫艳结实的胸前给刺上了几个字——
南宫艳: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娶我者生,负我者死。
落款处她则刺上了一颗冒着烟的捏花肉包,然后加上“单彤留”三个字。
“行了!这个样子,你这辈子大概也没勇气在别的女人面前宽衣解带了。”招惹上她单彤,未来他的日子铁定多采多姿。
原来这绝色女子正是由山中赏兰归来的单彤。她没想到这躺在郊道旁的醉汉竟然是南宫艳。因此这段“艳”遇并不在她的计划内。至于刺青留字嘛……是她早有的想法,只是想法提早成真罢了。
这些日子她正愁着,为什么她化身圆月楼的花魁“露凝香”,却老引不起南宫艳的注意呢!
她引不起他的注意,倒来了一群色狼花客,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个个只想碰碰运气。不是琴弹得老叫她得忍住拿琴砸人的冲动,就是棋下得让她数赢棋数数得头昏脑胀,再不然就是看画看得她异常“开心”!百鸟图给画成长尾乌鸦,占据了整片天的大有人在;“八仙过海”组画成“扬州八怪”,全面丑化、面目全非!
哎唷,她实在不能对这些进花楼的花客抱太大的期望,要不是听闻南宫艳是文武全才,且看过他的字面,她还真的会觉得那家伙只怕也是那些鸟鸟难辨的人之一。
等不来南宫艳,却等来了一堆笑话看。正当她考虑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之际,没想到却有了这回的偶遇。
看来这不在计划内的相遇倒替她穿针引线。
现在长线已放出,就等着鱼儿上勾了!
寒风正刺骨,南宫艳在睡梦中连打了几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风冷,抑或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有了感应?
* * *
初雪最美…… 这年的初雪似乎来得特别早。
一曲“瑞雪”穿扬迂回在空谷山岚间,轻灵缥缈得的不染凡味儿,白雪飘然而降。南宫艳缓缓由酣梦中被唤醒,美妙的琴声令他如同实身仙境。
极目四望,这地方显然是陌生的。竹屋、木几、兰花,还有山岚雾气?莫非他真到了仙境?这下他可完全清醒了。
起了身,披上披风,他套上鞋子走了出去。
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处竹亭,他看到一抹被着白色被风的丽人侧影,正优雅的抚着琴弦,白雪因风斜落,好个天上人间的错幻……
轻倚着门扉,南宫艳静静的倾听着天籁仙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终了,余音回荡空谷,南宫艳不吝于击掌赞美。“好一曲‘瑞雪’。”
他这人对事物的评断一向近乎严苛,不是真的令他佩服,要他说出什么话安慰人是不可能的。
白衣姑娘站了起来,旋过身去——
白衣胜雪,玉肌芙蓉面……幽谷中竟有如此绝色!李延年的诗句不知不觉地浮现脑海。空谷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国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公子,你醒啦。”
一时间南宫艳竟看痴了,有几许的怔愣。很快的察觉到失态,他收敛心性,不敢冒犯。“敢问姑娘,在下何以在此?这里又是哪里?”他记得昨天夜里他和李玉堂在聚名楼饮酒,好像多喝了几杯,之后呢?
之后他如何走出聚名楼?说来惭愧,他真的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公子昨儿个夜里醉倒在道旁,衣衫……衣衫似乎不怎么整齐。我见天寒地冻的,怕公子冻着了,这才将你安置在此。”
这声音似在哪儿听过!南宫艳忽然感觉眼前这绝色的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
悦耳却清冷的嗓音……好熟呐!方才惊艳于她的美色,因此没察觉,可随着交谈的话语多了,真的是越听越熟悉!
“衣衫不整?”他还没想出这姑娘的声音像谁时,她的话倒先引起他的注意。
不会吧?他昨天是醉到没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可他酒品一向不差,真醉了顶多也只是迷糊昏睡而已,怎可能会衣衫不整?!
“嗯。”对于这问题她也不打算多说,反正他自己迟早会察觉。“公子对于昨日醉卧道旁的事忘了吗?”
南宫艳脸上有丝尴尬。“让姑娘见笑了。昨天没给姑娘添什么麻烦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他醉言醉语的说了不少侮辱“单彤”的话,那更加坚定了,往后她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决心。
敢在她面前说他宁死也不娶她,呵,那好啊!且看看她如何整得他生不如死!
“对了,这是姑娘的住处吗?何以姑娘会在昨天深夜里路经郊道救了我?”这个姑娘看起来就是生于富贵家,一身娇贵的气质不说,身上的锦缎也非一般人家穿得起。可一个姑娘家独居这山谷竹屋中,未免有些奇怪!
不会这天仙似的美人竟是传闻中的狐仙吧?他随即被自己荒唐的想法给逗笑了,暗忖一句——荒唐!
单彤嫣然一笑。“我平常不住这儿的。这竹屋是我到山中赏兰时偶尔会来的地方。昨天夜里会救你,是因为我守着一株兰草,贪看它花颜,这才误了回去的时间。”到目前为止,这些话都不是骗他的。“至于会带你回这里,那是因为不便带你回住所。”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南宫艳算是能接受,虽然他仍觉得有些怪怪的。“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艳字。姑娘救了我,到目前为止,我尚不知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露凝香。”
“露凝香?”这名字可熟了!他想到了,李玉堂昨天才提过她呢,原来是她!“姑娘可是名满皇城的圆月楼花魁露凝香?”
“花魁二字用在我这庸脂俗粉身上,可让公子见笑了。”
露凝香?原来她就是露凝香!原以为传闻非真,不料真是如此一个天仙花神。“姑娘恁地谦虚。姑娘才貌兼具,皇城众公子终日徘徊圆月楼前,花魁二字承之无愧!”南宫艳在不知不觉中总会盯着她瞧,她淡雅的笑意足以令人心神俱醉。“人人总说要见上凝香姑娘不容易,今天我倒幸运能见着姑娘。”
“在圆月楼那么久,不曾听闻公子前来。想必公子不是花楼常客,有缘能结识你,幸运的是奴家。”单彤直盯着南宫艳,看得他心虚不已。
随即他豁然一笑。“我非姑娘想的如此正派,只是近日来人不在皇城,因此感觉上才安份了些。”他自嘲的笑了笑,“皇城三公子哪个正经啦?三个同时迷恋李施施的事想必你也有耳闻。而我呢,就是那三个风流鬼其中之一。
东方、南宫、北原三公子是好友,看女人的眼光也像,因此同时喜欢上第一美人李施施。
可打从美人他嫁后,三人已经许久没见面喽!一群失意人聚在一块,那不更失意?若一时想不开,也许来个连袂自尽,黄泉路上再继续失意。
更何况他这假失意人混在真失意人中,好像太虚伪了。李施施他嫁他又没“伤”到,兄妹情谊令他为她高兴。
现在其他二人的真实状况他也不挺清楚。只听闻,各家长辈为了拯救儿孙于第一美人余毒中,个个卯尽全力的想替那些“中毒”者找解毒美人,而他为了自己的事也烦得很。
唉,哥儿们,自己各自珍重了!
“南宫公子可真诚实。”
南宫艳爽朗的一笑。“我不诚实怎么为将来去探望你留后路?”一个正派人土是不会涉足花楼的。
“你会来看我?”单彤心中窃笑,暗想,大鱼快上钩了。
对抗老爷子的逼婚,他想,他又有新法子与之周旋了� 澳阌卸饔谖遥蝗タ纯茨愫孟袼挡还ァ!�
“你来看我,我心中自然开心,可圆月楼的规矩可不能废。南宫公子,琴棋书画中,你可有长才?”南宫艳是皇城的“赛陶朱”,也是出了名的才子,小小的琴棋书画自然难不倒他,只是她想试试他的功力罢了。
南宫艳走到竹亭,用手拨了下琴弦。“这么吧,方才你弹了一曲‘瑞雪’,现在我回以一曲‘飞花’。”
“洗耳恭听。”
第五章
南宫行云亲自探访单彤,藏幽阁内雅净依旧,却也冷清依旧。他的记忆中,单彤是活泼可爱的,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她给人的感觉是灵巧且有些鬼灵精怪。
之后再见,她的性情变得冷漠沉静,大半天也难得见她一笑。她的改变令他难过,甚至有些愧对死去的好友。
是环境改变了她的性子吧?寄居将军府的她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敏感而寂寞。虽说将军府的人对她不差,可那个地方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
陆将军府上女眷太多,他娶有一妻四妾,又不是个个像陆夫人一样有大度量可容得下单彤。陆将军似乎也早察觉了这点,因此一向不许其他人到藏幽阁打扰她。此举虽是基于保护的立场,可久而久之,在无形中便孤立了单彤,使她的性子变得冷漠孤僻。
其实早在单家大仇报了之后,他便有意将单彤接回南宫府。可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若是他有意促成单彤和南宫艳的亲事,太早将她接回南宫府,届时只怕会引起街头巷尾传起蜚长流短,于她的名声只怕不好,因此他才一直将她安置在将军府。
好不容易等到她适婚的年纪,原本想成其好事的让她和艳儿成亲,却没想到那小子不知道吃错了啥药,老认为单彤是丑女。
南宫行云到藏幽阁好一会儿,单彤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她立即有礼的福了福。“彤儿给老太爷请安。”
“不必多礼。”他将她扶了起来。“彤儿最近忙些什么?我之前来了两回,丫环说你外出办事了。”对于她,他总是多一分挂念。因为他是好友的最后一丝血脉,若她有个什么不测,黄泉路上他将无颜见好友。
单彤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日子过得清闲,总得找些事做。”
“这倒是,老待在这藏幽阁也挺闷的,是该出去走走。”他自小延请高人授其武艺,单彤的武功不弱,保护自己绰绰有余。“只是外头坏人多,自己得留意些。”犹豫了一下,他又开口,“尤其最近,对于陌生人可要多防备些。”
他会如此说一定有原因。“老太爷何出此言?”
沉吟了一会儿他才道:“你爹爹的仇家柳相国虽因密谋造反而正法,可最近听说他尚一子逍遥在外,这人隐姓埋名,至今仍不知其行踪。”
“有这样的事?”
“因为至今仍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有可能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让我们防不胜防,所以我才提醒你得小心。”有明确目标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连是谁都不知道的敌人。
单彤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老太爷今天来是特地告诉单彤这件事吗?”
“除了这事,还有另一件事。”南宫行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今天也是替我那不肖子孙道歉来的。”许久之前他就听了单彤的丫环告的状,说南宫艳到这儿来说了不少难以入耳的话。
单彤一笑,“老太爷不必那样做。即使有错该道歉的也是南宫艳,而不是你。”他指的大概是月余前她到竹楼和南宫艳隔帘“对骂”的那一回吧。
前些日子他又跑来这里咆哮的事,他大概还来不及知道。
一想到上回他脸色发青、气得发抖的样子,她就忍俊不住的想笑。南宫艳平常还算得上气度不凡、文质彬彬,虽称不上八风不动,可举止行为也还算沉稳。因此她能气得他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也算是了得。
那回她要萍儿关紧门扉不见客,由窗缝瞧出去,只见陆将军陪同南宫艳前来,大概是见他一脸凶神恶煞样,怕他惹出什么事,因此才陪同前来。
南宫艳咬牙切齿的在门口大吼大叫, “单彤,你给我出来!”
“世侄,做啥这般生气?有事慢慢说。”
她回到桌旁慢条斯理的看着书,一派悠闲的喝着参茶,偶尔则腾出些心思听着外头的对话。
“小姐,您做了什么事?南宫公子一张脸都变得铁青了。”萍儿压低声音问。
“八成儿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她昨天刺在他胸口的字,他今天回府更衣时八成看到了,这才前来找她算账。
不过这事儿她并不打算告诉萍儿,毕竟这算是有些私密性,目的在向南宫艳宣告所有权。当事者知道就好,她毋需弄得众所皆知。
虽只是隔着一道门,可门内的太平气氛和门外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触即发之势形成强烈的对比。
陆将军阻拦着他。 “唉,世侄,你也见着了,单彤今儿个不在家,有什么事改天再来吧!”他知道单彤在,只是故意这样说。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这对“冤家”吵得特别凶。原本这一对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天生一对,好似金童玉女,可就是彼此互看不顺眼。
“我不信她不在!”南宫艳依旧不肯离去,对着门口大吼,“肉包女,你给我出来!敢做敢当,你这样躲着算什么!”这女人……这女人真够令人发指的!
她不知耻的趁他喝醉时,剥了他衣服偷窥身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他身上刺青留字。什么叫“顺我则昌,逆我则亡。娶我则生,负我者死!”
太过分了!这女人,他第一次这么想吐血!
气不过的他又继续大吼,“你你真是丑人多作怪!以为你这么做,我就非娶你不可吗?别妄想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我要告诉你的!”
陆将军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 “世侄,单彤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方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也说出来让我评评理。”很显然的,单彤一定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他为什么不索性说得清楚一点发泄出来?叫入听了不太明白,可又勾起人家的好奇心。
“我……她……”南宫艳拳头握得老紧,忽地一拂袖的沉默不语,一脸哑巴吃黄连的苦样。
看萍儿耳朵都贴到墙上去了,单彤讪笑一声,“甭费心思的想听原因了,南宫艳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发生那样失颜面的事,南宫艳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即使再生气,他也不会把身上被刺了青的事说出来。这一说出,铁定成为大笑柄,不但如此,更会令人暗忖他们的“亲密”程度。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不是南宫艳做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