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有了心上人,再容不下别的女人?或者,在他眼中,她只是麻烦?
扯扯他的袖口,她的脸皱成一团。“说说话吧!你不说话,我的心好慌。”
“我不需要朋友。”几个简单字句,他不留情地否决她的幻想。
“为什么,有朋友是件好事,朋友可以……”
“朋友对我而言,是包袱、是沉重负担,我不打算增加自己的困扰。”
“好,不当朋友,我们来当可以谈心的陌路客,哪一天你有困难的时候,拨个电话来,我很乐意和你分享心事。就像那天我和你分享的一样,那些话我连爸妈都没说过呢!把话说出来,我的心情变得很轻松哦。”她不死心,退而求其次。
翻出小包包,她拿笔记下电话号码和住址,把纸片送上他手中。
“我没有心事可以和人分享。”手一揉,纸片变成纸团,他谋杀了她的“退而求其次”。
“那……或许,我们可以当点头之交,偶尔,在别人的交谈中,知道你或我过得很好,偶尔,在无聊的生活里,想起彼此时,默默送上一份祝福。”她难堪的想哭,心在紧缩拧绞,痛恨起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们的世界没有交集,不会在别人的言谈中听到彼此,至于祝福……留给你自己吧!我不需要。”否定她全部借口,他要当回那个心无挂念的钟阒。
“我可不可以问……”
“说吧!”
“你的身边是不是有人?”强抑心中逐渐扩大的痛楚,她要在他的回答中寻求答案。
“算是吧!”他无可无不可地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了,有人能分享他的心情、有人可以给他最好的祝福,他何必再来将就她这个“朋友”呢?
追到了解答,她的心却打上千万个结,酸涩苦痛全涌上心间。
怎么会,才不过见了两次面,才不过比“凑巧”多上那么一点儿,他们之间甚至连交集都谈不上,怎心痛就赶着来叩门?
垂下头,心痛得说不出话,她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呀!
两人都不说话,喧嚣的计程车喇叭声、闷热的夏日空气,扰的人心躁闷难当。汗水从额头刷下,沿着眉心侵染瞳眸,灼热炽辣的刺激感,逼出她的泪,借着擦汗的动作,她连泪一并抹去。
抬起头,笑容又挂上眼梢。抬起手,细长的指节划过他粗浓眉毛。
“我想,你是—个意志力很坚强的男人,一定没有人能勉强你不愿做的事。”
强忍下握住她小手的欲望,他一动也不动,僵直站立。
“都听你的,不当朋友、不谈心事,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过了今天,‘曾经’成了‘回忆’,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存。”
踮起脚尖,她在他唇边印上一吻。“我会永远珍惜这个回忆。”
甜甜的唇香和着咸咸泪水,成为他们之间的End。
转过身,她几乎是用逃跑的,奔出他的视线范围。护住她的心、践踏起不该发芽的爱情苗,他们还没开始,却已经结束。
“Shit!Shit!”一连串低声诅咒后,他迈开大步,奔向那个不认识红绿灯标志的女孩,把她从繁忙的车阵中救了下来。
她没说话,木然地看着他的眼,妄想挖掘他心中不属于她的温柔。
偏过头,他不让她如意。叹口气,他低言:“我送你回家。”
********************************************
晚饭后,全家坐在客厅里,一家四口面面札望,不知道话要从哪里起头。
“乐乐,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留在家中?这几天你闷闷不乐,我们……”
“妈,没有的事,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们接了聘书,要到国外任教,我很早就开始作心理准备。”
“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你开口,我们愿意放弃。”纪易庭说。
“爸,你们怎么能放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除了在大学中任教,还有那么多场的演奏会,要不是我能力不及,我一定要跟着去的。何况,小弟的优异天赋,在美国那个教育环境,才能得以发挥,留在台湾,他只会被那些头痛的历史化学,弄得没时间发展所长。”
“姐,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起去呢?”小弟纪孝谊问。
“姐姐很怕陌生人,而且姐的英文很糟糕,要我一面应付社交人际、语言学习,和沉重的功课压力,我一定会受不了的。不如,我留在台湾,一方面把大学课程上完,一方面找英文家教加强语言能力,毕业后,再到美国和你们会合,到时要念研究所,还是工作,再作打算。”乐乐耐心向弟弟解释。
“可是,我们放心不下你,一个女孩子单独留在台湾……”林芳娟说。
“妈,我都二十岁了,何况我的三餐有程嫂料理、上下学有张伯接送,我不知道你们还在担心什么?”
“那……”
“我会常打电话给你们,常写信向你们报平安。”
她保证。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知道,我很乖的,别再担心我了!两年后,我一只皮箱飞去找你们,可别认不出我来。”强打起笑脸,她不想让父母操心。
就这样,几天后,乐乐送走父母亲,正式展开一个人的生活。
第三章
吵杂的手机铃声把钟阒自床上扰起,看看腕表,中午不到。
莉莉的玉臂横过来,娇喃地说:“别理它,再睡一下嘛!”说着推开被子,露出线条优雅、引人遐思的胴体,勾引意图非常明显。
钟阒没理会,寻出手机,贴覆在耳朵上。
手机一开,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自里头传来。
“纪乐萱,A大音乐系二年级学生。”是个不曾接触过的陌生男声。
“你要做什么?”寒了目,他失却平日冷静,想一手捏碎对方身上两百零六根骨头。
“不怎么样,只不过想要你拿命,来换你马子的命。”对方低笑两声。
“两句话就想引我出面,你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他拼命告诉自己要沉着,沉着才能把乐乐从那票人手中救出来。
“不相信人在我手中?”
“她在上课,我不信你有本事闯入校园绑人,却没上新闻头条。”他拖延时间,逐步在脑中架构救人计划。
“你太不关心你马子了吧!她早放暑假了,你会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
“把电话拿给她,我要和她说话。”钟阒强压下杀人冲动。
“小妞过来,喊声情郎哥哥救我。”男人把话筒拉开,但是接在他话语后面的,是一阵静默。
“笨女生,你不喊一喊,他怎么会来救你?乖乖,说声阗哥哥来救我……”
显然没人理他,几个清脆的巴掌声摔过,连着几句模糊的三字经传来。
钟阒第一次尝到心惊胆颤,他在心中急唤——乐乐,如果是你,请你出声。
“去!你马子他妈的和你一样死脾气,兄弟,给我打,我就不信打不出她——声屁。”
“等等,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他对着话筒狂喊,可是手机已经离开对方,任他再大声,对方都听不到。
猛力的撞击声,拉扯着他的心脏,突然夹杂一句模糊的“不要”,让对方暂时歇手。“听到没有?你马子在喊救命。”
听见了,简短两个字,他已经认出那是乐乐。腾腾怒气在他胸臆间燃烧,该死的,这群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们在哪里?”他咬牙切齿。
对方报出一串地址,他牢记在脑中,阴阴一声:“三十分钟内到。”把对方吓出一身冷汗。
挂上电话,他迅速起床穿上衣服。
“你要去哪里?解救心爱小妹妹吗?”莉莉嘴角拉起一抹似笑非笑。
钟阒怔了一怔。她知道?回过身,他说:“是的,我要去救乐乐。”
“没事的,别理她,我们再来温存一回。”抬起藕臂,露出女性丰满,她提出邀约。
她连乐乐有没有事,都一清二楚?很好!他说过,这群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说不定她真像你说的,只是小女生闹情绪,我去看看,你在床上等我,去去就来。”捏捏她的粉颊,他的笑中浮现诡谲。
走出寝居,他在办公室里拨下几通电话,然后,大步离去。
*******************************************
被压在铁椅子上,乐乐的手并没有被绑住,只不过,眼前的东西怎会越来越模糊?揉揉再揉揉,几个歹徒的脸她都要看不清楚了。
“你看,一个好好的女生,把人家打成猪头,真是不像话,下手也不会轻一点。”阿根埋怨起动手的阿标。
“轻一点?要不是靠我的蛮力,能把她打出声音?你以为要让那个钟阒上勾,有那么容易?他精得很。”呸,他吐出满嘴槟榔汁。
“阿力,把你的脏手拿开一点。”眼一扫,阿根制止站在乐乐身旁的男人。
“反正等会儿人就要放了,有便宜就多少占一点,才不蚀本。”话说着,他的手就要从乐乐领口伸进去。
“有点头脑好不好。”他走过去,把阿力的手给拉出来。
“我们弄死了一个黑道大哥,警察不但会假装看不到,说不定还偷偷笑在心里面,感谢我们帮他们除去—个大麻烦,要是我们弄死了一个学生,光媒体就有本事把我们追成过街老鼠,死八百次都不够。”
“说得那么恐怖,女生都那么娇嫩,玩一玩就会玩死人?那酒家旁边不就要开殡仪馆了。”
“忍忍啦!你想玩,等五佰万到手,多少女人排在前面拜托你玩咧。”
“说的也是,等我钱拿到手,第一个就要去玩莉莉那个骚货,每次我看到她,心痒的咧!”想起她的婀娜体态,他口水不自觉流下来。
“你的脑袋里装塞哦,老想着不能碰的女人,她是咱们帮主老大的女人,有本事你去碰看看,别被打断家伙,就算你好狗运。”
嗤一声,阿根走过去推推旁边几个人。“时间到了,钟阒应该快来,你们先到外面埋伏,不管打不打得到,一看到人都先射个几枪,通知我们他进来了。”
说完,一行人走出门外。屋里只留下阿标和带头的阿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的人越等越不耐烦。阿标走到乐乐面前,粗声粗气地泄愤:“看来,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放在眼里?不!他们只是陌路相逢,一擦身,相隔千里,他眼中、心中都没她……乐乐想苦笑,却笑不出声,酸痛在她全身上下敲击,痛得她叫喊不出声音。
他叫钟阒,是一个黑道大哥,有人悬赏五佰万买他一条命,很好笑,乐乐对他的基本认识,居然得自一群流氓之口。
门打开,阿标转身就骂:“死阿力,不在外面守着,进来做什么!”
回头,钟阒态度潇洒地双手横胸倚在门口,丝毫不见惊慌。
“我以为你在等我。”
“你……”阿标张口结舌。没声没息,这人怎么进来的?阿力他们全死了不成!?
“在找你手下的兄弟吗?他们在往阎王殿途中,要不要我也送你一程!?”
掏出枪,他们迅速把枪上膛,一把抵住乐乐太阳穴,一把对着钟阒胸口。
“放下你身上的武器,不然我一枪让这个马子去陪我兄弟。”
“你以为杀了她,你们还能全身而退?”钟阒冷讽。
“多带一个女生,沿路陪我们说说笑笑,也是件好事。”阿根应。
他来了是吗?乐乐揉揉眼睛,只看到黑压压一团人影,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是吗?是他来了吗?真讨厌,为什么天突然变黑了……他们难得见上—面啊……
看不到顶在头上的是什么,伸手一拨,她直直站起身,往门口那个黑影挪去。她想证明他是他,证明那个在寤寐中折磨她多日的影子,就站在眼前。她的动作让在场的三个男人倒抽口气。是勇敢?是憨胆?没人猜出。
“小妞,你给我住脚,不然子弹不长眼睛,射到谁都是冤枉。”
乐乐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是固执地往前走,她要看清他!
阿标忍不住了,扣下枪枝,连射六发。
钟拥抱住乐乐就地打滚,然后门外冲人几个大汉,在一阵乱枪扫射后,四周全静了下来。
钟阒放开乐乐。
她缩着脚,蜷起身体,侧耳倾听,有几个男人在低声交谈,然后一声寨零声,空气间弥漫着淡淡血腥……她很努力,想从这些男音当中,分辨出他的。他有没有受伤?终于,一个男人蹲下身问她:“纪小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不是他!乐乐苦了脸。救下她,他当面和她说上一句话都不愿吗?
摇摇头,把脸埋人膝间,心很涩,她幻想着他递来一颗止苦的糖果。
“你脸上的伤,敷敷冰块就能消肿,阒哥交代我送你回家。”男人扶起她。
回家?他又要送她回家,他似乎永远在用“回家”,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笨!他们从来没有过关系,有的只是她的奢求、妄念,和不实际的幻想……
早早算过,碰见一次是凑巧、碰见两次是有缘,可是,碰见三次还是躲不过分手的命运,那叫什么?有缘无分吗?
乐乐合作的爬起身,左脚的剧痛提醒她脚踝受伤了,她疼得直吸气,脸色刷白、冷汗沿额际滑落。咬紧牙根,她勉强留住仅存自尊,不教累累伤痕增加旁人麻烦。
“纪小姐,你哪里痛,要不要去医院?”
再摇头,不怕、不怕,她不怕受伤不怕痛,只害怕再看见他眼中的拒绝。随着支撑他的男人走出室外,胸口一阵恶心,她捂起嘴巴在墙角干呕。
在门外发落的钟阒,自乐乐走出门后,视线就不自觉地定在她身上,看见她推开阿凯,弯身呕吐时,再也控管不来自己的心,他大步走向乐乐。
“你不舒服?”他僵着脸,温暖的手掌搭上她瘦削的肩膀。
是他?是的,是他、是他!擦擦嘴角,仰起脸,她睁大眼睛想看清他。可这郊区连盏路灯都没有,她好想看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一如记忆中英挺。
手触上他的脸,冰冰凉凉的,想投入他的怀抱,温习有他的幸福,可是……他说过,不要让朋友增加他的困扰……
“可以要求吗?”乐乐咬牙,撑住身体所有疼痛。
“你说。”他拒绝不来脆弱的她。
“借我一个手电筒,我想看看你,再看一眼就好了。”这要求会让他觉得麻烦吗?她好累,累得想闭起眼睛睡上一觉,却怕一人梦,他又成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