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折它,它会好病好痛的!”
寻君回头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子。寻君打量着她,她美得脱俗、美得不沾尘世。这么绝丽的容貌怎会在此出现?
她一身的白,风吹拂过迎风摆荡的裙摆,让寻君联想到蓬莱仙岛中,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舞着霓裳羽衣曲的仙子。
“这玫瑰是你的吗?”寻君问。
“不是,玫瑰花是雨豆树的新娘。”
“雨豆树?”
“嗯!你看,花圃旁边那棵高高的树就是雨豆树,秋天夜裹它会开出一朵朵像小粉扑的黄绿色花朵,花在枝头绽放时,香气会传得好远好远,蜜蜂来了、蝴蝶来了,它的玫瑰花新娘子就会快乐的打开美丽裙摆在风中飞舞。”她眨动眼眸,灵活地一旋身。
“看你跳舞是很棒的享受。”她打从心底赞赏。
“你真的喜欢?”她的眼里绽放出光辉,一种被接受的幸福感在她心中漾开。
“当然,你刚说玫瑰花想当雨豆树的新娘?”寻君淡淡笑着,为她拿掉发际的落叶。
“是呀!她说雨豆树是最温柔的新郎……”“心心!”楚天阳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很快地来到她们身旁,打断她们交谈。
原来她就是心心、楚天尧的未婚妻。
“天阳,玫瑰花要当新娘了。”她快乐地偎进他怀里。
“我知道!”他回头防卫似地看了寻君一眼。“心心乖,这里风大、容易生病,我们进屋好吗?”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
望着他们走入屋内的背影,寻君有着满腹疑问。心心病了吗?天阳为什么会跟她那么亲密?
组不起前因后果,寻君摇摇头不再多想。
晚餐桌上有四个人,除了两兄弟、寻君外,还有早上她碰到的心心。
在心心面前,楚家两兄弟像是转了性,平日的冷酷收拾得一干二净。他们对她呵护备至,不停找话题跟她聊,这情景让寻君更觉得自己像突兀闯入的外星人。
“今天做了什么事?”天尧帮她夹一筷子的茄汁鱼片。
“吃药、睡觉,好无聊暧!天尧,你叫天阳陪我,他今天都不理我。”她侧头调皮地向天阳扮鬼脸。
“我最近比较忙,等服装展的设计稿出炉,我立刻带你出去玩几天。”
“耶!天阳万岁,我晨爱最爱天阳了!”她一听高兴地大声欢呼。
“看来她真的闷坏了!”天尧笑着对天阳说道。
寻君暗忖,是她太敏感还是他们当局者迷?他们看不清心心比较在意天阳吗?而天阳在不知不觉间对心心所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小叔应该对大嫂的态度了。
“这几天就忍耐一下下喔!”天尧拍拍她粉嫩的脸颊。
“没关系,我可以找她陪我、听我说玫瑰花的故事。今天我跳舞给她看胆,她说我跳得很美。”她手指着坐在对面的寻君兄弟俩听了心心的话同时抬头,警告性地瞅她一眼。
她做错什么事必须接受这样不和善的眼光?寻君有些难受,不自觉地低下头。
“心心,明天我让方秘书来接你出去采购一些衣服!”天尧强制地做下决定。
他居然拿她当瘟疫!要她住进来的是他、纠缠不放的人也是他,结果弄到现在,好像变成是她巴着他、对他有所图谋似的,有问题的人到底是谁呀!
“你们不必绞尽脑汁地设法隔离我们,只要你下命令,我会合作地服从,躲着你们的心心小姐。”她快克制不住即将狂飘的怒气。
“你别躲着我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你不要气我、讨厌我好不好?”
心心在情急下泪流满腮,让天尧、天阳猛然一惊,原来他们的刻意保护竟成了无形枷锁,让她变得那么寂寞空虚。
她泪眼婆裟的转身求助天阳。“天阳,我跟她说玫瑰花和雨豆树的故事,她没有笑我白痴,还很高兴的看我跳舞,我可不可以有一个朋友?一个就好!”
“你说谁笑你白痴!”天尧厉色地握住心心的手臂。
“大哥!你把她吓坏了,让我来问。”天阳将心心纳入自己的护翼中。
“告诉我,谁笑你白痴?”
“嗯--像每次来拿你画稿的程姐姐、天尧开宴会请的一些客人呀!”
“该死!”楚天尧糙了墙壁一拳,狠狠地低咒。
心心看见他的举动,瑟缩的身体更紧张地钻入天阳的怀抱。
天阳心疼极了。“你一直很想有个朋友吗?”握住她小小的手掌,他问。
“是,我想要。”她眼里流露着强烈的祈求。
“好,只要你快乐。”他不管了,只要心心快乐,他不管蓝寻君是否居心叵测,他都会接纳她。
走到寻君身前,他诚恳地说道:“蓝小姐,谢谢你照顾心心,以后能不能麻烦你继续照顾她?”
寻君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她点点头。
心心高兴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今天我会快乐的睡不着觉!”
“可以了,心心,你该让蓝小姐休息,否则她明天会没精神陪你。”天阳找个借口带走心心,留下天尧和寻君,让他们单独谈谈。
突然间少了两个人,餐厅里连空气都冷清起来,两个人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凝重的气氛压迫得她没办法呼吸,寻君起身打算离开。
“慢着!”冷淡的音波撞击着她薄弱的耳膜。
“你叫我?
“这里有第三个人?
“有何指教?”既然他的口气冷漠,她也刻意让语调疏离客气。
“接近心心的目的是什么?”他直接指控她存心不良。
“你们楚家人有考古学家的血统吗?”
“什么意思?”
“你们似乎很喜欢去‘挖掘’别人的‘目的’。”
“我不懂你的话。”
“昨天我踏入你家大门,令弟要我说出住进这里的‘目的’;今天我和心心闲聊一会,你就跟我要接近她的‘目的’。我很怀疑,接下来你会不会问我--吃饭有什么‘目的’睡觉有什么‘目的’?好像我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满‘目的’。”
“你没有吗?”他咄咄逼人的一步步朝她前进。
她根本不怕他的威吓,昂首迎视他质疑的眼光。
“我有!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存有敌意,我渴望一份发谊,所以我接近她,跟她聊天、同她谈话,她给了我想要的友谊,让我觉得我搬进来的地方是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坟常我的‘目的’交代得够清楚了吗?”
“也许是我们矫枉过正,可是我们不能冒任何险,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这次他的声音里没有剑拔夸张,只有卸下防备后的疲惫。
咀嚼过她的“目的”后,他对寻君有一丝歉疚。他做的安排不是“照顾”而是“禁锢”啊!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带她住进这里,为了猜测她的目的?为了证明她是贪婪女子、想要攀上他楚天尧夫人的宝座?这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测试人心的方法有千百种,没有道理去选择最累、最缺乏效率的一种。更何况就算证实了她是贪心那又如何?满足她的贪心?或是从此不再和她有所交集,这些结果对他而言都没意义。
他猜不透自己,只因为他忽略了心底深处的真实感受--从她在他掌心留下“110”这三个号码时,他就在期待,期待着某一天和她再有所牵扯。
其实他的霸道行为只是在为自己的期待找借口。
“她受过伤害吗?”她真诚地问。
“她原本是个芭蕾舞者。”
“然后呢?”
“她被一个畜牲伤害。”在他眼里看到浓烈的罪恶感与狂猛的怒火,寻君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臂。
“所以?”
“她成了你今天看到的样子,她封闭了自己,让自己回到儿童时期,假装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你们就让她这样子过下去吗?”
“我们请过许多医生,还有医生建议送她出国疗养。”
“为什么不送她出去?”
“如果要完全恢复,势必要忆起那件事。那会让她再受一次伤害,我们不敢去赌,届时她会变得更好或更糟,没人有把握。”
“难道你们打算关她一辈子吗?”
“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你确定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方式?疼她、爱她、保护她、拿她当温室的花一样照顾,她就会快乐?”
“今天之前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纠结的眉峰显示出他的忧虑。
“今天之后呢?你现在知道了,她只是回到儿童时期,她没有发疯、不是智力障碍,她能察觉别人的轻视眼光,知道除了你、天阳和刘妈是真心喜欢她外,大家都在敷衍她。这样子你还要她继续保持原状?只为了你无法预测她是否能接受清醒后的冲击?”
“我是该好好想一想。”他点头赞成她的意见。
“放心,她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
“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是一种非常坚韧的生命体,为求生存所能承担的挫折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可是她选择了自我封闭。”
“这是她适应压力的方法之一,但时间到了,总会醒来。她一直不肯走出来面对现实,会不会是因为你们提供的安全气囊太舒服,而阻止了她走出来的意愿?”
“我从没想到这些。我一直用我自认为最好的方式来对待她。”
“爱之适足以害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的笑有安定人心的功能,寻君看着他也跟着扬扬唇角。
少了争执、少了冷漠,他们其实可以处得很好。
“对不起,我一向鸡婆,看不惯的事情非得要发表一下意见不可。”寻君想起她又交浅言深的多话了。
“你很有正义感。”
“‘正义感’是比较好听的说法,我妈妈通常是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
“你母亲很了解你,但她绝对想不到你敢在黑道大哥手上留下自首电话。”
他的话让她羞红双颊。当时怎会这样莽撞?是因为第六感告诉了她,他无害吗?
“你也会害羞?”他戏谑地看着她。
“女娲一向公平,我相信她在制造我时,女人该有的特质她一项也没少给。”
“不!她对你很优厚,她给了你美丽、聪明和勇气。”
“你在讽刺我?”他从不夸奖她,所以怎么听都怪怪的。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他玩心大起的逗弄她。
“你果然是在讽刺,幸好我没有笨笨的向你道谢。”
“女人都是这么小心眼的吗?”
“比你所能想像的更严重一些。”
他大笑出声,这个乐于自贬娱人的女生,比他预期的更好玩。
“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他模仿起她的调皮神情。
“哪一句?女人都很小心眼那一句吗?”
“我说你很美丽、聪明又勇敢那一句。记得喔,这是悄悄话不可以告诉别人。”
“哈!你完了!越是不能告诉别人的话越会传得满天飞,明天起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我的优点了。”
天尧不经意间流露出亲切和善的一面,让寻君的心瞬间暖和起来。
心心迎着夕照在满天彩霞里舞出柔美姿态。运动过的脸颊红扑扑地,像树梢头引人垂涎的苹果。
“我想当天阳的新娘!”想到这里她愉悦地转了几圈,像跳着春舞的彩蝶。“他会帮我设计结婚礼服、带我去玩,有坏男生欺负我,他会把他打跑!”
“你不喜欢天尧吗?”寻君承认问这句话时她存了私心。
心心吐吐舌头,瞄瞄周遭确定四下无人。“天尧会发脾气,天阳不会。他很温柔很温柔,我做错事他从不骂我。而且呀……”讲到这里,她开始腼腆地笑起来。
“而且怎样?”忍不住动手摸摸她粉嫩的脸颊,心心实在太可爱了。
“而且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天阳,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他。”
“那种‘喜欢’加起来有没有像‘爱’那么多?”寻君问得小心。
心心不作答,只是笑着点点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可是我生病了,脑筋变得笨笨的,所以他不喜欢我当他的新娘!”她的心酸酸的,每次想到这个她都会忍不住想哭。
“乱说,你比谁都聪明、都漂亮。”
“君--你真好,我好喜欢你,以后我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你吗?”
“当然可以。”
她高兴地拉起寻君又叫又跳的。
“啊!糟糕。我忘记了!如果我当天阳的新娘,天尧就没新娘了。寻君,你来当他的新娘好不好?我们就这么说定罗!”
她无心的话勾起她的想望,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
“来!我们再来唱歌跳舞。”捉起寻君的手,她们二人在花间跳舞,像极翩翩的彩蝶。
天尧和天阳下班回到家中看到这一幕,他们相视而笑,心里有着安适与满足。
她的确是个勇敢的女孩,在这个充满敌意的环境要耕出一片快乐园地不容易啊,天尧几乎要佩服起她。带着欣赏的眼光,天尧掀起唇角。
多久了,他们几乎忘记心心是个爱跳舞、爱笑的女孩,看着她曼妙的身影,天阳的眼角出现灼热感。第一次,他觉得让寻君住进这个家不是个错误。
“大哥!”天阳跳进办公室内,神情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跑得那么快?鬼上身啦?”颜致翔嘲笑他慌张的表情。
“你们知道吗?刚刚有个人打电话来。”
“谁?宋楚瑜?”
他送了致翔一拳,续道:“是心心!她要我们今天早点回家帮她庆生。”
“她已经学会打电话了?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她终于愿意离开那个小圈圈啦?”
“我也很讶异!”
“我记得她从前怎么都不肯过生日。”致翔困惑地说。
“因为有人取笑她是白痴?”提起这事天阳拳头又开始痒起来。
“什么?有人敢取笑我们的公主?哪一个!我去把他捉来,废了他四肢再泡进酱油桶里三天三夜,最后放人冷冻柜、冰他个十天十夜做成肉冻。”致翔义愤填膺的说道。
“她前几天晚上才告诉我们的,所以我已经让程莉青离职了。”提到她,天阳就一肚子火,在他面前她总是心心长、心心短的,没想到竟敢背着他欺负心心。
“她不是你的爱慕者?她会欺负心心?那你怎么对付她?”
“我找征信社拍了她一些春宫照,贴在公司大门日,她就自动离职了。”
“高招呀!既歹毒又阴险,杀人于无形。”
“是谁说服她过生日的?”一直没说话的天尧开口问。
“我想应该是蓝寻君。大哥,你不觉得这几天心心改变很多?”
“她是不一样了!”天尧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不一样?哪边不一样?心心有进步居然都没告诉我,还说什么兄弟,唬人的啦!”致翔翻翻白眼,一脸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