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这个问题不谈,他又为何要亲自前来洛府押掩映回去?
他不是一向不愿意走进洛府?若真要捉回掩映,随便派几个人来不就成了,他又何必一定要亲自来?
难道说,他真的在意襄思那天的醉言醉语?
但,即使她那些醉话全是真的又如何?
他不是极厌恶她的贪婪,以及她虚荣浮华、不择手段的个性,或许她说得对,她所拿到的赏赐,全是别人心甘情愿送给她的,自己有何资格厌恶她?
“我干嘛怕你,又为什么要恨你?”襄思不解地眨眨眼,却突然发现小王爷的眸子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异样光彩,她没来由的俏脸一红,急急转过身去。
“因为我曾经对你……现在你有洛氏父子当你的靠山,也许用不着多久,人人都要称你一声洛夫人了。”话锋旋即一转。
“我才不会嫁给洛大哥。”她猛地转过身,急急说道。
李玄颐也没料到襄思会如此激烈地回他这句话,然而,一股莫名的释怀情绪却让他薄薄的双唇自然流露出一抹笑意。
嘿,真是奇怪,她这句有哪点好笑的呀?
“为什么不?你不是一直很期望能攀上富贵吗?”
“是没错。”
“那不就正好。”
“但我、我又不是非嫁洛大哥不可,依我的条件,自然有很多名门贵公子可供我选择。”襄思大言不惭地说道。
“哦,比方说呢?”
啥,还要比方?哼!比方就比方,谁怕谁。
襄思清清喉咙,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双手负于后,扬声说道:“比方说是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大公子啦,赵工部的二公子啦,京城富商吴三少爷啦,还有就是刺史陈大人的……”完了,她快讲不下去了。
“小思儿,户部尚书不姓刘,而工部也无一人姓赵。”李玄颐富磁性的嗓音隐约透出一丝笑意。
襄思脸蛋犹如一颗熟透的樱桃,红得可以,在牛皮被戳破之后,她真想立刻挖个大洞躲进去。
这下糗了!
她不要见人了啦!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欲夺门而出时,李玄颐迅速地扣住她的纤腕,并飞快将她拉到到自个儿身前。
“小思儿,你想离开这里吗?”李玄颐深深凝视她低垂的小脸,性感薄唇不由自主地又弯起一道绝美的弧度。
会说出这话,大概是他已不想再违背心中之意了吧。
“离开这里?”襄思抬起一张羞红的脸配呆呆地重复着。
“嗯,离开洛家。”李玄颐语气认真的说。
“我能去哪儿呀?”她下意识的问。
“当然是──”
“呵,原来是挠郡王府小王爷,真是稀客,稀客呀!”洛大人笑容可掬地站在襄思的房门前,对着微微皱眉的李玄颐与一脸大难临头表情的襄思笑道。
“洛大人。”脑袋猛然窜出的“政敌”二字,驱动了襄思的双脚,她紧张兮兮的护卫在李玄颐身前,一副“你要杀就杀我”般的勇猛态势。
“小思儿,老夫有件大事想跟你商量。”洛大人一迳的笑着,对于襄思明显的维护之意,好似不甚在意。
“什么事?”襄思回以几声乾笑。
真奇怪,洛大人今儿个的笑声还真是恐怖。
“婚事。”
“婚事!”襄思的眼珠差点凸出来。
而一直很配合的站在她身后的李玄颐,则在此时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弄笑意。
“呵呵,是谁跟谁的婚事呀?”这还用问,当然是她自己与洛大哥的婚事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半点喜悦的感觉?她的美梦就快要实现了,只要她点个头。
天呐!她快承受不住了。
她的手开始出汗,她的身子开始发颤,她的心更是拚命狂跳着,这一切的一切,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她慌、她急、她怕。
洛大人怎么会选在这一刻来问她?
“当然是你跟亭遥的婚事了。”
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仍旧从洛大人的口中吐出。
襄思佯装很镇定地瞧了小王爷一眼。喝!小王爷的脸色还真是难看。
怎么办?她好像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襄思啊襄思,富贵与贫贱就全在一念之间。但是,为什么向她提亲的人不是小王爷?
如果此时的小王爷能够马上对她说:“小思儿,跟我回挠郡王府吧。”那她定会二话不说,立刻跟他离开洛府。
但,别疑人说梦了,小王爷哪有可能对她这么说?
她早就该死心了。
“老夫已经请人看过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如何?”此事原本不该由他提出,但挠郡王府的小王爷既然在场,他怎能错过这个可以挫他锐气的机会。
“洛大人,我……”
“怎么,你不愿意?”洛大人依旧笑着,但笑语之中,隐含一丝严厉。
“不是的,我只是想多点时──”
“呵,老夫懂你的意思。”
呼!懂就好,懂就好。不然她的背脊就快被瞪出二个洞来了。
“那就改成下月十八吧,小王爷,届时您可要亲临洛府喝亭遥的喜酒哦!”洛大人彻底忽略掉襄思惊呆的模样,一双眼始终盯着她身后绷紧俊颜的李玄颐。
“洛大人!”襄思惊叫。拜托,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小思儿,你就好好的款待小王爷吧!老夫先走了。”
“洛大──”完蛋了,完蛋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
襄思浑身震颤,欲哭无泪的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只能睁大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目送小王爷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去。
不!
她不要嫁!
隔天一早,整座洛府意外地闹烘烘的。
原来,襄思失踪了。
※ ※ ※
近午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落,尤其客栈、酒楼更是门庭若市。
“姑娘,您点的菜全都给您备齐打包了。”客栈掌柜笑眯眯地将竹篮子递给柜台前一名覆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灵活大眼的女子。
“喏,给你!”
掌柜笑呵呵地收起二锭重量不轻的银子。“欢迎姑娘下次再光临小店。”
“掌柜的,我想顺便跟你打听一个人。”女子上半身倾向掌柜,鬼祟的问:“那个人是中等身材,一脸的书卷气,长得满体面的,还有就是……”
“姑娘,本店进出的客人实在太多,而且您所形容的人一上街就可以看到好几个,如果姑娘有他的画相,那就好办了。”
“哦!”女子失望地应了一声,即提着竹篮步出客栈。
琴郡主啊,可不是我骗你,而是齐文义实在太难找了。
覆面女子,也就是洛府正极力找寻的襄思,边走边叹气。
话虽如此,襄思仍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地东张西望的,但京城实在太大,这样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难呀!
襄思左拐右弯的,最后转进一处远离喧嚣且较为静谧的胡同里,一步入属于自个儿的屋舍里,襄思便忍不住的笑了开来。
将竹篮放在圆桌上后,她满心欢喜地望着外表不起眼,但里头却装饰得异常华丽的小厅堂。嘻!没错,这间小窝,还有屋内所有的摆设,全是用洛大人给她的钱买来的。
这也就是她敢有恃无恐的离开洛府的主因。
再者,她不离开也不行,因为她真的不想和亭遥成亲。
唉!就算是她对不起洛大人好了,不过他也有得到好处,所以大家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用完膳,襄思难得地不覆面纱,想步行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走走,顺便打听齐文义的消息,就在她关好门回身的刹那,她竟看到一个她找了好久的男人。
襄思满脸错愕地瞪向对面的男子,男子也一脸诧异地回视她。
“齐文义!”
“襄思姑娘!。
这可以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你该不会就住在这儿吧?”襄思不可思议地低嚷。
“是,没错,我是住在这儿。”由于小王爷特别交代他别随意外出,所以他很少出屋外,谁知道今儿个才想出门透透气,就被襄思撞见。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了?”
“找我?”
“你知不知道郡主也在找你?”
“我……”
“你躲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事情还是无法解决呀!”
“我……”
“你现在就马上跟我回王府去。”
“好让王爷将他送进府衙严办吗?”
蓦然截断襄思的话的人,是一脸冷漠的李玄颐。
一个掠身,李玄颐翩然落至襄思面前,轻易阻止襄思欲开门溜进屋内的企图。
襄思步伐踉跄地退了三步,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
不过,她又没做亏心事,干嘛怕他?
“文义,你先进屋去。”李玄颐深吸了口气之后,才对齐文义说道。
“是。”齐文义也不多话,立刻回身进屋。
“为何怂恿文义回王府?”确定这条胡同没其他闲杂人等之后,李玄颐眯起眼质问显然被他吓着的襄思。
“我哪有,我只是想让郡主安心而已。”
“安心?哼!”
“也许是我是没想到王爷不可能让齐文义见郡主的这点,但我绝对没有恶意。”他干嘛每次见到她,就给她脸色看。
李玄颐悄悄地握紧双拳又松开,半晌后才问:“你就住在这儿?”
襄思还来不及回答,李玄颐便一掌推开门,穿越前庭,再用力推开另一道门,当华丽厅堂映入他眼底──
“小王爷……”
随后追上的襄思气喘吁吁地跑至他跟前,看见他那张分外阴冷的面庞时,她马上脱口而出:“我可是既没偷也没抢,这些东西全是我用洛大人硬塞给我的钱去买的。”
李玄颐闭上双眸,一股想狠狠教训她的冲动与哭笑不得的情绪在体内相互撞击,令他一时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她才好。
小王爷干什么不说话?
襄思紧张又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等候发落的无辜模样。
许久许久之后。
就在襄思等到快睡着之际,李玄颐才有了动作。
她一吓,立即起身站好。
“我……”
谁知,就在下一刻,她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给紧紧搂住。
“该死的,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踪的这段期间,我有多担心你?”
襄思身子一僵,双腿一软,幸好李玄颐将她的身子抱得紧紧的她才没有因此软倒在地。
她是在作梦吗?
不不,她真的有疼痛的感觉,因为小王爷抱住她的力量简直快将她的腰身折成二截了,所以她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这股疼绝对是美妙的、欢喜的,她宁愿继续疼下去也不要他放手。
“小王爷你,您在担心我?”等她适应这个温暖无比的怀抱后,她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声。
“你说呢?”
听到他反问的话,襄思突然觉得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第九章
明天她就要被遣送出宫。
呜……她的心真的好难过哦!
以后,她再也没机会见着“那个人”了。
说什么一辈子都不想爱人也不想嫁人,其实,她早就有了喜欢而且想嫁的人,只是“那个人”她根本爱不起也高攀不上。
但是她小思儿可不是这么没志气的人。
等哪天她发了财、攀了贵、登了天,她就把“那个人”给“娶”回家去。
嘻!
※ ※ ※
要她说什么嘛!
那天气到拂袖离去的人不是他吗?怎么这会儿他居然说担心她!
虽然,能从小王爷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算要她立刻去跳河她也甘愿,不过,小王爷不是一直打从心底厌恶她、不屑她吗?
不是她敏感,最近她老觉得小王爷变得很不一样。
至于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虽无法形容,也没呆到完全感觉不出来。就好比现在,他抱住自个儿的那股劲道,就像是怕她会从他身边飞走似的。
他不再视她为卑下低贱的宫女了吗?
襄思仰起羞窘的小脸,既羞怯又期待地凝视他读不出情绪的俊美容颜。
“小王──”
“不要再叫我小王爷。”李玄颐黑眸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不叫小王爷,那要叫什么?”
“叫我玄颐。”
“我不敢。”襄思马上回答。
“为什么?”他的语气中马上多出一丝冷意。
“因为我就是不敢嘛!”除非他真的对她有那个意思,否则要她直接唤他的名讳,她还真有点顾忌。
“你还在气我将你赶出挠郡王府?”语气中的冷意瞬间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懊恼与无奈。
“不不不,小思儿还以为是您在气我那天答应洛大人那桩婚──”喝!她在说什么傻话。
襄思急急捂住小嘴,瞪着他丕变的面庞。拜托,如果小王爷承认,不就摆明了他那天负气离去是因为他在吃醋。
、顷刻,李玄颐那张微变的面庞总算恢复正常。
襄思悬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下。
“你确实猜对了。”
她极力想将这句话忽略过去,但是她没办法,所以此刻她的双腿微微地抖颤着。
“我已经对你坦诚了。”李玄颐突然想笑,因为到头来,他仍旧栽在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小宫女手上。
莫非,这就是他欺她得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还真是不小啊。
“坦、坦诚什么呀?”她的牙关抖得厉害。
“非要我明讲不可?”好个小思儿,竟还懂得为自己出一口怨气。
惊呆的襄思无意识地点着头。
“我相信你可以自个儿用心体会的。”李玄颐一笑,并不直接道破。
襄思彻底傻眼。什么叫做自个儿用心体会呀?
“甭收拾了,走吧。”李玄颐一手揽住她的腰,便要往屋外走去。
“等等。”襄思双脚像是绑了颗大石头似的,与地面紧紧相黏着。“小王爷,我们要上哪儿去呀?”他为什么不把话一口气讲完,他可知道,这种留下一大串尾巴的话,会让她的心更加迷惘不安的。
“这还用说,自然是回挠郡王府了。”
李玄颐轻而易举地将她拎到门前,然而,襄思硬是拉住门柱,不肯放手。
“我不要去!”襄思不愿意松手。
李玄颐眼一眯。“为什么?”
拜托!他何不问问自己,当初她是怎么被他赶出王府的,如今他叫她回去就回去,那她小思儿算什么,哼!
“小王──”
“叫我玄颐。”
“小王爷,您要我回王府做什么?我可不愿再回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抓得太用力,她讲起话来有些喘。
“不会了,王府之中,再也没人敢对你无礼、不敬,因为我……”李玄颐一直没将心底那份悸动表现在言语上,然而这一次,他失了控,以致这段话听起来意外多出了抹急切。
“怎么样?”她倒想知道小王爷要如何让从没拿正眼瞧过她的王爷、以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闭嘴。
“因为我──”
襄思眉心一皱,狐疑地看着脸上有着淡淡红晕的小王爷。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小王爷居然也会脸红耶!
襄思看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当然,李玄颐恢复得极快,一转眼面上已浮现出淡然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