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起禅语来了。”他摇著头淡淡瞅了他一眼。
王平忽地古怪的看了一眼敏,说:“小王爷,您不觉得住在对面厢房的那对主仆… …有点怪?”他们和沐荑主仆的房间就隔著一池莲花对望。
“人家碍著你了?”他知道由于第一印象的关系,王平总是和人家瞧不对眼,尤其 是那书僮。他三不五时总要找人斗斗嘴才肯罢休。
“才不。”看著住在对面客房的那家公子又坐在绣架前,他实在越看越……毛!“ 您瞧瞧那家公子,那个叫‘木鱼’的家伙!哪有男人成天坐在绣架前绣花,活像是个大 姑娘似的。”那张花儿似的脸……若真是姑娘,那只怕是少见的绝色!只可惜他是男儿 汉!
男子长得像朵花,实在很恶心!
男生女相也就罢了,那言行举止……“是‘沐仪’,别老木鱼、木鱼的叫著人家,多失礼。”他放下了书本,往窗外望去。“他说家里是开绣坊的,刺绣想来是他谋生绝活儿,他不成天坐在绣架前,你叫他坐哪儿?”
一阵徐风轻拂过沐荑的鬓发,那等逸然绝尘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美啊!好个人面荷花争绝!
只是男子岂能以花比拟?!敏摇了摇头,暗怪自己的荒唐。
王平仍不以为然。“幸好大清男儿都不似这等娘儿们样,否则亡国不远矣!”
敏大笑,“你想太多了。”
他清朗的笑声引起相隔不远的另一头碧萝的注意,她探出了颗头,果然看到敏。她开心的朝著他挥了挥手。
而沐荑因为又上了绣架著了魔,耳朵里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倒是眼里浮是即将大功告成的桃花图。
“小姐啊,敏公子在向咱们这头颔首微笑呢!”她热情的又是一挥手。
俊俏郎就是俊俏郎,浅浅一笑都让见著的人如漫步在云端。
“嗯。”沐荑根本没听进她在说什么的随口一应。
“小姐啊,天黑快下雨了呢!”她故意玩她。这种好天气会下雨?那可和“六月雪 ”比怪了!
“嗯。”
“失火了。”
“嗯。”
“天快塌下来了!”
“嗯。”
呼!还真著魔得彻底!碧萝无可奈何的咕哝。
她家荑主儿只要一上绣架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如果入定就能成佛,她家小姐早名列仙班,她只要等著「鸡犬升天”就成了!
呵!不怕!高僧入定有出定的法子,她家小姐著魔有“驱魔”的方法。那法子可是屡试不爽,几成铁律!这会将再度证明——“有坛桃花酒,你要不要试试啊?”碧萝恶作剧的问。
沐荑专心绣著花,冥冥中她好像听到什么花、什么酒的。她抬起头看向丫环。“你方才说什么酒的啊?”
瞧!这不就驱魔成功了嘛!碧萝计谋得逞的抿嘴一笑,见沐荑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忙正色的说:“什么酒?没有啊!我方才问你,这幅桃花要绣多久?”被主子知道自己在她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她这小丫环还有心情作弄她,那可不好玩的!
原来是“桃花”要绣多“久”啊!怪不得方才她好像听到又是什么花、什么酒的! 沐荑好笑的想。
唉!她为了桃花酒可病得不轻呐。
证明是误会后,沐荑的心思又回到绣布上了。
碧萝在她身后顽皮的吐了吐舌,拍拍胸口。
一个抬头,她看到在对面的敏正向她招著手,好像意思是要她过去哩。
“小姐,我到敏公子那边一下,马上回来。”
“嗯。”
***
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敏邀沐荑主仆共进晚膳。
沐荑在用过晚膳之后即打算回房刺绣,全然漠视这眼前的美景。看著她离了座欲走,敏开口叫住她。
“贤弟。”
不待他往下说,沐荑很不给面子的说:“我要回房刺绣了。”她全然不问他叫住自己有啥事的迈步欲走,“告辞了。”
他有趣的看著她已踏出的步伐。“我好不容易弄来了桃花酒,以为贤弟会有兴趣呢!”他才说桃花酒三个字时,就看见沐荑止住了步伐,一脸惊喜的忙转过身来。
看来如他的书僮所言,他真是嗜酒成痴啊!
“桃花酒?!”沐荑的眼睛都发亮了。
“可不是吗?”他笑著看沐荑展扬的笑靥,在月光下看他,更觉得他不但长得如同姑娘般,更美得像个仙子。
姑娘中有这等绝色吗?若是有的话,那本王爷非得动心了!
可惜啊可惜!如此一想,敏不由得自嘲的苦笑。怎么他老想这种不可能的荒唐事?嘿!怕是纨胯子扮演久了,回不了本性了。
他低下眼睑,掩去心事。“不过,看贤弟似乎兴致缺缺呢!”他故意如此说,同时示意王平到房里取酒来。“怎么会呢!”她喜孜孜的又坐回了原位。早说嘛!早告诉她 她就不会离开啦!再怎么说也非得尝一尝只有皇族官家才尝得到的美酒不可。说到这个,沐荑不由得有些好奇的看著敏,怀疑起他的身份。
“怎么忽然盯著我瞧?”敏抬起头,看到沐荑以一种打量、怀疑的目光看著他。
“我听说杭州的桃花酒取得不易,就算是有银子也末必买得到。因为它是种官家酒,官位不高的,还只有干瞪眼儿的份,怎地大哥有法子取得?不会大哥也是什么大官吧 ?”
敏一笑。“我像吗?”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沐荑看了他一眼,“不像。当官儿的都以鼻孔看人,大哥的五官‘端正’,绝不是官大爷的样儿。”她讽刺官大爷的气势凌人。
忽地有个东西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心跳加速的看著王平由房里头取来的酒坛子。心想,这坛中就是桃花酒了吧?
王平把酒坛打开,一阵足以醉人的酒香四溢。
好香!这就是桃花酒!在浓郁的酒香中浮动著一股若有似无的桃花味。野郁的桃花 香气混合在酒中,变得醇厚而清淡。
舒服!这味道令人觉得仿佛置身三月桃花中。
好个桃花酒!
敏举起了酒杯,“敬你。”
沐荑回敬他,心满意足的把第一杯酒给喝个精光。“啊!好酒,真好喝!”
才一杯下肚,沐荔的脸色明显的红了。
“公……公子,”碧萝看著沐荑的极限——一杯已经喝完了,有些担心的看著她。 “那个……你还要上绣架,喝太多不好吧?”万一她喝醉的话,待会儿倒霉的又是她。
怎么这丫头那么唆!现在只有堵住她那管闲事的嘴,她才可能继续。“我哪有喝多 ?才一杯而已!”她倒了一碗到她面前。“你也喝一些吧!”
“啊?!”看到递到她面前的那碗酒,碧萝眼睛差一些没凸出来。他们对饮用小杯 子,而她用大碗?
完整的乞丐碗那种喔!
她家小姐醉了吗?竟把她当成江湖侠客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吗?
“啊什么啊!那一碗全是你的,喝吧。”
“万一我醉了,谁服侍你?”
“我长那么大了,谁要你服侍?”沐荑轻笑著,身子有些热了。她的手伸向酒壶, 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王平看著碧萝,“哟喔!看不出来你这软脚虾样也能喝呀?”
碧萝横了他一眼。“少瞧不起人!”她瞪著那碗酒。唉!时势所逼……干了!
一口气把那碗酒喝完,碧萝如沐荑所愿的,打了个酒嗝后,安静了下来。
沐荑又倒了第三杯酒。“大……大哥……我们方……方才聊到哪儿啦?”她已经开始讲话大舌头了。
“聊到我像不像官儿的问题。”
“对!官,你不像!一点也不像,”她笑嘻嘻的说。当她凑近他,敏忽地嗅到一股女儿家的幽香,也不知怎地,一向在花丛里打滚惯的他竟然感到一阵心律紊乱。“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收敛一下心性,敏深吸了口气。
“听你的口气好似吃过官爷的亏。”以沐荑直爽的性子,要得罪人的确很容易。
“目……目前没有。”她发觉敏真是好看哩!以前……她怎么没有感觉?他好看到 ……叫人想咬他一口哩!“只是……我们杭州的知府可跋扈了!他呀!欺压善良百性、 压榨民脂民膏……真是大败类!”
“可知他叫啥?”也许由他这儿可以知道一些真实民情。沐仪的性子既真且真,学 不来阿谀奉承那套,可信度相当高。
“刘……刘运……国!”
“你这么说他,不怕隔墙有耳?”刘运国?
原来沐仪便是杭州人,呃,杭州人,家中又开绣坊,姓唐又是沐字辈?怎么和他在杭州的忘年之交家同样?可子威家不是一男三女吗?
还是这唐沐仪莫非是……又或杭州另外有个唐家,家中一样是开绣坊,也同样是沐字辈?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刘运国的事。
“怕……什么!他做的坏……坏事干么怕人说嘛!”一提到刘运国,沐荑内心生起 一把火。“朝中……大概没……能人了,才会让那贪官在地方鱼肉……乡民。”
敏正要往下问之际,方才一动也不动的碧萝忽地往前一扑,幸好王平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公子,他……”王平看了一下敏和沐荑,怎么他的主子一双死鱼眼,对这种情况一点表示也没有?
“我……好想睡……”碧萝迷迷糊糊的看著王平。“小……姐……我好想睡。”
小姐?王平瞪著她看。心想,可怜噢!醉得连他是男儿汉都看成小姐了。八成是平时忍太久,这会才会公的都给看成母的。
敏看著王平,方才是他听错了吗?怎么听到沐仪的书僮唤了王平一声小姐?
“先送他回房吧。”他真的醉了。
“是。”他扶起碧萝。“没用的家伙!我当是什么酒国英雄呢,结果一碗就现出原形,明明不能喝,干啥装英雄?”他一面扶著碧萝走远,一面还咕哝著。
敏看著走远的他们,一回过头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却看见沐荑在对他傻笑。用著一种很媚、很娇憨的笑容看著他。
“贤弟,你……”
“大……大哥,你……你真好看呐!”她趴在石桌上看他,脸上的笑容妩媚,震得敏霎时一阵怔愣。“你有一双勾魂眼儿,呵呵,我好喜欢呐!介绍……姑娘给……给你……如何?”她心中仿佛有千百支羽毛在搔著,令她好想笑、好想笑!
琼敏在心中叹气。沐仪醉了,否则正常时候的他不会如此轻佻。可这样的他却比平常时候更具女儿态。今夜的自己似乎也不太对劲儿!
顺著他的轻佻,敏说:“贤弟家中有姐妹?”
“把姐妹许给你?”她难得认真的摇了头,伸出手往他下巴拧了一把。“我要留著自个儿用!”
敏一口才入口的桃花酒差些喷了出来。方才他的下巴……好像被人拧了一把?!
哈!一定是搞错了,也听错了。醉了、他八成也醉了,这桃花酒果真厉害!厉害到令他起了幻觉、幻听。
他不信的又问一次。“贤……贤弟,你说什么?”
“我要嫁给你!”她看著他。“我要嫁给你……听到没有?”
敏脑中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沐荑努力的想站起来,下一刻又跌坐回椅上。“我觉得……好热!”她扯著衣襟,抬头看著敏,这一回她不叫他大哥了。“碧……碧萝,快,快帮我把衣服换下来!”她 脸色绯红,秋波流转。
敏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真的醉了,醉到想嫁给他!
唉!他这贤弟当真碰不得酒,先送他回房再说吧!
第四章
一身的酒气熏天,敏扶著已经醉到不良于行的沐荑回房。
沐荑的身子柔软且散发出幽香阵阵,令敏有些觉得奇怪。
男子有如此柔软的身子吗?他不想乱猜测,可他怀中的柔软身躯较之姑娘家,可是 有过之而无不及呐。
才如此想,敏忽地感觉到自己实在太可鄙,思维太淫乱。
荒唐!怎么他扮演纨胯恶少久了,心思也变得污秽不堪吗?贤弟明明是男儿身,硬 要把人给想成姑娘才罢休!
休得再如此想了。
“我……好想跳舞!”沐荑身子的重量几乎全依在敏身上,她伸出一只手挥啊挥的 。“呵呵!碧萝,我像不像蝴蝶啊?”
“像!更像毛毛虫。”敏无奈的说,因为她现在正对他毛手毛脚。
“毛虫?”沐荑将脸凑近,她吐气如兰的又叫敏心中起了一阵小骚动。“毛毛虫哪有我那么好看!”
“好!你好看,全天下就你最好看。”他真的是好看!可是他可不可以离他远一些 ?再玩下去,他都快发疯了。
男人喜欢男人?天!他可不是汉帝呐!
沐荑满足的一笑。“你真有眼光!”她家碧萝老喜欢吐她槽,怎地现在嘴儿变得这般甜?“我该怎么奖赏你?”
“那倒不必。”对于醉汉的奖赏,他怕无福消受。不会是想打他几拳、踹他几脚,外加桶他几刀吧?
“不行!”她笑嘻嘻的道。“我以……以身相许好了!”她家碧萝无聊时就喜欢玩这游戏,然后还要猛抛媚眼,紧抱对方。
“不好吧?!”敏第一次面对这种恐怖而又难以拒绝的情况,他往后退开一步,就见沐荑险些站不稳,于是他又伸手扶住她。
“不……好?”她摇了下头,“不行!来,香……香一个!”她出其不意的抱住他,将吻送上,原本是要吻脸的,可眼前的人影实在晃动得太厉害。她不管什么的给它熊熊亲下去的结果,就是——目标脸颊变成唇了。
她一面吻著琼敏的唇还一面说:“碧萝,你的脸颊好柔软喔!”完全不理会敏一脸惨遭侵犯的表情。
这男人……这男人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吻著他的唇却说“你的脸颊好柔软”。
天!这笔被侵犯的烂帐,他还真不知道该向谁索讨呢!敏又好气又好笑的想。
上天大概是惩罚他平时老占姑娘的便宜,这会儿才沦落到让男人偷袭的地步。
人呐,平常风流帐不能赊太多,不然一次要你偿还时是会叫人欲哭无泪。
算了!反正他今晚就是注定当“男宠”了。他微微的推开沐荑,他醉疯了,自己可不,万不能任由他再荒唐下去。
更何况,随著沐荑因为喝醉在他身上放肆程度的越见大胆,他竟然不感到讨厌,甚至有一种感觉怀中是个姑娘的情愫。
不太对劲儿!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将沐荑扶坐在床沿,安置他躺下、盖上被子后便打算离去。也许到外头去透透气,避开贤弟那张太过女儿媚态的脸,他能够比较“正常”些。
今天酒可能喝太多了,多到明知道有些事不能乱想,可脑子偏偏就是不听使唤!身为堂堂恭亲王府的小王爷,思绪如此不纯正那怎了得。
他正要离去之际,沐荑忽地又坐了起来,拚命的喊著热。“好热……”她胡乱的扯著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