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一声,小豆瞠目结舌地看着木棍在左膺手上断成两截,她不由自主地转转颈子,吞吞口水,他好可怕……
「颜小豆。」
「是。」她颤声响应。
「妳是几月几号入营的?」他审问。
「啊?」
「回答我。」他火道。
「是,是八月二十。」她随口念出阿爹从军的日期。
「跟妳同营的有谁?」
「有厨师黄忠,还有士兵徐勇、马冲、林岷山。」小豆谨慎地瞥他一眼,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怎么将军突然问这些?
「马冲?」左膺扬眉。「就是上午追妳的那个士兵?」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她问道。
左膺瞥她一眼。「妳说会有什么不对?」
小豆干笑两声,尴尬道:「没有,我随便问的。」
「妳和马冲很熟?」他心想,或许该找马冲来问问。
「不熟。」她急忙撇清,她才不想跟他熟。「那个人很奇怪。」
「哪里奇怪?」
「他老爱动手动脚的。」他皱眉。
「动手动脚?」他挑眉。
「是啊,就是他害我睡不着的。他昨晚老要抱着我,吓得我不敢睡,将军,你说他是哪裹不对劲?」小豆猛摇头。
难不成马冲也知道小豆是女的?将军觉得有必要查清楚。
「将军。」
「什么?」
「我的屁股好痛。」她皱着五官。「你真的还要打我吗?我会死的。」
他瞪她,他这辈子还没打过女人,结果她却让他破了戒。「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他才用了五分力,没想到她还是承受不了。
「你还要打我?」她叫道。「我会没命的。」
「这笔帐先记下。」
「真的?」她绽出笑容。「谢谢、谢谢,将军英明,将军你会有好报的,你--」
「好了。」他打断她的话,拉开她抓着他的手,走到木箧前,拿出一瓶药。「抹一点药,会好些。」
「是,将军。」她接过药。
「以后不许再哭,听见没有。」他皱眉。
「是,将军。」她甜甜地对他微笑,只要不打她,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她灿烂甜美的笑容让他一怔,随即回神道:「不要那样子笑。」他对她皱眉。
「啊?」她茫然道。「什么?我不能笑吗?」
「不是,不要像白痴一样的笑。」他没好气的说。她那个样子看来就像女人的笑法,傻里傻气的,又带着些天真和满足。
「我笑得像白痴?」她摸摸脸,会吗?
「好了,别管这些了,妳出去。」他现在需要静一静,想想该怎么处理她这个烫手山芋。
「是,将军。」小豆一拐一拐地往前走,她龇牙咧嘴地忍受臀部传来的剧痛,她想她的屁股一定肿起来了,等会儿回营后,可要好好地躺下来休息。
「一想到休息,她立刻暗叫不妙,她忘了马冲也在帐中,若是她回去,他又来骚扰她,那她不就不得安宁?说不定他还会硬要帮她上药……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立刻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将军。」小豆回过身。「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
「不行。」他拒绝,他不要她留在这儿烦他。
「可是……马冲……他很奇怪。」小豆道。
又是马冲!左膺揉揉眉间。「妳担心他对妳毛手毛脚?」
「是。」小豆拚命点头。
他在心里叹口气。「算了,妳留下,我会找马冲谈谈。」这件事愈快解决愈好。
「谢将军。」小豆开心地走回来。其实将军人还满好的,只是脾气暴躁了点,不过,他吼一吼就没事了。
左膺见她步伐蹒跚,一手支着臀,便道:「妳到床上趴着休息。」
「啊?」小豆诧异地看着他。
「快点。」他火道。
「是,将军。」小豆以她最快的速度走到床榻、脱下鞋子,这些简单的动作却因扯到伤处而疼痛着。「天啊!好痛。」她脸部的肌肉全拧在一起。
「这点小伤就喊疼,还从军做什么?」他怒斥道。什么都不会还敢女扮男装混到军队来,虽然之前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是女人,但从她如此不经打、不能忍受疼痛来看,她准是女人无疑。
小豆偷瞄他一眼,不晓得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连喊个疼都不行,这么严格,她只好咬紧牙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榻,这才松口气。
当她瞥向左膺时,才发现他正往外头走去。「将军,你要去哪儿?」
他回头,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去哪还要向妳报告吗?」
他是吃了几斤炸药?小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过随口问问,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吗?
「我是想,如果有人来找将军,我好回答。」她皱眉,随即闭上双眼,不想理他;他走了也好,这样她才能抹药。当她听见他不吭一声地走出帐篷后,立刻打开药瓶上药;真是疼死她了,从小到大没人打过她,结果却在这儿因为莫名的理由挨了罚。
她叹口气,想到过几天还得上场杀敌,她就头大,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这辈子恐怕要毁在这里了。
* * *
左膺一走出军帐,立刻要人带路到马冲所属的营帐,他非得把事情弄清楚,而为了避免小豆有再和其它人串供的机会,他才决定让小豆留在营帐内。
但现在麻烦的是,他该怎么处理小豆?留她在身边烦人,不留她在身边更烦人,到时她若闯了祸,这责任该谁承担?
他皱着眉头思索,看来只有拆穿小豆女扮男装之事,而后命她回去,但该怎么拆穿?他又不能命她宽衣解带,若见了她的身体,他就得娶她,他在心底叹口气,天!
真是该死的麻烦。
「将军,马冲就在前面。」带路的士兵说道。马冲正在临时搭建好的比武台上,和士兵笑闹地玩着摔跤。
左膺一出现立刻引来士兵的一阵骚动,大伙儿恭敬地叫了声:「将军。」
马冲抬头望向他,左膺说道:「跟我来。」
马冲有些诧异,但立刻踏下擂台跟在他后面。「是小豆怎么了吗?」马冲问道。
「她挨了军棍。」
马冲吓了一跳。「他不要紧吧!是因为早上的事吗?那件事真的是小的的错,请将军别责怪他。」
左膺瞄他一眼,他看起来很紧张。「小豆在我的营帐里睡觉。」
「啊?」马冲睁大眼。「他在白天睡觉?」
「她说她昨晚没睡好。」他瞥他一眼。
马冲愣了一下。「没睡好?喔!这也是小的的错,昨晚我见他好玩,所以逗逗他。」
「她入营多久了?」左膺又问。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他昨天才转来与我们同营的。」马冲见左膺皱下眉头,连忙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左膺握紧拳头,那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骗他。「所以,你们是昨天才认识的?」
「是。」马冲不安地道:「小豆有什么不对吗?」怎么将军会突然问起小豆的事?
「没什么。」左膺搪塞道。这么说来,马冲并不知道小豆是女人,他揉揉眉间,这件事实在有点混乱。
「将军,小豆没事吧?」马冲问道。
「她很好。」左膺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小豆。「你可以走了。」
「将军,属下能不能去看他?」马冲担忧道。
「看她?」左膺挑起眉毛,原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口边,却又改口:「当然。」那个女人既然骗他,那他就把她想躲的人带回帐去,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为什么小豆会转到你们队里?」左膺往回走向自己的军帐。
「是黄叔带他进来的,说是他在别的营队不适应,受他姊姊托付,所以将他转到这儿来。」
「小豆有姊姊?」左膺诧异地道。
「是的,叫阿彤,是咱们军里的营妓。」
左膺咬牙,那个女人撒的谎可真是多得数不清,方才说阿彤是她的朋友,如今却又变成她姊姊了;她混入军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马冲,去把阿彤找来。」左膺的话中蕴含着怒气。「既然她弟弟受了罚,也该让她知道。」
「是。」马冲立刻答道,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此忑不安,将军怎么突然查问起少见的事?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小豆哪里得罪了将军?
正当马冲要领命而去时,比武台上突然响起了擂鼓声,而这时李贺也在三尺外迎面向他们走来。
「左膺,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出来了。」李贺带着笑容走来。
「大人。」马冲拱手作揖行礼。
李贺好奇道:「怎么你也在这儿?」他不是早上追着小豆的那个士兵吗?
「是将军--」
「没什么。」左膺截断马冲欲意回答的话语,这事如果让李贺晓得端倪,依他的个性,非得插上一脚不可,事情已经够烦了,他可不想他再来搅和。
李贺来回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左膺转向马冲。「去看角力赛。」他举手示意他先下去。
「属下告退。」马仲立刻道。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既然将军不想让李大人知道他们的谈话,他自然少开尊口,只是看小豆的事,只好等到角力赛后了。
一等马冲离开,李贺立刻上前捶了左膺一拳。「喂!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连我都瞒着?这样算什么兄弟?」他大摇其头。「咱们可是穿同一件开裆裤长大的,还有什么事我不能参一脚?」
「你少在那里捕风捉影,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左膺瞪他。「如果这里有镜子,你就可以瞧见你那副贼样。」
李贺哈哈大笑。左膺懒得理他,跨步往角力台走去,看来只好等比赛完再来打算,虽然将军们不出赛,但是一定得到场,因此也不可能分身去调查小豆的事,只好先缓一缓再说。
而这时趴在床榻小寐的小豆,猛地打了个喷嚏,她吸吸鼻子,拉起棉被盖在身上,在家里还没这么冷,但到了大漠,温度却降了不少。
她抱着棉被,小脸埋在被窝里,嘴角带着笑容,她从来不是这么贪睡的人,但是没想到来军中会这么累人,不过在将军看完角力赛回来之前,她还有时间补充一下睡眠。
她再次打个呵欠,慢慢地坠入梦乡。
大约半个时辰后,有抹人影走进了营帐,当她来到床边时,无法置信地盯着床上的人影,随即怨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将军的床上睡觉?﹗」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了小豆,她猛地起身。「啊--」她哀嚎一声,屁股好痛。
「你这个小厮好大的胆子。」玉娘怒斥道。
小豆抬头看她,原来不是将军,她吁口气,吓死她了,她以为又是将军,心脏差点跳出来。
「你找将军吗?将军出去了。」小豆打个呵欠。
「你还不下来。」玉娘杏眼圆睁,这个侍童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我为什么要下来?」小豆真觉得她莫名其妙。
「你……」玉娘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去禀告将军了。」
「是将军叫我躺在这儿的。」小豆没好气的说,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凭什么对她大呼小叫,又不是躺了她的床,这么紧张!小豆重新趴回枕上,闭上双眼,不想理她,在睡梦中被人吵醒,心情可好不到哪里去。
「将军叫你躺在这儿?」玉娘摇头,无法置信。「你撒谎。」
小豆揉揉鼻子,抱紧棉被,却感觉有人在抢她的被子,她睁开眼。「喂!妳为什么抢我的棉被?」
「你的棉被?」玉娘冷哼一声。「这是将军的,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叫卫士撵你出去。」她的计画是绝对不能被这个小士兵破坏的。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在这儿等将军看完角力赛回来后好伺候他,没想到一进来就瞧见有人占了床,而且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童。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和阿彤的诡计,现在有小豆在将军身边当侍童,那么将军以后若有什么需要,阿彤便可以趁此便利来服侍将军,乘机把她排除在外,他们真以为她看不透这一点心思吗?
她是绝不可能让他们如愿的。
将军是她这几年来唯一倾心的男子,她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她明白自己的出身,也知道她不可能成为正室,但她至少希望将军能娶她为妾,这样她的下半生也有了依靠,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烟花地,她要为将来做好打算,而且绝不容许有人破坏。
「妳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都跟妳说了是将军要我躺在这儿的。」小豆皱一下眉头。
「哼!将军怎么会让你躺他的床?下来。」玉娘用力扯着棉被,若是让他待在这儿,那计画就泡汤了。
小豆死命抓紧被子,绝不认输。「妳又不是将军,凭什么命令我?」为什么她要好好睡个觉都不行?总是会有人来打扰。
「妳再不放手,我可要生气了。」小豆叫道。
「哼!」玉娘只是冷哼一声,双手更出力地想把棉被拖下床。
小豆倏地松开手,玉娘惊呼一声,因反作用力而往后倒退,脚因而撞到几脚,玉娘一个站不稳,连人带被地摔在地上,哀嚎出声,棉被则将桌上的茶杯翻倒。
小豆忍着痛连忙下床。「喂!妳没事吧?」
玉娘推开棉被站起,腮帮子已气得通红。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妳会摔倒,妳别生气。」小豆道歉。
「你……出去。」玉娘咬牙。「否则将军一回来我就要他治你的罪。」
「我又没犯错,都跟妳说了是将军准我躺在床上的。」她捡起地上的棉被,拍拍灰尘,完了,她瞧见深蓝色的棉被上湿了一大片,肯定是方才茶杯倒下时沾到了,等会儿将军见了一定不高兴。「算了,妳要留在这儿,妳就留下,我不管妳。」
小豆抱着棉被往外走。棉被弄湿了,得晒干才行。
「等一下。」玉娘叫道。「你带棉被去哪?」
「我拿去外面晒。」
这怎么行?床上没棉被,那她和将军等会儿怎么办?
「不用晒了。」玉娘上前拦住小豆。
「不行。湿了一块,等会儿我会挨骂。」她继续往外走。
「喂!」玉娘抓住他。「不许晒。」
小豆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妳怎么这么奇怪?我把整个营帐留给妳,妳还不满意?」
「棉被得留下,等会儿我和将军要用。」玉娘微愠道,她不相信小豆不懂她来做什么?
「妳和将军?」小豆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玉娘是营妓,她……她……小豆胀红脸,原来她是来……来……
「给我。」玉娘拉过她手上的棉被。
「不要。」小豆直觉叫道。
「你……」玉娘生气地拉扯,这个小豆果然是和阿彤串通来破坏她的好事的。
「妳们在干嘛!」
小豆一听到熟悉的吼声,立刻回头,是将军,她绽出笑容,不假思索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