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朋友情况就好些。”
“你长得挺壮,外国的牛奶比较营养吧?”
“你想喝吗?”他可以空运一货柜来台。
“你想我再壮回去,门儿都没有。不说这个,快告诉我,你在美国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想知道。”
“没问题,但是……你上班可以吗?”
“唉呀!没问题。”她拿起手机,不管接电话的人是谁,潦潦草草交代一声请假,就拖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们之间的空白,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补回来。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再聊。”
“好啊!”她勾住他的手,头靠在他肩上,那般亲密,彷佛他们从没有遗失那十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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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餐厅里面,容辰双眼平视她的小笙。
眉毛浓浓,像!眼神柔柔,像!鼻子挺挺,像!肩膀宽宽,不像!胸怀阔阔,不像!腰粗粗,不像!大大的两条腿,不像!三个像、四个不像,难怪她没把他认出来,错不在她。
很容易的,容辰原谅了自己。
“我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你,可是左右邻居几乎都搬家了,好不容易问到的最后消息,说你们搬到南部去了,我找了征信社往南查,却没想到你还留在台北。”
说话间,他习惯把容辰爱吃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我爸妈到台南山上种木瓜,这两年种出心得,他们说接下来要种有机蔬菜,现代文明病多,大家都好害怕。”
“这是个好主意,下次我跟你回家,说不定我可以跟章爸爸谈,来个企业化经营。”
“这种赚钱的事,你应该找我妈妈谈。”
“我记得,你妈妈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太太,我母亲很佩服她,我回国的时候,她交代我一定要邀请他们到美国作客。”
“不行不行,飞机票太贵,我妈妈肯定不会去的。”
“两张飞机票,我还负担得起。”
“当然罗,从小你就是有钱的公子哥儿嘛!”
“不对,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我没有跟家里伸手。”
“你没念书吗?大学毕业才两三年,我就不信你能赚多少钱。”
“事实上,我今年暑假才刚从研究所毕业。”
“什么?研究所!”她的音调整整提高八度。
“是研究所没错。”
“你的功课那么破,还能念完研究所?说!你老爸捐给学校多少钱?”
“我……没那么差啦!”
他是“大鸡晚啼”,华家上上下下都这么说。虽然小辰料得没错,他老爸的确捐了一座小小的图书馆给学校,可是他能毕业靠的是真真确确的实力。
“好吧,不逼你招供,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赚什么钱,不会是去贩卖毒品牟取暴利吧?”
“我念财经,从大学时期我就开始炒作股票、投资商店,几年下来有不错的利润。”
“美国那么容易赚钱,你回来做什么?”
“我觉得台湾是个不错的投资环境。”
他没说实话,想回来发展,纯粹是为了她。
“真的?那……我有一笔大钱,交给你帮我炒作,好不好?”
“大钱?”
“嗯,我从小到大累积的全部财富。”
手肘顶着桌面,她将半个身体摆到桌上,靠他好近,她竟觉得……脸红心跳?!
怪了,她哪里不对劲?
容辰望望他,再想想自己的问题,想不出错误在何处,算了,不理会,赚钱重要,她早腻了数小钞过日子的生活。
她期期买乐透,投资不少钱,却连个两百块小奖都拿不到手,运气够背,现在活生生一个财经高手在身边,此刻不利用更待何时?
“说嘛!帮不帮忙?”
“多大一笔钱?”
“一百万。”比出一根手指头,容辰洋洋得意。
不简单吧!这可是她省吃俭用,外加上三年辛苦工作的成绩。
“一百万?”好“大”的一笔钱,他莞尔,
“太多?我知道很多专家都说玩股票要拿闲钱玩,不能将毕生的积蓄全放进去,输的话会很惨,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就算全输了也没关系。”
她嘴上说得豪气干云,却在心里要求自己作好心理建设,免得到时赔了钱,一个冲动红衣红裤,从办公大楼上跳下来,做个不瞑目的厉鬼。
“你对我有信心?”
“当然,你是我的好哥儿们,不信你,我信谁?”
“好吧!把钱汇给我,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为了她随口说说的“信心”,靳笙决定潦下去,让她的股票在台湾不稳定的环境里,开出亮眼红盘。
“谢啦!等赚大钱,我请你去上合屋吃饭。”
“上合屋?五星级餐厅吗?”甫回国不久,他对国内的饮食环境不熟。
“几颗星我不知道,可是你进去可以吃到饱,吃到撑再走出门,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这样子纵容我的胃了,为了特殊的你,我愿意!”
容辰随便唬弄的“我愿意”,听进他耳朵,彷佛他们已经站到红毯尾端,她正在回答神父,她愿意和他祸福与共。结婚进行曲持续奏起,他陶醉在优美的四拍子节奏里……
“小笙、小笙,你怎么了?”她推推心不在焉的他。
“哦!没事。”他忙回过神。
“容颃大哥也在南部吗?”
“没有,他大学毕业后就出国了,听说和同学在搞什么生化科技公司,谁知道。”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在你常常去勘查地形的办公大楼二十七楼上班,对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租下那栋大楼的顶楼当公司。”
“哦,原来就是你的公司,以后我下班就上去找你。”
“欢迎!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在哪里上班。”
“二十七楼的星宇杂志社啦!我是一个小编辑,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升到总编辑。”她的志气不大,总编辑是她一生追求的最大目标,
“你一定办得到。”事实上,他已经在考虑,办一间杂志社给小辰经营的可行性有多大。
“你住在哪里,富德街的大房子里吗?”
“没有,我租一问小公寓,富德街的房子没人住。”
“很久没回去了,还真的有些想念。”
“下次找人整理整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说到要做到,我会把你的话记起来。”
伸出手,她要和他打勾勾,很稚气的动作,却让他们同时想起自己的童年。
第四章
再回富德街,过往历历在目,童年时的一景一物回到眼前,温馨的感觉重上心田。
“房子变小也变旧了,对不对?”一到街口,容辰忙不迭地说。
“是我们长大了。你看,张妈妈家的石榴又结实累累。”
张妈妈慷慨、脾气好,每到结果时节就会大开家门,让附近的小孩子进去采果,白白的石榴包着一层红红的浆液,一咬破,酸酸甜甜的滋味盈满嘴里。
“想不想进去采两颗?”
“还没有成熟的涩果子不好吃。我妈妈说,以前你们家还没盖起来的时候,那块地是大家的秘密花园,里面种了不少花菜蔬果,一到夏天,蝴蝶蜜蜂四处飞,好不热闹。”
她望向开车的靳笙,他微微的笑意浮在嘴边,和电梯里碰上的模样相差很多。
他是双面人?管他,只要在她面前他还是她的“小笙”就行啦!
“园丁叔叔在我们家庭院种不少花单树木,夏天时一样有蜜蜂蝴蝶。”
“那不一样,以前那块地是大家共有,有空时,几个邻居妈妈在那聊天说话,小孩子在一旁抓蝴蝶,后来你们家盖起来,这份乐趣就消失了。
我哥哥还说,你们家整地之前,我妈妈赶着采收瓜果,不管成不成熟,先摘下来再说,结果我们家吃了两个月的地瓜稀饭,和一星期没有玉米粒的‘玉米排骨汤’。”
“章妈妈是个勤俭的传统妇女。”
“传不传统不知道,但她很会积钱倒是实话,否则光靠我爸那点薪水,怎能在把我和哥养大之余,还有闲钱买山坡地、盖农庄。”
“你也不简单,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在赚钱了。”
“那是我妈虐待童工。”
“我母亲常说你妈妈很能干,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却模仿不来。”
“我爸爸则常常说,华妈妈才是真正的女人,温柔体贴,说话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有时妈妈不在,还偷偷开玩笑问我们要不要把两个妈妈互换过来。”
“记不记得,我刚上学时功课很烂,请了很多个家教功课还是补不好,我母亲常叹气,说章妈妈不知道是怎么教小孩的,为什么两个孩子都名列前茅?”
“你是被保护过度了,哪有人上幼稚园还不会白己穿鞋子、袜子?”
“那时好像都是你帮我穿鞋。”
“只有穿鞋吗?你太客气了,绑围兜兜、背书包,哪一件事我没做过。”
“你聪明嘛!”
“本来就是,不过看你长得这么好,还能念完硕士班,我这个老师实感安慰,正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很优秀啊!编辑是很了不起的职业。”
“一个月不到两万五的薪水,很了不起吗?”
“当然,编辑是份高贵的工作,你们要挑选出好的作品,让读者来分享。”在牧羊犬面前,他习惯演出乖乖小绵羊。
“高贵?说得好,告诉你哦!等我当上总编辑就更高贵了。”
“到时我送大花篮给你,从你的办公室一路排到大门口,让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
“一言为定。”
车行到华家门前,园丁赶过来替容辰打开车门。
“以前的叔叔、伯伯都不做了吗?”
“他们有的跟我爸妈到美国、有的留在台湾,但大部分都没有联络了。这回聘的都是新人,不过很有经验。”
“嗯,你看!莲雾树还在!”
一下车,她就跑到莲雾树下,抬头仰望,以前他们常常爬到这棵树上玩耍,莲雾树的年龄很大,听说是王家妈妈种的,华家在整地时,看见两三棵大果树长在设计图里的庭院位置,便保留了下来。
“对,杨桃和芒果也都在。”
“有结果吗?”
“芒果结了一些,我请厨房李嫂腌成情人果冰在冰箱里,想吃的话,随时都有。”他处处讨好她。
“我最爱吃情人果。”
勾住他的粗腰,容辰知道,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唯一的工作是尽情享受被宠爱的感觉。
“我还有告诉李嫂说,请她等杨桃长出来,腌些杨桃汤准备起来。”连巴结她,他都是有计画进行。
“准备什么?”她明知故问。
“准备喂你。”
“又不只是我爱喝杨桃汤。”
“我晓得,章妈妈也很喜欢,我让她多预备一些,带去给章妈妈。对了,李嫂的厨艺不错,以后我让她送便当到办公室,你上来陪我一起吃饭,或是我下去陪你吃?”
“我上去好了。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开张?”她的决定下得很快,丝毫没打算客气一下下,反正她吃他的,吃惯了。
“这两天。”
“华爸爸要回台湾参加公司的开幕典礼吗?”
“不会,我和他约定,如果台湾的公司在三年里经营不好,就乖乖回去接他的公司。我想,他宁愿我的公司一直开不了幕。”
想起听到他要回台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不停的妈妈和奶奶,靳笙就很头痛,华家上上下下都在全心祈祷他经商失败。
听见他的回答,容辰的态度变得郑重起来。“小笙!”
“什么事?”她的严肃表情教他也跟着凝重起来。
“你在台湾的事业一定要成功。”
“我会努力。”
“只有努力不行,我的要求是‘一定要成功’。”
“好,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你又离开我。”抓住他的手,她的“命令”很郑重。
她不想他离开?这个念头浮上靳笙心间,偷偷地窃笑成形,低首,他高兴她的命令,更愿意用尽所有心力来为她完成。
“我不会离开你。”是宣示也是保证,他喜欢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嗯,我听见了,不能赖哦!我们进去吧!”拉起他往里走,容辰把这里当自己家。
屋里摆设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重新油漆过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以前我们在这里玩积木。”容辰跳上沙发旁的地毯。
“我妈常准备零食和汽水给我们吃。”
“我的身材就是被华妈妈养出来的。”
“那时候你圆圆的、很可爱。”
“才怪。”她皱皱鼻子,可爱的级数和多年前一样。
冲上二楼,打开厉门,那是他的房间。
“哦……好怀念哦……”说着,她往后一个纵身跳跃,整个人躺上他的床。
“你的床还是一样柔软舒适。”
小时候,她和哥哥容颃挤在一个硬硬的、小小的榻榻米床,怎么都比不上他的大床,在上面翻筋斗、跳高跳远都不会摔下来。
“你都躺在这张床上逼我念书。”
没错,她还一面吃他的口香糖,嚼得嘎滋响,只要他回头,她就丢过来一只枕头,再恐吓他,考坏了分数要海扁他一顿。
不过,他从没考上她的标准,却从来没被扁过,
他在她身旁坐下,看她舒坦的模样,想着想着,笑逐颜开。
“谁教你笨,那么简单的功课都弄不懂,我怀疑你那时候脑袋里面到底装什么?”她坐起身,手一勾将他勾向床上双双并躺,她是大姊头,安抚地拍拍小弟的头。
“喜欢这张床吗?”他问她,说实在,已经好几天了,他还不太能适应她这张“小脸”。
“喜欢。”点点头,这张床有她许多童年时光。
“搬过来这边住好不好?”他问得小心翼翼。
“你在施舍我?”嘟起嘴,她可是有身价的单身贵族。
“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我很想回来,可是没有人陪我,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我不喜欢寂寞。”
低眼,他使出哀兵姿态,这招他从小用到大,效果不错,这也是他每次成绩不理想,却总能从她的拳头下逃过的主因之一。
“你在求我?”想起小恬忙恋爱,没人相陪的日子,她坐电梯打发时间,寂寞……的确难熬。
“对,我求你,小辰,住进来好不好?”软软的声调扬起,小绵羊摩蹭主人的头发,仿佛又回到从前,笨笨的小笙从没长大过。
“我有什么好处可得?”
“有专车接送,你一个月可以省下六千块车马费。”
“还有呢?”
“你可以省下餐饮费、洗衣费,不用自己整理房间,不用洗碗筷,还有专人听你说话。”
“嗯……听起来,好像不错。”
“不是听起来,是真的不错。”
“好吧!谁叫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呢?为了你的寂寞,我只好自我牺牲罗!”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维持他们相处的一贯模式。
“我去帮你搬家。”
“记得哦!要在后天以前去搬,我不想多付一个月房租。”
“现在就去搬好不好?”
他在她面前说过最多的词句就是“好不好”,他从不擅自下决定。对她,他事事尊重,件件听命,没办法,这是小绵羊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