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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临门 page 9 作者:陶陶

  她涨红脸。「我并不好斗,不想与任何人一较长短,我只是想要些公平。」她缓下心情。「公子知道丈夫犯了罪,妻子不能举发吗?」

  他微扯嘴角,明白她的意思。

  「丈夫能告发妻子,可妻子却无权举罪丈夫,这律法无法让墨染心服。」她皱眉。「更甚者,做丈夫的还能贩卖妻女,实在是让人寒心。」

  莫名地,她的话让他微笑,可他的笑却使她恼怒。「公子认为我的话很好笑?」她话中有着难以掩饰地气愤,及微不可辨的失望。

  「不。」他未察觉自己放轻了语气。「你认为你会嫁给罪犯,或是人口贩子吗?」

  她不高兴地瞪他。「公子故意曲解我的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不过,想这些对你并没有帮助。」

  「当然有帮助!」她不悦地反驳。「想得愈多,我便发觉婚姻对女人没好处,得利的全是男人。」

  他颔首。「以利益的观点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微微一笑。「这话若是让父亲听见,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她长叹一声,往前行。「墨染似乎耽误公子太多的时间了。」

  他心中一凛,这才发觉与她说了许久的话。「我知道怎么出去,姑娘还是回房歇息吧!」他不该再与她谈下去,他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她身上了。

  「我想走走。」她顿一下才又继续道:「公子可有喜欢的人?」

  「你有数不清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

  她笑了。「因为我有太多的疑问,却老找不到答案。」她仰望他。「公子不也是吗?」

  「什么意思?」他眼神锐利地注视她。

  「公子会生气的。」她并未在他的注视下逃避问题。

  他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想试探公子的底限,因为公子的怒气只怕不是墨染能安抚得了的。」她平静地说。「公子若想听,就不能发怒。」

  他停下步伐。「你想说什么?」

  她凝视着他阴沉的脸,声音轻软地道:「公子认为人的生死有答案吗?」

  她的声音语调柔软,如微风拂面,可她的话却宛若重石般投入他的心底,激起水花。

  「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僵硬。

  她叹口气,果然是这件事!她原先并不肯定的,如今见他姿态僵硬,她已明白自己切中要点了。

  「公子还有多少底限?墨染不想死在公子的手上。」她指了一下他握紧的拳头。「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她开玩笑的话语让他明白自己心底的怒火开始燃起,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公子曾好好哀悼逝去的人吗?」她望进他眼底炽热的火焰,随即瑟缩了一下。「墨染……先告辞了。」她连福身都省了,直接转身离去,不想与他硬碰硬。

  下一瞬间,她的手臂却让人揪住,她疼得瑟缩了一下。「公子打算扭断我的手臂吗?」她朝他皱眉。

  他没有松手,但放轻了力道。「你知道什么?」他的语气极度不友善。

  她瞪他。「我知道太阳东边升、车往路上行、人在街上走、鸟朝天上飞、虫蛇地上爬,我在等挨打。」

  他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他的笑声让墨染心中一暖,看来他还能笑,她不自觉地也漾出笑意,等他恢复自制。

  她没有等很久,彷佛意识到自己的笑声,他戛然而止,黑眸中的怒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对待一个人。

  「公子该多笑的。」她首先打破沉默,他笑起来时更添几分俊气;下一秒,她的脸蛋染上了几许红晕,她怎么会花心思注意他俊不俊?一思及此,她顿觉困窘。

  隋曜权注视着她粉红的脸蛋,不记得自己上次大笑是什么时候。他本就不是个常笑的人,这几年甚至连笑容都少了,而她影响了他……

  这认知让他心中一凛!

  她动了一下手臂,脱离他的束缚。「公子--」

  「我该告辞了。」他忽然打断她的话,他早该告辞的。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她一愣。「公子生气了?」

  「没有。」他镇定的回答。「我还有事要处理,我说过,我来扬州是为了生意,不是为了家务事。」

  「我知道。」她拧紧眉心,不懂他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

  他方才还笑得很开心,为什么一转眼他又变了?变得疏离冷漠。

  隋曜权颔首后,转身离去。

  墨染往前追了一步,但最后仍是止住步伐,翠黛紧锁。「我不该多管闲事的。」她长叹一声。

  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不想让人碰触的角落,她却自以为是地想帮他清理,难怪他会不高兴。唉!下次见面时,她又得为自己的无礼致歉了。

  第七章

  接连两日,墨染一直未见到隋曜权,因为文宽泽余怒未消,遂不准她再踏出家门一步。

  她在闺房内抚琴自娱,偶尔看书刺绣,日子并不难捱,可偶尔她会想起隋曜权疏离的神情。

  她还以为自己开始了解他的想法,习惯他的冷漠,她甚至让他笑了,但他却在转眼间又变了一个人!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谈他母亲的事,所以,他的怒火她能理解,也准备与他抗争,可他却突然变得疏离,就像……就像擦肩而过的行人。这实在让她想不透,她明明在他眸中瞧见过关心之情……

  「难道是我多心了?」墨染喃喃自语。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出府去见隋曜权问个明白时,母亲在这日晚膳后,突然说想上街逛逛,说是多年已不曾至街坊走动,所以想出去,这提议让墨染甚为吃惊。

  母亲这些年除了至寺庙诵经念佛外,从不会踏出家门一步,所以当她不经意地提起的时候,着实让墨染愕然片刻,不过,她倒是很高兴母亲愿意出去走走。

  而父亲同她一样,先是吃了一惊,但并未询问半句,只是点头,似乎也很高兴妻子终于愿意走出佛堂,四处看看。

  因自宋以后,贸易繁盛,遂弛夜禁!正式开放夜市,可以营业至三更,所以在初负筢,墨染便与母亲坐轿往麟平街而去。

  当轿夫在香火鼎盛的月老庙前停下轿子时,墨染吃了一惊。

  「娘,」墨染叹息地唤了一声。「女儿……」

  「怎么?」

  「女儿不想进去。」墨染回答,她本无心于成亲一途,却要她进月老庙,这……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祝婉青沉静地望了女儿一眼。「娘不勉强你,要不,你在外头等娘吧!」

  墨染松了口气。「是。」

  她与寅辰两人伫立在庙旁,望着进出庙宇的男男女女,及各式将黑夜照得通明的灯笼。

  「小姐,听说这儿的月老很灵验。」寅辰闲聊着说。「您还是亲自进去比较有诚意。」

  墨染叹口气。「我一边退亲,一边又来求月老,这不是很奇怪吗?」

  「小姐……」寅辰瞥了主子一眼,欲言又止。「奴婢有些话真的不知该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

  「小姐,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又何必老是将上门的亲事往外推呢?」

  墨染没应声,只是瞧着从月老庙走出来的信徒,他们脸上都醋砒一些腼腆与喜悦,有的姑娘还捧着月老庙发送的香囊。

  「小姐,奴婢知道不该多嘴,可……」

  墨染没将寅辰的话听进心里,只是望着四周来往的人群,因为重阳将至,许多人上街采买东西,遂显得有些拥挤。

  不其然地,她在人群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直觉的她便要转过身去,不想与他打照面,没想到仍是迟了一步。

  「墨染姑娘。」屈问同微笑地朝她走来。

  墨染在、心底无奈地呻吟一声,怎么会在这儿遇上他?

  「公子。」她福了福身子,而后转向屈问同的朋友陈重申,同样行了礼。

  屈问同里了月老庙一眼。「姑娘来求姻缘?」

  墨染顿觉尴尬无比,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毕竟她才刚退了他的亲事,若回答「是」,不就明摆着她退他的亲是因为「不满意」他这个对象,而不是她自日己所说的「无心于嫁娶之事」吗?

  可若回答「不是」,她又为何站在这儿?向他解释这是母亲的意思吗?似乎又有多此一举,愈描愈黑之感,这……唉!真是进退两难啊!

  这时,一旁的陈重申开了口,「姑娘何必求月老呢?月老是为没有机会的善男信女牵红线,可姑娘手上握的可不只一条红线,月老一次一次为你牵的却都让你丢了,这……」

  「你这人在说什么啊!」寅辰不悦的出声。「别人能来这儿,我家小姐自然也能来。」

  陈重申笑着打开画扇,他年纪二十上下,中等身材,醋砒碧绿色的外袍。「小生没说小姐不能来,只是不解罢了。」

  「陈兄……」屈问同朝他摇了摇头。

  墨染没说什么,事实上,她不知道要说拭瘁,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祝婉青自庙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多了两位陌生人。

  「染儿。」她唤了一声。

  墨染立即走到母亲的身旁。

  「这是……」祝婉青望了两人一眼。

  墨染简短地为母亲介绍,祝婉青则在屈问同身上多停驻了一些时间。原来他就是县尉大人之子,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官人想结两家之亲。

  屈问同与祝氏寒暄几句后,便与陈重申一起告辞,两人转身离群筢,墨染这才松一口气。

  「这是娘为你求的,带着吧!」祝婉青将香囊交给她。

  墨染低头瞧着红香囊上凶砒「千里姻缘一线牵」的金色字样,有种荒谬的无力感,难道她还得带着这个……

  「娘。」她的语气软呢。「孩儿不需要。」

  女儿滑稽的怪表情让祝婉青笑了。「不带可不诚心,这是娘特地出门为你求的。」

  母亲的话让墨染如哽在喉,最后只得叹着气握在手中,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若是要她别在腰际上,那是砍头她也不做的。

  「咱们到别处逛逛吧!」祝婉青微笑以对。

  看着母亲轻松愉悦的表情,墨染忽然有种不真实感,彷佛母亲又回到那开朗健谈的日子。

  她握紧手中的香囊,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真不知文府小姐在想什么?」陈重申回头看了墨染一眼。

  屈问同的嘴角闪着充满兴味的笑,但未发一词。

  「她根本就没将扬州城的男人放在眼里。」陈重申接着说。

  「她跟一般女人不同。」屈问同微笑地道,话中透露着些许赞赏之意。

  陈重申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屈问同回看了墨染消失的方向一眼,他一直觉得人生是无聊又乏味的,所以人呢!就得自己找些乐子刺激刺激,想到此,他缓缓地露出微笑。

  四个人在人群中穿梭着,偶尔停下来瞧些胭脂水粉、首饰耳环!人潮不因天色而稍有退去,反而愈见熙攘,各式的灯火将市坊照得通明。

  渐渐地,墨染与母亲有了些距离,可仍在视线范围内,寅辰则跟在她身边看着摊上卖的小玩意儿。

  「姑娘,真是你?」

  墨染微转过头,一个陌生的面孔伫立在她面前。

  「小姐不记得我了?咱们在寺庙有一面之缘。」南宫觉面露喜色,没想到会再遇佳人。

  寺庙?墨染恍然大悟,他是与隋公子一起的朋友,那天她曾见过他。

  「姑娘记起来了?」南宫觉又问。

  墨染点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公子。」这么说来,隋公子也在附近罗?她本能地转头梭巡人群。

  「咱们还真是有缘。」南宫觉一个劲儿地说着。

  「公子一个人?」墨染询问道。

  「本来是三个人,可他们两个不喜欢游市坊,这会儿可能回去了。」南宫觉仍是一脸的笑意。

  三个?怎么又多了一个?墨染心生疑惑,不过并末多问。

  「姑娘也一个人?」

  「不,我与家人一起。」墨染解释。「她们在前头,我得过去了。」

  「还未请教姑娘贵姓?」南宫觉急忙问。

  「文。」她简短地回答。

  「在下南宫觉。」他露出笑意,彬彬有礼的说。

  「小姐,夫人走到另一边去了。」一旁的寅辰出声提醒。

  「请代我问候隋公子,告辞。」墨染点头后转身离去。

  「隋公子?」他愣了一下。「是头儿,头儿认识她?!」他惊叫。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何时认识的?怎头儿吭也没吭半句?

  「小姐,他是隋公子的朋友?」寅辰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吧!」墨染漫不经心的回答。

  「您还是别跟隋公子或隋公子的朋友说话的好,老爷若知道,又要发脾气了。」寅辰提醒她。

  墨染没应声,只是锁着眉心。

  与母亲会合后,四人走过曲桥,往花行走,因重阳将至,买花的人不少,雀平街上更显拥挤。

  「夫人,这儿人多,浊气混杂,咱们还是别瞧了吧!」跟在祝婉青身边的琼花说道。

  「没关系,都来了。」祝婉青左右张望了一下。「咱们往人少的地方去吧!」这整条街都是花铺、花摊子,该能找到较少人的店铺。

  「是。」琼花托着夫人的手臂往另一边走去。

  四个人来到一处较不拥挤的摊子前细心选花,祝婉青锺爱地抚摸着黄澄的菊花。

  「染儿。」祝婉青细心选着花卉。

  「嗯!」墨染望向母亲。

  祝婉青抚摸着手上的花,漫不经心地说道:「屈公子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

  这突如的话语让她有些错愕,她颔首道:「屈公子是很和善。」

  「你不再重新考虑与他的婚事?」祝婉青询问。

  「娘也想女儿嫁给屈公子?」她揪紧双眉。

  祝婉青微笑。「娘不在意你嫁给谁,只要你能快乐就好。」她弯身拿起一把菊花。

  「女儿不嫁人也能很快乐。」墨染低身嗅了一下牡丹的香味。

  「你爹不会应允的。」祝婉青提醒她。

  「女儿知道。」她的眉心锁得更紧。

  祝婉青在心中长叹一声,但未再接续话题,只是将手上的菊花交给婢女琼花。

  四周移来的人潮议墨染顿觉拥挤,她慢慢踱至一旁,将挑选好的花递给身后的寅辰。

  「小姐,这儿人挤,您到外边去,奴婢结了钱再去找您。」寅辰拿着花儿往花贩的方向走去。

  墨染颔首,往母亲的方向瞧去,发现她仍在选花,于是独自离开人群,先行步出,往人潮较少的街尾走去。她仰望星空,感觉到清风拂过她的脸庞,看见买花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都带着笑容。

  偶尔她还能听见夫妻和情人间的说笑谈话,墨染掏出袖内藏匿的香囊,千里姻缘一线牵仍在。

  想了一下,她弯身捡起石子,将之放入香袋内。「这样应该能沉入水里吧?」她掂着重量。

  当她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隋公子!她想也没想地跑向前,转过街角,街上拥挤的人群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被迎面而来的行人撞了一下,听见那人模糊地说着道歉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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