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笑的,我实在不敢相信我的队上有这种乌龙士兵,当初不是有基本训练和筛选吗?」他吃口饭,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理解小豆是如何被选上的。
「或许是蒙混过关的吧!更何况他是在厨房帮忙的伙夫,武术这方面自然不会要求。他这人挺好玩的,你若别这么严格,或许还会觉得他是个开心果。」李贺笑道,左膺就是没什么幽默感。「咱们行军打仗已经够无聊的了,若能有个开心果逗人开心,不是挺好的。」
左膺挑眉道:「我可不像你整天嘻皮笑睑。」况且那个小豆实在是不象话,不是心不在焉,就是把这儿当成市集,以为什么事都可以讨价还价,军队讲求的是「纪律」与「服从」,他却连最基本的信条都记不住。
「你别对他太严格,他毕竟才十八,个儿头也比其它人娇小,要他到战场上杀敌--」他大摇其头。「恐怕凶多吉多。」到时只不过又添一条亡魂罢了。
「要他杀敌?」左膺翻翻白眼,他敢以性命打赌,小豆杀不了人,逃命倒比较符合他的个性;想到这儿,他又一肚子火,竟然有人上战场是怀着「逃跑」的打算,他拋开思绪,不想再去想这些让他火冒三丈的事。
他转个话题道:「等会儿我有事要禀明大将军。」他放下碗筷,拿起军事图。
「你想到对付敌人的计策了?」李贺惊喜道。
「不算什么计策,不过是单刀直入的方法罢了。」左膺说道。与匈奴缠斗了一个多月,就是无法有任何突破,敌人在大漠草原上行踪飘忽不定,他们根本无法掌握,只能等待对方来犯,可如此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时间拖愈久,士气愈低落,这也是为何大将军要举行角力大赛的原因,便是想提升士气,否则在这儿坐以待毙,只会让士兵日益消沉。
「什么单刀直入的方法?」李贺又问。
「咱们主动出击,深入大漠。」左膺在羊皮纸上点一下位责。「这里该是匈奴右贤王驻扎之地,若能一举擒下他,必定让匈奴人吓破胆,他们一定没料到咱们敢杀入大漠。」
「你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李贺道。
「没错。」
* * *
小豆一走出帐外,便忍不住打个呵欠,昨晚一整夜没睡好,实在让她疲惫不堪。
她往前走,想回自己所属的营帐补个眠,但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了步伐,因为她突然想到帐中有个阴阳怪气的家伙--马冲。
他的行为举止真的很怪异,老爱对她毛手毛脚,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昨晚除了鼾声四起让她睡不着外,马冲三不五时便把手伸过来抱她也是原因之一,她实在不堪其扰,根本没有办法安稳地睡个觉……难不成马仲看出了她是女儿身?但这不可能啊!他们昨天才刚见面,甚至没说什么话,他怎么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一想到马冲,小豆立刻转身,决定还是忍耐一下,别回营帐的好,若是她真的睡着了,马冲会做出什么行为,谁也无法预测。
「小豆--」
这声音是……小豆不由自主地绷紧身子……
「找到你了。」马冲欺上前,右手勾住小豆的脖子。
小豆露出一抹苦笑,怎么说人人到?!「你别弄我。」小豆推开马冲,对他皱眉毛。「你来这儿做什么?」
「火气怎么这么大?」他微笑。「我是来看你适不适应做将军的侍童。」反正没什么事,所以他就来看看。
「我很好。」小豆颔首。
「你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他扣住小豆的下巴,左右转动,观察他的气色。
「喂!」小豆打开他的手。「你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
马冲笑得很开心。「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玩。」
「神经病。」小豆瞪他。「我要回去伺候将军了,再见。」她宁可回去挨将军的骂,也不愿意跟他说话。
「喂!等一下。」马冲抓住她的手臂,随即诧异道:「你的手臂还真细。」他一手就握满「他」的手臂了。
「你管我。」小豆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你别发这么大的火,我是想问你要不要--」
「不要。」她扬起下巴,爽快的拒绝。
他大笑:「我都还没说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要。」她掉头就走。
「喂!」他再次抓住小豆的手。「我是想问你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角力赛,你的手好小。」他讶异道。
「你这个神经病。」她用力抽回手。「你为什么老爱动手动脚?」
他耸肩。「这我就不晓得了,可能是你太有趣了。」
「你……」小豆气得满脸通红。「你是男的耶!」
「我知道。」他微笑。
「那你干嘛还乱模,昨晚你害我睡不着,你知不知道?」她瞪他。「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去营妓那儿。」
他大摇其头。「你还弄不懂是不是?我对女的没兴趣。」他单刀直入地说。
小豆觉得头有点昏。「你说什么?」她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他微笑。「算了,这事不急。」他拍拍小豆的肩,小豆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
「既然你现在没事,那咱们就随便逛逛吧!」他一手勾住小豆的脖子,往前走。
「喂!放开我。」小豆推他。「我不要跟你去逛。」她用力推开他,转身往回跑。这个人好奇怪,她被他搞得头昏脑胀了。
「小豆,你等一下。」马冲在后头追着。
小豆听见他的脚步声后,忍不住跑得更快,她冲进将军的营帐,只听见「砰!」一声,她被撞得往后倒……老天,好痛……
「你在搞什么?」左膺咆哮道。
李贺在一旁闷笑,他们两人才正要走出帐篷,谁晓得小豆便像一头牛一样盲目地冲过来。
左膺扣住小豆往后倒的身子。小豆被撞得眼冒金星,她抓住左膺的手臂,撑住自己,左膺的吼叫声再次从她头顶上传来。
「你在搞什么?」
「对不起,将军,有人在追我。」她甩甩头,想让自已清醒一下,这时候听见将军的吼声让她倍感亲切。
「谁追你?」左膺放开小豆的肩膀,眼神扫向帐外,瞧见一名身材修长、结实,五官俊朗的士兵站在外头。
「属下马冲,见过将军。」他拱手作揖。
左膺颔首。「怎么回事?」
「是小的的错,小的只是和小豆在玩,没想到撞了将军。」马冲恭敬地回答。
「你们玩什么?」李贺感兴趣地问。
「他……」小豆欲言又止,这件事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还是别说的好。「……我们在比赛谁跑得快。」
「比赛?」左膺怒道。「比赛比到这儿来了?!」
「是小的的错。」马冲立刻道。
「将军,你别生气,对不起撞了你,可是我撞得比你还痛,我的骨头都快散了。」
小豆动动肩膀。「将军真是了不起,动都没动,将军果然就是不一样。」
李贺笑出声,左膺又好气又好笑。「去扎马步。」他吼道,他真会被小豆气死。
「为……」小豆立刻住嘴,她差点又忘了她不能问「为什么」。「是,将军。」她走到一旁。
「左将军,是小的的错,还是罚我吧!」马冲道。
「受罚也要争吗?」左膺厉声道。
马冲不再说话,只是歉疚地看了小豆一眼,小豆撇头哼一声,都是他害她的。
「将军,请问我要扎多久?」小豆摆好架式。
「扎到我回来。」左膺走出营帐。
李贺也笑着出去,这个小士兵真是有趣,干脆这样好了,如果左膺讨厌小豆,他就留小豆在身边吧!反正有个开心果解解闷也不错。乐子是要自己寻找的,这个小豆虽然不能杀敌,但至少会逗人开心。行军打仗本就是烦闷、无聊的事,若不找一点事打发时间,那日子就更难捱了。
第四章
一刻钟后,小豆的双腿已开始颤抖,她深吸口气,完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瘫在地上了,将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下意识地往帐口看了一眼,而后直起身子偷懒一下,这才觉得好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将军还是没回来,小豆则猛打呵欠,她好想睡觉。慢慢地,她的眼皮犹如千斤重地沉了下来,但她立刻又睁开眼,下意识地望了帐外一眼,而后下巴如蜻蜓点水般地打起瞌睡;就这样时睡时醒地又过了一刻,小豆受不了地站着,这样她根本睡不好。
于是,她又瞄了门外一眼,这才在席上坐下,她靠着床榻,告诉自己睡一下就好,她实在太累了,昨晚一整夜都睡不着,她真的需要睡眠,只要她在将军回来前醒来就行了。她又打了个呵欠,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散漫、偷懒,只是……她真的……好累……
左膺一回帐,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小豆抓着他的棉被,脑袋枕在他的床沿……睡觉?!
他气得要杀人了。「颜--小--豆--」他咆哮,火大地跨步走到小豆面前,这回他决饶不了他。
小豆被他一吼,整个人吓得弹跳起来,一时站不稳,扑倒在左膺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左膺拉开他。「违令者唯一死罪。」
死罪?﹗小豆的脸倏地发白。「对不起,对不起。」
「在军中没有『对不起」。」他厉声道。
「我下次不敢了。」小豆立刻保证,他的头顶又开始冒烟了,好可怕。
「我已经给你太多机会了。」左膺冷声道。
他是认真的,小豆倒退一步,无法置信,他要处死她,只因为……她不小心睡着了……
「你不能……」她惊骇道。
「我不能?」他挑盾,冷哼一声。「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来人--」
「等一下。」她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没睡好,你不能因为我睡觉而处死我,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死在战场上。」她有骨气地说。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过几天咱们要突袭匈奴,你就一起上战场。」他无情地道:「既然你要死得风光,我可以成全你这小小的心愿,让你晚几天死。」
小豆僵在原地,完了,她只是随口胡扯,怎么真要上战场了?这回她真的死定了。
「将军--」她吞口口水。「其实--」
「什么?」他冷冷地看着他。
小豆一看他暴怒的脸,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如果她问他,她可不可以不要上场杀敌,他一定当场砍了她的脑袋。
不行,她不能现在死,阿爹都还没找到,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可以趁此时间找阿爹,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是想问,如果我杀了敌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砍头了?」小豆说道。
「你又在讨价还价了。」他怒道,但随即宽宏大量地说:「算了,如果你真杀了敌人,我就免你的死罪。」他才不信小豆能杀敌。
小豆微笑道:「谢将军。」
「不用谢。」他瞪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得受十棍军杖。」
「啊?可不可以先记下?」她苦着一张睑。
「再说一次,就二十棍。」他严厉道。
「是,将军。」她咬一下唇。
左膺走到兵器架前,拿起长棍,原本他是不想亲自处罚小豆,但是如果让人知道小豆是因为抗令贪睡而受罚,那小豆必定会被人耻笑,所以他干脆亲自动手。
其实他生气归生气,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真要判小豆死罪,只是小豆散漫随性,若不早一点学会服从纪律,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以后若是跟了其它将军,难保他不会真的让人拉出去砍头。
「半趴在床铺上。」左膺以长棍点一下床榻。
小豆咬着下唇,握紧拳头。「将军,可不可以--」
「快点。」他下令。
小豆咬紧牙根,半趴在床上。「将军,你别打太重。」她闭紧双眼,双手抓紧棉被,全身绷紧,她好怕。
左膺右手拿起长棍,正要打下去时,小豆叫道:「将军,你千万别打太重--」
「啪--」地一声重击打断小豆的话,她哀嚎出声,眼泪直接从眼眶中喷出「将军,好痛--」她不想哭,但实在是控制不住,当她又挨了一记时,她瘫滑坐在地上。
左膺无法置信地看着他掉眼泪。「你哭什么?」他火道。
「我也不想哭……」她抽搐,「……可是……很痛,将军真的这么恨我,打这么用力?我不过……是睡了一下,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为什么还要……打我……」
左膺揉揉太阳穴,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许哭--」
她抽噎地抬头瞪他。「你要打我,我不能反抗,但是哭不哭是我的事。」
他闭上眼,默数五下才又睁开眼。「你受完罚,就直接到李贺帐中,他要收你在身边。」他自认冷静地说。
「为什么?」她诧异道。
「因为他觉得你是开心果。」他咬牙道。「可是你只会让我中风。」
小豆狼狈地自地上爬起,一边还得忍受臀部传来的剧痛,她一个踉跄,跌入他怀中。
「你不要我伺候了?」她抓着他的手扶住自己,仰头看着他的脸。
「你去伺候李贺。」左膺冷淡道,他正想拉开贴着他的小豆,不知怎地,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撇开小豆方才鲁莽地撞上他那次不谈,这是小豆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近到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方才他甚至抓过小豆的肩膀,他的骨架很纤细,直觉地,左膺笕得事有蹊跷,小豆的身体不像男人,他甚至觉得「他」有些软绵绵的……
老天!左膺大惊失色,他二话不说扣起小豆的下颚,露出脖子。
「该死。」他诅咒一声,小豆没有喉结……
「将军,我的脖子扭到了。」小豆的五官全纠在一起。
左膺不死心,右手摸着他的喉咙,小豆吃惊地暗忖:大人打算掐死她?﹗她拚命挣扎。「放开我--」
没有喉结……左膺深吸口气,免得自己真的失控掐死她,他不断告诉自己,没有喉结并不能完全表示小豆就不是男的……该死!他知道自已在自欺欺人。
唯一能百分之百确定的方法就是扯开她的上衣,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果小豆是男的就算了,但若她是女的,他见了她的身子就得娶她为妻,以示负责……
「啊……哦……咳……」
奇怪的声音将左膺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这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的收紧右手,只见小豆满脸通红,无法喘气;他立刻放开她。
「咳……咳……」小豆不住地咳嗽,他差点就把她掐死了。「你……我决定去李大人那儿。」她再待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
「不许去。」左膺严厉道。
小豆瞪大眼。「可是你……明明……叫我去的。」
「我说了不准去,别问为什么。」他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