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她的改变和他的刻意遗忘,让他们的生命越走越远……直到再见面,沧海桑田,他再也记不得她……
看着伏在沙特肩上的莫莫,他懂了,他是他的儿子,真正的儿子!原来,他给她的不仅仅是回忆、是刻骨痛楚,还有一个酷似他的生命。
打开信,他的手微微颤抖。
亲爱的莫莫:
记不记得我总是在枕边这样唤你?
我亲爱的莫莫,我爱你十五天,却用八年来反刍对你的爱,嚼着嚼着,爱情在我口中甜蜜津芬,它沁入我的知觉,渗进我的神经,不断提醒我,爱你……
我没有恨过你,对着儿子,每喊一次莫莫,就在心底思念你一次,莫莫、莫莫、莫莫……我最爱最爱的莫莫……这些年,你还好吗?有没有想过我?
想我?应该是没有吧!如果经常复习,你的大脑原会建立通路,乔以悠会时时充塞在你脑海,可是……你毕竟全数忘记。
忘记我,忘记你曾在喷水池边送我一百个愿望,忘记你的金发串进人鱼的眼泪,绑在我的腕间,那时,我告诉你,我不爱嫁王子,要嫁给你这聪明使者。
你也忘记我用你家乡的小野花,做出两顶皇冠,在颠簸的牛车上演出王子与公主;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情,我都认真在脑中建立通路,条条出口全都通向你。
现在,想起我了吗?你的紫色Angel。
两个月前,你下车,走到我和莫莫的身边。乍见你,心跳漏过好几拍,我直觉想揉揉眼睛,分辨自己是在梦中或是现实里。
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心中架构一出连续剧,你在剧中,我也在剧里,我们是上苍捉弄的情侣,我悲伤、你失忆,八年隔开我们对彼此的思忆。
然后,你出现了,我以为故事将要大结局,没想到你忘记我,我却没忘记你。
找开始怨你,却不恨你,我欺骗自己,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结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世界只有不幸与分离。
可是这些日子,你的专情又让我迟疑,推翻了我的不幸,推翻我所有怀疑,我不断不断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你的爱会持续下去?还是哪一天,我手中的丝线又拉得太紧,一翻身,你又要消失无迹?
我猜想第二l回合,我会赢;因为,我会先你而去,留下情、留下莫莫,让你在往后岁月中,和我一样天天回想这些日子的甜蜜相依。我是不是变残忍了?
从洛尔法维斯回到台湾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想起医生的叮咛,我满心恐惧。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母亲的心脏病因生产发作,之后五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终走上死亡之途;父亲怕我和母亲一样,从小就不断叮嘱我,不能交男朋友、不能怀孕。
爱情对我的生命是禁忌,可是你出现了,我不介意生命,只想获得你。
我和父亲争执,他坚持要我活下去,可是孩子是我和你唯一的连系,我向父亲哭诉,我要孩子也要他,如果我不能陪他走到最底,就让孩子代替我尽孝心。
最后父亲妥协,他不忍我伤心,他让我留下莫莫回忆你。
人家都说胎教是很神奇的东西,于是我天天在心底想你,想你的眉、想你的眼、想你的唇鼻……
果然,莫莫他真的好像你,从此,我有了一张活动照片,时时提醒着,你一直在我心底。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一百枚硬币,一枚硬币一愿望,我许了九十九个愿,留下最后一枚,这一枚……我在八年后交给你,我的愿望是--请收养莫莫,并善待他。
阿拉丁王子,可以允诺我的愿望吗?我想你会,因为你喜欢他不下于我,我相信你会是个称职父亲,我安心将莫莫托给你。
再见了,也许我还会醒来再见你一面,也许我会虚弱得再也无法睁眼,同你说一声爱你,但是,请相信我--
我愿意,我愿意嫁你,愿意一世不背弃,愿意守住爱情、守住你……
祝你平安喜乐
你的Angel
莫鲁斯颓然靠向椅背,心情跌到深渊谷底。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以悠,为什么非要相隔八年才弄清自己的心,为什么要刻意遗忘?为什么不能像个男人,早一点站出来告诉她,我不怕你的束缚,我甘心被你绑住?
数不尽的为什么在胸中沸腾燃烧,他悔不当初,恨时光不能倒流……
回想那年,他回家,仆人告诉他,Angel小姐哭着翻遍家里每个房间,他们说她白天出去,深夜回来,一张地图画得斑斑点点,她走过每个有水池的公园,寻找一个童话阿拉丁。
他居然放任她哭?居然放任她遍寻不着自己?他对每个分手女子都宽厚,为什么独独对她苛刻?
因为他的心已被她制约?因为他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将因她而不同?他隐隐排斥这种转变,于是他逃避、他遗忘,由着她去哭嚎,不理不睬?
天!说残忍,他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痛像病毒,以他心脏为起点,一点一滴侵蚀他的知觉,痛越聚越多,眉头紧皱,手握拳头,排山倒海的罪恶淹没了他,他将要溺毙、他痛得无法自拔……
让时光回转吧!用尽一切代价,他不要他们的结局是空想,就算死亡非要拉离两人,至少让他们保有过去八年……时光呀!求求你回头……谦卑忏悔的人恳求……
“爹地,医生伯伯说我们可以进去了。”莫莫走来,小心翼翼对他说话。
抬眉,他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他是她的活动照片,支持着她想他?狠狠的,他把莫莫抱在胸前,泪沿着颊边滑人他浓密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爹地对不起你们。”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着急才会凶我,没关系,我不会生气。”
“莫莫……对不起……”千言万语积到喉间,出口的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爹地,你不要哭,我们难过,妈咪看了会更伤心,我们要很勇敢,假装没事,笑眯眯走进去,说:‘妈咪,你把我们吓坏了,这次你要乖一点,听医生的话,努力吃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莫莫的话扯碎莫鲁斯的心,儿子的早熟多忧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啊!
“我们进去看妈咪。”抱起儿子,吞下悲恸,莫莫提醒他,现在他无权难过,要做的事很多,他要一件一件厘清。
打开门,雍慈侧身让莫鲁斯父子进入,瞪着眼前高大的巨人,上下打量,她狐疑问:“你不进去吗?”
“现在是亲人时间,谢绝朋友占用。”沙特低哑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酷。
“好啊!随你。”关上门,一个露齿微笑,她转身往外,下班啰!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第一次邀约女孩子,他的男性荷尔蒙作用启动比正常人慢五拍。
猛地回头,雍慈看看自己前后左右,再回头望向外国酷哥。“刚刚……你跟我说话?”
“没错,肯赏光吗?”
一个笑猛地绽放,把她的心揪紧一下,不会吧!她不会得到猛爆性心脏病?这种史无前例的疾病会让她躺上手术台成为白老鼠。
“我要上班。”她胡扯。
“你背了包包,不是要准备下班?”他的观察敏锐。“你怕我?”
怕?笑话!喝就喝,反正她也打算生个像莫莫那么帅的混血儿宝宝。
“不是怕,是因为……因为我不喝任何有咖啡因的东西,那会伤身败肾……”对厚!这个男人的肾……还健全吧?能负担生产混血儿的重责大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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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睡得更迟了,每天每天,她的颜色褪去一些些,浓浓的紫变浅了,淡淡的紫在他心间飘浮,他记起为什么自己偏爱紫色。
送给她一百枚硬币同时,他转身交代沙特,要他让家中仆人将他房间里的东西全换成紫色,他要建造一个紫色宫殿,收藏他紫色的Angel。
握住她的手,他细细咀嚼她钟爱的歌曲。
“以悠,你怨我导了这场戏,让你在孤独角色里自言自语?所以,再见面,你故意不揭穿谜题,你演戏,你把心碎留给自己,你只要我好好看戏,连一个角色都不肯分给我?我……有没有权利怨你,怨你把往事留给我独自品尝?”
昨天醒来,她说,能再睁眼,真好。
一个好字,逼出他的眼泪,自脱离童稚时期,他不曾落泪,可是他的紫色Angel竟是一而再、再而三让他伤感,谁说Angel都是善良纯真?
“莫鲁斯……”睁眼,浅浅的笑扫过满屋子紫色花束,有些她认得,有些她叫不出名字,但是她晓得,满屋子的紫都是他的用心。
“醒了?”他扶起她。
“我睡过头了?”以悠问。
“没有。”摇头,他把她的手送到唇边,湿湿的唇勾起心怜。
“我很抱歉。”抚过他未刮的胡髭,刺刺的,一点一点都是他的伤感。
“你应该抱歉,你有机会告诉我一切,至少我会有两个月时间……”
“又如何?总会走到这一步……”
“这-步怎样?这一步很艰难吗?我不怕,你也不准害怕,只要我们都够勇敢,跨过去了,就是否极泰来。”他抢下她的话。
“这两个月,证实一件事,不管世界将我们如何分隔,不论光阴洪流将我们如何冲散,只要在哪一点、哪一个空间,再碰面,我们仍旧会爱上对方。”
“对!因为我们是一体,缺了哪块都不会完整,我爱你,不管记不记得你,我爱你,不管时间造成多少距离,我爱你,就是爱你。”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大男孩,天真而耍赖。
“你这样子,和工作时相差好多。”她的手包在他的手掌中,暖暖的,仿佛他掌握了她的生命和未来。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表现出自我,你舍得我挂起面具,永远不快乐?”
“是舍不得啊……”可是……她的“舍不得”能发挥多少作用?
“那么,请你好起来。”他知道,他的要求超出她的能力,可是除了对她,他还能向谁要求?
“问你一个问题。”以悠转移话题。
“你说。”抚开让他心动的黑发,但愿他能取下她肩背上的羽翼,教她不能擅自离去。
“那年你凭空消失,是因为我想像了我们之间会有家庭、孩子和婚姻?”
“是,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被掌握了,再翻不出自由空气。”
“对你而言,我和你其他女友都一样?”
“不!所有女人来来去去,我不介意也不在乎,但我强烈地不想与你分手,却又害怕关系继续,最后心意妥协,从此我再不是自己。”
“很高兴,我是特别的。”
“你是特别的!姆嬷说,你是我交缠的命运;为了这句话,我赌气在不同女人身上寻求慰藉,我拚了命想忘记你;我成功了,却在心留下空寂。
直到再相见,虽然不认识你,但心中的空虚被填平,我执意加人你的生活,弭平不快乐的情绪,不管你是不是我多年前相识的紫色Angel,我要你,再不要孤独。”
“你的话满足了我的虚荣。”
“不只是虚荣,以后我会满足你更多更多的东西,首先,我们要举办一个轰动国际的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认识我美丽的小新娘,还有,我要向我的国民介绍我们的小王子……”他藉着计画未来,欺骗自己他们的故事将会继续。
以悠看他,浅浅的笑带起心疼,若说八年前的分离他伤了她,那么八年后的相聚,他却是伤了自己。
为什么,爱情中悲离多过欢合?她不解不懂,如果平顺爱情不会浓烈,那么,她愿意只求得平淡幸福。
望着窗外,夏天了,是她最爱的夏天呵……
那年的夏天,许愿池、阿拉丁,她快乐得像个童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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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医生为她插上管线,她的心脏衰弱得不能应付太多工作。
偶尔,它会停止跳动,让一大群人手忙脚乱将她抢救回来。
偶尔,一个不仔细,笑僵在她脸上,她昏睡过去,任他怎么呼喊都唤不回;他站在高崖顶端,随时随地等待粉身碎骨那刻来临。
以悠苍白的脸上挂不住温暖笑容,莫鲁斯知道她正一分-分死去。越接近临界点,获得生存希望的机会越渺茫。
恐惧在他心中笼罩,挥不开、敲不掉,强烈的无能为力,让全能王子在现实世界吃鳖。
氧气罩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胡子好长了呢!抚摸他憔悴脸庞,她摇头轻喟。
“不要虐待自己。”她说得气虚。
轻轻亲吻她的手,莫鲁斯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失去她?
门打开,笑得太矫情的雅斯丽亚动作夸张,提着一个纸袋进门。
“以悠,我买紫色礼服,给你看,美不美?”从袋中掏出丝滑衣服,她在她身前比划。“不错看起来,我再挑一双高跟鞋紫色,等你出院穿它。”她的国语文法没太大进步,但说话速度流利多了。
“我要玻璃鞋,我要……穿它嫁给王子……”她强撑着把话说完整。
心电图上的曲线让莫鲁斯心惊胆颤,扶着她的赢弱身子,他的信心再度瓦解。
“玻璃鞋,噢,仙蒂瑞拉的玻璃鞋吗?我懂!”雅斯丽亚忙点头。
“谢谢……”以悠气喘得太急,莫鲁斯抱住她,他的心跳和她一样急促。
“不要急,有话慢慢说,雅斯丽亚会耐心听你说完。”莫鲁斯的浓眉皱出一条线。
“对,你不用讲其实,你说什么话想我听,我知道,我说,你点头,如果我的话对了。”雅斯丽亚走到她面前,脸有哀戚,这个美丽的东方女生好倒楣,爱人走了,她想念;爱人来了,她不能留。“你想我照顾莫莫,像第一个妈咪。”
以悠点点头,感激她的体贴。心电图上的曲线让莫鲁斯的紧张松弛。
“不当坏后母,我保证,我嫁给莫鲁斯的话。”
她再点头,这回代表感激。
“你要我照顾莫鲁斯?不要他哭,逗他开心?”
她又点头,更多的感谢在脸上现形。
“以悠,不要死好不好?你死我也哭,逗他开心,我没办法。”说着,两行泪落下,她从来就不爱哭的,可是以悠就是让她忍不住想落泪,她好可怜哦!
“如果你是来加重病人的病情的,你可以请回了。”雍慈和沙特带着莫莫进门。
“我没有故意,Iamsorry。”转身,她抱住小小的莫莫儿子。
“二妈咪,别哭,我妈咪会好起来的,今天沙特叔叔上网去求人家帮忙了,一定很快就有好消息。”
他是不被准许流泪的,爷爷告诉过他,莫莫是大男人,要照顾妈咪,不能让妈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