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修长的腿噢!腿长的人真好,连跷个腿看来都那么优雅。
「咳咳咳……」Cinderella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这人这么大方自在的在这里看报纸,想必就是老David口中的那个恶魔主人吧?
见他不理他,她继续干咳。「咳咳……咳……」
「老David找来了个肺结核病患吗?」由报纸后方传来的声音很冷很淡,似乎还有一股讥讽的味道。
呼……果然有像恶魔,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像来自地狱。
「结核病?我没有,我是David先生找来的……呃,事实上是我自我推荐的……总之我是你的新管家,我叫Cinderella。」
「若未满十八你可以自行离去了,我不雇用未成年的孩子。」
这用报纸挡住脸的男人,他见着她了吗?她有些错愕。「我二十三了。」十八?她看起来有这么小吗?会不会是因为把头发扎成麻花辫的关系?这样工作比较方便嘛!
她有一头长鬈发,她也向来喜欢把头发放下来,那会觉得自己比较成熟,爹地也说她那样子看起来像个公主。以前她听到这样的话会很开心,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就是因为太像「公主」了,她才会毕不了业,还得流浪只为体验公主外的生活。
二十三?风月樨有些讶异。她那张脸太稚气,眼神太单纯。「专长是什么?」
「专……专长?」她会西洋棋、芭蕾、钢琴……举凡是「淑女修养」该具备的她都行。不过这些和当个称职的管家好象没什么关系。
「烹饪、裁缝、园艺你擅长什么?」
「我……」她总不能告诉他裁缝……她会把线穿过针,园艺……她懂得欣赏;烹饪……她会吃吧!
回答什么都不会,那她马上会被赶出去,又打回无家可归的窘态。「我……」
「什么都不会?嗯?」
「拖……拖地,而且我会洗碗。」她急急的说。「我工作经验丰富,相信对这份工作会有帮助的。」
她去餐馆洗过碗、跟着大卡车去卖菜、去公厕刷马桶……反正很多啦!不过都很快就给人请走路了。
洗破太多碗给人丢出餐馆她认了;刷马桶一边刷一边吐,还影响到原本不会吐的刷马桶工,被认定不能胜任,拖累他人她也认了;可卖菜……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一整车的花椰菜她卖得很卖力啊!那种花椰菜不是叫「菜花」吗?听男老板说那是自己田长的,于是她帮卖时就大喊——
「来噢、来噢!菜花,菜花、好吃的菜花,老板和老板娘自己长的!」
扩音器拿在手中不到一分钟,她就给老板娘扯下来,骂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什么夭寿死囝仔、虾子看倒弹、毛蟹看吐痰……然后就请她走了。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还有老板娘骂的是什么意思。
「行了。」他可以预计这丫头很快就会消失在他面前。「去做自己的事吧!」
做自己的事?Cinderella一脸为难的杵在原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个……」
风月穉不耐烦的放下报纸。「又怎么了?」他的语气像是随时会发飙。
Cinderella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俊美如兰陵王的脸。他长得真好看!除了俊美,他还给人沉肃、冷酷、高傲以及一种……很男人的感觉。
「老David安排我来照顾你,可他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
「照顾?」他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她赶紧解释,「就好象照顾小猫、小狗,总也得要知道它一天吃几顿、几天洗一次澡、几天遛一次狗什么的。」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觉他的脸上温度骤降中。
小猫、小狗?她把他当动物来照顾吗?咬了咬牙,他冷着声道:「我一天中只有早餐在家里用,习惯西式早餐。我习惯七点四十开车上班,早餐请在七点之前弄好。晚上十点前若回到家,我有吃宵夜的习惯。还有,晚上温度若低于十三度,你必须把客厅壁炉的火生起来。
「我的规矩不算多,不过你必须确实遵守。只要你做得下去,薪资上我不会亏待你。」
她边听边点头。其实他不发薪也没关系,她只要有地方住、有三餐吃就好了。她真的怕了那种吃了上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的日子。
「我要一杯不加糖的义式卡布其诺。」他打算继续看报。
「先……先生。」
风月樨不带感情的开口,「还有,我不喜欢同样的话重复第二次。」他是个对自己十分严格的人,同样的,他也不会让不合他要求的人跟在身边。
「先生……」咽了咽口水,她有些怕了他像刀一样锐利的目光,开始有一点点了解老David叫他恶魔的原因。「可不可以请你示范一下不加糖的义式卡布其诺的做法?」
其实她也不光是会吃啦!对于煮东西她还颇有心得。只要是她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她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学会。
而比起咖啡,她泡的英国茶可就道地多了!啊,如果是英国茶的话,她还会弄很多茶点。
「嗯?你说什么?」
他的那个「嗯」会不会拉得太长了?还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是……就是那个义式卡布其诺的做法,可不可以请你示范?」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压下视线回到报纸上。「行了,你可以走了。」早对她没什么期待的。
走?那怎么行!走了她的下一顿在哪里,今晚又要睡哪里?
「为……为什么?只因我不会煮义式卡布其诺?」杏眼圆瞪,她一脸不相信。这个主子太苛了吧!只是不会煮一杯他要的咖啡,这样他就不要她了?!
像她家的佣人好象没有人因为不会煮咖啡而被辞退的。
「一个佣人不符合主人的要求,你觉得该被留下吗?一只不会吠的狗,你能期许它能为你看家吗?」他的语气平淡,可每一句话都很犀利伤人。「要一个会计却来了一个水泥工,这种感觉非常困扰。」
她被刺伤了。沉下脸,她气得英文流利的脱口而出,「我告诉你,人不是万能的!」
「嗯?」英文?
听不懂吗?她不介意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人当然不是万能的,要你穿上紧身衣裤来一段天鹅湖你行吗?即使你有勇气穿,你会跳吗?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专长,做事本来就应该分工合作,像先生这么吹毛求疵的人,更应该在每件事上都请不同专长的人。讲究吃就请厨师,讲究衣着就找设计师,要园子美观就要找园丁……如果你只想请一个人却要要求有请专人的品质,那是不可能的。」
「你……」
她豁出去了!充满愤怒的大眼直盯着他,「还有,不会吠的狗也不尽然不能帮忙看家,它不需要会叫,它只要能咬住坏人,一样可以达到看家的目的。」她家的弗雷特就是这样的狗。
他盯着她直瞧,闇沈如子夜的黑眸闪过一抹玩味。「你……真令我讶异。」原以为她是那种娇弱弱,一骂就哭的丫头,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浓眉一挑,「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说话的人。」
可她其实心脏跳得好快。她没好气的用回中文咕哝了一句,「冲锋陷阵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有哪个主子会要一个说话比自己大声的人?她大概得准备上楼收拾行李了。
「面对我像上战场?」风月樨没什么表情,眉毛一挑算是自嘲。「也对,有人还说我是恶魔。」
他知道老David对他的评语?哼,算他有自知之明。
「我真的像恶魔?」他盯着她,像在等待她的答案。
「你……根本就是撒旦。」她小小声的说。
撒旦?!恶魔的头头吗?
他为之失笑,放柔了眸光,密长的睫毛像两排扇子似的,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温度和……魅力。
「我好象开始期待,往后的日子你会给我什么不同的惊奇了。」
往后的日子?「你的意思是说……我……我……」她高兴得说不出话。
「不喝义式卡布其诺了,你能弄出什么热饮我就将就着喝吧。」他嘲讽的勾扬起嘴角。「人不是万能的,是吧?」
Cinderella的脸红了,好一会儿吶吶的说不出话。「我……我可以学。」弄吃的方面她还有些天份,只要煮过一次给她看,她大致可以试试了。
「总算还有些骨气。」
这句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先生说话……好象即使是夸奖人也会长了好几根长针。」
「丫头……」
「我叫Cinderella。」
「Cinderella,我期待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习惯这里的一切,当然包括……我,还有我即使是夸奖人也会长了好几根长针的说话方式。」
她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很不好相处呢!怪不得请不到人来照顾他。
不管了,反正她可以确定今晚有地方可以睡,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三章
维也纳森林厚重的木门再度被推开,流泄一室的优雅旋律令人惊喜的是来自 Kin的萨克斯风。
低沈优雅的乐声中有着若有似无的忧伤,这种能解读成寂寞的感触,旅人懂、不得志的人懂、了解寂寞的人也懂,而不懂的人也无所谓,静静的欣赏着音乐也是一种享受。
也许是心情对了,Kin今天的忘我程度倒是少见。有着深刻五官轮廓的他真的很适合这种即兴演出。
萨克斯风给人的感觉是有些沧桑、感觉成熟的乐器,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吹奏起来更加有味道。
「这样的年纪,」James托着下巴,一脸陶醉的听着Kin难得的即兴表演。「真的很适合这种乐器。」每当Kin吹奏着萨克斯风时,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沧桑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极富成熟男子魅力的人,可当他风趣的和他们打屁、耍宝时,又让人觉得他只怕二十岁不到。
他回过头问着Hermit,「Hermit,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可她理都没理他的继续拿着冰锥凿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理都不理我一下,小心由酷变冰,到时吧台就可以移到那座黑色钢琴旁,和那冰山美男作伴。」说到「黑色钢琴旁」和「冰山美男」他还刻意压低声音,可见平时受Narcissus的「寒毒」所害有多深。
他实在弄不懂,好好的一个绝色美男子,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周遭建立起冰山防护罩,他是怕别人觊觎他的美色吗?
Hermit不理他,他叹了口很长很长的气,又径自说:「不知道我到了Kin的这年纪,适不适合吹奏萨克斯风?」
「不适合。」
旁边有个小小、甜甜的声音传来,James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很「公主」的脸。「灰姑娘,请问我为什么不适合?」他学着她洋声洋调的中文。
吐他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有一段时间没出现的Cinderella。
他觉得她很适合灰姑娘这个名字,虽然她在人家家里帮佣,可他却觉得她一点也不像出身不好的人,举止斯文优雅,说话轻声细语,而且英文说得比中文流利,又长得漂亮,像个公主似的,依她现在的处境看起来,他倒觉得她像落难千金。
「你和Kin的感觉不同,他有一种Blue的感觉,而你很阳光。」
「你怎么知道我老的时候不会Blue?」
她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感觉,「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让人有Blue感觉的人,即使是老了。」
Hermit插话道:「她的意思是说,你到死都是这副巧言令色、脸皮比墙厚的死样子了。」
James一脸夸张的绝望样。「亲亲Hermit,你怎么可以联合外人,欺负『内人』呢?」
他自称为她的「内人」?她快吐了!Hermit翻了翻白眼。这恶心巴拉的家伙,当时老板怎么会雇用他?!Hermit凿冰的力道又加重了。
亲亲Hermit?「James,你和Hermit是情人吗?」Cinderella好奇的问。
「我……」
Hermit还没开口,James笑嘻嘻的对Hermit挤眉弄眼的。
「喂!有人问我们是不是情人耶!」
Hermit拿起凿冰锥向着他,一脸酷样。「你不要命了吗?」这家伙是什么表情?!还真想让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吗?
Cinderella看着James绕在Hermit身边逗她,虽然Hermit不是发火、不理他,就是一脸无奈,可谁说这样就不可以是情人?「你们的世界真令人好奇。」
他以为她指的是工作。「酒馆吶?很好玩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不……我是指你和Hermit。」她笑了。「你们是情侣吧?」
James开始听出一些不对劲。「然后呢?」
她小小声的说:「你们不是Gay吗?」
他瞧了瞧Hermit,很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哈哈……Hermit,可怜噢!你现在即使戴假发、化浓妆、穿长裙也改变不了给当成男人的命运了,怪不得最近店里女客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原来是有你这只『招财猫』啊!哈哈……」
无视于Hermit投过来的杀人目光,以及手上锋利的凿冰锥,他笑得很开心。
Cinderella没听出他话中的玄机,接着问:「你是0号,Hermit是一号对不对?」 Hermit看起来酷酷、冷冷的,而James像花蝴蝶,因此她才这样猜。
James的笑声戛然而止,咳声不断。「咳咳……啥?我是……0号?」这他看起来有那么娘吗?
Hermit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托盘上放下一杯「蓝色珊瑚礁」,「亲爱的『女朋友』,干活去!」
James为客人送酒去时边走还边想,我很娘吗?长得很娘吗?否则灰姑娘为什么说我是0号?为什么……
萨克斯风一曲吹奏完毕,最后的旋律飘散在酒馆中,Kin收起乐器走向吧台。「嗨,Cinderella,快三个星期不见了,你还好吗?」
「好。」她很喜欢Kin,因为他是她到台湾来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许年龄是相差了不少,可她真的觉得他像爹地,他们有一些特质很像。
「还在老David介绍的地方工作吗?」
「嗯。」她笑得很开心,没想到只算有一面之雅的人会这么关心她。她有些感动。「可是我待下来,老David却不见了,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