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那天,她把龙虾沙西米倒在色老头的头上,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只是,她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那个色老头电得吱吱叫!
可惜,报仇的滋味虽然万分甜美,但报仇之后,倒霉的下场也接着来了。
妈妈桑有些欲言又止,再三斟酌之后才说道:「刁梅,你以后可能很难在餐饮业找到打工的机会。」
「哦?」听到攸关「钱」途的话题,柳眉终于蹙了起来。「什么意思?」
「上次那位被你用沙西米教训的史先生……」
「史大胖。」她迅速截口道。
「史大胖?」妈妈桑发出类似噎住的声音。「他不是叫做『史达庞』吗?」
刁梅耸耸肩。「我都习惯叫他『史大胖』。」再狠一点,就直接骂他「死大胖!」
「你认识他?」
「如果每次被性骚扰都算『认识』的话,」刁梅面无表情地说着,「对,我们的确『认识』很久了。」
事实上,他们交手好几次,史大胖对她的性骚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只是,她实在想不透,史大胖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什么不管她跑到哪家餐厅去打工,他都能神通广大地跟过去吃豆腐?
妈妈桑咳了咳。身为一店之主的修养,让她没有跟着刁梅一起骂喊「史大胖」,尽管她很想很想,也很认同这个绰号。
「史先生在餐饮界很有影响力,上回你得罪了他,他不愿善罢甘休。」
看着眼前清秀的女孩,妈妈桑心中担忧不已。
刁梅是个好女孩。虽然她有点悍,但她很勤奋,工作中从不迟到早退,若不是史达庞我方面施压!她不可能解雇这样一个好员工。
「我相信事在人为,工作是自己找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可是很有自信。
「这次不一样。」妈妈桑倾身向前。「史先生向餐饮业施压,想要断绝你其他的工作机会,以便向你提供……『新的工作机会』。」
「哦!是什么?」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刁梅仍似笑非笑地问。
妈妈桑深吸了口气。「史先生希望能够『亲自照顾』你。」
呸!一打脏话在刁梅的喉间翻腾,她必须要努力克制,才能避免口出恶言。
「你要小心一点!刁梅,史先生那个人性好渔色,多年来,不知道以金钱为饵引诱多少年轻女孩上钩,我怕他会对你不择手段。」
「请别为我担心。」刁梅将薪水袋塞进背包里。「妈妈桑,有机会请帮我转告史大胖一句话。」她将背包甩到背上,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小脸上有着万分坚定的神情。「叫他别痴心妄想了,刁梅我怎么样也不会出卖自己!」
看着她充满斗志的表情,妈妈桑终于放心地笑了。
***
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午后一点,刁梅坐在「海潮社区」的造景水泉边,一面啃着白吐司,一面喝着因为过期三天而打对折的「鲜」乳,「享受」难得的悠闲。
她近日的时间表都比往常空闲了几分。
自从被「菊」日式餐厅解雇后,她不信邪地应征了许多家餐厅,负责人一听到她的名字,马上就摇头拒绝。后来她才搞清楚,原来史大胖是餐饮协会的主委,所以,他随口发个话,就把她打工的出路统统堵死了。
「去你的死大胖!让姑奶奶逮到你,绝对叫你不得好死!」她地咬扯白吐司。
日子越闲,她就心情越糟!
就当她是天生的劳碌命吧!她向来看不惯自己闲着,一天二十四小时,总要把事情排得满满的,她才会神清气爽;现在突然空出一个时段,她闷都闷死了!
突然之间,一个男人从水泉对岸晃了过去,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算了,闲着没事,找个人来抬抬杠也好。「喂,」她蓦地叫住了他。
雷曜森看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小姐,你叫我?」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她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可是……」雷曜森迟疑了一下。「我们认识吗?」
「你之前不是在找过我?」刁梅看了他几眼,心底有几分狐疑。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之前两次给她惹出麻烦来,结果拍拍屁股一转身,就马上与她相见不相识,即使他想避风头,也不是这等避法。
「我找过你?」雷曜森隔着哗啦哗啦的水泉打量她,一脸看陌生人的表情。
他翻阅脑中的「美女记事薄」。怪了!没有一位他邂逅过的佳人长相如此平凡啊!
「算了算了。」她本来是想,他之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干脆趁此空档,给他一吐为快的机会。「你忘了也好,以后可别在我工作中又来找麻烦!」
她挥挥手,继续低头吃吐司。
经她这么一提,雷曜森立刻回想起来。「你是刁梅?」
才嚷着,他马上拔腿绕过水泉冲到她面前,深怕她会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喝!都怪他把她的长相忘得一干二净,害他差点错失挖角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他的大脑记忆体只存取超级美女的影像,中等及以下阶级的美女,他向来很少谨记在心,常常见过就忘了。
而且……
「你今天不忙吗?」之前看她都是冲来冲去的样子,现在突然见她坐着纳凉,「背景」那么不相衬,也难怪他会认不出来。
「闲得很。」她啃掉最后一口吐司、喝光最后一口过期「鲜「乳。「对了,之前那位『欧内将』还好吧?」
「欧内将?」他愣了一下。
「水手服、迷你裙、牛角辫的那个。」刁梅的手在头上比了比。
「哦!你说的是阿兰娜。」他恍然大悟。「她没什么事,超市里的那些罐头只是造势用的空罐,没有杀伤力。」只是,见过她那一身不合年龄的打扮后,他当初热烈想「泡」的念头,已经彻底自动消失。
「我想也是。」刁梅随口问道。「喂!你还没说你之前找我干嘛?」
「……」雷曜森「熊熊」顿了一下。
「说话呀!」她最不喜欢等待。「干嘛眨着眼睛不说话?」
雷曜森深呼吸了几下,简直不敢相信这次机会竟然来得如此容易。
「我想请你……请你担任我的管家。」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两眼紧紧盯着她,深怕她又在关键时刻消失无踪。
刁梅看了他一眼,随即抓起放在一旁的求职专刊。
「对不起,我现在对有恋童癖、色情狂的人过敏,不想在工作场合跟这些人相处。」她在合意的应征专栏上打个圈。「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雷曜森垮下脸来。「等一下!」
「哦!对了,忘了向你道谢。」刁梅又抬起头。「承蒙你看得起我,等我对『你这类的人』不过敏时!还请你赏给我一个工作机会。」
她「谦卑」地点头致意!附带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
虽然在她的性子里,倔与悍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早熟的她,还是相当懂得「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犯不着为了一时的不顺心,把未来可能的机会都得罪光了。
雷曜森的俊脸慢慢地由白转青,然后涨成了红色。
他咬牙切齿。「我要郑重澄清一件事——」
「请说。」刁梅的视线溜回求职专刊。
「我、不、是、恋、童、癖。」他一字一顿的说。
「那很好啊!不然我担心你会误触法网。」她说着风凉话,翻开专刊第二页继续找工作。「你应该知道占惹未成年少女——」
雷曜森打断她。「我只爱丰胸柳腰、二十岁以上、有自主能力的美女。」
「这种嗜好不错啊!」她打哈哈,避免去找餐饮方面的工作,以免塞了一肚子闭门羹。「我建议你多往PLAYBOY杂志去抒发欲望,那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去你的!」雷曜森第一次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刁梅不但工作能力强,嘴上功夫也不弱。这小女生竟然可以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气得蹦蹦跳,亏他从前还号称是好好先生一个。
刁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两点钟,她休息够了。
「你自己随便逛逛吧!我有工作要忙。」她站起来将随身物品往肩下一夹。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雷曜森伸手拦人,却被她敏捷地溜滑过去。
望着那小小的个头越跑越远,他不禁挫败的低咒。
该死的!他竟然只顾着澄清误会,却让大好的挖角机会从指缝中溜掉?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顺便到夜间部大学上两堂跷不掉的课之后,刁梅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承租的顶楼加盖小套房。
虽然这个小套房只是铁皮与石棉瓦搭成,住起来夏天热、冬天冷,但好歹也是个便宜的栖身之地,自从她北上求学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还来不及吃一顿迟来的晚餐——十元泡面一确定,电话就响了起来。
「梅梅。」电话那头传来了刁妈温厚的叫声。
刁梅紧抿了一天的唇角,终于扬起一丝真挚的笑容。
「妈!」她嫩嫩地叫了一声,像小女儿般地撒娇。
「吃饭了吗?」
「吃了。」她将话筒夹在肩上,腾出双手撕开泡面的胶膜。
「晚餐吃什么?」
「自助餐,三菜一汤,糖醋鸡肉、鲜烩时蔬、凉拌粉皮小黄瓜。」她手上小心翼翼地撕开调味包的封口,嘴里说着让母亲安心的话。
「三餐要正常,不要净吃些速食面,不健康又不美味。」
「是。」水开了,她往大碗公里冲入滚水,然后把教科书压在大碗公上,把面闷软。「妈跟贾叔最近好不好?」
「好啊。」刁梅的声音明显地开朗了几分。「我们最近开发几道新菜式,以海鲜为主,试着用简单的烹调方法,将天然的美味展现出来,所以采用……」
刁妈滔滔不绝地说着烹调心得。而刁梅等待三分钟后,移开教科书,用筷子拌了拌,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耳边继续响着慈母的声音,听着听着,她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其实,刁妈不是她的生母,刁爸不是她的生父,贾叔也不是她的亲叔叔。
他们一家四口根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原本,她只是育幼院里一个孤伶伶的孩子,是他们收养了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亲情。
以前,刁爸是总厨师,刁妈与贾叔是他的爱徒兼助手,三个人对烹饪都有莫大的兴趣,精通各式料理。刁爸在世的时候,带领着他们以「办桌」为业,维持不错的生计。
但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刁爸因病早逝了!
他去世之前,拉着她的手把两个爱徒托付给她。因为——刁妈与贾叔虽然有一手好厨艺,却都是生活白痴,他们可以为了钻研料理而废寝忘食,却总是在日常生活中出差错;最最严重的是,这两人都缺乏金钱观念!
于是,小小年纪的她,就必须打理家中财务,努力钻营生计。幸好,她天生就喜欢「努力讨生活」,视劳动与赚钱为一大乐事,刚好与刁妈、贾叔互补。
「……烹调上,我们尽量兼顾健康与美味的原则,多用川烫、少用油炸……」
在刁妈的絮絮叨叨中,她吃完了面,洗好了确定筷,回桌前坐着。
她拆开刚到的几封信件,发现房东寄了封信给她,言明租约即将到期,下期租金将翻涨四成,如果她不同意,随时可以打包搬家。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年头,除了薪水以外,什么都涨价!
「对了,梅梅。」刁妈叙述了一大段烹调心得之后,停顿了下,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下个月,邻居老王要嫁女儿,拜托我跟你贾叔去『办桌』,你看怎么样……」
刁梅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心中警钟叮当乱响。「不成不成!」
「可是……」
「没有、可是!」她抓紧了话筒,极力表达反对意见。「妈,难道你忘了吗?上回他家娶媳妇,请你们去办桌,别说是工资,就连酒菜钱也没付过一毛,你们忙了半天,还要倒过来贴材料费。那个王老头,摆明了要坑人!」
这可是血淋淋的教训,以前她住的乡下老家,人人看准刁妈与贾叔不善理财,举凡喜事、丧事,都来拜托两人办桌,然后以各种理由赖帐。
帐赖久了、钱欠多了,债务人就会自动当作没过这回事,所以她只好严禁两位长辈去劳动「贴」钱。
刁妈心知她反对的理由,只是……
「你一个人赚钱很辛苦,我跟你贾叔也想分担家计啊!」
「我应付得来。」刁梅迅速地否决道。「别理王老头,嫁女儿是他家的事,跟我们家无关。」
「……哦!好。」刁妈只好乖乖听话。生活上的事,她一向都听刁梅的。「那你早点去睡,别太累了喔!」
挂掉电话,刁梅坐着发愣。
想到耳要子软的刁妈与贾叔,她就不禁阵担心。这两位长辈一向不懂得说「不」,只怕那存心占便宜的王老头再央求下,他们又会跑去替人做白工了。
而……她的视线又调转回房东的来信。房租又涨价了,唉!
她开始动脑筋,有什么办公可以让刁妈与贾叔远离老家,又一并解决她的房租问题?
她必须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
大清早,太阳在绪蜷云片后露了脸,金光从天上洒了下来,为大地覆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悦耳的铃响从大门进玄关、流进大厅、流进走廊、流进主卧室、流进裸睡耳里。
男人闭着眼睛,发出抗议的咕哝声。
「叮咚、叮咚……」
「吵死人了!」他抓起枕头盖在自己脸上,希望不速之客能自动消失。
「叮咚、叮咚……」
按门铃的人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咒骂,仍锲而不舍地把手按在门铃上。
雷曜森丢开枕头跳下床,带着一脸的不甘愿下楼开门。
「早安。」门外,是刁梅一脸机灵的微笑。
「是你。」他没啥好气的问:「什么事?」
本来,他的口气是不会这么差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家里有个管家,一大清早有人造访时也轮不到他滚下床来接待,他的起床气就发作了。
「我来当你的管家。」刁梅开门见山的把履历表朝他递过去。
瞌睡虫在一瞬间咻一声全部消失。「真的假的?」他一脸不敢置信。
「真的。」
「为什么?」他不能不为这急转直下的情势感到好奇。
前几天,这个小女生还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为「恋童癖」工作,是什么原因让她的态度大幅转变?
「我需要钱。」她简单又直接地解释。「你应该是个慷慨又好相处的东家吧?」
他差点被她的直来直往呛倒在地。现在到底是谁在应征谁呀?「……当然。」
「那很好,我们来谈工作条件。」刁梅率先走进屋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雷曜森耙了耙有些蓬松的墨发,关上门,随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