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我的小梅梅。」他的轻唤有如爱抚。
以前,他曹经用这一招降服不少美女的芳心,就算再冷若冰霜的美人,也敌不过他轻轻的一唤;这轻轻的一唤,可是他纵横情场的无敌绝招啊……
砰!一记铁拳瞄准他的鼻心飞过来。
中弹!
「你干嘛挠我?」他捂着鼻子,委屈地喊。
「不要随便喊我的小名!」刁梅心口一怦,随即掩饰性地凶恶警告。她抖了抖,像是要抖掉一畚箕的鸡皮疙瘩。「恶心毙了!」
这下真的糗大了,情圣的威严尽皆扫地。
雷曜森赶紧偷瞄贾叔那边,看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糗态。
只见贾叔正硬着头皮,压低嗓门,往刁妈猛吹了口气。「美人……」
刁妈胖胖的身影一僵,反应简直与刁梅一模一样。鼻梁上练呼呼的疼痛,让雷曜森非常、非常渴望贾叔能跟他有一模一样的下场。
「美人,俺的小美人……」贾叔轻如呢喃。
刁妈颤抖地转过身,缓缓地扬起手。
「对,打下去,狠狠地给他打下去!」雷曜森激动地低喃。
「英、英雄!」刁妈的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是你在叫我吗?英雄!」
雷曜森脑中有三秒钟的空白。
「谁是『英雄』?」他迅速转头,对刁梅咬耳朵。
「贾叔。」刁梅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贾叔的本名叫『贾英雄』。」
「假」英雄配「真」美人?这可真是绝配啊!雷曜森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等了好多年,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刁妈泪流满襟。「英雄!」
「噢,美人!」贾叔也泪涟涟。
怎……怎么会是这么美满的结局?
雷曜森看着眼前那喜极而泣、投入彼此怀抱的一对,再看看身边无动于衷的小女生,鼻梁上的疼痛依然热辣辣地烧着,烧掉了他的情圣的招牌与尊严。
他真不敢相信,那个说活老是俺呀俺的老头子,竟然如此轻易就博得了女人的心,而他——却被身旁的小女生唾弃?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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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刁梅面前失利之后上连几天,雷曜森看到贾叔,都遮遮掩掩、闪闪躲躲的,不敢跟他说话。
因为……实在是太糗了嘛!万一贾叔糗他,说他的示范彻底失败,那他岂不是颜面扫地了吗?
他站在阳台上,心情郁闷地抽着烟,喷出一个个冉冉上浮的小烟圈。
「抓包!」一阵虎吼声破空而至,外带一记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烦的事?不然为什么躲在这里抽烟?要是被梅梅发现,俺保证你会被骂到臭头。」
「不能抽烟」是刁梅订下的「家规」,只约束自家人,但贾叔凡事以刁梅马首是瞻,所以,看到有人违规,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自家人,马上就给予提醒。
想到刁梅会生气,雷曜森立刻乖乖地捻熄烟蒂。
唉!亏贾叔还敢问他有什么心烦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让他心烦的人就是他吗?
「喂!说真格儿的,小伙子,上次你教的那招真有效。」贾叔满面春风。
不用讲,雷曜森也知道,他的爱情生活正得意!每天一句「英雄」来、一句「美人」去的,不知羡煞了多少寂寞芳心。不是他想太多,他真的觉得,只要一个不注意,刁妈与贾叔就会唱起那郎来妹去的传情山歌。
「你可不可以再教俺几个新的招数?」贾叔红着脸请求。
雷曜森见这回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先弄清楚一件事。
「你上回有看到我的示范吗?」担心担心,这可攸关他的名誉。
「没看到啊!俺那时候紧张得『皮皮到』,根本没仔细看。」贾叔搔搔头,有点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你特地做了示范,俺却没有用心看。你放心吧!俺今天一定会认真学习。」
看贾叔不像在说谎,对他的态度又恭敬如常,雷曜森终于安下一颗心。
「好吧,再传授你一招。」想到面子犹存,他不禁大方了起来。
「多谢!」贾叔拱了拱手。「俺要不要摆香案,拜你为师?」
「不用,直接进正题话说,追求女人的无敌招数第二步,就是送花。」
「第二步,送花。」贾叔非常受教地跟着朗诵。
「对,送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咦!这招俺好像听过。」
「没错,除非对方对花过敏,不然,送花绝对可以收服女人的心。你应该听说过,每年七夕前夕,公园里的玫瑰花圃都会被偷摘一空。」
贾叔一听,立刻吹胡子瞪眼睛,一拳捶在阳台上。「是谁?竟然敢偷摘公园的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请息怒,我只是要举例说明:玫瑰花很受欢迎。」雷曜森安抚着。「男人就算长得像猪八戒,只要懂得送花,还是可以营造出白马王子登场的效果。」
「俺懂了。」贾叔的紫膛脸消了下去。「接下来要怎么做?」
「打电话到花店去订花。」雷曜森随口念了一个电话号码,他以前可是花店固定的大客户。「送玫瑰花,可是有学问的,不同的朵数,代表不同的花语。一朵代表,『一往情深』、十二朵代表『心心相印』、九十九朵代表『天长地久』、一百零一朵代表『惟一的爱』。你看你要表达什么,就订几朵吧,」
「嗯……」贾叔想了一下。「俺订一百零一朵好了。」
惟一的爱!
雷曜森抖了两下。看样子,欧吉桑谈起恋爱来,电波也是很强的。
贾叔喜滋滋地去打电话。
雷曜森看着在庭园里浇花除草的刁梅,心念一动。「等等,也帮我订一束。」
自从上次在刁梅那里吃了一记败仗后,他便一直耿耿于怀,白天夜里都在想着这个「奇耻大辱」。
在他纵横情场的纪录理,从来没尝过这种败绩。但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除了那一点点丢脸的感觉之外,他并没有恼羞成怒。
心中反而有些特别的情悸,因为刁梅的一拳而苏醒,他竟然想要再次引起她的注意!即使下场是再被打一拳,他也不在意。
怪了、怪了!他该不会是被打昏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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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好花之后,两个男人坐着等送花小弟光临,贾叔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俺等会儿怎么把花交给美人?」他习惯性的紧张又来了。「你可不可以帮俺送花?」
「不行!」雷曜森坐在一旁,边喝热茶,边指点。「花当然是要自己亲手送。」
「但是……」贾叔捂起脸。「俺害羞啊!」
害羞个头啦,上次是谁一见到意中人,就眼巴巴地跳上去,一点都不怯场?
「女人看到花的一刹那,最是感动,如果这时是由另一个男人把花送上,不但感动打了个折扣,还很有可能让她与送花小弟看对眼,那不是很倒霉吗?」
「有道理。那……你这次还会做俺的示范吗?」贾叔的脸依然红通通。
雷曜森看着刁梅忙进忙出的背影。他很想很想知道,玫瑰花能不能让她展露一点笑颜?这一次,看到奢侈的花束,她应该就会感动了吧?
「会,我当然会做示范。」
等花送到以后,两个男人各自捧着一大「丛」玫瑰,鬼鬼祟祟地靠近两个女人。
雷曜森压低声音,做「行前交代」。
「听着,你直直的走过去,先轻轻地叫她的名字,然后把花递出去,眼神要真挚多情地看着对方……」
不等他说完,贾叔已经等不及,一马当先地捧着花往刁妈飞奔而去。
「美人……」他的动作完全看不出半点生涩,根本就是块当情圣的料嘛!「这是送你的玫瑰花,一百零一朵,代表你是俺『惟一的爱』。」
「噢,英雄!」刁妈的眼角闪烁着泪光,感动地看着他。「你……」
@#S#@#S……雷曜森在心里咒骂半天。
他不知道贾叔是真人不露相,还是傻人有傻福。看他之前紧张得像要暴毙,临场反应却这么好,他根本是白操心了嘛,
「你又在干嘛了?」刁梅不动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换他上场罗!雷曜森全身一绷,然后堆起讨好的笑容。
「梅梅,这是送你的花,一百零一朵,代表你是我『惟一的爱』。」咦!他的台词听起来有点耳熟,怎么跟贾叔说的话好像?
不管了!他要好好证明,他的男性魅力半点不减,即使是刁梅这种眼里只认得钱的小女生,也会深深的、深深的被他感动。
刁梅含着泪光、瞠向他的欢颜,一定很美很美吧?
「你干嘛送我花?」不如他所料,刁梅的口气变也未变,仍一派酷劲。
唉?他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
「代表你是我『唯一的爱』啊!」
「真是浪费钱!」她一点都没有受到感动的样子。
「浪费钱?!」雷曜森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没事买花做什么?花枯萎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她向来务实得很。
「这代表我的一番心意啊!」雷曜森还在努力,想要感动她的心。
刁梅想了想,严肃地盯着他。「你这番心意,可不可以退回花店里换钱?」
他的心在淌血。「大概不可以吧!」
「那……」刁梅又想了想。「你把花送回花店,跟老板拗说要换花。」
「换花?」这是他第一次送花被要求「退换货」。
「是的,换成菊花。」
「菊花?」他快要昏倒了,「菊花跟玫瑰花差很多耶!」
「没错。」刁梅精打细算,连一分钱也不肯浪费。「过几天就是我父亲的忌日,换成菊花,用清水养几天,应该还不会枯掉,到时候可以用来遥祭他。」
「到时候要买鲜花素果,我可以拨给你特别津贴嘛!」他简直想抱住刁梅的脚!哭求她把玫瑰花收下。呜呜……他的情圣威名啊!已经半点不存了……
「特别津贴。」刁梅考量了一下。「那得多花一笔钱。」
「花的是我的钱啊!你不会连这也要心疼吧?」
刁梅突然瞪住他,眼神又犀利、又严厉。
「你!给我立正、站好、缩小腹!」她爆出一串口令,把他喝得乖乖闭嘴。「钱再多也不可以乱花!须知今日浪费一毛钱的人,明日将为一毛钱哭泣。」
她口头训示,抬出自个儿的座右铭,教导他务实的花钱原则。
说到钱不对,说到「省钱」与「赚钱」,她就情绪激昂,血液沸腾!
「跟我大声念一遍!」她举起拳头,拉开嗓门,响彻云霄。「少花钱就是赚钱,不花钱就是存钱!」
「少花钱就是赚钱,不花钱就是存钱!」在她的威吓之下,他不敢不从。
「很好。」刁梅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现在,你把这束玫瑰带回去换成菊花,然后回来跟我交差。」
说毕,她回到庭园里,发动除草机,继续消灭下一批野草。
看着她利落的身影,雷曜森站在原地傻眼。
他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感觉——他,已经被刁梅打败了!
第五章
什么样的女人!不喜欢收到玫瑰花?
雷曜森在工作室里,心不在焉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画面上,播放的是去年童装大赛的节目带;虽然他喜欢玩乐,但是面对工作,他的态度绝对是认真敬业的,该做的功课,一件也不会少。
只是,今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一直在想刁梅,想着她硬要他去花店把玫瑰花换成菊花的事,越想就越觉得挫败。
花店小弟疑惑又同情的眼色并没有影响他分毫,他在意的是,刁梅连考虑几秒都没有,就回绝了那束花。
这令他深深深思,到底她拒绝的是花,还是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藏在刁梅心里,他根本不得而知,但他却慢慢发现,送花被拒已经不再与「情圣威严」、「颜面问题」有关系。
他在乎的是刁梅的想法,如此而已。
门板敲了三下,刁梅清脆地喊丁一声。「打扫房间!」
他飞快地按掉屏幕,将童装大赏的节目带退出来,随手抓了一卷录影带塞到放映机里去。
隔了三秒钟,等不到回应,刁梅兀自拖着吸尘器走进来。
「你在干嘛?我敲过门,你怎么不应一声?」
「没有啦!哈哈,我在沉思。」他局促地笑了一下。
「哦!」她刚才明明有听到电视的声音。「那好,你继续沉思吧!我要工作。」
刁梅挥着鸡毛择子开始清理房间。
幸好他动作快!雷曜森暗暗地拍了一下胸口,松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想被刁梅发现!他正在看有关童装大货的节目带。
虽然刁梅是「金钱万能论」的忠实门徒,认为只要有钱赚,又不违背良心,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他却不想在她面前一再强调他「女童装设计师」的身分。
因为……听起来不够生猛神勇嘛!他一点都不希望!在她眼中,他只是个会拿笔涂抹,然后指挥女孩款摆生姿的软弱男人。
刁梅抓着鸡毛掸子,从工作室的东侧掸到西侧。
雷曜森的眼神跟随着她,从东侧转到西侧。
刁梅抓起长扫把,清理天花板,顺时针清理了一圈。
雷曜森的眼神也跟随着她,顺时针绕看了天花板一圈。
然后,吸尘器上阵,刁梅插上插头,马达嗡嗡作响,她有规律地将吸口由西推到东,再由东推到西。
如此一来一回,一来一回,雷曜森看得眼都花了。
「先别扫了!」他发出抗议。「我看得都头昏眼花了。」
「你不是在『沉思』吗?」刁梅戳破他先前的谎言。「沉思的人,应该是很专心地在思考,你怎么会注意到我的打扫?」
他一时语塞。「算了算了,别打扫了,你过来陪我聊聊天。」
「我的工作是管家,管家的工作不包含陪雇主聊天。」她小小地唱反调一下。
「那么,找你聊天,是不是要另订钟点费?」
「这次不用。」刁梅关掉吸尘器。刚好她也有话要问雷曜森,不然,铁定收他高额的「心理谘商费」。
「谢天谢地!」雷曜森夸张地拍拍胸口。「最近正好有人教了我一句『少花钱就是赚钱,不花钱就是存钱』,我正待努力实行之。」
「这个原则,请对别人实行,对我,请保持一贯的慷慨大方,谢谢!」刁梅滑溜地说道。「对了,你最近在教贾叔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哪有?」
「不然,他怎么突然跟我妈进展神速?」虽然她乐见其成,但心里仍不免有些疑惑。
「哈哈、哈哈,我只是教他几招泡妞……呃!不是,是求爱的招数而已。」
贾叔的爱情顺利,更加突显出他的失败。眼前这个小女生一点都不好拐,他接连用上了两个妙计,得到的只是一记粉拳跟一顿训示而已。
「我妈跟贾叔是乡下人,心思很纯朴。你要帮忙,可以,但请不要带坏他们。」
「不会啦!我只是帮忙施打几针催化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