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好厉害喔!”
可惜秋波这句夸赞的话,在经过三天之后——
“小姐!去雁公子真会如你所说的把玉鸳鸯送来给你吗?”秋波的问话不单没劲,且充满狐疑。
唉,小姐大概是在自我安慰吧!
“死秋波,你敢怀疑我!”脸色早巳难看到极点的俞影,猛地拍桌站起。
白去雁,你敢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秋波急急叫道。
“找他。”头也不回地扔下话,俞影立即夺门而出。
俞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当场僵立在原地;然而,她的身子虽然像根铁柱,但那对鲜明灿亮的眸子可是异常的灵动。
“你终于晓得要来了。”俞影的冰语明显地夹杂着杀气。
一贯温和的神情、一派优雅的气韵,再加上一股难以用笔墨去形容的飘逸神采,他,一身白衣的白去雁,终究是来了。
“你脖子上的伤……”
“死不了人的。”哼,现在才问,不会嫌太晚吗?
“影儿,唉!你还在怪我?”当他一接到阎伍转告的话时,他多么想立刻赶来看她,但是他不能,因为江堡主身上的余毒未清,而且接下来的几天更是能否一举歼灭明圣宫的关键期,故他无法放心离开。
“怪你!我哪敢?”俞影失声嘲讽。
“影儿,我们进去再谈好吗?”偏望着纷纷探出头来的临近房客,白去雁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你走,走呀!我才不屑你来看,走!”或许她已经等得心浮气躁,或许是在毫无准备之下乍见他,更或许是其他的复杂因素,反正俞影就在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下,直想把白去雁赶走。
“影儿……”白去雁唤她的嗓音异常地轻柔。
“小姐,你干嘛把白公子赶走,那玉鸳鸯不就——”秋波及时把失去理智的俞影给强拉进屋,并悄声地在她耳畔喃道。
俞影一震,意识倏地一醒。
她在干嘛?要赶他走也要等拿到玉鸳鸯之后再做呀!
“秋波,你先出去。”俞影直直瞪向踱进屋的白去雁,还不忘屏退在旁偷瞄他俊容的婢女。
“小姐,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再次观了一眼俊美的白衣公子后,秋波不自觉地扯扯俞影的衣袖。
“你留在这儿只会越帮越忙,下去。”俞影恼恨地瞅着径自倒茶啜饮的白去雁,不敢置信他竟一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优闲模样。
可恨!
“下去就下去!”秋波咕哝完,嘟着嘴推门离去。
@-@-@
“拿来。”白皙的掌心摊放在白去雁眼下。
“影儿,先坐下来。”白去雁抬起深邃的柔眸,定定凝视俞影漠然的小脸。
“废话少说,把玉鸳鸯交出来就是。”自从她被江家堡的人误认成明圣宫的奸细后,她就对成名一事彻底死心。现下,她除了想尽快拿到玉鸳鸯赶回俞家之外,别无他想。
“影儿,坐下来好吗?”敛起柔眸,白去雁和缓的语气隐含着一股坚定之意。
只想揍人的俞影,根本把他的话当成放屁一样,但就是有种奇特的力量今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先让我看看你受伤的颈子。”
她一落座,白去雁便马上伸手抬高她的下巴,让来不及反应的俞影,当下拧紧眉心。
“不要你管。”
俞影欲挥开他的手,谁知他已早一步放开她。
“这种药膏可以很快去除那道刀痕,你请秋波姑娘每晚帮你涂抹。”白去雁从腰间取出一瓶药膏递给满脸净是不悦的俞影。
“哼,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广不知是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副总领划一刀,俞影赌气地偏过头不接。
“影儿,我知道你能体会出我在当时的不得已。”虽然她差点坏事,但她在议事厅的表现,却让他倍感窝心。
没错!就是因为她懂、她明了他眼底之意,所以她才没因一时气愤而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没那种本事。”她偏过去的颊畔顿时染上一层微微的红晕。
白去雁含笑,别有深意地将话题转了回来,“既然你不要秋波帮你抹,那换我成吗?”
“你……你不要脸、下流广俞影骤觉心口一阵乱跳。
白去雁看她还是不拿,便伸手握住她搁在桌上的小手,除了将药瓶塞进她手中外,还顺势包裹住她整个小手。
“你……”俞影直想把那瓶药膏丢向他那张可恶的笑脸上,但最后,她还是强忍下来。
不行,万一他翻脸不认帐,她岂不是拿不到玉鸳鸯?俞影把忍住的理由全归究到这个原因上。
“你到底给不给?”她的耐心已所剩无多。
“影儿,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白去雁握紧她的手,原本带笑的温柔神情已不复见。
果不其然,俞影先是沉下脸,然后再用一种罕见的凝重口吻一字一字地对他说:“白去雁,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如果他敢重复先前的那段话,她就——捏在手里的药瓶,随时有碎裂的可能。
白去雁暗暗喟叹,“江堡主要击溃明圣宫,就只差一步了。”明圣宫原本只针对江堡主一人,但在得知武当及青城二派掌门即将到访后,便想一举铲除另二派掌门;但要有此行动,明圣宫必须增派人手,甚至是倾巢而出,到那时,他们就能将意图吞灭整个正道武林的明圣宫给一网打尽。
不过,俞影现在绝对听不进这些话。
“再不给我玉鸳鸯,我就杀了你。”该死的混帐东西!怒到最极点的她,摆明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若要玉鸳鸯救人,没有我是不行的。”白去雁委婉地向她解释。
“我不要听废话,我只要玉鸳鸯、玉鸳鸯。”一手不能动,但她还有另一只,一道凌厉的掌风随着话声甫毕,猝然袭向白去雁。
他无奈之余,从容偏过头,让俞影这一掌落空。
俞影当然不死心,招招向白去雁逼近。
“小影儿,你再听我一言。”
“不听、不听……”
白去雁眼睛一眨,瞬间扣住向他脖子袭来的掌刃,然后再对一脸愤恨难消的俞影叹道:“好,我给你玉鸳鸯就是。”
“现在?”登时,她睁大惊疑不定的眸子。
“对,现在。”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深刻领悟到她非拿到玉鸳鸯不可的决心,而他,还能不给吗?
白去雁松开她双手的同时,唇角诡异地漾出一抹极淡极轻,却让人分辨不出其意的笑容。
“你、你拿就拿,干嘛脱衣服?”看白去雁忽然解开衣襟,俞影不由得跳离他老远,“我可警告你,不要再给我耍什么花样喔广
“你不是要玉鸳鸯吗?”她跳离的可爱动作,让白去雁不禁一笑。
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只要他想、他要,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将她重新捉回到自己的掌心上。
就在白去雁稍稍解开外衣襟扣,并从最内层,也就是与皮肤最相贴的胸前掏出一样东西后,俞影竟不受控制地慢慢走向他。
“这、这就是玉鸳鸯?”好美、好漂亮。
俞影目不转睛地瞪向那块躺在他掌心,上头刻有一对雌雄鸳鸯、色泽青绿且隐含透明的半环形玉佩。
“没错,它正是你一直想偷到手的玉鸳鸯。”对于她反倒不敢一把抢过的犹豫憨态,白去雁不由得漾起一抹宠爱的笑。
“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俊雅的神情蓦然一敛,他拉过她迟迟未敢伸出的小手,再将玉鸳鸯放在她的掌心上,语气慎重地对她说道。
一碰触到玉鸳鸯,俞影就感觉有股暖流直冲她的心口;她一呆,不自觉地收拢五指,怔忡地凝视这块能救命的绝世珍物。
她,真的“偷”到手了。
“我会好好保存它,等我娘亲的病一好,我一定再把它还给你。”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玉玦,俞影的心中竟有一股难解的莫名激动。
“不,你不必还给我,玉鸳鸯已经是你的了。”玉鸳鸯一旦送出,就代表某种承诺已经开始。
影儿,我的妻呀!
“我的了?”难掩惊愕的俞影,根本不敢置信白去雁竟将这块稀世绝玉送给她,“是我听错,还是你讲错?”她瞪直了眼,瞬也不瞬地瞅着一双炽烈如火,却也温柔如水的子夜乌瞳。
“你没听错,我也没讲错,除非你将它‘送人’,否则玉鸳鸯——”
“我才不会将它送人呢!”俞影紧张地截断他的话。
凝视她将玉鸳鸯紧紧贴抵心口,白去雁的眸光乍然一炽,但他除了淡然一笑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她有天迟早会懂的。
之后,二人便都静默下来。
其实,应该说是终于“偷得”玉鸳鸯的俞影,陡然不知该对白去雁说些什么才好。
谢谢他……不!她干嘛谢他?他们可是有条件互换的。
可是,他居然大方到将玉鸳鸯送给了她,害她拿得有点心虚。
笨,你心虚什么?你可别忘了三天前你在江家堡平白无故地遭受到众人的诬赖与指责。对,这块玉鸳鸯就等于是扯平她所受到的屈辱。
“我天亮就走。”
“你可以多留几天。”
二人有默契的同时开口,但内容却是南辕北辙。
白去雁轻轻叹笑,俞影小嘴一撇。
“我娘亲病了很久,我想赶快回家看她。”听那位老婆婆说,只要用嘴含着玉鸳鸯,再什么严重的病情也会很快痊愈。
“你娘亲是得了什么病?”白去雁如此一问。
“你又不是大夫,告诉你也没用。”
“影儿,我是怕你失望。”他轻摇着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模样,“你真的执意要走?”他再度问道。
“当——”到嘴的然字又冷不防吞了回去,俞影突然瞄了他一眼,又状似别扭地垂眼低凝胸前的玉鸳鸯,这样的动作反复了三四回后,她终于吸足一口气,娇羞地嘟哝:“我可以再等你两天。”说完,她的脸颊意外地泛出两朵娇美的红霞。
出其不意的,白去雁猛地将她拉入怀里,低首枕在她肩上,鼻间嗅着她发际所传来的淡淡清香。
怎么办?他不想让她离开了。
不如就将她直接打晕,等江家堡的事一了结,再让她醒来。不过到时,她恐怕会气得将他生吞活剥呢,呵!
猝不及防下,被他结结实实圈抱住的俞影下意识地挣扎,但随之而起的莫名悸动,以及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独特气息,都让她全身一软,顺从地瘫入他温暖的胸怀里。
然而,这种异常柔和的气氛很快就被一句话给打破。
“我目前还走不开身,你能不能再多等我几天?”
倏地,俞影的双手使劲一推,而原本融合成一体的两人也顺势乍分。
“我后天就走。”俞影咬着下唇,恼怒地撂下最后期限。
该死,她刚才是着了什么魔?
更何况,她要几时回家根本不干他的事。讲白话一点,就是她一点都不希罕他同她一块回家。
“影儿……”
“我讨厌听你那些解释,你走。”哼,反正江氏兄妹永远比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偷儿重要得多。
俞影开始钻牛角尖。纵使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那里去。
唉!白去雁知道她心意已决,就算说再多也无益。
最后,他只得走了。
不过在临走前,他仍留下一句简单却颇具深意的低语:
“等我。”
@-@-@
等他?哼,他凭什么叫她等他?
所以,在昨儿个等不到白去雁,而今儿个也不奢望他会突然出现的情况下,俞影与秋波便在两天后的一大清早就上路了。
“小姐,你会不会骑太慢了?”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跑在官道上,但骑在后头的秋波,却因为俞影的驰骋速度越来越慢而差点超越她。
俞影闷不吭声地斜瞥与她并骑的秋波后,猛地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马儿便开始放蹄往前急奔。
讨厌,她到底在不舍些什么?
“小……小姐,你等等我呀厂被小姐搞得一头雾水的秋波,连忙策马跟进。
午时,艳阳高照。
已是满身大汗的秋波,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官道旁有间供人半途休憩的小茶棚,连忙对前头的俞影大声喊道:“小姐,我们喝口茶再走好吗?”
俞影虽没有应声,但秋波知道小姐的坐骑已慢慢减缓速度,而且就正好停在茶棚前方。
“二位姑娘,这边请。”
俞影与秋波一下马,一名小二哥即动作利落地擦拭着沾有一些尘沙的桌面,当二人一坐下,小二哥马上送来一壶茶。
由于路过的客人通常只喝了碗茶就走,所以茶棚内只随意摆了四五张桌子,不过因正值晌午,在随后四名带剑的江湖客走入后便坐满了。
就在这四名江湖客你一言我一句地大声谈论时,俞影的神情也随之一变。
“江堡主不愧是我们的武林盟主,一出手就把明圣宫那些妖人给杀个片甲不留。”
“是呀,听说江堡主早就清楚潜伏在堡内的明圣宫奸细是谁,所以便趁武当及青城二派掌门连袂上江家堡时,故意将计就计,让他们误认他跟二派掌门同时中毒。就在明圣宫以为奸计得逞,正要大举进犯江家堡……”
“怎么样?”
“结果呢?”
别桌的江湖人,早已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尤其在听到最重要的关键时,都纷纷追问起来。
这名江湖客得意地斜睇众人一眼后,才继续接道:“就在明圣宫宫主奚厉现身时,堡主及二派掌门全都安然无恙的起身。这让明圣宫众妖大为吃惊,想当然耳,正道便趁他们因奸计失败而军心涣散之际,一举将明圣宫击溃。”
“好哇广
“真是大快人心厂
众人不由得为正道的得胜而欢呼。
“不过……”
江湖客这么一顿,令众人霎时停止欢呼声,心也悬得老高。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正捏紧手中那只粗劣茶杯的俞影。
“还是让受到重创的奚厉给逃走,而且……”
“而且什么?”
“这次正道虽然赢了,但这一战还是死伤惨烈,我听说江堡主及二派掌门或多或少都有点受伤……”
“小……小姐,等等我!”
茶喝到一半的秋波,瞥见小姐二话不说地起身冲向马儿,连忙将喝茶钱往桌上一扔,心急地追赶过去。
“小姐,你怎么走回头路?等等我呀广
@-@-@
待俞影及秋波赶回镇上时,已近傍晚时分。
说她冲动,她不否认;说她担心,她才不愿承认。她只想去确定白去雁是否缺了只胳膊,或少了一只腿,甚至是,连命也卖给了江堡主。
仰头望向隔着一层厚墙的江家堡,俞影既踌躇又矛盾。
说实在话,从她听到那名江湖客谈及这一战死伤惨烈后,她就一直害怕到现在。她怕,怕白去雁真的如她所想的……她捏紧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