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了,我叫人去买票,晚上我先送你去国父纪念馆,我们再去看画展,等节目绍束后我再去接你。”
“好。”她回答得言不由衷、有气无力。
“你不高兴了?”
“没有。”她试图让自己的不舒服降到最低。
“说谎!”瞬间,他有一股冲动想放弃画展,陪巧巧去看舞蹈。
“真的,我想如果你要我陪你去看画展,我一定会无聊地打呵欠,相对地,我若硬拉你去看芭蕾舞剧,说不定你也会在里面呼呼大睡,所以你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她帮彼此都找到台阶下。
“巧巧---真是个最体贴、最会替别人着想的好女孩!”季墉情不自禁地在话筒上送出一记响吻。当初的决定果然没有错,娶巧巧是一个最明智的决定。
放下电话,巧巧升起—股冲动。她跑到季墉的画室中抽出一本“西洋艺术史”,随意翻开一页开始背诵。
“超现实派受佛洛依德‘梦的解析’的影响,所以画图开始接纳潜意识,超现实派的特点是——,不合乎逻辑。二,充满小趣味…··”她背着背着,突然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她这是在做什么?不管再怎样努力,她都不可能变成晏伶的,对于她,她是永远的望尘莫及呀!
她能做的只有乞求万能的上帝,请它别让季墉有机会爱上优秀的晏伶。
巧巧倚在国父纪念馆的柱子分。芭蕾舞剧结束了,亮晃晃的灯一盏盏熄灭,她心底那股? 炫燃ぐ旱母卸形疵ざ型巳ァ? 流畅的音乐声还在她耳边京绕,巧巧深吸口气,褪下鞋子裸着足,依着剧中的舞步,几个旋身轻快地在长廊上跃舞。她仿佛变成被小精灵巴可点上轻浮草汁的莲娜,在药水的催促下舞出对爱情的沉醉。
梁育诚看呆了,没料到落幕后,舞台下竟有出真实的仙子之舞正在上演。他不由自主地台起双掌拍手。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巧巧停下动作,转身寻找音源。
“你跳得真好厂梁育诚自阴影中走出,由衷赞赏。
“谢谢”巧巧不设防地朝他走近。
“节目结束了,怎不回家?”
“我先生马上就来接我了。”她据实以告。
“你结婚了?”一抹失望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对啊!我先生很好哦,他帮我弄了一间舞蹈室,可是我等不及回家就在这里跳起来了。”对于刚才的行为巧巧有些羞赧。
“你是个舞者?”
“不算是吧!我学了好多年却从未真正表演过。”
“肯不肯加入我们?”
“加入?”巧巧疑惑地看着他。
他递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舞蹈社,如果你有意愿可以到我那里上课。”“你们缺老师?”
“只要你肯来,我们舞蹈社永远有缺额。”
“谢谢你。”被肯定的成就让巧巧欣然。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住址吗?”
“可以呀!”巧巧没多作思考,把季墉怕她迷路、硬要她收在包包的名片拿出来。“贺季墉是我的丈夫,我叫巧巧、轻巧的巧。”
“我先走了,我等你电话。”
’‘好,拜拜!”
互道再见后,她就远远看到季墉的车子驶近;巧巧兴奋地朝车子跑去想告诉季塘这个好消息。打开前座车门才发现晏伶已经坐在那里,她点点头打过招呼,没多说话就钻入后车座。
“节目好看吗?”季墉看着巧巧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伸手帮她擦去汗水。“非常好看!季墉你好厉害哦,可以拿到最前面的票。”
“那不叫厉害,那叫做你老公有钱。”晏伶对她的无知嗤之以鼻。
碰了一鼻子灰,巧巧闭上嘴巴不再多说话。
‘我真的爱死了梵谷的画,那种强烈的生命张力、扭曲不安的线条……天哪!棒呆啦!季墉你呢?你偏好怎样的画?”说到激动处她搂抱住季墉的右手,靠上他的肩膀。“我喜欢自然主义的作品。那种歌颂自然之美的画作,会让人打从心底升起宁静样和的感觉。”
“那跟你的性格有很大的冲突耶!一个在商场上叱叱风云的男人竟然会向往那种平静样和的生活意境,好怪!”她皱皱鼻子不以为然。
“不奇怪,那是种弥补心态。”
“哦——”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娶巧巧,因为她是那种与世无争的女人,只要你给她益一座温室,她就可以在你回家时扮演好抱枕的角色。”
季墉笑一笑不量可否。的确,结婚前他曾存过这种想法,但是现在他发觉在他生命中,她不再是抱枕这么简单的角色。至于她有多重要?季墉还没花心思去思考过。直到这一刻,巧巧才明白季墉为什么要娶她,因为她补足了他心底对宁静的期待,她不介意晏伶口吻中若有似无的嘲讽,反而满足于自己能在季墉生命中饰演一个角色。
“你不觉得这种婚姻太无聊、太不刺激,也太缺乏挑战性?”她锲而不舍地继续追着季墉问,总要问出他一丝不满意。
“你觉得我的工作刺激度不够、挑战性不足?”他一挑眉好笑地问。
“假若你的妻子是能助你一臂之力、能与你并驾齐驱的女人,不是更能引发彼此的共鸣?”对于巧巧的存在她视若无睹,她放意将暗示明朗化,就不信季墉听不出她的心意。
‘晏伶,你太没礼貌了,居然在我老婆面前谈论这个话题。”不只季墉听出她的话意,连巧巧也听出来了。
这种问句无疑是强逼对方顺她的意思回答。巧巧照做了,但是咽不下的委屈让她有了反抗。
“我会努力当一个好抱枕--在我被季墉需要的时候。”她好想好想躺在季墉怀中接受他的支持,可是他肩膀上有了另一个寻求支持的女人。
“巧巧你很笨呐,抱枕会脏会旧,哪一天他又有了购买欲时,满街都是漂亮乾净的新抱枕,到时你怎么办?”晏伶抢着说。
巧巧受伤了,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完全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伤了人也是如此理直气壮?
“晏伶你唯恐天下不乱吗?”季墉出言制止。
“我是为她好,要她充实自己免得被淘汰……”
“够了!’他暴喝一声,顿时车厢内弥沿着尴妎的气息。
车行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终于,巧巧开口:“季墉--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你,你无论如何都值得更好的女人。”
嗤地一声,季墉猛然把车子停在马路旁,他粗暴地打开后车门把巧巧自后车座带出,紧紧、紧紧地把她抱在胸前,宣誓般地说:“永远不会有这样一天,永远不!”不知怎地,巧巧的话引起季墉心中一阵恐慌,他莫名地害怕、莫名地焦惶,仿佛那一天就在眼前进行。
“不!人都会改变的,谁也不能预测未来。”这是水水曾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次她像现在这般冀望水水的话不会成真。
‘’我不会变也不允许你变,懂不?”
这秒,他的霸道让巧巧好窝心。
垦伶坐在车内,看着车后两条交叠的身影,她很慢地捶打向座椅。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笨女人有权利拥有季墉?兆文在临死前握住季墉的手要他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啊!他怎可以背信忘义?她拿了硕士学位就立刻赶回台湾,怎知竟赶上这场让她心碎的婚礼?为什么幸运之神从不肯眷顾她,让她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她心中有太多的不平、太多的怨恨。不!上次她的对手是死神,她无能为力抢赢它,但这次她的对手是个空有美貌的愚蠢女人,晏伶就不信这回她仍无法获得最后胜利!
心想季墉不可能那么早回来。巧巧穿上芭蕾舞鞋,在圆舞曲的节奏中优雅地舞着。她忘了时间、忘了疲倦,在管弦乐的合奏声中轻巨地跃起、落下,陶醉在她的舞蹈世界中。在那里面地是自信的女工、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是骄例荣耀集于一身的主角!季墉看着她眩目的舞姿,不敢相信巧巧竟会跳得这样好,比起专业的舞者毫不逊色。他骄恣地扬起嘴角,因为这样的舞姿只专用于他一个观众的。
“你回来了?”意识到季墉的存在。巧巧停下动作,对他灿然一笑。
“你跳得真棒!”
“你也这样觉得吗?梁先生也是这么说。”
“梁先生是谁?”她的活带给他一丝威胁。他从不是善妒的人,但这定律落在巧巧身上就不适用了。
“是一家舞蹈社的老板,他邀我到他那里教小朋友跳舞。”
他皱起眉,眼光变得犀利。“他怎么知道你舞跳 得好?他看过你跳?在哪里?什么时候、’“那天我在国父纪念馆等你来接我,心里想着‘仲夏夜之梦’,一时技痒就脱去鞋子跳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旁边有人。”
汗流浃背的巧巧脸上漾着红晕,几丝头发垂在脸侧。那天那个男人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秀色可餐的景象吧!这样的女人怎不诱人想入非非?“以后想看舞蹈剧就让晏伶帮你买VCD回来。”
“你不再让我出门了吗?你是不是真的像晏伶说的要盖个温室把我供起来?”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被她一语道破,他脸上有着难堪。’‘才几天你就开姑不满足于当一个抱枕?”他冷声地说道。
“我没这么说。”她反驳。
‘都是这么想。”
“我没有!我只不过想出去工作,发挥自己的专长。”
工作?才几天她就不安于室了?季墉震怒!‘你有什么专长?勾引男人的目光?”伤人话一出口,巧巧为之语塞。向来他都是维护她的,怎会如此伤她?
“你说不介意晏伶的话,事实上你不仅介意,还深深的把她的话烙进心底。”‘我只想配得上你。”她缺乏吵架能力,在他强大火力炮轰下,巧巧连找片挡土墙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赤裸裸地由他攻击。
“想配得上我的女人何其多,不差你一个,但是我选择了你,我不明白你老要去跟别人比较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很笨,不能帮你工作、不能帮你打扫房子,帮你做的饭菜你也没时间吃。我拼了命去背艺术史却搞不懂它在写些什么……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她不想哭的,不想自己是个废物外,还是个惹人厌恶的麻烦废物。可是,她的泪擅作主张,灼热的液体滚落了下来。
她的泪软化了他的心,他走向她抱住她颤抖的身子。“你这是自卑吗广“我从来就没自信,整天无所事事让我更加心虚。”
“你想工作?”
“可以吗?”她仰起头,楚楚动人的眼神凝眯着他。
“想做什么?”他为她拂开额前垂落的发丝。
“我本来以为我只能煮饭、打扫家里,可是梁先生说我可以教舞,我想试一试。”“好!但是我不要你到他的舞蹈社工作,我会找人在这附近找个合适的地点帮你开一间舞蹈教室。”他不及询她的意见,直接决定。
“这样要花好多好多钱。”她迟疑了。
“你忘了你老公别的不多,就是钱最多?这段时间你先找教材,设计课程内容,等舞蹈教室开始招生后就有得你忙了。’他纵容地说。
“好!”她拼命点头,稚气地用手背拭去颊边泪水。
“至于……晏伶。”
“你不用再跟我说了,我明白自己善护、小心眼。没知识又笨,其实她是个好女孩,你们只是兄妹之情…… ”她欲芦弥彰地急急辩驳。
他捂住她忙碌的小口。“听我说个故事。”
巧巧点点头。
他把她带到阳台上,坐进摇篮里,仰望着场天星辰。‘“以前我和兆文常常像这样坐在顶楼看星星,和浩瀚的宇宙一比我们所受的压力、挫折就显得做不足道。”
”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刚刚搬到台北我就和兆文认识了,我们不仅是同班同学也是邻居,就这样我们一路由国小、国中、高中到出国留学都是同一所学校。晏伶是兆文的女朋友,我和她因兆文而相识相熟,我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毕业前夕兆文发现自己居然得了血癌,最后那段日于是我和曼伶轮流在他病榻前陪他走完的。去世前他把晏伶交付给我,要我照顾她。毕业后我回国进入展华工作,但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到英国看她,对于她我不仅仅是关心,更有一份责任,除非她找到理想的另一半,否则我会一直照顾她。”
“我懂了,是我不好。”
“别把她当成假想敌,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敌人,我希望你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将来这里就是她的娘家,要一辈子帮她出头的地方。”
“我会努力。”
“你要克服的是自己的自卑,相信自己是最好最强的,这样就不会随时担心有人会越虚而入了。”
’‘嗯!我知道。”
“一个没有自信的女人会让自己很不快乐,我希望你能恢复以前那种样子,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
她郑重地点头。
季墉忽略了一点,以前的巧巧虽然自卑个很快乐,为什么她现在不一样了呢?因为她有了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她开始想为自己的“权利”争取。
不管如何,这场小小的争执在他们的沟通下,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第六章
争执过后,日子顺顺利利过了一大段。两对老父母从纽西兰寄信来,说是看上那里的环境,租了个房子打算在那里住上大半年,过过养牛养羊的牧场生活。
仲墉哥和水水也传真回来,他们看上了欧洲市场,预计在那里设立分公司,因此会留在那边观察市场环境,回国日期可能要延后两三个月。
早上,巧巧和季墉吃过早餐后,就搭电梯送他上班,然后她回家热身跳舞、做三个便当,中午就和季墉、晏伶三人在办公室用餐,下午巧巧会在整理教科中等待季墉下班。扣除必要性的应酬外,季墉都会要巧巧到办公室陪他加班,这种日子对要求不多的巧巧而言是充实而幸福的。
哼着歌,巧巧把留给阿彩的饭菜放在桌上,准备去送她的爱心便当。
“阿彩——我出去了,饭菜在桌上要趁热吃。”她关心地叮咛一句。
“唉呀!那多不好意思,先生花钱请我煮饭打扫,结果却天天要太太煮饭给我吃。”“你天天买菜也很辛苦啊,你不要再客气了,我真的要走啦,不然季墉要饿肚子了。”“先生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太太真是好福气,快去!门我关就好。”
巧巧挥挥手,搭上她的交通工具——电梯,去会见她的牛郎。
刚走到季墉办公室外面,巧巧就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晏伶不在座位上,办公室里传来东西砸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