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狼狈地转向身后,瞧见承先前面的衣裳全沾了尘土,他的脸上也有擦伤,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他没事……他没事……
她急忙爬起,将他揽入怀中。「还好没事、还好没事……」她不住喃念着。
承先开始在她怀里大哭。
墨染听见周遭行人的关切声,她只是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姐--」惊魂未定的寅辰奔到她身边。「您要吓死效婢了!」她说着俗砒也哭了起来。
「我的马、我的马--」
墨染瞧见茶肆里奔出一名汉子,气急败坏地大喊着。
「怎么跑了?」汉子在茶肆面前跳脚。
「小姐,您流血了。」寅辰慌张地嚷着。
墨染能感觉到额上留下一道湿濡。
寅辰急忙掏出帕子按住她的额头。
「有没有事?咱们送你去看大夫。」
墨染摇首,搂着弟弟走出围观的人群。
「姑娘,还是得看大夫。」
「是啊、是啊!」
「叫那马主人赔钱。」
「对、对。」
墨染没理会周遭的声音,她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她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狂跳着。
「姑娘,你要不要紧?」
墨染因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而抬起头。是他!隋公子的朋友。「我没事。」她反射性地回答。
「姑娘没事吧?」马主人跑了过来。
「你的马为什么不拴好,让它这样乱跑?」寅辰朝他叫骂。「你差点害死我家小姐和少爷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进去买个东西,那畜生平时不会这样的,它很温驯--」
「那它为什么会突然发起疯?」寅辰怒骂。「我要送你到衙门去--」
「好了。」墨染出声打断她。「我没事。」她转向马主人。「以后大叔还是拴着马的好,免得误伤了人。」
「是、是,我知道,我送姑娘去看大夫。」马主人内疚地道。
「不用了,我能自己去。」墨染继续往前走。
「姑娘要去哪儿?在下送姑娘一程。」南宫觉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的轿子就停在绣冠坊。」她往前走,寅辰连忙扶着她。
南宫觉诧异地扬眉,她的坐轿停在绣冠坊,难道说……她是来找头儿的?
「我……我送姑娘。」南宫觉就要上前,可马主人的话却让他停下脚步。
「这畜生,让我找着了非好好抽它一顿不可。」马主人自言自语地道。「怎么会突然发起狂来了?」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南宫觉本不是多疑之人,不过,自从跟了隋曜权后,这疑心病就日益严重,反正有些事多些心眼也没什么害处。
他跨步往方才停马的地方走去,而后谨慎地看了一下地面,突然,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蹲下身将之拾起,逗筢抬眼观察四周的店铺,随即走进一家茶楼。
这时,墨染让寅辰搀着回绣冠坊,惊惶感退去后,她顿觉手肘、膝盖都有些疼痛,因此走得有些缓慢。
当她回到绣冠坊门前时,翟启允正好从店铺里走出来。
「你怎么了?」他吓了一大跳,她的额头流血,衣裳沾着尘土,连发髻也歪了。
「我--」
「这是怎么回事?」隋曜权冷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墨染抬眸望向他,他的表情看起来还真可怕,她可以想见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隋曜权欺近她,满脸怒气。
「我想先坐下来。」她现在全身发软,实在快挡不住了。
隋曜权欲抱她入内,却发现她的腰让人紧紧抱着,动也不动。
「到里头坐着。」翟启允伸手扶她。
隋曜权却快他一步搀住她的臂膀,将她扶至店内。
墨染紧靠着隋曜权,感觉到他的体温渗入她体内,带来一丝暖意,狂跳的心慢慢沉稳下来,体内也不再发冷。
「我很好。」她轻声说,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隋曜权没应声,试着控制体内奔窜的怒意及恐惧感,她只是流了点血而已,他不需要大惊小怪。
不需要!
隋曜权冷静地听着寅辰叙述方才在一条街外发生的惊险事迹,他一句怒声话也没说,只是要伙计去请大夫,可体内的风暴正在酝酿。
墨染则回应翟启允的关心,一再保证她很好,并无大碍。
「你可以问隋公子,他懂医术,我真的没什么,就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擦破皮罢了。」墨染摸摸坐在她腿上的承先。「你也被吓到了?」她掏出绣帕轻拭他脸上的灰土。
承先这时已恢复了些元气,他立刻道:「没有。」
墨染看着他脸上、手上的擦伤,忧心地道:「你娘若是瞧见你,恐怕要吓坏了。」
「等会儿我就送你们回去。」翟启允说道。
墨染抬头。「我坐轿还得翟大少爷护送,让人见了还当是太后出巡呢!」
翟启允发笑。「看你还能说笑倒真是无妨了。」
承先难得安静片刻,这会儿已捺不住性子扭来扭去,最后索性跳下姊姊的膝盖,看着店内烧毁一半的柜子,伸手摸了摸烧黑的木头。
墨染看着倒放在地上的门板与焦黑的砖墙,「公子损失大吗?」她仰妥砒至今未发一语的隋曜权,却发现他眼神阴鸶锐利,似乎想将她撕裂。
她的心惊跳,这是他发怒的模样吗?她不想承认,不过,他这个样子还真让她害怕。
「能及时发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公子应该宽心,我相信以公子之力,很快就能将这儿恢复原样,你--啊!」她突然惊叫一声,因为他毫无预警地扣住她的手臂,将她自椅子上拉起。
「你做什么?」翟启允也吃一惊。
隋曜权没费事回答他,拉着她就往后面的储货室走去。
「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寅辰冲上前阻拦。
翟启允也拦在他面前。
「让开!」隋曜权冷冽地注视挡在眼前的人,他现在没心情应付他。
翟启允因他散发的气势而胆怯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有移开。
「没关系,隋公子只是想带我参观一下。」墨染立即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翟启允可不那么确定,他看起来不像是想带墨染参观丝绸,倒像是要游地府。
隋曜权没耐性跟他耗下去,他毫无预警地打向翟启允的胸膛。
翟启允措手不及,让他一掌打退数步,背后撞上木柜。
承先诧异地注视他们,眸子眨呀眨的,哇--好厉害。
「你为什么出手伤人--」
「他没事。」他打断墨染的话,将她拉进布幕内。
「小姐--」寅辰着急地喊。
「我没事,好好看着承先,不许他出店铺。」墨染的声音自布幔后传来。
翟启允咳了几声,拍拍胸膛,幸好他有功夫底子,否则不得内伤才怪。
墨染对隋曜权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打启允?我能同他说--」
「我没用多少力。」隋曜权打断她的话。
「你为什么彰瘁暴躁?」她怒视他。「难道这儿失火的损失真让你这麽困扰?」她注意到储货室里堆放着许多木箱,有的让火烧了一角,露出里头半毁的上好丝绢。
他放开她的手,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掐碎她,并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
「别说。」他的拇指压上她柔软的双唇,她再说下去的话,他恐怕要杀两个人才能宣泄心中的怒火。
她蹙眉,不明白他是怎回事。
他抚过她柔软的唇,阴鸶的眸子瞅着她受伤的额头。「你差点害死你自己。」他指责地说。
「我--」
「不许你再冒险。」他压抑着语气里的怒火。
墨染正想辩驳,却察觉他突如其来的欺近,她圆睁双眸,感觉到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唇角,取而代之的是他炽热的气息。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口了,双腿软下,他及时抱住她,将她抱离地面,紧贴着他。
「不行……」墨染推拒着,呼吸急促。
他却置若罔闻,依旧霸道地封住她的红唇,此刻,他必须真实的感受她的存在!
墨染感觉到他亲昵的探索与高热的体温,这使得她心跳愈来愈快,呼吸愈来愈短促。
她转头想避开他,他却尾随而至,她嘤咛着推他的肩,扭动身体想挣脱。
她几乎是完全伏贴着他蠕动,他能感觉她每一寸柔软的线条,而这让他的控制力开始瓦解。于是他抬起头,严厉地道:「不要扭来扭去。」她再这样会让他失去自制。
他胆敢指控她?!这个恶人先告状的蛮子!墨染怒火中烧。「我扭来扭去?是谁先在我嘴上扭来扭去的!」
他愣住,随即大笑出声。
墨染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当她听见外头也传来笑声时,她恨不得能当场死去,她胡说些什么?天哪……
「都是你!」墨染怒瞠着,脸蛋嫣红。
他的笑声将她的话语盖住,她气得想用指甲撕裂他。
「放我下来!」她气呼呼的踢他的腿。
他没反应,仍是笑着,双手环紧她的腰。
她冷怒地瞪视他,看他怎么笑下去!
隋曜权感觉到她的怒气,慢慢止住笑。
「放我下来。」她咬牙切齿地说。
他未应声,只是抬手拭去她额际与颊边的尘土,而后以衣袖轻拭她额上的血渍,眉头紧皱,她的额头肿了一大块。
他温柔的举动让她诧异,也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你……」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你……放我下来,你不能这样抱着我。」她推他的肩,触不到地的双腿悬空踢了一下。
但他不动如山,左手臂仍环着她的腰。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她平视他黝黑的眸子,酡红的脸颊显示出她的不自在。
「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就该待在家里。」他的语气紧绷,他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她受伤一事让他精神紧绷。
他不相干的话让她蹙起眉。「我当然能照顾自己。」
「那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他厉声质问。
她生气地道:「刚刚都说了,是因为那匹马--」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他打断她的话。
「那你为什么还问?」她怒气高张,他到底讲不讲理啊!
隋曜权没说话,只是阴沉地注视她。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火灾的事让你心烦吗?」她问。他们虽然才刚开店不久,但因为在京城早有名气,所以生意兴隆,可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无妄之灾。
她的话让他拢紧双眉。心烦?没错,他是心烦,可让他心烦的不是火灾,而是她!
墨洒深吸口气,努力静下自己。「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法和你好好说话。」她又开始踢他。
他也想松手,但就是办不到,内心深层的恐惧感让他无法平静以对,陡地,他想起父亲对母亲保护万分、小心谨慎的模样。
心头一惊,他立刻松开她。
脚一踏到地上,墨染立刻后退一步,粉颊通红。
隋曜权面孔严厉,立持锁静,他不可能对她……不可能……他知道自己想要她,也明白她能影响他的情绪,但仅止于此,他并不想让她牵住他的一举一动。
「公子怎么了?」墨染询问,怎么他一副让人赏了一耳光的样子?
「没事。」
他粗鲁的语调让她皱眉,这一牵动,她额角的伤口立即疼痛起来,她直觉地抬手碰触,却在碰到伤口时瑟缩了一下。
「别乱碰。」他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腕。
他严厉的语气让她不悦。「你到底怎么回事?」
隋曜权试着平息内心的狂乱,他告诉自己,他应该撇下她、远避她,再不要和她有任何瓜葛,或许他就能从这一片泥淖中全身而退……对!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从不想娶妻,但却为她打破信念,如今,她更登堂入室地主宰他的情绪、他的一举一动,再这样下去,他知道他将抽不了身。
他必须趁现在离开她,连成亲都不能,他必须彻底放下她,可一想到她会嫁给他人,他就……
「噢!」墨染闷喊一声。「你捏疼我了。」她的手腕都要碎了。
隋曜权回过神,立即松了手劲,他紧张地拉开她的衣袖,在瞧见腕上的红痕时,他的表情震惊而略显无措。「我不是故意……」
他自责的模样让她软下语调。「没关系,不会痛。」
他没说话,眉头皱得像要打结似的,拇指轻抚过她手腕内侧,一遍又一遍。
这亲昵的举动让她涨红脸。「快放开我!」她的心急促地跳动。
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他也想放,但他做不到,他无法容忍她属于别人。
墨染发现他不但没松开她,反而又将她搂回怀里,她又气又恼,嗔道:「你放开我。」她挣扎。
「等我想放开了自然会放开。」
他的话让她生气。「你把我当成什么--」
「明天我会上门提亲。」他再次打断她的话,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瞪大双眸,甚至惊讶地张开嘴。
「我说过我会娶你。」他抚过她额际垂下的几缕发丝及碍眼的伤口,她该敷药了。
她忽然有种无力感。「你……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不可能的。」她叹口气。「你为拭瘁要娶我?」她问。
他耸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愿去想,更不想分析自己的心态,不想探求答案,因为若再深挖下去,他的恐惧定会再冒出头。
他要她,所以娶她,一切都再简单不过了。
她瞪他。「这是什么答案?」
她的怒气让他微笑,自从他说要去提亲后,她便脾气暴躁、怒气冲冲。
「公子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她蹙眉。「父亲不可能答应的。」
「他会改变心意的。」隋曜权道。
「不可能。」她摇头。
「明天我会请媒人」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父亲会把你轰出去的!」
「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她瞪视他。教她如何能不担心,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你不必登门提亲,因为我并不想嫁给你。」她换个方式说。
他望进她的双眸,似乎想将她看透。「你在意我。」他直言。
红潮立即遍布她的脸。「这……这与我们谈论的事没关系。」
他抚上她烫红的脸。「你既然在意我,我就不会放手。」
「砰!砰!」她的心又开始狂跳。「公子说过不想成亲的。」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隔室的布幔。「大夫来了吗?」
「早来了。」伙计的声音自外头传进来。
隋曜权紧抱她一下,墨染正想出声抗议,他已松开她,让她站在地面上。
他随意打开一只木箱,拿出里头的丝缎,将其放在箱子上。「坐下。」他示意她坐上木箱。
她诧异地盯着木箱上上好的绸缎。他要她坐在上头?这末免太糟蹋布匹了。
「让大夫进来。」隋曜权朝外面吩咐一声。
「我们能出去,不需要请大夫进来。」墨染往外走去,她不想与他独处一室。
他左手一伸,将她揽回怀里。「你要我抱着你敷药,还是自己鬃砒?」他阴鸷的眸子锁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