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让我去找医生。”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求你。”寻君紧紧攀住天尧不肯松手。
“好、好,那么我按铃找护士来。”
她稍微迟疑,然后略微放开一只手,接着又用力地将他拉回。“算了!算了。别找人来,我的眼睛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
“从我跟恶魔打交道时,我就该清楚它不会放过我,这是我必须付的代价,”“你在说什么?”恶鹰。代价?莫非她跟蔡文华见过面了。天尧推开她,看见她无助惶然的脸庞,他的心被重重的拧绞成团。“为什么你今天不计代价要跟着我,你预先知道什么吗?”
寻君不语,对这点她无从解释。
她能说死去的母亲显灵,或是说诅咒的恶灵威胁她?没有人会相信这套说词。
“你知道蔡文华将对我不利,才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他的口气僵硬起来。
“我不知道蔡文华。”
“谎言!”他再也不愿忍受她总是欺骗,却又用一双真挚诚恳的眼眸来说服他相信。信了她就是欺骗自己,他不容许他们之间再用这套模式相处。
“你怀疑我?”她幽然地回问。
为什么他不肯信任她?她救了他不是吗?为什么他还要怀疑她的动机?他为什么总认为她出口即谎言?她的人格真那么不值得相信?
“我不得不怀疑,从你拒绝丰厚的赔偿金开始,你的一言一行全让人无法用常理做推论。你拒绝物质赔偿却愿意住进我的家;你单单挑上心理有病却毫无防备能力的心心伸出友谊;你用一套诅咒谎言诓骗我,甚至大力演出生病记来博得注意。若不是医生拆穿你的谎话,到现在我还被你蒙骗祝你要我怎能对你不产生怀疑?就今天蔡文华这件事你又有什么说词?”
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个大骗子?寻君凄然苦笑。
“其实,只要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你,不必对我耍心机!”他唱然长叹。
想要什么?她自问。
刚开始她抱存一丝丝希望,期待妈妈推算正确、期待天尧能帮她们破除迷咒,于是乖乖地住进楚家。可是这些想望在知道心心的存在后,全然破灭了。
只是控管不住的心依旧眷恋着天尧的关注,明知沉沦的心只会万劫不复,她仍骗自己可以向心心借走天尧,直到最后期限来临。她骗了谁?她骗的是她自己呀!
“你愿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在早先,她会说她要他,但是现在她没资格这么说了,因为她已经是个瞎子,她不顾也不肯拖累他一辈子,更何况还有心心在等待他。
“君--你说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他已经在刻板印象中帮她定了“骗子”的地位,再说任何话,不过都是谎言罢了。
“说你为什么知道蔡文华今天会出现?为什么知道他的阴谋?为什么知道他会对我下手?”提到蔡文华他就无法心平气和,烦躁恼恨的语调充斥在他的质询中。
“我能说什么?我一出口就是‘谎言’不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妈妈预先警告我,要我帮你的,你会相信吗?不会!你会认为这是另一个跟‘诅咒’一样的骗局。是不是?”
“我要听实话。”他不耐地反驳。
“我没有其他实话可提供。”她乏力地躺回床上,累了--她真的累坏了,爱一个人好累好累。
“你到底要替他隐瞒什么?”他冷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他指谁?难道他以为她跟蔡文华是同党?
天尧的大哥大响起,他盯了床上的寻君一眼,然后退出病房接听。
寻君听到关门声后,闭上无神的双眼,任由泪水泛滥成灾。
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爱架构出的,竟是一场大骗局呵--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说过,你会害怕的!”森冷的音波在她的颈项后缠绕,寻君惊恐地倏然回身,挥舞手臂想挥开令人颤栗的寒冻气息。
“我不怕、也不介意当七天瞎子,七天后你就再也掌控不了我了。”
“错!你一定会安安稳稳的活到生下女儿。”
“不会、不会,你不会得逞,我不会妥协!”寻君抄起枕头、棉被砸向“它”。她发了疯般扯掉点滴,将伸手所及摸索得到的东西全往“它”的方向扔去。
“你自私狭隘的爱情害了多少女人?但是你害不了我,我发誓要结束掉你、结束掉诅咒、结束掉有关你的一切一切,生命是我的、由我主控……”她发现周围只剩下一片死寂静默,凝室的冷清气氛悄悄地包围住她,寻君才停下歇斯底里的举动。她不断地喘息,神经绷得像钢丝般紧。
它离开了吗?或是它还在旁边虎视耽耽地等她投降?
她竖起耳朵全身开始发抖,接着她闻到血腥味,感觉到冰冷滑湿的液体从领口一滴一滴滑入她的身体,她拼了命去拭掉它,但摸到手的唯有冰冷的空气。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滚下来,突如其来的疼痛震撼了她的神经中枢。
她摸索着、在地板缓步爬行,一路跌跌撞撞后总算在床柜角落找到栖身之处,她埋首膝间、蜷缩身体,偷偷地啜泣。
天阳来的电话中说心心已经醒来,她愿意面对现实了,他要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寻君!
进入病房,屋内的满地狼籍让天尧触目心惊,用眼光搜寻一番后,他在床脚找到蟋缩成团的寻君。她掩面嗷泣的哀凄侧脸,让他的心纠结抽痛。
缓步移动,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的靠近让寻君像受惊的猫咪,乖觉地抬起头来,满脸净是警戒。
天尧伸出手,想抚去她满脸的泪痕。
寻君一把挥去他突如其来的碰触。
“走开!走开!我不怕你!你打不倒我。”她挥舞的手臂不时打到墙壁上,却恍然不觉得疼痛。
“住手,你把自己弄伤了!”天尧焦急地抱住她狂飙的身躯。
“我不怕你、不怕死、不怕黑、不怕地狱,你威胁不了我!”她声嘶力竭。
“我是天尧、天尧呀!”他紧搂住她,将头埋入她的颈项。
他的心很酸很酸,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恐慌表情,他看过她悲伤哀泣,看过她失望焦虑,但不论在何种情形下她都是勇敢的。即使在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日子,她尽管哀痛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惊惧。
天尧用尽力量抱住她,把她的头压制在胸前。他要将体温、安全感输入她的心里,他要她感受他的心疼与心冷。
“放开我!”寻君疯狂地张嘴咬住天尧的手臂。
他没有阻止她,任她把他的手咬出伤口、沁出血丝。
“寻君--”他心痛地呐喊。
这声充满炽烈情感的呼唤,喊回寻君的理智。她松开牙龈,抬起茫然无神的双眼,轻问:“是天尧?”
他轻触她惊恐惶然的脸庞。“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咬咬唇,她藏起脆弱。天尧在!“它”不敢出现了?
“我没事。”窝进他怀里,让他把她抱上病床。
“你吓坏了。”他爱怜地在她颊边印上一吻。
“我……我只是不适应,等过一阵子我适应看不见的生活,情况就会好一点。”特意装出一抹微笑,安慰了天尧也鼓舞了自己!
“你在害怕!”
“不!我很好。”寻君极力否认,她不要天尧为了罪恶感再滞留她的身边。
“承认自己害怕并不困难,我会帮你。”
“你会帮我,你不要我走了?即使我满口谎言?”
“是的。”他拿起棉被轻轻地包裹住她。
“因为我救你一次,所以你又欠下我新债一笔。”她无奈地摇头,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是这种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系。
他避开她的问题,回答:“我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眼睛。”
她跪坐起身,牢牢地抱住天尧的脖子,她的额头轻轻碰触着他的。
“天尧--”
“嗯!”
“你永远都不肯欠人是吗?”
“你在说什么?”她的跳跃式思考让他很难立即捉到她的想法。
“你不愿意欠人,所以明知蔡文华城府极深,仍然让他进公司;心心为你受伤,你自然要用一辈子、用一个婚姻去补偿她;至于我,尽管怀疑我居心不轨,还是让我住进你家,是或不是?”
他维持一贯的冷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样一个懂他知他、慧质兰心的女子他怎舍得处处伤害她,就算她有满腹谎言又怎样!就算她全身上下都是谎言又怎样!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她从未伤害过他。而心心的事不也因祸得福,更何况就像致翔说的,他对寻君发的脾气难道没有迁怒成分?
拥她入怀,他轻啄一下她的上唇、再轻啄她的下唇,最后他的唇覆盖上她的,在她唇齿撷取她的馨香。
热度在两人身上急速窜升,她听取他如雷鼓般震动的心跳声。
这一刻天尧忘记了心心,忘记了他的责任。他只想好好品尝寻君的甜美,吻住她的唇也掠夺了她的心。
这个吻来得突然,让寻君无法思考,抱着他、拥着他,她的世界又是绚烂缤纷。
“天尧--”结束这个吻,寻君瘫软在他怀里,倚仗着他暖烘烘的胸膛,她的心好舒暖。
“什么事?”
“我不介意你欠我。”
“什么?”他的两道剑眉拢聚。
“我不想再利用你不欠人的性格特质牵制你,这两个多月你对我做的事情够多了,我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这些回忆足够让我回味一生一世。因此,你可以走了,就照我们先前约定的。”如果有下辈子,她会向命运之神争取,让她当个正常的女孩,让她有机会和他共筑一段有始有终的爱情。
“寻君,我很抱歉。当时心心的情况让我心烦意乱,她那样子跟三年前一模一样,我好像又回到那段痛彻心肺的日子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语。
“我懂、我懂,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错,你的愤怒我能理解。”
“不!你并不完全明白。那天我非常焦虑,我不断地把过错推到你身上,我残酷地用伤害你来释放自己的罪恶感。”他的手使了劲,把她圈箍得更紧。
“你又在替自己制造罪恶感了。你为什么老把过错往自个儿身上揽?”
“我伤了你,害你躺在这里,没有我,你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女生。”
不!他说错了,没有他,她现在会是躺在陌生旅馆床上,等待生命结束的落魄模样。
“这次的祸是我闯的,我也责无旁贷,你别再替我承担罪行了。”
“寻君--”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寻君,你总是能看透我。那天真是我错了,我可以要求收回约定吗?”
“你真的不再生气?心心被我弄成这样子,若她一辈子都不肯再醒过来怎么办?”这是她良心上的沉重包袱啊!
“对了,心心已经醒过来了!”
“真的?谢天谢地,我要去看她!”
“不行!等你病好了再说。”他又恢复成暴君,但她越来越乐于享受他沙文的制约。
第七章
暴躁地排开障碍,不管众人的阻挡,天尧和致翔一路闯入病房内。
看见寻君身上插满管子,心电图上线条微弱地跳动,脸色凝重的医生、护士手脚俐落地各自忙碌,没人理会他们。时间分秒过去……缓慢的让天尧倍受煎熬,直到护士为寻君量过血压后,医护人员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我们到外面谈谈好吗?”医生拍拍惊魂未定的天尧。看着天尧不放心的模样,他了解地说:“放心,我们只在门口谈,这里先交给MISS杨。”
他点点头,随着医生步出房门。
医生快速地解释她的病况。“蓝小姐的情况很奇怪,一个多小时前MISS杨发现她的表情有异,似乎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折磨,她不断冒冷汗,紧紧闭合的牙齿把下唇咬的出血,她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MISS杨觉得情况不对就把我找来,当时她的心跳呈不规则方式跳动,血压指数窜升得很高,所以我们被迫一度对她进行急救措施,这情况持续约四十分钟左右。
后来心跳、血压渐渐回复到正常值,但是紧接着又往下滑,到最后我们根本都测不到心跳、血压,在我们决定进行电击时,奇迹般地心跳又出现了,我们等了约三十分钟她才又恢复正常。
她的情况很特殊,我想她应该再做一些精密检查,安排在后天好了!她今天一定很疲倦,睡眠时间会持续很久,你不要干扰她。在经历过那种剧烈的疼痛后,人体需要更多的睡眠来恢复。”
医生的话不断地冲击着天尧的知觉。嗜睡、疼痛!
她没骗过他、没有演过戏、更不是要引人注意。她是真的在承受噬心椎痛啊!该死!那个庸医,他很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难怪她老要睡过中午才起得了床,难怪她总是精神不济地嚷着要冬眠,难怪她老是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哀声叹气。
他为什么这么粗心大意呀!甚至还主观地以为她在欺骗他。该死!他真该死!
难怪她会说自己快死了;难怪她会说没有命去享用他给的补偿金;难怪她想躲得远远,这么一路推演下来,所有的事全解释得通了。事实只有一个--她从未欺骗过他!
住进他家,她没有任何阴谋,蔡文华的伤害行动有可能是篮伯母相助。换言之,那个该死的诅咒的确存在,他的确是她的命定人,她必须嫁给他才能破除诅咒。
“寻君到底是什么病?”致翔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忧心地问。
“那不是病,是诅咒。”他信了,相信了寻君所说的一切一切。
“诅咒?”什么时代了还有人信这个?天尧不会是贞子系列电影看大多了吧?待会儿他会不会邀他跳进井里挖死人骨头?
“什么样的诅咒?”
“女孩子在年满二十岁前未出嫁的话,会死于非命。若结婚对象不是她的本命人,就会单传一个女儿,终身抑郁而终。而生下来的女儿则将承接这个诅咒。相同的命运会一代一代的重覆。”
“那我们怎么帮寻君找到她的本命人?”
“不用找,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不用找?虽然时间窘迫,好歹也要尽尽人事……你刚才说……她的本命人是你……”“对!所以她母亲在死前才会要求我照顾寻君。”
对喔!寻君的妈妈是摆算命摊的。“那--你现在?”
“我会娶她。”
“你娶她,那心心呢?她才刚刚恢复意识……”“先瞒着她和天阳,过一阵子再告诉他们,这段时间我带寻君住到公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