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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萱王府已是傍晚了,索情站在门前的石狮前抬头看著红底金字的萱王府三 个字不禁有些茫然。
往后的日子真的要在这里过了吗?
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一身男装。昨天夜里在萱王府她彻夜辗转难眠,以一个姑娘家的身分待在萱雪寒身边,她怎么想怎么不对、怎么想怎么尴尬,反正只当书僮和大夫嘛!她又不用洗衣、烧饭,一身男装合适些。于是巴不到天亮她就溜出萱王府换装了。
又抬头看了下牌匾上的字。还真不想进去。接著她听到了一声比一声清楚的马蹄声 。
距离她十来步的距离,萱雪寒一勒缰绳。
“你在这里干啥?”他看著她。
呃……怪了!她一身男装,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真厉害。“我……”
“昨天我喝醉了,连你也喝醉了吗?醉到现在才出现。”
“我到外头买了套男装,我想……这样跟在你身旁会比较方便。”她讷讷的讲,不 知道这理由对他而言可不可以接受。其实她会那么晚回来,是因为又跑到山上去采药, 这才会这么晚回来。
“方便?”萱雪寒挑眉,打量她一下,嘲弄的说:“真是方便。”
这种笑法令人很讨厌耶!昨夜还以为他变了性情,一早醒来竟全打回原状,他昨夜 果然醉得厉害。
两人一同进了萱王府,萱雪寒命林总管带索情到她住的地方,因为是比照聘来的大 夫形式,所以她并没有被安排住在下人处。
前有绿杨垂柳的静雅,后有红莲映池的景致,她住的地方不大,却十分雅致。
“索大夫,这地方还满意吗?”林总管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地打量起她。王爷不是 说大夫是个姑娘,怎她一身男装?是女大夫没来,来了大夫的哥哥吗?“王爷有令,若 不满意可以再换地方。”
“这地方行了。”这地方已比她住过的任何地方都好了,原以为会被安排到下人处 和一群人共寝哩。
“王爷住的地方就在左前方,书房则是另一方向的那栋大屋。你是直属王爷的,因 此有啥事直接跟他禀明即可。”王府的规矩多,连丫鬟都有大丫鬟和小丫鬟之分,不过 ,这些规矩用不到这大夫身上。
听了他的话,索情心里又不太舒服起来,她微蹙了眉,不爱听到她属于谁的话。
见她沉默,林总管开口说:“索大夫,你是王爷的贴身大夫,因此得跟在王爷身边 ,以供差使。”
他在暗示她该上工了吗?
“我知道了。”贴身大夫?萱雪寒是得了肺痨,还是朝不虑夕了,要她成天黏著他 干啥?这些话只在心中暗自嘀咕,她可没敢说出口。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的来到了萱雪寒房门口,索情伸手叩了门,里头传出了回应。
“进来。”一看来者是索情,萱雪寒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她自己 来了,省得他要人去叫她过来。
“你受伤了吗?”这是她惟一想到他找她的原因。
“没受伤我不能找你?”他将外衣脱掉,拿了一件新的外衣换上,然后扎紧铜扣。
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却看得索情脸红心跳,赶忙转过身。
他……他很习惯在女人面前换衣服吗?
她紧张的样子看得萱雪寒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里头还穿了好几层哩,更何 况……”他又露出那该死、可恶又恶质到极点的笑容,“想看我赤裸身子的样子那可不容易,能看到是你的福气。”
“少……少臭美。”
“臭美?”萱雪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若真没行情,我可不随便乱掰。”看她 仍面壁而立,他摇头苦笑,“精采画面没了,你可以转身了。”他发觉逗著她玩真的很 有趣,但……这似乎违反了他当初找她来的原意。
他那眸子掠过一瞬懊恼的神情。
“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再辛苦的工作她都愿意承受,可是她绝不被当傻 瓜耍。“你再不说……那我……我要去帮药草分类了。”
“今晚我必须去一个地方,你得陪我一块儿去。”
“什么地方?”
“醉仙楼。”
醉仙楼?醉仙……楼?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呀?索情想了想,忽地脑海里掠过一群浓 妆艳抹的女人站在大红灯笼下招呼客人入门的情景。
“醉仙楼?”她惊讶地低呼出来,终于想起来它是什么地方了。“王爷……醉仙楼 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我……”她低著头脸一红,“我又不是那里的姑娘……却… …却进出那里不好吧?”
这次萱雪寒倒没有强迫她,只说:“如果你不想见一个人,你是可以不去。”
“谁?”
萱雪寒看著她,眼中忽然有嗜血的杀意,“钟国丈。”
“他……怎会到那种地方?”她一怔,心想,一个国丈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会 到那种地方、喜欢那里依红偎绿的女子?
“因为那里有一个他喜欢却始终得不到手的女人。”他说话的样子有著山雨欲来的 感觉。
“他得不到,而你得到了?”索情忽然这么说。话一出口,藉由他讶异的一瞥,才 赫然发觉她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话怎么会有吃醋的意味?
“我……”她藉由转身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我……会跟你到醉仙楼,方才那话……鲁莽了……我……”说著,她推门走了出去。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萱雪寒面前常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说这些话的原因又是什么 ?
索情啊索情,你愈来愈不对劲儿了,到底是怎么了?
正当她苦恼不已之际,另一头的萱雪寒则敛去他在人前的笑容,冰冷著一张脸,那 孤绝而沉冷的眸子透出些许温度。
索情对他动情了?若是,这和他当初的预期一样,他正朝著让她生不如死的目标前 进。可他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方才她眸子里吃味的火仿佛燃进他胸口,在无预警中, 竟让他不由自主地扬了嘴角。
一切原在他掌握中的,何以现在……他反而也被拉著往陷阱里走?
莫非他也……不!不可能。
☆ ☆ ☆
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人真的已经四十多岁了?
徐娘半老的年纪尚有这番姿色,可想她年轻时必然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
索情瞧美女瞧得都两眼发直,没发觉她身边很快速地聚集了五、六个姑娘,还没弄 清情况,她就被一群姑娘拉著往另外一间房间走。
“呃……王……王爷。”她求救似地看著萱雪寒。活到那么大,大概今天最狼狈。她一面求救,一面还紧拉著衣服,免得衣服一件件给这些举止粗鲁的女人剥了。
“索大夫,好好去玩玩吧!”萱雪寒恶质地给她一个笑容,仿佛说“自求多福吧” !
被拱进一个房间后,索情只得听天由命地任人摆布了。看著满桌的菜和酒,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大夫呢!我最喜欢大夫了。”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往索情粉嫩的脸上一亲。
她没想到这边的女子都如此豪放,一个不留意给留了个大唇印在脸上。
“听说你姓索是名大夫是吧?奴家我的名字叫月花。”
“我叫银钗。”
“我叫艳红。”她拿起一杯酒,“索大夫,我先干为敬。”一仰头将酒饮尽,然后 她将杯倒著一晃,“干啦!换你了。”
“我不会喝酒。”一喝了,天晓得要发生啥事,她真的不能喝。就她所知她共有两 次喝酒的经验,却也醉了两次。七岁,她第一次偷喝师父的桃花酒,结果狂奔到山下养 猪人家的猪舍,抱著小猪同眠了一夜,隔天主人点猪时发现多了一头,才把她送回山上 给师父。
第二次是她十三岁时,师父为了治好她的“惧酒症”,替她把解酒药方和蜜酒一块 封入瓮中,开封后第一杯即要她喝,结果悲剧又发生了。她奔入林中打晕了一只外出觅 食的老虎,然后抱著它一块睡。师父发现她后把她捡回去,从此以后到师父去世,就一 直严防她再喝酒。
“不会喝酒?怎么可能?”艳红不相信。“跟著萱王爷来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酒 国英雄呢。”
“他常来这里?”索情问。
“有咱们的崔嬷嬷在此,他常来呢。”银钗一笑,“萱王爷可是惟一曾在她房里过 夜的人的,就连……”她压低声音,“连国丈都不曾哩。”
“崔嬷嬷?谁啊?”嬷嬷这不是老鸨的意思?萱雪寒喜欢老鸨?
“方才你眼睛看得发直的那大美人啊!她和萱王爷可好著,虽然两人年龄……呃… …反正女大男小也没啥不好。”月花说,这才发觉索情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怎么了 ,索大夫?”这大夫的相貌可美得紧,若不是一身男装,会让人误以为是少见的女人哩 。
“没事。”索情无神地拿起了酒杯,一仰头就把酒喝了。她一喝,众家姊妹齐拍手 欢呼叫好,又忙著替她斟酒,于是她一杯接一杯的喝。
那头众女围著索情胡闹之际,这里的崔云和萱雪寒正秉烛夜谈。
“雪寒动心了。”为他倒了一杯香茗,崔云忽然说。
“什么?”他一怔,这才回过神。
“你是云姨看大的,我会看不出你心里想什么?”
萱雪寒六岁时,他被忠仆护送到昆仑学艺,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孩子。这孩子长得 像他爹,也就是她初恋情人、同门的大师兄。师兄妹两人无缘结为夫妻,但她对他爹的 痴心仍在,因此,她对待师兄的遗孤也就特别疼爱。她疼爱他,一如他爹当年疼她一样 。
“云姨。”萱雪寒看著她,在她面前,他可以卸下在人前的虚伪面具,他的性情一 如他爹的孤绝冷然。“有一种人今生不能爱,爱了注定要痛苦的。”
“情况跟我和你爹一样吗?”彼此恋慕,却因为他爹自小和另一王府的郡主有婚约 。
萱雪寒摇头,存心转移话题。
“她一身男装,你仍看得出来。”他一笑,“云姨的眼力真好。”有些事他不愿多 说,那些事就搁在心头吧,因为就算说了也解决不了。
“男人哪能貌美如花,就连阴柔如你亦有男子的英气,那姑娘少了这股英气。”心 细如发的她,又怎看不出他对心事不愿多说。“雪寒,你的心事你不愿提,云姨也无从 了解起,但……无论如何,雪姨希望你能快乐。”十多年了,对当年仅六岁的小男孩而 言,雪寒所背负的苦真的太多了。
“人生没有什么值得快乐的事。”
“不是没有,而是你拒绝去接受,我明白你心里的苦、萱家的冤,可是,不要因此 而拒绝所有的快乐。”
“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忘了快乐是为何物。”他忘不了萱家人血染刑场,一个个身 首异处的残忍画面,他忘不了爹在刑场和泪狂笑的喊著刎颈之交的模样。
萱家会有今天不全拜钟、索两家所赐,又拜谁所赐?所以今天,钟有期一家,他绝 对不会放过,索丹青自杀谢罪,呵!索丹青的命真有价值,一命抵上四百多人的命,事 情有如此简单吗?不!
索情,身为索丹青的独生女,他为她惋惜。萱雪寒想著心事。
崔云难过的看著他。看雪寒如此痛苦她为他心疼,可又不能劝他忘了萱家所有的仇 恨,异地而处她尚且做不到,更没资格劝人。
“雪寒,钟老贼今天不会来了,他稍早已请人来告诉我。”她换了话题,“你那头 搜集他的罪证搜集得如何?”
“已得到一部分了,剩的就是从钟府偷出伪玉玺,如此一来万事皆备,只差东风。 ”他话中有话的说。
萱王府当年怎么被抄家的,他就要钟有期遭到同样的报应!差就只差在萱王府当年 是被冤枉,而国丈府嘛,那是死有余辜。
看著萱雪寒森冷的笑容,崔云不禁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窜起。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 如此高深莫测?变得连她也无法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玉玺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萱雪寒摇了头,“待钟老贼大寿,届时他一定会大宴宾客,到时候人多纷乱好办事 。”
“看来你早有打算了。”她淡淡一笑,这才发觉外头的锣已敲了一下。“哎呀,已经一更天了,不知你那朋友现在怎么了?”
“姑娘家对姑娘家还能怎么了?”他喝了口茶,一点也不担心。
“说得也是,不过那几个丫头的酒量都好,若是你那朋友酒量不好,只怕现在已被灌醉了。”崔云看著他,“夜也深了,早些回萱王府吧!免得届时给人传成你夜夜寻花问柳不知节制。”
“不早传成这样了吗?”外头人对他传得愈糟愈乱、愈像纨裤子弟愈好,免得钟老贼老注意他。
“你啊。”崔云摇了摇头。
“说到我这形象的塑成,你居功厥伟哩,若不是你在每个到此的达官贵人说萱王爷 如何荒淫无节、饮酒无度,我这人人心中的征北英雄还真难‘蜕变’成纨裤子弟哩。”
“你这是怪云姨喽?”崔云一笑。“行啦,快去看看你那朋友吧。”
萱雪寒才站起来,外头有人连门都忘了叩的就跑进来,“萱……萱王爷……索大夫 他……”
银钗还没把话说完,萱雪寒就立即冲出去了。
“哎哟!”银钗一顿足。“人家还没说完啦!我是说索大夫色性大发,死抱著月花又亲又抱,还……对她上下其手啦!”想不到长相斯文的索大夫那么……那么好色。
他那双又修长又白的手顺著月花的身子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哎哟!她在醉仙楼待了十多年了,这么好的技巧她头一回见到,光用看的就教人口干舌燥。
“索大夫对月花上下其手?”不会吧?她不是女的?难道她有那种“断袖之癖”?对于方才萱雪寒的话,崔云似乎有些明白。
怪不得!怪不得雪寒一脸哀怨又绝望的说──有一种人今生不能爱,爱了注定要痛苦。
原来如此!原来他早知道她是爱不得的,也难怪他认为人生没有什么值得快乐的事。
可怜的孩子,原来他的世界那么黑暗。
萱雪寒发觉这是他第一次笑不出来,也觉得第一次那么丢脸。
他带来醉仙楼的客人就算醉了也都能保持一些形象,大不了睡著了雇顶轿子送回府而已,最离谱也只有上一回李将军醉了之后,大跳贵妃醉酒吓走一大票客人而已,而这回……萱雪寒抚著额真的不知从何说起。索情她……她竟意图想非礼醉仙楼的姑娘,把人家姑娘扒得只剩一件肚兜和裙子,然后趴在“温柔乡”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