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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鲜家庭 page 13 作者:叶小岚

  “什么事嘛?”他们一致不耐烦地问。

  “也许我还来得及在化装舞会结束前赶回去。”宫廷贵妇说。

  “我可不想错过下一场,”芭蕾舞伶说,然后向池韦送个秋波,“除非有人留我。”

  池韦假装没看见。

  “我的比赛还没完哪。”劲装骑师说。

  “双胞胎的另外一个等一下醒了要吃奶。”美少妇说:“我老公不在。”

  “少白还没到。”皇上举手威严地制止他们,“等他来了再说。”

  他们马上七嘴八舌嚷起来。

  “等他?我都又生一堆小孩了。”

  “那个迟到大王,早知道要等他,我明年再来。”

  “迟到?他根本常常不到。要等,你们等,我还有个卫冕赛在等我呢。”

  “我的酒要变成醋了。”

  “他有说要来吗?他如果说了,他根本不会到。他如果没说,更用不着等他。”

  真的有个李少白。池瑛不禁后悔曾怀疑寻欢。

  而且看起来,听起来,李少白还是个纪录不良的不守时、不守信的家伙。

  “圣旨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空中某处宣布。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骑师咕哝。

  但李少白并没有出现。

  大家引颈张望、等待时———尤其已好奇到极点的池瑛———一支金黄色,像画轴般的卷轴,绑在一个迷你降落伞上,变魔术似的冒出来,缓缓下降。

  寻欢接住了它。

  他打开卷轴,在他旁边的池瑛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还真的和古代帝王用的圣旨丝布一样呢。

  里面夹卷着一支令牌。

  “这小子,竟来对我下旨。”皇上大为不满。“他说什么?”

  “令牌先到,他随后就到。”寻欢把“圣旨”和令牌一起递给父亲。“请大家稍安勿躁。”

  “押韵。他还押韵。”姚仙女欣喜若狂。“皇上,我早跟你说了,这孩子有李白的诗才。”

  “是哟,他出生时,边哭边吟‘春眠不觉晓’呢。”芭蕾舞伶讽刺地说。

  “‘春眠不觉晓’和李白有什么关系?”骑师斥道,“‘把酒祝东风’才是李白的诗。有点常识好不好?”

  “诗就是诗,和常识有什关系?”宫廷贵妇撇嘴嘲笑他们。“还有,你们都错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才是李白的诗。他是个酒鬼,懂了吗?他就是喝醉了,抓着酒壸问老天:‘为什么没有明月?’老天告诉他:‘没有就是没有。’那天不是十五,哪来的月亮?他为了要看明月,天天等,天天喝,喝到醉死。”

  “那他死以前到底看到月亮没有?”美少妇问。

  “我怎么知道?”宫廷贵妇白她一眼,“他又没有告诉我。”

  他们几个驳来驳去时,皇上频频呻吟。

  “李白是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醉眼蒙拢,以为那是真的月亮,突然近到伸手可及,他想捞月,因此淹死了。”

  一干自以为是者,头转来转去寻找这个口齿清晰、头头是道的学者。

  “‘春眠不觉晓’是孟浩然的诗,‘明月几时有’是苏拭写的,而且还是宋词,不是诗,和欧阳修的‘把酒祝东风’一样,都是宋词。啧,宋词三百首里面有嘛。”祖安又说。

  当他们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男孩,无不瞪圆了眼睛。

  寻欢笑着为祖安鼓掌。

  池韦向儿子竖起大拇指。池妈妈在一旁哈哈大笑。

  皇上简直要气晕了。那长子李自成不懂诗便也罢了,三个女儿,李商隐、李靖、李清照,今天可是把史上伟大诗人们的诗誉糟塌得一乾二净啦。

  “真的是好笑。”姚仙女评道,“一个小鬼,哪里晓得李白怎么死的?”

  “书上写的。”祖安反驳。“而且我不是小鬼,我叫池祖安。”

  芭蕾舞伶半蹲到他前面。“你几岁,小亲亲?”

  祖安被她娇滴滴的声音吓得躲到他爸爸后面。

  “他是我爸爸,你问他。”他说。

  “你……”芭雷舞伶立刻回到她最初的心仪者。

  “他是我丈夫。”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

  池家从来不曾如此热闹、宾客云集过。

  唔,闹是相当闹了。寻欢的家人的嘴似乎没有一刻能停息,对每件事,不管对错,或是否与他们相关,他们都各有各的意见。

  寻欢显然是唯一的例外。

  李少白始终没有出现。

  不过祖安的妈妈的出现,使李氏一家的神奇式现身,变得相形失色。

  她嫂子的突然回家,带给他家大小的惊喜和震撼,超过早她一天回来的池韦。

  连整座屋子快要闹哄哄闹翻天都不见人的池爸爸,也从不知什么地方出来了。

  祖安接受妈妈的反应,没有对他爸爸那么自然快速,他似乎吓着了,呆了一下,跑了出去。

  当池韦要去追儿子,寻欢扯扯他,用眼神暗示他应该把握机会,和妻子谈谈,寻欢则自己去找男孩安抚他。

  那一剎那,整个厨房安静得彷佛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池韦一声不响牵着阔别十年的妻子的手,走了出去。

  李氏一家立刻恢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的主题仍是要不要等李少白。

  “少一个人表决不算数。”最后姚仙女说。

  “表决什么?”她的儿女们问。

  她指着池瑛。“寻欢要娶这个鱼池。”

  我没说要嫁他。池瑛想说。可是没有她开口发言的机会。

  “亲亲,她叫池瑛。”皇上说。

  “寻欢要结婚了?太好了。”李自成说。

  “恭喜你。”美少妇亲切地握握池瑛的手。“要速战速决。”

  她,池瑛后来知道,是李商隐,寻欢的大姊。

  “既然是喜事,我原谅你们把我从舞会中拉出来。”

  这是宫廷贵妇,寻欢的二姊,李靖。她在池瑛两颊印上两个鲜红层印,以示欢迎她加入李家。

  酒桶里的,是李鸿章,寻欢的二哥。

  他说:“你们喜宴上的喜酒由我包办。”

  “我太高兴了。我说什么好?”李清照,芭雷舞伶,你们两张包厢票,来看我表演。欢哥从不肯去看我的演出。”

  “为什么?”池瑛问。

  “太多名媛贵妇了,他怕被绑架。”

  接着这几个兄弟姊妹一齐问他们的母亲,“我们可以走了吧?”

  姚仙女大大不悦。“还少了少白。”

  “已经超过大半数啦,我们都同意。”李自成说。

  “我看你根本不需要我们参与表决,”李商隐说,“你是叫我们来投你的指定票的。”

  “为什么,妈?”李清照说,“池瑛有个那么帅的哥哥,她哥哥有个那么聪明的儿子,她配欢哥,再合适不过了。”

  沉默老半天未发一语的池爸爸,忽然冒出一句话短评,“咦,这个说词有条有理。”

  皇上瞄了眼池爸爸,告诉他的孩子们,“你们母后陆下因为反对而反对。”

  “因为……什么?”他们问。

  “她疑心我对月儿旧情难忘,把由妒生的醋,倒在池瑛身上。”

  “你仲听见没有?”姚仙女立时发作,同儿女们寻求支持,“又是甜蜜蜜的月儿,又是鱼池,还把我说成醋,我看李白是给他淹死的。无怪给少白取名少白。少了一个白,意思就是少了李白。”

  没有人听懂她的七拼八凑造句。

  “谁是月儿?”酒桶里的李鸿章问。

  “李白没捞着的那个。”姚仙女悻悻然地说。“你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老喜欢泡在酒桶里了吧?”

  “不明白。”他老老实实回答。

  “哎,反正今天是为寻欢的婚事集合的,”李自成说,“我赞成。我走了。”说着就消失了。

  “我也赞成。我也走了。”

  “我一样。”

  “我也是。”“我……”

  刚轮到李鸿章,姚仙女大喊一声威震八方———

  “统统给我回来!”

  咚咚咚咚,都走了的四个,彷佛树上的果子给摇了下来,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呻吟。

  “还好我带着桶不方便,走得慢。”李鸿章庆幸地喃喃。

  而池瑛一直还以为只有她的家人与众不同呢。

  此刻,她坐在院子里,回想那一场乱哪,不禁摇头,简直不知该笑还是……笑。

  真的是好笑。

  他们吵吵闹闹之余,还有人记得要吃晚饭呢。

  既然一时不被容许离开,李鸿章变走了酒桶,西装笔挺地现出全身。

  寻欢的哥哥们个个像他们的父亲,高大英俊。姊妹们尽皆美女,加上丝毫不见老、生了一群儿女依然苗条的姚仙女,李家可谓一门俊男,美女如云。

  池妈妈今晚可是尽情地露了一手。她眨眼间变出了一桌山珍海味。

  池爸爸照旧三两下吃完,去进行他的星期四饭后娱乐,其它一干人等,他全当他们不存在。

  她哥哥、嫂嫂,寻欢和祖安,都没回来。

  当李家兄弟姊妹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父母和池瑛的爸妈,年轻时有段四角之争,马上兴味盎然,话匣子一开越发不可收拾。

  池瑛则逃了出来。

  不知她哥哥和她嫂子谈得如何?希望他们能言归于好,倘若他们再度破裂,祖安今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未足月婴儿,他恐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看到他妈妈为什么跑掉呢?

  池瑛设法集中心力,想试试能否“听”到寻欢安抚男孩的情形。他们出去太久了。

  但有人出来打断了她。

  “呼,气都喘不过来了。”

  池瑛怔怔看着坐在她旁边、着高雅名贵套装的女人。

  她向池瑛笑了笑。“我是寻欢的二姊。”

  “哦。”池瑛恍然大悟,“你换了衣服,卸了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做宫廷装打扮的冶艳,和此际的高雅、娴丽,判若两人。

  从她的明亮会意眼神,池瑛知道她读到了她所想的。

  “其实,”李靖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寻欢要来看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池瑛怔住。“看我?”

  “亲爸爸跟他提起你。”

  “亲……跟他提起我?”她似乎只会重复李靖的话。

  李靖点点头。“他告诉寻欢,要摆脱妈妈不死心的给他撮合来、介绍去的最好方法,是自己找个他知道他会钟爱不渝的人。”

  “而你父亲向寻欢推荐我?”

  “提议。”李靖举一只手指,笑着修正。“有件事我妈没有疑心错。亲爸爸的确对池妈妈念念不忘。”

  池瑛张着嘴。

  “他有一次告诉我,他始终对池妈妈心怀歉意和愧疚。”

  “我……不明白。”

  “亲爸爸和池妈妈原是一对恋人,几乎要论及婚嫁了,他又认识了我妈。她的野性和热情奔放令他迷失———那是他用的字眼,我想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着迷。他着了魔似的为了这个狂野、艳光四射的人女神,拋弃了那个温柔婉约甜美的小仙女。”

  池瑛笑了笑。“仙女不是你母亲的名字吗?”

  “我是引述亲爸爸的话。”李靖眨眨眼睛。

  “这些和寻欢来这有关吗?”

  “告诉你一件事,你得保密哟。”李靖压低声音。

  屋内声浪高得直冲云霄,池瑛不认为有人听得到她们说话。

  她做个人格保证的手势。

  “亲爸爸藏着一张你和池妈妈的相片。”

  池瑛十分意外。“我妈和他有联络?”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总之,我不小心翻出那张相片,亲爸爸于是对我说了这个四角故事,他乘机缅怀一下往事。”

  “他也给寻欢看了相片吗?”

  “是啊,寻欢一见相片上的你,立刻钟情。别说他了,我看了也好喜欢,几乎马上爱上相片中那个睁着乌黑明亮大眼睛、笑得好甜好美的宝宝哩。”

  池瑛愕然。“宝宝?”

  “那张相片是你满月那天拍的,亲爸爸瞒着我妈来看你,当然了,他也很想见见池妈妈。

  回去以后,不用说,我妈大发雷霆,我们家的醋酸味隔了好久好久才散呢。”

  池瑛被她的形容和表情逗得咯咯笑。

  “何必瞒呢?你父亲可以约你母亲一起来嘛。”

  “那又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些心结了。不过你别误会,他们还是很相爱的。咦,怎么说起他们上一代的事了?”

  “你在告诉我令尊要寻欢到这来。”

  “不,不完全是这样。寻欢在做一份关于台湾原居民的文化、历史,与美国印第安民族文化历史,有何异同的研究,他本来就要来台湾,只是不确定该自何地着手。那阵子我妈老想把他和某某人的女儿送作媒,把他搞得很烦,亲爸爸建议他到台东,同时因为你们在这。”

  寻欢在做的这个研究,有何用途?”

  “一方面是兴趣,我知道他搜集这方面的资料有一阵子了。另外,他希望这份研究内容对他班上的学生有所助益。”

  “学生?什么学生?”

  “硕士班的学生啊。寻欢是加州柏克莱大学硕士研究所的教授。他太年轻,不像是吧?看你的表情,他一定没告诉你。”

  对极了。他没有告诉她,而且对她说了谎。

  “他口吃得那么厉害,而他是教授?”池瑛用不经意的口吻问。

  “口吃?”李靖大笑。

  “他不口吃。”池瑛静静说,暗暗气得咬牙。

  “哦,你别怪他,池瑛。寻欢有时不得不如此,对他不认识或不熟悉的人。我问你,当你和人初见面,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什么?”

  “姓名,职业。”

  “对啦。寻欢若说出他是硕士研究所教授,接下来,一般人的反应会是如何?”

  “不相信,吓一跳。”

  “吃惊,怀疑,之后便有更多问题出笼,等人们知道他十九岁便拿到博士学位,就会想打听这个天才的祖宗八代,寻欢马上会被看做是个异人。”

  “异于寻常的人。”

  “他十三岁那年就学到教训,并想出这个口吃的办法。十个有九个半的人听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完一句话,很快就放弃跟他沟通,他因此得到他需要的安静和隐私,百试不爽。”

  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池瑛太了解这种不想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觉了。

  李靖看着她,微笑。“他这个方法,在这儿显然没有发挥功效。”

  “哦,有的,我们都被他唬了。”顿了顿,池瑛添上一句,“至少我深信不疑。”

  “而你依然爱他。”

  “我不……”

  “不要否认,池瑛。”李靖柔和地打断她,站起来。“对感情,寻欢非常谨慎,他这方面很脆弱,很易受伤,他不轻易付出和接受感情,不像少白。”

  池瑛想问些关于李少白的事,李靖已经进屋去了。

  她尚未有时间消化和思考李靖对她透露的一些事情,李清照来了,坐在李靖刚才坐过的位子。

  她也换了衣服,一身轻便帅气的衬衫和吊带裤取代了芭蕾纱裙,发髻放了下来,扎成一束可爱的长马尾。

  “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弄不清楚那些诗不是李白作的吧?”她开口就问。

  “我想你们那么做,就是要让你们的亲爸爸明白,李少白永远不可能成为另一个李白。”池瑛说。

  李清照咯咯笑。“亲爸爸不是不明白,他就像天下大部分的父母,宁愿相信他们所相信的,因为那是他们对儿女的期望。期望破碎的话,太教人难过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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