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眼前这男子盯得目眩神迷,双腮绯红的宛如火焰般。
她要智取、要冷静,即使心焦如焚,她仍应力持镇定。
「你这目无律法的自大狂,有本事就不要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没有抵抗他,全身不动的期待他会改变主意放开她。
他审视着她,只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闪动出慧黠的光芒。
「看来,你挺习惯男人对你的『攻击』。」他轻轻放开她,笑容诡谲多变。
她瞪着他,抚摸着因被箝制而发红的双手。
「这里面有一套女装和鞋子,也许你想先沐浴一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袋,回头看着画里的沐浴少女,再转头望向眼前穿着他睡袍的女孩。
唐依柔看着他的动作,恼羞着低头接下他递过来的手提袋。
他领她到浴室门口,开了灯,「这里是浴室,里面有按摩浴缸可以让你舒服的洗个澡,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闻言,唐依柔脸颊泛起两朵红晕,洗澡还会有什么需要?
关上门,唐依柔先把头发淋湿,用水冲刷附在发丝上的泥沙,她闭上双眸,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是他抱她回来的吧?他还替她穿上睡袍,帮她包紮脸上的伤口,提供住处,又帮她买衣服鞋子,他对她那么好,有什么企图?
除了幼童时期邻家的秉立哥哥外,男人对她而言,是陌生且该心存防备的。
自幼,父亲忙於事业而吝於给她一点拥抱和爱,唯有母亲和住在隔壁的秉立哥哥给了她全部的爱和关怀。
虽然童年时代父亲给予她优渥的生活环境,但幼小的心灵总是期盼父亲可以给她更多的关爱。
父亲病逝後,家中顿时债台高筑,她们母女俩经常遭到债主的骚扰调戏。懂事後的她对男人更是带着一股排斥和怀疑,也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
所以她也质疑自己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竟能悠然自得的找到一份舒适和安全感,唯有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会令她感到忐忑不安。
浴室内弥漫着雾气,她浑身仍疼痛难耐。
她试着泡入按摩浴缸内,任水流一波又一波往全身肌肉按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
凌皓威在主卧房内沐浴更衣。
自学成归国後,他除了逐步接任父亲庞大的事业外,另还开拓电子商务为自己的理想而大展身手。
溜狗,则是他休闲生活的调剂之一。
昨晚他的好友楚颐伦自美回台後,便履行早先的诺言,送他一只美洲纯种的猎犬,两人浅酌几杯後,他才带着烦躁不安的猎犬,出门去熟悉环境。
始料未及的是,牠突然兽性大发,加上天生又是个猎捕高手,灵敏的嗅觉和独特的猎捕行动令牠一出门便像放手的箭矢,以破风出云之势将那女孩给弄的人仰狗翻。
他回忆昨夜那一幕,在看见那女孩花容失色、衣不蔽体的难堪模样时,他直觉的伸出援手,而她竟回绝他,还慌忙仓促的逃离现场。
当见她脸上、身上沾满泥巴,还带有些许伤痕的昏倒在他怀里,他只有尽其所能的安置她,来弥补Wings对她的攻击。
凌皓威换好轻便的休闲衬衫配上卡其色长裤,便步出房门。
唐依柔穿着一套白色长袖连身裙,手捧着头巾踏出浴室,在门廊处又与他照面,两人彼此打量着对方。
凌皓威直视她灵秀的双眸,小而挺的鼻梁配上朱唇皓齿,这女孩有如天使般的清丽脱俗,见她如出水芙蓉似的站立在他眼前,手捧着头巾,怕弄湿而撩起及膝短裙,露出雪白匀称的半截大腿。
她那曲线毕露的身材,令人心旌神动,让他又忆起昨夜为她换上睡袍的情景,他的双眸更加狂妄的扫视着她全身。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他笑意盈满黑眸,十分满意自己所挑选的衣服。
唐依柔见他换上休闲服後,仍不减他俊挺的风采,结实的身材展露无疑,身上还散逸出一股男性的体香,脸上堆满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一份不羁的气息。如果他真是「恶犬之狼」那也帅过头了,她心里暗暗的想着。
此时的他笑容温柔如风,让她想起要跟他道谢的事,随即说道:
「谢谢你的帮忙,我该回去了。哈——啾!」
「你感冒了。」
「哈啾!」又一个喷嚏,顿时,她的头又重又痛了起来。
「我带你去看医生。」他一双深沉而睿智的眼眸难得透出赤诚的光采。
「不用了,谢谢。」她急着离开,脚踝却不小心撞到沙发,改以一跛一跛的方式走着。
「你的左脚扭伤了,实在不宜太过使力。」他沉稳的挡住她的去路,「你住哪?如果可以,我先带你去敷药再送你回家。」
「谢谢,我还有急事——」话一落下,她却因他的挡路,脚步煞车不及而掉入沙发。
「啊——」左脚踝再度扭伤,令她痛苦的哀叫出声。
第二章
车子驶达目的地,窗外仍是细雨迷蒙。
「谢谢你送我回家。」唐依柔欲开门下车。
「我送你上楼。」凌皓威开口止住她开门的动作。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唐依柔一口婉拒他的好意。
凌皓威下车帮她开门,那双坚定的眼眸锁在她娇柔傲丽的面容上,毫无预警的扣住她的腰身,倏地,便一把将她抱起。
「送你到家,最起码也要请我喝杯水。」
「不,不,放我下来!」她惊慌的推拒着他,不想让眼下这名男人碰触她,即使是幼时面对索债的债主,她都懂得誓死抵抗。
「别乱动!你脚踝受伤,尽量别爬楼梯,以免二度扭伤。」
他的提醒暂时让她噤若寒蝉。
昏暗的楼梯间,斑驳的墙垣,四壁萧然,比起他美轮美奂的豪屋,真是寒酸的很。唐依柔偎在他怀中领着他拾阶而上。
他宽厚的胸臆间传来阵阵沁人的体香,他浓浊的呼吸是如此靠近她,那慑人的气息,足以令她窒息。
「这是你租的房子?」他上身微倾,低沉的语调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嗯,租约快到期了,房东准备调涨房租,所以我现在正积极的在找房子。」也许是在他怀中,她的态度和语气稍稍和缓下来。
他那双沉思中带着睿智的瞳眸直盯着她,可以猜测出她是个不甘被房东调涨房租的顽固女孩。
他是如此的靠近她,近得让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在他的注视下,她耳根发热,脸颊发烫,心在燃烧,她怀疑自己的心跳速度已远远超越爬楼梯的他。
两人顺着阶梯而上,唐依柔一眼便看见肥胖的房东太太在门外守候。
「唐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房东太太看着这对男女搂搂抱抱的亲昵样,眼神倏地暧昧起来。
凌皓威从容的放下脸红心跳的唐依柔。
「什么事?房东太太。」她怔忡又羞赧的问。
「真对不起,我想你应该找到新的住处了吧!」肥胖的身躯正色的趋前向唐依柔说道。
房东太太瞟了唐依柔身旁那位英挺高大的男子一眼,忙陪笑道:「因为你一直也不确定要续租,昨天我已经跟一位新房客签下租约,後天他就要搬来了,所以请你无论如何,明天得搬离开。」
「什么?房东太太,我都还没找到房子,你怎可以擅自先租人呢?」她气愤的说道。
「唐小姐,你不是说要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找房子,现在算算已经是第七天了,我可没占你便宜喔!」房东太太锱铢必较的说。
已经第七天了?房东太太可真是精打细算,连一天的时间也不让她多逗留,唐依柔无奈的想着。
「对不起,不如这样吧!我派人明天来帮你搬东西好了。」房东太太略带歉意的一笑。
「不……用了,谢谢。」面对房东的好意,她反而赧颜了起来。
「那麻烦你了,我先走一步,再见。」房东太太挪动肥胖的身躯离开。
唐依柔碰触着冷硬的铁门,感受到世态炎凉的残酷。
打开即将离开的窝,她突然有点不舍。
平常她独立勤快,将自己的卧室打理的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自己彩绘的抽象画作,窗台悬吊着各式各样绿意盎然的盆栽,她巧妙的搭色和装饰,让原本灰白的墙壁鲜活起来。
如果不是家教的缺给人递补了,如果不是房东任意调涨房租,她执拗的脾气也不会给挑惹起来,而为自己带来这么多无端的灾难。
这会儿怎么办?平常她独来独往惯了,从不跟同学合住的。
现在她该找谁帮忙呢?在北部她没有任何亲友可以投靠。
她唯一的好友杜芷菱,最近交了一个嬉皮型的男友,虽然杜芷菱力邀她同住,但,打死她,也不可能去打扰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即使生活再困窘,她也不愿低声下气的去拜托别人。
想到此,她头又痛了起来。
凌皓威浏览寝室的目光移向她,见那张清秀的丽容陷入绝境般的楚楚可怜模样,突然间,他兴味十足的眯起双眼。
他为她和自己倒了两杯水,在藤椅上与她对坐了下来。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才记起他的存在。
「喝了水,你可以走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窘迫。
「你有何打算?」他的眼眸如深蓝色的海洋般,神秘而悠远。
「什么打算?总有绝处逢生的机会,我不会一直走楣运的。」她耸耸肩自我安慰的走向窗户。
明明走投无路了,还好强的为自己找藉口,凌皓威玩味的凝视着她。
「这样吧,如果不嫌弃,我那儿还有空房间可以让你住。」
为什么?是同情她祸不单行的遭遇?
是为Wings的闯祸而补偿她?
还是觉得她单纯娇嫩、有趣而富生气呢?他自己一时也无法理解。
「不!万一你太太知道,可就不好了。」眼前这位危险男子,突然的伸出援手,令她本能的保持警戒。
「你看我像是结过婚的男人吗?」他挑起浓眉,微眯着眼瞅紧她问。
「不是吗?你的房子那么大,房间那么多,如果没有老婆小孩,一个人住岂不太浪费了?」她努力回想他住的高级大厦,里头的房间至少有五、六间,难道真是一个人住?
「是有点浪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笃定的说:「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让你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找到新居。」
「房租太贵,我不租;房东的品行……也在我的评估范围内。」她估量他一会儿,即使情况迫在眉睫,她仍挑剔得很。
他是个危险人物,得好好考量。
他神情闲雅的欣赏着墙上的抽象画,接着幽眸深处露出狡黠的笑意再望向她。
「如果你不介意头痛脚伤的医疗费,如果你不在乎有餐风宿露的可能,并且,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你该考虑看看的。」
她的脚的确还隐隐作痛,她头上的伤还有待观察,她还流着鼻水,这些仍需要花钱呢!何必跟钱过意不去。
最重要的是明天,明天她可以去哪里找人求助?去哪里找新的住处?
时序渐入冷冬,她连个安身之处都还未有着落……如果时间充裕,如果没有遇到他的瘟神……也许她也不致沦落至此。
对,这是他欠她的。
「对不起,如果你要考虑一整个晚上,那我得走了。」他旋即转向门口,二话不说地踏了出去。
到这节骨眼,她竟还在挑房东,她的直接和坦白虽令人不觉莞尔,但,她的顽强和固执,却令人失去耐心。
别再为自己高傲的自尊坚持了,唐依柔试着说服自己,这段时间就当作是个过渡期吧,等找到房子,就立刻搬家。
她一颗从不轻易妥协的心,面对现下情况,也不得不屈於现实,她焦虑的追了出去——
「喂!房租怎么算?」
***
温暖的阳光自窗外洒进来,透过白色纱帘落在唐依柔脸蛋上,她缓缓的睁开眼。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上一觉了,柔软的枕头和床铺,让她很快的摆脱租屋寻屋的梦魇。
她套上外衫,欢天喜地的走至窗户旁拉开纱帘,太阳在雾气弥漫中挣扎露脸,俯视而下,看见的是一片壮阔蓊郁的树海,芬多精正轻舞飞扬,她愉悦的深呼吸。
「早安!」她对着久违的阳光大喊。
昨晚脑部照过X光後,医生说伤势无凝,她庆幸自己命大,心情格外开朗,恰巧今天没课,她毅然决定要到户外走走。
走至附近一家淡雅明净的书店内,她认真的吸收每本书的菁华,就像花朵需要充足的阳光和水的滋润,否则她一整天便会觉得不舒坦。
她专注在字里行间,追求心灵的释放及知识的学习,肚子却不期然地发出抗议的声音。
她俯首看表,已是下午三点了。
从容的结帐後,她拎了两本书离开滞留已久的书店。简单的解决午餐後,她直觉的步行到美术馆。
一向喜欢一个人逛书店、看画展。她总是静静的沉溺在书堆中,细细的欣赏着图画,因此陪伴她的人总会失去耐心。
窗外突然又飘起细雨,馆内赏画的人寥寥无几,音乐轻轻流泄其中。她忘情的享受文化的洗礼和图画的薰陶时,手上的书本却突然滑落。
「啪」的一声,一本画不偏不倚的打在她扭伤的脚踝上。
「啊——」脚踝传来阵阵痛楚,唐依柔直觉的叫出声,引来众人的侧目。
她惊慌的想将书本俯拾而起时,一位男子已从容的为她拾起并向她说:
「小姐,你的书。」
「谢谢。」当她循着对方修长的身影仰首而上时,却接收到两道灼然的目光,她屏气凝神又惊奇的问:「是你?」
「是我,依柔。」对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她望向那阒黑的眸子,疑惑的问。
「我看过你画上的签名。」
「没想到你不仅看画,也注意到我的签名。」唐依柔心想他必是爱画成痴,竟钜细靡遗的注意到她精细的中文签字。
「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有空来看画展?」她想到这个时间应该是上班族忙碌的时段,没想到他们竟会不约而同的一起来看画展,难不成他也有此雅兴?
「偷得浮生半日闲,品画乃人生一大乐事,我怎能放弃这样的享受。」凌皓威悠闲的笑答。
「不知道这画展中的画,你最喜欢哪一幅?」经他这么一说,她感兴趣的问。
「这些画,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
「为什么?难道都没有你喜欢的画作吗?」她疑惑的问着。
「举凡是美的事物、美的女人,我都欣赏。」他回望她未施脂粉却仍美丽动人的脸庞,接着又说:「美的标准不一,赏画也一样,我不只看画,最重要的还要洞悉画家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个人偏爱梵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