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六瞪她。「师父不是人吗?」
闻言,她立刻转为笑脸。「师父是自己人,没关系!」
「荒唐!」他拍一 下桌子。「就知道你没把话放在心上,跟我说一遍--男女要避嫌!」
「师父,又不是小孩上学堂,什麽跟我说一遍。」星羽忍不住捂住小嘴偷偷窃笑。
查上八又拍桌子。「你说不说?」
星羽生气地用力擦拭展昱观的胸口,一口气擦到肚子後再往回擦。「男女要避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展昱观呻吟一声。要命!他可不是木板,她是想刨下他一层皮吗?
星羽一脸惊喜的嚷嚷。「师父,他有反应了耶!」她高兴地继续用力擦。
「他是痛苦。」查六瞪她一眼。「你是在擦他身子,还是在洗抹布啊?」
星羽吐了一下舌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太过用力了,连忙放轻力道。
「刚才师父说的话你有没有记在心上?」查六不放心地追问。
「什麽话?」星羽漫不经心地问。
查六又是一拍桌。「就知道你没人心,都说了,男女要避嫌!」他朗声重复一遍。
星羽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您别这麽大声嘛!徒儿记清楚了。」
「最好是记清楚,不是师父要吓你,这男女若惹了腥躁,让人说闲话,可会被扒光衣服绑在树上游街示众的。」他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
星羽睁大眼。「扒光衣服绑在树上?」她从没听过这种惩罚,倒是新鲜。
她惊讶的表情让查六感到很满意。「没错。」他喝口酒。
「可绑在树上怎麽游街?那不就得把树干锯下来吗?」她啧啧称奇。「没想到这麽费事!」
闻言,查六一口酒喷吐出来,不住咳嗽。「你……」
「师父,你做什麽啊?脏死了。」星羽瞪他一眼。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他气急败坏的怒骂。
「什麽?」她不懂又哪儿惹师父不高兴了。
查六瞪著她无辜的表情,最後长叹一声。「算了……算了……」再说下去,这酒都要让他给糟蹋光了。
星羽也没追问,因为她正忙著将展昱观翻身,她一边擦、一边说道:「师父,如果他明天没好转,咱们是不是要送他回诸葛府?万一他在咱们身边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会让官爷抓进大牢的。」
查六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就说这是个麻烦事,绑了人来有什麽用?要死不活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咱们。」
「徒儿看您倒是满享受的。」星羽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那可是他的钱,咱们别给人家花光了。」
他咧嘴一笑,拿出腰际的钱袋甩了甩。「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什麽没有,银两最多。」他笑著将花生往上丢,以口接住。
星羽专心地擦拭著他的背,希望能帮他降些温度。趁著师父没注意,她好奇地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没什麽变化嘛!不是说肌肤相亲会乱人心智吗?
星羽偷瞄师父一眼,乘机又戳了几下,除了触感硬一点之外,好像没什麽变化,她一路戳至他的腰,还是没什麽不同啊?
展昱观顶著浑沌的脑袋,试著弄清她该死地到底在干嘛?她方才差点扒了他一层皮,现在竟开始戳他,她到底想做什麽?
「小星儿?!」
「啊?」星羽吓了一跳,以为师父瞧见她的动作。她心虚地瞄了师父一眼,发现他根本没看她,才安下一颗心。
「拿条布把他的眼睛蒙上。」查六夹了菜往嘴里送。「要是让他瞧见咱们,那可不好。」
星羽点头。「那倒是。」她抽出藏在怀里的蒙面黑布,顺手将展昱观的眼睛给蒙上,顺便在他耳畔低语著,「诸葛公子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拿到东西,我们就会放你回去。」
「你嘀咕什麽?他又听不见。」查六摇摇头。
「只是图个心安嘛,让他了解咱们没恶意。」她从小到大没做过坏事,现在头一回犯,难免会害怕,万一让人知道他们劫了诸葛少爷,後果不堪设想。
没恶意?展昱观恼怒地想著,若不是他现在使不上力,铁定拆要了他们师徒二人!想到复仇,让他心情愉快了些,他知道自己终究会没事,依照之前发作的情形,他相信自己应该会在……三天後……醒来……
然後,他会给他们师徒一阵毒打!想到这儿……高烧再次让他思绪不清,他最後一个念头是--复仇。
☆ ☆ ☆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睡得不安稳,体内的烧热让他时睡时醒,但他能感觉症状一直在减轻,体内的火也开始往下降。
他能感觉他们师徒一直在他身边,甚至听到他们研讨如何捎信给诸葛府。他睁开眼,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并未直觉地扯去眼罩,而是先倾听屋里的动静。
他能感觉到床边有一个人规律的呼吸声,但却感觉不到另外一人的,他抬手将蒙眼布往上拉至额际,刺眼的光线让他花了些时间适应。他转向坐在一旁的女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师父唤她小星儿。
她看起来年轻而稚气,年龄不超过十八,耳上绑了双髻,髻上系著粉色的发带,其馀的发丝散在肩後,身上著翠绿色的短儒和长裤。
他坐起身子,正想下床时,她却忽然转了一下脖子,呢喃一声,「好酸……」
展昱观知道她即将醒来,他若要置她於死地并不是难事,但基於好奇,他想先知道她掳人的目的,而就在她睁眼的电光否火间,他将黑布拉回眼部。
星羽抬手揉了一下脖子,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当她的视线停在他身上时,双眼忽然睁大,而後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大叫一声,「不行扯开--」她急忙拍开他的手。「你怎麽不吭一声就醒了?」她不高兴地说,差点没把她吓死,若是让他瞧见了她的脸,那可不妙。
「为什麽蒙著我?」展昱观故意问。
「自然是不能让你瞧见我罗!」她解下系著床幔的绵绳。「把手放到背後去,我得绑著你。」万一他趁她不注意时扯下眼罩,那就大事不妙了。
展昱观耸了一下肩膀,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星羽弯下腰,快速地在他手腕上绑了好几个死结,当她挺起身时,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麽这麽听话?」
「我现在没力气挣扎。」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那倒是,你都病了三天,自然身弱气虚。你想吃什麽?我替你叫去。」她豪爽地说,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我想先喝水。」他向後靠在床板上。
「没问题。」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还要。」他也不客气的说。
她索性拿著茶壶踅回床沿,让他喝个够。「你姓什麽?」星羽将茶水倒入杯里,闲聊式地问。虽然师父说他就是诸葛府的少爷,可她还是不放心,毕竟三年前见的面,谁记得清?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展。」
星羽陡地愣住了。「什麽?」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不是诸葛家的少爷?」她冲口而出,完了!他们真的掳错人了……
「我是,不过,不姓诸葛。」
他的回答让她有一时间的错愕,甚至有些摸不著头绪。
「水。」他提醒她。
「哦!」她回过神,急忙将杯子递到到他的唇边。「这是为什麽?」她追问,有钱人家的生活比她想像中的更复杂。
他喝完水後才回答。「很简单,因为我生父姓展,继父才是诸葛。」
星羽挑起眉,一脸好奇,急忙又倒了杯水给他。「这麽说,你有两个爹罗!有两个爹是什麽感觉?大户人家都这样吗?」她在诸葛府观察了三年,看来还是观察得不够。
这是什麽问题?他第一次有哑口无言的感觉。
「快告诉我啊!」她催促,将杯子塞到他嘴边。
他喝口水。「没什麽感觉。」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她不满意,拿开水杯,他一口水喝到一半,杯子就被拿走,让他「水」从口出,他力挽狂澜的结果还是不能幸免於难,只见茶水从他的下唇溢出,像个吐奶的婴孩。
见状,星羽不禁哈哈大笑。「哎哟--」她笑到肚子痛。
展昱观的手臂浮出青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当场劈了她。
星羽以袖口擦拭他嘴边的水,仍是笑得很开心。「你怎麽连水都喝不好?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样吗?」
他强忍住火气说:「你把杯子拿……」
她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愈笑愈大声,他正考虑要一掌劈死她时,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小星儿,你在笑什麽?我在外面走廊就听到你的笑声。」查六咬著鸡腿进门。
「师父,他刚刚喝水吐出来。」星羽边笑边说。
查六立刻转向床上的人影。「他醒了?」他快步走到床沿。「什麽时候醒的?」
「刚刚,他差点瞧见我,所以,我就把他的手绑起来。」星羽解释道。
「是吗?」查六呵呵直笑。「看来是个软脚虾。你问他藏匿的地方了吗?」他转向星羽。
「还没问到那儿,他正在跟我说他有两个爹……」
「谁管他有几个爹!」查六敲了一下徒儿的头。「正事不做,却同人抬起杠来了。」
星羽不平地道:「人家好奇嘛!我一个爹也没有,他却有两个,我当然要问清楚。」她一脸不悦,她自小没爹没娘,当然想知道有爹娘的人的感受。
一提到这事,查六咳了几声。「好了、好了,不提这个。」只要一说到身世,星羽就会问个没完没了,他根本不想聊这个话题。
「小子--」查六拍了一下展昱观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爷儿俩不会伤害你,立刻就放你回去。」
「你想知道什麽?」展昱观配合地问。
查六满意的微笑道:「你倒是挺合作的,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府上可有一尊翡翠玉像?」
展昱观扬起眉。
「我这儿有图样。」星羽将杯子及茶壶放回桌上,而後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摊开,纸上画了一个姑娘侧坐在马上,她边看边形容给他听。「这玉像大概有一个手掌的高度,是个姑娘坐在马上的模样,师父说栩栩如生,色泽青中带白。」星羽在一旁说明。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性命。」查六威吓地说。
星羽一听,连忙将师父拉到一旁。「师父,咱们不是说了不伤人吗?」她小声地问。她还有亲生爹娘要寻,可不想让官差捉去吃免钱的白食。
「笨!」查六没好气的瞪了星羽一眼。「不吓他他怎麽会说?」
星羽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露出笑脸。「诸葛公子,你可要想仔细……」她走至床边。「我师父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展昱观故意问:「是吗?怎样个杀人不眨眼法?」
「我师父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麽容易--」她吹嘘著,瞧见师父高兴地吃著鸡腿点头。「他若是发起狠来,随便挥个两刀,你就身首异处,这还是让你快活的死法,若是不快活,他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绑在火上烤,那才真的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星羽忍住笑说。
展昱观微扯嘴角。「听起来倒是挺吓人的。」
「你知道就好。」她在床畔坐下,一脸期待地问:「怎麽样?知道东西在哪儿吗?」
「知道。」他爽快地回答。
「真的?」星羽无法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在哪儿?」只要找到庄主要的东西,她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展昱观慢条斯理地回答。「万一我说了,你们却杀人灭口,那我岂不是冤死。」
查六露齿而笑。「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师父,你别吓唬他。」星羽生气地说。「诸葛少爷,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害你,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会立刻放你回去。」
展昱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饿了。」
星羽马上说道:「师父,你去点些吃的。」
查六走过来赏了徒弟一脑勺。「这会儿倒变成你在使唤人了?要去你去,我可不伺候他。」
「可是我要听他说东西在哪儿啊!」星羽不依的鼓著两腮。
查六仰头喝酒,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
星羽又气又急,可又拿师父没辙,只得与展昱观打商量。「这样吧!你先告诉我,等会儿我帮你叫桌好吃的。」
展昱观没应声,心里盘算著是否要现在制伏他们师徒,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反正他有的是机会下手。
星羽见他没回话,已耐不住地跳起来。「算了,我先帮你点吃的,到时你可得老实回答我。」她不等他回答,就如旋风般地冲出客房。
查六跑到门边查看,见星羽下楼後,立刻走到床边坐下,他低声问:「小子,你府上真有这玉像?」他一脸怀疑。
展昱观微笑。「怎麽,你不信我?」
「我又不认识你,还说『信』这个字?」他嗤之以鼻。
「你放心,吃饱了我自然会说。」他仍是微笑。哼哼!等他吃饱了,有他们师徒俩苦头吃。
「我不管东西到底在不在你府上,我只要你一句话。」
「什麽话?」展昱观有了点兴趣。
「我不想让小星儿失望,所以,不管有没有,你都得说有,知道吗?」他威胁道。
展昱观没应声,看来他倒是挺疼他徒儿的!
「你跟小星儿先来个缓兵之计就行了,先吊吊她的胃口,能拖就拖,我保你没事,不然……」查六咬块鸡肉。「我拆了你这小子。」他以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展昱观愠怒道:「你敢再敲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哟--」查六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小子还会说大话。」
「还有,再叫我一声小子,我就跟她说没见过玉像。」展昱观冷声道。
「嘿!你这小子还真会顺著竿往上爬……」查六听见廊道上的跑步声而止住话语,随即低声道:「记清楚了,别跟小星儿说实话。」
「呼……喘死我了……」星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房里。
查六训道:「老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急什麽!」
「人家当然急啦!」星羽在床沿上坐下,喘了口气道:「诸葛少爷--」
「我姓展。」他纠正她的话。
「真是麻烦!」星羽皱眉。「这样不会搞混吗?诸葛少爷却姓展,那不成了诸葛府里的展少爷?念起来都拗口。」
「你管人家的家务事做什麽?」查六对天翻白眼,仰头又喝口酒,却发现葫芦里只剩半口酒。
星羽气嘟嘟地转向师父。「您到底让不让人问话?」
查六耸耸肩。「你问、你问,不管你行了吧?嘟著一张嘴,想吊几斤猪肉啊!」他将空葫芦吊回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