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凄惶爬满她的脸庞,是啊!她要怎么办?
“你很虚伪,你以为说这种话就会让我发觉你的贤慧,自动断绝外遇?”
“我是很虚伪。”苦笑摇头,她一口气吞下整杯柠檬汁,和自己的胃赌气。
“但她是好女人,这个事实不会因为我的虚伪改变。给她一点机会,让她和致渊、致博相处,我想他们会处得很愉快。”
“你在暗示我,官晴适合当致渊、致博的母亲?”
“试试看,基本上,一个爱花的女人会有相当的耐心、爱心。”
“还是老话,我接受了你的建议,你要怎么办?”
“若这场婚姻是错误,我不认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让事情变得容易。”
“四个月,你已经厌倦我们的婚姻?”他的笑容扩大,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
“你希望我怎么说?说我乐在其中,说我适应良好,说我想要留在这个婚姻里不走?不!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不要有人在这个婚姻里委曲求全,你有权追求你想要的女人,我有权要求丈夫对我忠诚,如果我们对婚姻的看法不尽相同,我不认为勉强会是正确。”
“委曲求全?放心,有没有婚姻对我来讲都无所谓,我的空间很大,婚姻限制不了我的快乐。至于你,我是否忘记告诉你,你在婚姻里的权利已经让钱全数收买?”
再一次,他成功伤透她的心。
他对婚姻无所谓、对妻子无所谓,事情回到原点,回到礼车上,不管她为他创造多少快乐,不管她是否努力成为她的家人,她在他心中始终是三个字——无所谓。
低头,点头,她的智商不差,她的“提议”是多此一举,就算她慷慨地想让出荀夫人位责,他也不屑。
“我先回去,致渊、致博要下课了。”
在他还要这个婚姻时,她该扮演好角色。育臻起身同时,他瞬间压住她停在桌面上的手。
“答应我,绝不去找官晴麻烦。”
他以凝重专注的表情凝望住她,两道浓眉高高皱起,这才是他——她认识的荀尔众。
他为何不肯承认官晴对他的重要性?他爱她,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他怎不晓得自己的心意?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会认定在官晴和致渊、致博间不能找到平衡点?
心底困惑太多,她解不出答案……
“我不会去找她,爱情无罪,不是吗?”
僵硬的脸庞扯不出笑容,否则她不会吝惜一个微笑,让他安心,她不会对他的爱情施暴。
走出咖啡厅,胃在抗议,她恨自己,恨自己幻想中的爱情、恨自己专横的位置破坏别人的爱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对爱情无能为力?
Richard看着她松垮的双肩,事情似乎不如他所想的简单。
拿起手机,拨下一串数字,对着手机,他缓缓陈述,直到里面传来冷冷一句:“你不要玩过头”。
切断通话,雅痞笑容再次挂上他的脸。
有意思……情况失控了……
说不高兴,有一些吧!在她逐渐忘记这场婚姻的起源时,他再度狠狠提醒她。
她狼狈不堪,在她自以为的“改变”之后……不想、不想、不想它,今夜是个快乐的日子,她不要寻事来烦优自己。
布置好圣诞树,插上电,星星跳上树梢,一闪一闪;树下的礼物堆堆栈迭,堆栈出喜气洋洋。
她没忘记过儿时,坐在地毯上猜测礼物是什么的幸福感,随着等待,幸福扩张……
她不是基督徒,却钟爱这个节日,钟爱平安夜带来的喜乐……
在音响里摆上CD,轻柔的圣诞钤声回荡在客厅中。
晚上致渊、致博有英文课,要到七点才回家!看看手表,她该去接他们了。
穿上外套、鞋子,关起电灯,她突然想起尔众——
今天他会回来吗?
昨夜他留在家中没有外出,那么是不是代表他接受了官晴的要求,将今晚的菁华时段拨给她?
喟然,育臻再次在脑中提醒自己,她只是个专业保母。
打开门,走出院子,意外地看见李先生开车送他回来。
他和官晴的圣诞夜结束,他赶回来扮演好父亲?
不会吧!今晚是属于情人的夜,浪漫度不会低于七夕,没道理仓促结束。
“你要去哪里?”尔众问。
“致渊、致博的英文课快结束了,我去接他们。”雨蒙蒙下着,带起寒意。
他弯腰跟小李交代两句,小李倒车,往外开。
“进屋去!小李会去接他们。”
她没回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她没看见他惊讶的表情。
两排圣诞红和扶手上的闪烁灯泡,触动了他的心情。
童年时期,每每在圣诞前夕走过布置得光耀夺目的商店,心就会跟着暖烘烘,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隔着窗窥探别人家的幸福,然车福和他绝缘,尽管他划开火柴,仍等不到小女孩眼中的幻想幸福。
年岁渐增,工作、责任填满生命的每一秒,他遗忘了圣诞节,他没想过为自己布置一份幸福。
打开门,圣诞音乐、小小的各色灯光,吸引他的脚步,他直直走到圣诞树前凝视、久久不发一言。
“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蹲下身,他回头问:“我可以拆礼物吗?”
“红色包装盒的礼物是你的,不过现在不能拆,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拆。”*
“为什么?”他回眼望她。
直到现在,她才看到他眼中的感动,深邃的眸子里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她读不出他的心思,但看得出长年皱拢的眉头松弛开了。
“我们要学会耐心等待。”
“这份礼物我已经等了三十二年,我的耐心还不够吗?”
她想,她知道他的意思。
从小,她是习惯幸福的人,而他却是等待幸福的人;年纪渐增,能力足够了,但没有享受过幸福的他,学不来为他人制造幸福。
所以,他在许多女人身上寻找幸福,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
然,真正能为他带来享福的官晴就在身边,他也看不清朗……
她为他制造幸福、官晴为他带来幸福,而他追寻幸福,他们三个人的艰难习题,要怎么解,才解得开?
保持原状,他们能一直这样子下去?哪一天她的良心会不会跳出来,逼自己认清事实?
又要到哪一天,他才会弄懂什么是他真心想要。
蹲下身,她拿起红色礼盒交到他手上。“它是你的了。”
他细细剥开包装纸,谨慎而小心,像没吃过糖的孩子,舍不得让甜蜜滋味下肚。打开盒子,那是一组精油礼盒。
“你说你喜欢玫瑰花香,我没有一双巧手,种不出满园玫瑰,只好找来代替品。”
玫瑰……育臻想起有一双巧手的官晴,换了她,她就能送给他满园鲜艳玫瑰;而她,只能送替代品……
猛地甩头,育臻自欺欺人地把有关官晴的记忆封锁。
取走他手上的香炉,滴两滴玫瑰精油,插上电,没多久,玫瑰花香满屋子跳芭蕾。
“喜欢吗?”
“喜欢,喜欢你的礼物,喜欢你的布置,喜欢你的用心,也喜欢你。”说着,一个冲动,他把她拥进怀中。
他再骗不了自己,她只是个七亿新娘。
他喜欢她,在她一天一分的努力之下;他喜欢她,他迷失在她善解人意的体贴中;他喜欢她,在她浅言笑语里,他一点一滴找回快乐的感动。
没错,他喜欢她,无数个深谈夜晚里,他认识了一颗和自己相近的心。
“你说,你喜欢我?”知觉里充塞着喜欢二字,她昏眩。
他对她说喜欢?是她听错吗?他的心有一个小小的部分,站在她身边,给她加分了?
“最的,很喜欢。”他证明她没听错。
贴在他怀中,没有烟味的怀抱让她舒服安康,他的心跳在她耳膜边鼓噪,他说喜欢她——没错。
“那么,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陪我们过平安夜吗?”她小心翼翼试探。
“当然,你有准备我的火鸡大餐吗?”
“有,很丰盛哦!我们等致渊、致博回来,马上开动。”
她笑了,眼里有泪,他为“喜欢”留下来相伴,虽然对官晴抱歉,但她选择为“喜欢”自私。
“好,等他们回来。”拉过她,他们并肩坐在圣诞树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喜欢玫瑰花香?”
“没有,你的喜欢有典故吗?”
“在孤儿院时,院长要我们整理菜圃、种植蔬菜水果,小小的一片土地上全是有经济价值的东西;有一天上学途中,货车驶过坑洞,掉下一盆花苗,我随后捡起来,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植物,我把它种在菜圃里面,看它成长看他发芽。
“所以你珍惜,因为它是你回忆里,为数稀少的快乐之?”
“没错,我珍惜,对我而言,快乐很希罕。”
“今夜的一切会加入你希罕珍贵的回忆行列吗?”
“会。”
“所以制造快乐并不难,一天生产一点点,三十年、五十年,等你成了发苍齿摇的垂暮老人,坐在摇椅里,你会有一大箩筐的甜美回忆可想。”
“到时,你还会陪我吗?”一个女人会花多久的时间陪男人?他在盼盼身上看到不确定,男人、女人,只能在一起一小段吧。
“你要我的承诺?”
“你愿意为我承诺吗?”
“我愿意,我会一直陪伴我的丈夫,虽然走不到天荒地老,走不过海枯石烂,但我愿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的终曲。”只要他选择一直当她的丈夫,她不介意一生一世为他制造快乐。
揽过她,睽违已久的幸福再度降临。
他晓得他的“喜欢”正在快速转变,再不久,他会爱上她,她对他的价值不再只是儿子们的母亲。
第七章
从医院离开时,育臻累到说不出话。
下午,老师自学校打电话到家里,说致渊从单杠上掉下来,摔断右腿。她打过无数电话,到处都找不到尔众,只好一个人搭出租车到学校,把孩子接到医院。
致渊痛得哭闹不休,挂急诊、等开刀,她的心在分分秒秒问煎熬;终于把致渊送进开刀房,她又回学校接致博到医院,安抚两个情绪不稳的孩子,让她心力交瘁。
直到过十点,致博昏昏欲睡,致渊也累坏了,育臻在病房里哄了两个小孩子入睡,才请护士帮她注意一下,提着书包匆匆忙忙回家。
她要回家帮致渊拿来母亲的照片,这是他们兄弟两人的疗伤方式。
每当疼痛、难过或者想念母亲的时候,他们习惯将母亲的照片贴在胸口,仿佛这么做,在天堂当天使的母亲,便能为他们抚去疼痛。
打开家门,管家和园丁早早下班,她没心情去研究为什么电灯是亮的,往儿子房间方向奔去,她一心想赶回医院。
突然,一个猛力拉扯,让她差点儿站不住脚。
“这么晚了,你到底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是他!她找了一整个下午的丈夫。
“你下午去了哪里?”疲惫让她口气不善。
“你在质问我的行踪?”挑起眉,他用怒涛掩饰罪恶。
下午,他完成一笔年度交易后,习惯性地纵容自己,他在江婉容的闺房里享受她的女人香。
只不过口口声声不受婚姻影响的他,竟再也无法放松自己沈沦欲海,隐隐约约!胸中的罪恶感在泛滥,她挑不出他的欲火,而他满心满眼中全是育臻的一颦一笑。
于是,他提早回家,却听管家说致渊出事,育臻赶往学校处理。
他开车到学校,下课了,学校里没有半个人,拿起手机才发现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手机被关了。
蒋家、办公室,他四处找不到人,只好再折回家里等待他们回来。
是致渊、致博又欺侮同学,还是对老师不尊重,让育臻不得不找家红茶店和他好好谈谈?
想起第一次看见育臻,尔众嘴角微微扬起,她是一个极认真的老师,几个月下来,他也发现她是个一百分的母亲和……妻子。
的确,她是个满分妻子,她温柔解人,总能将他一天工作中的劳顿轻易解除,他喜欢和她聊天,喜欢她在身边侧耳倾听,喜欢她带来的温馨。
有了她,这个家不再只是房子,她赋予这个家庭新定义。
一个晚上在想她当中过去。
八点钟,他们没回来,他想着一定是儿子调皮,硬拗着育臻带他们去买玩具。
九点没到家,他想着儿子玩疯了。
十点……他的眉向中央靠拢,她向来坚持孩子要在九点半上床的,是什么事情耽误了她的坚持?
十点半,他的心拉上高点,不断猜测着各种状况,坐不住了,他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步,每个步伐都泄露着他的不安,担心转化为焦虑,忧惧变成愤慨,终于,育臻返家,他所有怒气对她齐发。
“对不起,我没有力气和你吵架,我还要赶回医院,免得他们醒来找不到人。”
“你说什么,为什么致渊、致博会在医院里面?”
“致渊从单杠上掉下来,右腿骨折,他才刚从开刀房出来。不用担心,都处理好了,医生说孩子恢复的快,住院一个星期就能回家。”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打了,你没开机,我有请秘书小姐转告你,我们在哪家医院。”
问题是他根本没回公司。“你的手机为什么不带着?”
“在我打过四十几通电话后,它没电了。”
育臻往致渊的房间走去,现在吵架不是聪明作法,她告诉自己,要体贴他因关心而乱。
“我等了一个晚上……”
她阻下他的话。“你能帮我整理几套换洗衣服吗?我想尽快回医院。”
“好!”尔众合作。
“这是致博的书包,麻烦你帮他收一下星期四的课本,功课表贴在书桌旁边;致渊需要几套休闲服,致博要带运动服和运动鞋,盥洗用品有两套备用的,我放在内裤柜下面。我先回房整理自己的行李,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