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乖乖待在这里,不准走!
每个早晨,大少爷去工作之前,总会对她说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麽,可能是因为从小她就没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家,也可能是因为陪著小姐满世界乱跑,跑得她真的累了,所以,当大少爷霸道地这样说时,她心里其实有一点偷偷的高兴。
好像松了一口气,虽然这里不是她的家,但她竟然无端生出归属感。
大少爷的工作好像很忙碌,每个晚上都迟至半夜才回来。
刚开始,为了继续跟他讨论小姐的事,她总会很乖很乖地等著他回来。
等待的时候,她就顺手摸来摸去,把房间整理一下,把枕头拍一拍、把床单换一换、把灰尘掸一掸。
接下来,再找不到事情做,她就会把衣柜里的西装、衬衫与领带拿出来配色。
隔天,那套配好色的西装就会穿在他身上,她醒来,睡眼惺忪地看到他身上穿著她的「杰作」,说不高兴是骗人的。
然後,她起床後,就会在桌上发现一包好吃的糖果,或者一朵清氛茉莉花。
这算是一种无言的交流吗?
想到此,润雅不禁脸红通通,感觉两人的相处不再像以前所想那麽可怕了。
她换好衣服,走出大少爷的房间,在工具橱里找到清洁用具,开始帮忙打扫的工作。
「润雅,你在做什麽?」莲姨一踏出房门,就看到她跪在地上跟污渍搏斗。
「我在工作啊!」她答得理所当然。「身为女佣,我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以前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她总是得早一步起床张罗小姐的起居。
现在回到欧阳大宅,任她吃、任她睡,什麽工作也没派给她,连其他佣人都待她客客气气的,她心慌慌,总觉得不太对劲。
莲姨没收她手里的拖把。
「你随手清理环境,这样会破坏大宅里整体的工作制度。」
「那怎麽办?」
欧阳大宅人手充足,不需要额外的仆佣,不知道这可不可以当作一个藉口,拜托大少爷放她回小姐身边?
但……不知道为什麽,一想到要离开大少爷,她心里就有点沉闷。
难道小姐对她而言,也不再重要了吗?
「如果你真的想做工作,倒是有个地方还没有安插人手。」莲姨闪动双眼。
「哪里?」她急唬唬地问。
「大少爷的卧室与书房,他一向就没让佣人进去里头清理的习惯。」偷笑。
「那我应该也不可以吧!」润雅没把握地说道。
「错!大少爷都肯让你进他的房间了,当然没有理由不让你动手清理。」莲姨微笑。「去吧!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做得很好。」
☆ ☆ ☆
他的书房就像他的人一样,凛然不可侵犯。
书房的装潢用上的都是上等擅木与杉木,看起来稳重气派,四面墙壁钉满了书架,容纳大量的书籍以及档案夹。
看来,大少爷不管治学,还是办公,都很用功喔!
润雅跪在地上,清理地板,一边想著,一整个房间都是深浅色调的棕色系,看起来著实沉重了些。
也许一个盆栽可以为书房添些朝气。
她跑到楼下,在广阔的庭园里找到园丁。
她随著园丁东逛西找,看到虎头茉莉、树兰、桂花、野姜花……这些花都带有秀雅的香味,她好喜欢,但不太适合那间书房沉稳的调性。
「啊!那个。」她看到了一片香草园地,其市甲一种香草植物,眼熟得很。
她曾经在国外看过一大片一大片的经济栽培,那植物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那是迷迭香。」园丁尽责的奉告。
「我知道我知道。」她跑过去,蹲下来,小手轻拂植株,立刻染上香气。
「可以帮我弄成一个小盆栽吗?」
「可以。」园丁转身去拿盆器和底盘,准备移植到花盆里。「迷迭香这种植物很有用,可以提神醒脑,提高脑部活动力、避免记忆衰退,还可以集中注意力。」
「带到大少爷的书房里应该最好不过了。」润雅喜孜孜的说。
园丁正好移植完毕,听她此言,一脸看起来就像要口吐白沫的样子。
「大、大少爷的书房?」
「不好吗?」润雅担心地看著他。
「这个……」园丁咽了下口水,不敢问她大少爷会不会接受花花草草,只说:「迷迭香喜欢日照充足的环境,大少爷的书房恐怕不太合适。」
「没关系,我白天会定时把它拿出来晒太阳。谢谢你喔!」
她兴高采烈地走了没几步,想一想,又回过头来。
「对了,如果我又出国去找纱纱小姐,我会记得把这盆栽送回来给你照顾。」
「润雅小姐。」园丁最後终究忍不住,叫住了她。「你擅作主张,难道不怕大少爷生气吗?」
她看著迷迭香,困惑了下。「我……我也不知道耶!」
☆ ☆ ☆
「他会为了这个而生气吗?」
走回书房,润雅把迷迭香摆在书案上,怎麽看都觉得书房变得有生气了些。
小手轻轻拢著迷迭香,清新的香氛立即释放在空气中。
园丁先生的一句话,把她问顿了。
她仔细一想,发现她其实不担心大少爷会生气,如果他不喜欢她擅作主张,怎麽会每天穿著她搭配的西装去上班?
整身的行头是门面,应该比书房的盆栽重要多了!
奇怪,只是几天的工夫,她好像慢慢消弥了对大少爷的恐惧。他好像除了眼神冰冷吓人以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何况他现在看著她的眼神,暖得发烫,彷佛有著温柔的流波,暖暖地淌入她的心田,就更没有让她转身就逃的理由了。
润雅把书案上的水晶酒杯拿去洗,回来时,在书案上发现一个倒扣的相框。
谁是相片中人咧?
大少爷把谁放在桌上朝夕相看?
但又为什麽要倒扣著?
是美女吗?
一阵好奇心起,她偷偷地翻开来看——嘟噜嘟噜嘟噜!
有警报器!
相框啪一声被她盖上,她心虚地左右张望。
啊!原来是大少爷书房的专线电话响起,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僵在一旁,惊魂未定,没敢去接,知道自己不该擅自接听大少爷的专线。
没想到铃响第四声,电话竟然切换到答录机去了。
「欧阳潜吗?是我。」
你是谁啊?润雅听得莫名其妙。
她在想,她是不是该先避出书房外,以免侵犯到大少爷的隐私权。
没想到来电者自报的姓名,却让她动弹不得。
「我是凌天。」
凌天!居然是凌天!
她倒退一步,匡啷!手肘竟然不小心扫到水晶酒杯,酒杯在地上碎成片片。
这个「凌天」,会是小姐的那个死对头吗?
天哪!她不知道大少爷竟然跟他有联系!
「那个小跟班已经回到你身边去了吧?」对方传来低沉的笑声。「我的办事效率,你满意吗?对了,我与令妹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发展,之前你提的协议让我们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发展,就各凭本事吧——哦!对了,我会监督令妹多吃一点东西,她实在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简直跟她的小跟班完全不能比!」
喀!断线。
润雅呆了下,脑子里一团乱,好像有好几条线索同时在跑,她却串不起来。
她启动小脑袋里的「翻译机」——
「你」指的是大少爷;「我」指的是凌天;「令妹」指的是大少爷的妹妹,纱纱小姐;「小跟班」指的是「令妹」的「小跟班」
咦,就是她嘛!
润雅想了想,用自己的角度,把整段「留言」翻译成「白话文」,内容如下——
她已经回到大少爷的身边了,凌天的办事效率,大少爷还满意吧?凌天与小姐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发展,之前大少爷提的协议让凌天与他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发展,就各凭本事——哦!对了,凌天会监督小姐多吃一点东西,小姐实在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简直跟她完全不能比!
赫!润雅翻译完毕之後,吓了一跳。
凌天也想抱小姐?那怎麽行?他是小姐的死对头耶!
啊!不会是大少爷也同意让凌天抱小姐吧?
难道说,大少爷跟凌天的协议有什麽不可告人之处?难道大少爷默许凌天去欺负小姐?大少爷不是很疼爱小姐?为什麽会这样做?
润雅不断胡思乱想,表情出现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六章
书房里,水晶酒杯破了,案上多了一株迷迭香。
莲姨下午打过电话到公司找他,说润雅开口向她借机票钱,想飞到纽约去,但莲姨反问她怎麽回事,她却苦著脸什麽也不说。
肯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欧阳潜心里清楚。
而且必定与纱纱有关,否则小笨蛋不可能反应那麽迅捷。
他松开领带,走进卧房,毫不意外地发现她在躺椅上正襟危坐,只要与纱纱有关的事,小笨蛋绝对看得比自个儿还要紧。
「怎麽不睡觉?」他瞥了一眼问。
每个晚上,他就怕润雅会这样,瞪著眼儿等他回来,像要盘查什麽似的,所以他总是拖得很晚才回房。
但是,看著她两腮鼓鼓的模样,他知道今晚甭想「冷处理」了。
他才走进更衣室,还没脱下外套,她就咻地一声溜下躺椅,蹦到他面前。
「大少爷。」一扯到心中的№1,纱纱小姐,润雅勇气百分百。
「你的精神怎麽这麽好?」他看一眼挂钟,十一点半。「平常这个时候,你都已经睡了。」
蜷缩在躺椅上,像一尾沉睡的小虾米,等他把她抱到床上去睡觉。
她很「听话」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我下午喝了两杯咖啡。」
「哦?」是为抗战做准备?
「我一喝咖啡就会失眠,屡试不爽,所以我平时都很小心,只是……」大眼睛眨了眨,随即甩甩头。「哎呀!这不重要。大少爷,我今天在书房里,听到一通『凌天』打来的电话。」
「哦!凌天。」他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我明天回他电话。」
然後,他开始脱衣服。
润雅将他脱下的外套,套在衣架上,然後拿出静电掸,拂去灰尘。「大少爷,你跟凌天有交情吗?」
「马马虎虎。」
她很难把「马马虎虎」这个词跟大少爷连在一起,大少爷一直是个界线分明的人,是与非、对与错、好与坏,之中她看不出任何模糊地带。
「你是怎麽跟他认识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领带解开。「因缘际会。」
润雅把领带对齐卷好,放进收纳木盒。「凌天是小姐的死对头喔!」
衬衫脱掉。「是吗?」
「是!」她绷著声音回答,不难知道她是站在哪一边。
因为衬衫要洗,所以她把它抛进洗衣篮里,动作稍嫌粗鲁了些。
「你知道他跟小姐的所有恩怨吗?」
皮带抽掉。「一清二楚。」
她接过皮带,稍微擦拭一下,也放入收纳木抽屉。
裤头松开。「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坏人?」
「大少爷当然不是什麽坏人,是那个凌天大有问题。」
润雅转过身,接手长裤,拉好摺痕,倒夹在衣架上,依然用静电掸伺候。
欧阳潜看她忙这个、忙那个,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她的话是多了些……不,是多很多,但他喜欢这种感觉——在疲惫工作了天之後,有个甜美小女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叨叨絮絮说些生活小事。
但是,生活小事绝对不包括凌天与纱纱。
个人的感情问题,个人自己去解决,真不懂润雅在烦个什麽劲儿。
润雅收好衣服之後,转过身,就看到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小裤的欧阳潜。
虽然每天早上,她都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看着他更衣,但她从来不曾象这次一样,一眼就浏览过大少爷全身。
他的双腿劈开,每一吋肌肉都阳刚有力。即使包覆在衣装底下,他的肌肤仍是健康的古铜色,让人垂涎。
润雅不禁想,如果他白得像只盐水鸡,那她很有可能会夺门而出。
幸好他没有。
而且,他的肌肉结实得恰到好处,练出了曲线,却不过分发达。
她在国外看过许多私心认为「体格不及格」的男人,其中不乏健美先生。
但她就是觉得,如果一个男人的胸围大於女人的乳峰,手臂的臂围比女人的腰肢还粗,那还有什麽美感可言?她从来就不是猛男的崇拜者!
还是大少爷好看!
原来他就是有这麽棒的身相,才能把那一柜西装穿得帅劲非凡。
她瞪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春意乱转,才迟钝地蹦转过身。
「啊!大……大少爷,你脱衣服做什麽?」
他喜欢她盯著他没穿衣服的模样,看起来很著迷。
他噙著笑,走进浴室里。
「洗澡。」
他门也不关,迳自扭开水龙头调水温。
润雅急唬唬地跟到浴室外,不死心地继续发问。「大少爷,你是不是跟凌天有过什麽协议?」
水温适中,他切换莲蓬头,哗啦哗啦地开始冲澡。
然後,水停了。润雅努力不去想,大少爷现在正在做什麽。
浴台上只有一块檀香手工皂,洗起来好舒服,味道又宜人,她刚刚才使用过,现在大少爷又……
想到同一块手工皂滑过了她的肌肤,也滑过了大少爷的身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袭上了心。
这样好像不好……但又好像说不出哪里不好……
就在她捧著小脑袋遐思不已的时候,水声一停,欧阳潜腰部围了条浴巾走出来。
他的湿发还滴著水,身上散发著与她一模一样的味道。
光只是抽抽鼻子,润雅就觉得好暧昧。
「你刚刚话说到一半,怎麽不继续下去?」欧阳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大少爷一丝不苟的发型全乱了,看起来较平时更年轻,经过热气氤氲,他的眼神多了丝水气,看起来蒙蒙的,又更容易亲近了些。
还有他的唇,微微上翘,好像准备好要跟她接吻。
润雅,收拾一下你的想像力,重点不在这里!
她催动全身的认真细胞,对抗大少爷的「美色」。
「大少爷,你是不是跟凌天有过什麽协议?」
「唔!」模棱两可。
「你是不是想要陷害小姐?」
「欸?」她怎麽会这样想?
「大少爷,你到底说不说?」见他一脸莫测高深,她挫败了。「算了算了,我想马上出发去找小姐,请大少爷帮我安排班机。」
欧阳潜拖著她的手坐在床边。「先帮我吹乾头发。」他没好气的说。
他就在她面前,一样需要她的嘘寒问暖,为什麽她要挂念那远在天边的人?
润雅拿出吹风机站在他面前,欧阳潜轻而易举地将她困在双腿、双臂之间。
「我说过,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可是小姐她……」在他的地盘上,她满心还是纱纱,还是她的「小姐」。
他受够了!早在一开始,他就开宗明义的说明白——他要润雅看著他,就像看著纱纱一样,无微不至、全心全意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