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要!”玮玲歇斯底理地大喊。“是你逼我接受的,是你……”
“你太孩子气了!”宁纪拉她入怀,蹙眉道:“玮玲,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很清楚昨晚的事我没逼你,充其量不过是诱惑你而已。没错,我故意让你喝醉,把你带到我的公寓来。可是从头到尾你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丝毫的拒绝,甚至知道抱住你的男人是我。既然这也是你期待的,得到后为什么又表现的像在拒绝?”
“你……”宁纪的一席话,听的玮玲心里有如海浪汹涌。他说的没错,她是想要他,可是她害怕。害怕一旦沉溺了,再也变不回自己。
“是的,我要你,可是我能要你多久?”她悲哀地承认。“你的心又冷又绝情,今天缠着我,明天却去抱别的女人。宁纪,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我是要你,但我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你的热情,找更要你的心:我想要永远地拥有你,而不只是今天或明天。”
“如果我们结婚,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不就属于你了吗?”
“可是你不爱我!一旦对我热情冷却,你就会找别的女人。我所拥有的,不过是空洞的宁太太名字。”玮玲悲伤地说,心情冷到灵魂里,即使身上的被单也温暖不了她。
“玮玲,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宁纪清澈深遂的眼幢闪着严肃光芒。“你想的太多,感觉的太少。在你应该享受我们之间的感觉时,你心里只存在着占有的意念。你老是想着失去的痛苦,不肯把心敞开感受得到的欢愉。你宁愿牺牲此刻的欢乐,封闭住心灵,只为了未知的失去,这样就比较安全吗?为什么你不把握这一刻?为什么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人生瞬息万变,如果不懂得及时行乐,就只有呆板无趣的过一生,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让她无言以对,她的确是保护自己,她的确足害怕失去。她……天哪,心好乱,她承认宁纪的话有理,可是爱情本来就是这么极端,一旦变了,占有的欲望就会强烈起来,有时候爱到最后,不但将自己逼进痛苦之中,还逼得对方跟着窒息。
她害怕那一天的来临,更害怕她的爱宁纪永远无法回应。
“别想太多了。”玮玲交织着惶惑、不安的泪眼,令宁纪感到不忍心。他温柔地搂住她。“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只要安心做新娘就好。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去公司转一圈,听完业务会报就回来陪你。”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扶她在床上躺好,到浴室冲了一下凉,换上衣服便走了。
等到他的脚步声离开,玮玲便下床到浴室洗澡。
昨晚穿的银灰色短背心,沾染了些呕吐物。玮玲到宁纪衣柜找了件黑色衬衫套上,仍穿着自己的七分裤,在宁纪的客厅找到他顺手放在沙发椅背的风衣,和丢在茶几上的女人皮包。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只除了身上这件宁纪的衬衫。
玮玲炫然饮泣地环视了一遍公寓的摆设。昨晚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一部分留在这里,换来了一团混乱的心情。
她知道在无法理清心头的混乱前,她不能留下来。她必须要想清楚,不能胡里胡涂地任由宁纪安排。未来该怎么做,得由自己掌握,即使是她受到刻骨铭心的宁纪,也不能独裁地为她决定。
她走出了宁纪的公寓,不知道是否也能走出他的阴影。
第七章
“你在这做什么?”
宁缙背着灰色的登山袋,怒目而视坐在他公寓门口的男人。当他的眼光落到对方皱巴巴的西装上时,心里的怒气消失了些。
向来着重打扮的兄长,怎会变成这样子?活像个流浪汉!满脸的胡渣子,炯亮的眼睛不但无神还布满血丝,连一向盛气凌人的气势都不晓得跑哪去了。眼前的男人就像个……为情所困四个字,怎么想都和宁纪不对盘,被人抛弃也跟他不搭,但他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还真像哩!
“你到哪去了?”宁纪蹙着眉,扶着墙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坐麻了一夜的腿,因为血液不流通而无力可使,还是宁缙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才能顺利站起身。
宁缙没立刻回答,拿出钥匙打开门,让兄长进来。
“玮玲没告诉你吗?我一星期前去登山了。”
依宁缙的想法,八成是玮玲告诉兄长他住的地方。上次和宁纪在玮玲的公寓碰面时,面对兄长的“碎碎念”,勉为其难地给了电话号码,条件是宁纪不能泄露给母亲,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让他离家出走的那场母子冲突。
“玮玲没告诉我。”宁纪眼光严肃地注视弟弟。“我打了两天电话都找不到你的人,最后是叫征信社调查的。玮玲没来找你?”
“玮玲知道我出门去了,怎会来找我?”宁缙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玮玲怎么了?”
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血色自宁纪脸上消失,他扶着宁缙客厅的一张竹杆椅坐了下来,把脸埋在手上。
“她会到哪去?”
“玮玲怎么了?”宁缙他蹙起眉。
“她躲我,该死,她居然敢躲我!从那天后,我再也找不到她!她不在她的公寓,也不在PUB里,每个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她!”
兄长沮丧的模样,让宁缮不忍落井下石责难他,何况他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玮玲为什么要躲他?
“连PUB裹的人都不知道?”他纳闷着,玮玲向来很有责任感,不可能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她没向公司请假吗?都没说要去哪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宁纪咬牙切齿地咒骂。“她以为一走了之就可以甩了我?别想,我不会放了她的;永还都不放她!”
他握紧拳头,彷佛手心里掌握的空气是玮玲,紧紧握住不肯放松。
“谁也别想把她抢走!”他朝着假想敌人挥拳,宁缙立刻摇手表态。
“我可没有跟你抢她的意思,你找错人了吧?”
“她一定有跟你说去哪了,只是你不肯告诉我!”宁纪突然怒气腾腾地冲向弟弟,一把伶起他的外套,宁缙使力挣脱开。
“你疯了呀!”他瞪着兄长。“我去登山,就算玮玲想找我也找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玮玲莫名其妙地失踪,你又是这副寻找逃妻的弃夫模样……”
“你胡说什么?”宁纪破人这么一形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倒在椅上。
“我哪有胡说?看看你那个样子,哪还像精明干练的群智集团主脑?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是在你门外泄了一夜的蚊子。”他瑟缩了一下,嘴上仍然逞强。“我找了玮玲一星期了,完全没有她的消息,我真的很担心……”
宁缙实在无法把往日意气飞扬、总是高高在上的兄长,跟眼前失魂落魄的男子联想在一块。这次宁纪是真的坠人爱河,才会一副快溺死的样子。
觉得空气有点烦闷,宁缙打开窗户。窗外的天色阴沉,昏暗的有如黄昏时候,而实际上只是早晨。今天的云层很厚,灰色的云雾占领天际,还下着毛毛两。才十月,空气里的凉意已带着初冬的味道。
“你吃过没?我去泡咖啡。”他走向流理台,俐落地从柜子里取出放咖啡豆的罐子,磨粉后放进新式的义式咖啡调理壶煮,没多久香郁的味道弥漫全室。
趁着煮咖啡的时间,他取出松饼粉调水,为两人煎了两片松饼。这时候咖啡也煮好了,他将咖啡液注人两个马克杯,连带将松饼端到茶几上,招呼宁纪一道享用。
“吃饱后我帮你想想玮玲会去哪。不过,你究竟对玮玲做了什么车,让她跑得不知去向?”
宁纪真的饿了,昨晚滴水都没进,坐在弟弟的公寓前等待。不顾烫舌的咖啡液,强灌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大口吃着松饼。
“我不了解她。”宁纪的语气是愤怒的。“我跟她求婚她却跑掉,我从来没遇过这种女人!”
“若薇不也是吗?”宁缙嘴里满是食物,口齿不清道。
“你懂什么?”宁纪恶狠狠地瞪他。“若薇的情况不同。”
“哦……”他拉长声音,“那你跟玮玲是什么状况?”
“我们……”宁纪欲言又止,机警地看了弟弟一眼,语气保留道:“我要她跟我结婚,她却躲我。阿缙,嫁给我有这么可怕吗?她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觊觎宁纪夫人这个宝座?为什么她不肯要?”
“问题不在于她知不知道,在于既然有这么多女人巴望当你老婆,为什么你不随便挑一个,而硬要塞给玮玲呢?”宁缙目光锐利地看进兄长狼狈闪躲的眼中。
“我……我就是要她!难道你以为我随便什么女人都要吗?”他恼羞成怒地吼道。
宁缙摸了摸鼻子,眼里有着笑意。每当兄长像个坏脾气的孩子不讲道理时,就是他辞穷的时候。看来,他是爱惨玮玲,却嘴硬不肯承认。
“你有没有到玮玲她家裹找?”
“当然有。管理员说她那天早上十一点左右回去后没多久,便拾着皮箱出门,没再回到公寓。”
“等等,回去是什么意思?她从哪里回去?”宁缙咄咄逼视兄长,大有非查出真相不可的意味。
“她是从我公寓回去怎样?”说漏了嘴的宁纪乾脆承认。“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没有强暴她,这是两相情愿下发生的事!”
这点宁缙倒信得过兄长。宁纪或许会耍些手段诱惑玮玲,却不至于强暴她。
“那……事后你有没有说什么?”他吞吞吐吐地问。
“我叫她乖乖待在我的公寓,把一切都交给我处理,然后到公司处理了些事,没想到回来后,玮玲却不在。我打电话到她公寓,又亲自跑了一趟,还是没找到人。最后还委请征信杜帮我调查……”
“你没告诉玮玲你爱她吗?”
宁纪不以为然地瞪视弟弟。“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天到晚把爱挂在嘴上啊?那是小孩子的玩意,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要娶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兄长的冥顽不灵,宁缙只有摇头叹气。
“你这种态度,就算把玮玲找回来也没用。”
“你说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大吼。“你到底帮不帮忙?不要在那里说风凉话!”
他有说风凉话吗?宁缙表情无辜。从没见到要人帮忙还这么凶的人。
“我刚问你有没有到玮玲的家里找,指的是她在中部的户籍所在地。我是不知道那个地址啦,不过,我有她家里的电话……”
宁缙慢吞吞的一席话,点醒了宁纪。
该死,他居然没想到!人事部就有她的资料,他却白白浪费时间,像无头苍蝇乱闯。他往昔的理智、冷静到哪去了?
“哥,你要去哪?”宁缙见他霍地站起身,往门口跑去,连忙问。
“我回公司。”困扰了他数天的消沉情绪全数抖落,宁纪眼里闪着有神的光彩,恢复了雄视阔步的凛然神威。
宁绘知道自己不必为他担心了,倒是玮玲,他该不该打电话向她偷偷报讯?
想了一下决定不要。宁纪要是再找不到玮玲,倒楣的人可是他哩。
风尘仆仆来到彰化县的一个小镇,虽是秋末,放眼望去仍有花海一片,豪华的黑色房车停靠的地方,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深宅大院,从外面看不出里头有多大。
古老的大门之前,挂着各色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附近车道停满各式名车,宁纪一下车,立即有人从门里迎出来。
“这位先生是?”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身黑色西装,眼里有着迷惑。瞄了一眼宁纪乘坐的黑色房子,认出是千万名车的劳斯莱斯,不敢小觑他的身分,
“我叫宁纪。”他冷静自若地道。
“欢迎,宁先生是来参加老太爷的寿辰吧?这里请,麻烦司机把车停过去,会有专人引导。”
宁纪不置可否,掩饰眸里的惊异。
这次他没有冲动行事。从人事部调出玮玲资料后,交给征信社调查,两天之后立刻有了回覆,结果令他颇为讶。
他完全没意料到玮玲会出自这样的家庭。
孟家是彰化的望族,田产颇丰,以花卉和葡萄园耕种为大宗,也有稻田和其他果树园。孟家子嗣众多,今年九十大寿的孟老爷子共生了六子五女。长子从商,拥有数家公司,其中一家负责将孟家的花卉运销到国外。次子和最小的老六是农业专家,管理田产及耕种事宜。三子是民意代表,现担任县议员。四子是律师,孟家的法律事务由他负责。五子担任高中校长。
五个女儿都是平凡的家庭主妇,但她们的老公个个不凡,三个嫁给中部商界的重要人士,一个的老公是海军少将,另一个嫁医生。
再说到孙子辈,每个都有精采的经历,全是各界的精英。但,这当然只限于男性,女人只有乖乖结婚生子,唯有玮玲跑到台北自谋生活,算是孟家的特例。
玮玲是孟家最小的儿子孟廷凡最小的女儿。因为最小,所有的骄纵、任性都可以被原谅。孟廷凡育有一子两女,为人开通,对玮玲到台北工作的事未置一词;可孟老太爷就有话说了,始终无法谅解,他还是认为女人最好的归宿是嫁个好老公,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到外面抛头露脸。
虽然单从征信社那里得到玮玲的家庭背景,宁纪还是没有估算到今日的冠盖云集场面。似乎中部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孟家向孟老太爷祝寿,自己两手空空来,好像不太妥当。
走进花木扶疏的庭园,大厅正门口两边是铺陈红中的收礼台,那里挤满人潮,少他一个应该没人会注意到。
其实虽然到处挤满人,但宁纪器宇轩昂、陌生的脸孔,仍得来不少好奇的注视。他穿过人潮,寻找玮玲的纵影。据征信社告知,玮玲这几日一定待在家里。
避开挤在大厅祝寿的人潮,宁纪来到连开了近百桌筵席的中庭。在这么拥挤的人摹中找人,有如大海捞针。
“这不是宁董事长吗?”突然传来的招呼,吓了宁纪一跳。他转身迎向说话的人,一张三十多岁、堆满笑的圆脸出现眼前。
“你是远程的游经理。”宁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立刻认出来人是曾经合作过的生意伙伴。
“宁董事长真是好记性。”游智远笑咪咪道。“没想到会在我外公的寿宴上遇见。”
“你外公?”
“对啊。宁董事长不是来参加外公的大寿吗?”
“不。”宁纪尴尬地一笑。“我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