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连富一脸错愕,正准备破口大骂。“你……”
“吴公子,上来吧!”虞妍伸出手,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真想踹聂刚一脚,他分明是故意的。
吴连富感激涕零地抓住虞妍的手,连滚带爬地翻上船。他扯下脖子上的麻绳,摔在甲板上,怒气冲冲地扯住聂刚的领口。
“你这个下三滥,竟敢打本少爷,还勒我脖子——”
“吴公子,”虞妍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该为你冲动之下做的事向我道歉?”
吴连富一听,气势顿时减了一半。聂刚冷冷地扯开他的手,吴连富趋前对虞妍道:“在下方才冒犯了小姐,请小姐原谅。”他拱手作揖。
“今天的事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不想与你计较,希望你好自为之。聂刚,回岸。”虞妍下达命令。
“是在下不对。”吴连富再次道歉,但见虞妍不与他计较,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的窃喜,这表示他还有机会。“可这狗奴才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将我扔到湖里,还用绳子打我的头,害我差点溺死——”
“吴公子,别再说了,我自有主张。”虞妍皱下眉头。“别忘了,一切起因于你的无礼。”
一提到此,吴连富便无话可说,只能应声道:“是,是。”
虞妍瞄了聂刚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划着船。此时,吴连富打了个喷嚏,虽是盛夏,但掉到湖里也让人吃不消。
“公子还是到舱内休憩,小心着了风寒。”虞妍叮咛。“等会儿我叫厨娘熬碗姜汤。”
“不用了,我身子壮得很。”吴连富拍拍胸脯。
“而且这烈日当头,哪有啥凉意?”
虞妍也不勉强他,娘说得对,男人都好面子,但在她看来只觉好笑又愚蠢。
她望着四周的水泊,荷花一旁静静盛开,清风拂来,夹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气,原本想赏花的心情却已被破坏殆尽,如果每个男人都像吴连富这般饿虎扑羊的模样,她恐怕只能用“失望”来形容她对男人的感觉。
“小姐……”
虞妍望向岸边,小鹃挥舞着双臂,站在她旁边的是已回府的戴安,他好象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船才刚停泊,小鹃已喳呼道:“小姐,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自己游湖去了?”
虞妍假装没注意到吴连富伸出的手,自行下了船,吴连富碰了个钉字,但也不以为意地跟在她身后踏上草地。
“你方才跑去哪了?”虞妍问道。
“我刚摆好甜汤,吴公子就来了,所以奴婢便去找小姐……咦!吴公子怎么湿透了?”小鹃一脸诧异。
吴连富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虞妍对小鹃道:“别问这么多,去吩咐厨娘煮碗姜汤。”
“不用了。”吴连富连忙道。“我回家换件衣裳就行了,我下午还有事,明天再来拜访小姐。”
虞妍也不勉强他,只道:“明天我要到庙里上香,吴公子还是改天再来。”虞妍又转身吩咐。“小鹃,送吴公子。”
“可是……”她才说了两个字,便立刻改口道:“是,小姐。”小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公子,请。”
“告辞。”吴连富对虞妍拱手作揖,而后瞪了一旁的聂刚一眼,这欺人太甚的狗奴才,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待两人走后,虞妍转向戴安。“你来这儿做什么?”
“是小鹃硬拉我来的,她说我私自出府买酒要定我的罪。”他气愤地叫嚷。刚才他和旺伯买完酒回府,就见那凶女人在柴房东张西望,他还没问她鬼鬼祟祟干嘛,她就反咬他一口。
“所以她就拉你来找我?”虞妍笑问,他们两人就爱斗嘴,像是犯冲似的。
“小姐,你评评理,我陪旺伯出门是怕他走失,买酒也不是我的主意,她干嘛找碴?”戴安仍难掩不平,那女人根本是存心找麻烦。
“这件事聂刚同我说过了。”虞妍示意站在身后的聂刚上前。“我有事和你谈,跟我到书房去。”
“什么事?”发问的是戴安,大哥该不会闯了什么祸吧!
“关于仆人应有态度。”虞妍正经地回答。
戴安笑出声,但在瞧见虞妍一脸认真的模样后,立刻收敛笑容。
“这有什么好笑的?”虞妍皱眉。
“没有,小的失礼了。”戴安说道,只是要大哥乖乖服从听话恐怕不太容易,在狱中五年也不见他听过谁的话。
“等会儿小鹃回来,告诉她把船舱里打翻的碗收拾干净,还有,要她在册子上写‘性好渔色“四个字。”虞妍交代了几句。
“啊?什么‘性好渔色’?”戴安不解地看向聂刚,只见他露出笑意,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这么说,小鹃就明白了。”虞妍说完话,便往前走去,聂刚跟在她身后,留下戴安一人在湖边。
他仍在思索‘性好渔色’指的是谁?大哥?有可能,毕竟大哥在狱中待了五年,母猪都可能赛过貂婵,更何况在眼前的是美若天仙的小姐,大哥可能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所以小姐才要告诫他何谓“仆人应有的态度”,但是……总觉得不对劲,大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
他摇摇头,随即恍然大悟,小姐一定是指那个吴公子。
“癞蛤蟆想务必天鹅肉。”他忍不住啐了一句。
下次若真让他瞧见他对小姐不规矩,他一定踹他变太监。
虞妍一回到书房,便先喝口水,天气实在太热了。
“你也喝一杯吧!”她见他汗水淋漓。
他挑高眉毛,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最后还是决定顺从她的话,他一口喝尽杯中的水。
“你觉得吴公子怎么样?”虞妍仰头问道。
“人渣。”
她微笑道:“我不是要你说他的缺点,我是要你说他的优点。”
“没有。”
她巧笑出声。“你这样让我很难对你生气,可是你真的让我生气。”
他扬眉,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吴公子的所作所为很气愤,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一再质疑我的命令,让我很生气,我要你保证以后不能再有类似的情形发生。”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瞪他。“你口头上这么说,但我的行为却老是背道而驰,我明白你一片忠心,但若不是我及时抛下船桨,现下湖底就多了一具死尸。”
“他死有余辜。”聂刚冷声道。
虞妍深吸口气,她从没碰过像他这么难缠的人,简直是对牛弹琴,有理说不清。
“杀人是犯法的,难道你想再进一次大牢吗?”她愠怒道。“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当她吼完这些话时,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你把我最坏的一面又引出来了。”她瞪他一眼。
“什么?”他皱眉。她说话老是不着边际,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嘛,但随即耸肩,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他拿起盆栽摆在桌上,瞧见她正在画花卉。
虞妍小心翼翼地画了朵花,听见他说道:“如果没别的事——”
“我话还没讲完。”她抬头打听他的话。
“你在忙。一他见她又画了一朵花。
“我没有在忙,我是在修心养性。”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毛笔,觉得心情平静不少。“你会画画吗?”
“不会。”
“难怪你的脾气这么差,以后你每天都得用一个时辰画画。”她指示道。
他错愕地瞪着她,她真的是疯了。
“从明天开始,午后来书房,我教你画画。”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脾气太坏,而且中午劈柴只会让你更暴躁。”她再次拿起笔,又画了一朵花。
她真的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人。“我是长工,长工的工作不包括绘画。”
“我是主人,我说了就算,而且它真的有用,虽然我只画了一个月,但是效果显著,你别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吴公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会画画,所以侵犯你?”他推测,但发觉自己语无伦次,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瞪他。“我的意思是我差点打了他,但我没有,这表示我的耐心比一个月前好多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该揍他。”他交叉双臂于胸前,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这乱七八糟的对话让他火大,他甚至怀疑他们两人说的是不同的语言。
“一个月前我真的打了一个人,但是我真的不该这么做,毕竟母亲已告诉过我男人的种种德行,我不应该让怒火控制了我,那真的是一件蠢事——”
“你为什么打人?”他截断她的话,由他发问或许他会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因为他扑到我身上。”她放下毛笔。“我从来不晓得人怎么会用‘扑’这种动作,但那是千真万确的,他像猫一样扑过来。”
“他想非礼你?”他眯起双眼。“他说不是,但我觉得事实如此,所以我踹了他一脚,而他差点死掉。”她皱眉。“我不知道男人这么不堪一击,说真的,我非常失望。”
他一脸不相信,她才踹一脚,那个人就差点死掉?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你踹他哪里?”他问。
“胯下。”
他瞪大眼,无法置信,他无法理解她怎么知道男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是不可能知道这种事的。
虞妍误解了他的反应。“你一定也很难以置信吧!但他真的在我面前滚来滚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会在地上打滚,后来他滚下台阶,撞上石头,当场昏过去;更过分的是,他第二天就消声匿迹,还到处散播谣言,说府邸闹鬼,所以没人敢来应征长工。”
“他是上一任长工?”他皱眉。
她颔首。“他是个认真工作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那样,母亲曾告诉我男人天生好色,我一直不相信,直到上个月才证实,今天则更加确定。”
“你为什么役把长工送官严办?”
“没必要,他并没有真的对我怎样,而且他也受到了应得的教训。”
对于她的答案,他非常不满意。“如果他想回来府邸工作,你会再用他吗?”
虞妍考虑了一下。“应该会吧——”
“笨蛋。”他咆哮,这个蠢女人。
她瞪他。“你说我什么?如果你再如此无礼,我会惩罚你的。”她深吸口气,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画花。他竟敢对她不敬!“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从来没人这么骂她。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他压抑心中的不快。
“当然知道,但我不觉得有这么恐怖,我并不怕他或是吴公子,我有能力应付他们。”她开始画叶子。
“今天如果不是我,你恐怕就被侮辱了。”他开始生气,她真的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她笑道:“你说得太夸张了,吴公子对我不构成威胁,你一定是被我的外表骗了,我不是弱不禁风的人。”
“你太小看男人的力气。”他冷哼一声。
她摇头。“我踹昏了一个男人,你忘了吗?”
“那是侥幸。”他从鼻子哼出一口气。
“天下没有侥幸的事。”她又画一片叶子。
他愈来愈难压抑他的怒气,他要给她一个教训!于是,聂刚夺下她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折成两截。
虞妍震惊地望着他。“你在干嘛?”
“过来。”他将她自椅上拉起。
“你疯了——”她话题还没说完,便被他拉到面前,她的手腕整个被揪住。
“如果我现在要非礼你,你怎么办?”他一定要让她明白她的想法有多天真。
“你疯了是不是?”她只觉得生气,双眸怒视着他,她的背压着桌缘,让她很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和男人共处一室很危险?”
“我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她瞪他。“还不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他咬牙,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根本没有用。他真想打她一顿!他将她的双手往后压,虞妍惊呼一声,背部整个人躺平在桌面上,她的双手则被压在头颈两侧,他则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在干嘛?还不放开我。”虞妍怒道。
“你不是不怕吗?”他冷声道。
“我是不怕,我只觉得生气。”她直想踹他。她不说还好,一说他更生气了,她还不怕?
“你不怕我非礼你?”他将她的双手拉到头顶上,用一手按上,欺身压上她,两人的脸庞相距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她呼出的气息和她身上散发的香气。
虞妍杏眼圆睁地瞪着他。“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如果你真的要对我图谋不轨,你会讲个不停吗?你早就扑上来了。”
对于她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虞妍轻踢他的腿。“快点放开我,这样很难受你知不知道?”她仍是一脸气愤,瞪着他黝黑阴鸷的双眸。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聂刚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在思索到底该怎么给她一个教训,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她还不怕,总不能真的对她上下其手。
他立即否定这种想法,他生平最痛恨这种人,因此,他绝不可能用武力会侵犯一个女人,只要忆及姊姊......
“聂刚,你弄疼我了。”虞妍叫道,他愈握愈紧,快把她的手腕捏碎了,他的表情愈来愈严厉。
聂刚这才惊觉自己下意识地动了气力,他松开她的手,虞妍立刻伸手推他的胸膛,讶异地发现他的胸膛像钢铁般坚硬,只是钢铁是冷的,而他是温暖的……
“小姐。”
一听见门外廊道传来脚步声,聂刚马上直起身子,但是虞妍比他更快更急,“砰!”地一声撞上他的下颚,她惨叫一声,抬手覆上额头,聂刚则觉得下巴有点动摇,她撞的还真是不轻。
“好痛。”虞妍呻吟一声。
“没事吧?”聂刚拉开她的手,只见她额上立即红了一片。
“很疼。”她觉得头好痛。
“小姐——”
叫声才刚落,书房门已被推开,小鹃和戴安跑了进来,原本互相推挤的两个人,在瞧见聂刚和虞妍后,皆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一脸错愕。
聂刚转身面对两人,虞妍则按着额头,疼死人了。
“小姐……”小鹃叫道。“你们……你为什么坐在桌上?”方才他们两个人在做什么?从她的角度来看,好象在亲吻似的,但是……这怎么可能?
虞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们在干嘛?为什么打打闹闹地跑进来?”她跳下桌子。
“她不相信我说的话,硬要抓我来问小姐。”戴安气愤地回答,但心里也在想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难道“性好渔色”真的是指大哥?
“小鹃,你是怎么回事?我交代戴安的话,你也质疑?”虞妍轻蹙眉宇,但却引来额际的痛楚,她转向聂刚。“你的下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