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菲,你觉不觉得你是在庸人自扰?”他柔声地说,轻触着她的头发。
“我不懂。”她望着他问。
“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只要你不走,没有人可以逼你,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的个 性,谁能勉强你呢?所以我说你根本是在自寻烦恼,没有一点意义。”他拍拍她的肩, 要她别胡思乱想。
“真的?”
“邓家有人开口要你走,说不欢迎你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父亲或母亲有拿枪逼你去和他们团圆吗?”邓中威又问。
“没有……”
“那你在烦些什么、哭些什么?”
“我……”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小题大做。
“嘉菲,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的避风港,不会因为你离开或是去和你父母团聚而 有所改变,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分子,除非……”邓中威故作沉吟状,看着嘉菲。“除 非你结婚,另组自己的家庭。”
“结婚?!”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难道你不结婚吗?”邓中威捏了捏她的鼻子,怜爱地问。
“我才不要结婚!”她立刻不侻地咕哝,“我永远都不结婚,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
“不要说大话。”他糗她,“现在说不结婚,只怕再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急着嫁人 。你没听说过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现在会哭得泪眼汪汪,说不定到 时恨不得马上和你老公双宿双飞。”
“邓中威……”她警告道。
“我说的是事实。”
“我才不会这么没良心、没感情。”
“嘉菲,这和良心、感情无关,这只是自然、必定会发生的事,你迟早会嫁、会有 你自己的家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是我不要和你们分开!”她坚持道:“我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都维持目 前这个样子。”
“嘉菲……”他疼惜的口吻。
“我不要任何改变。”她哇哇地叫。
又搂紧些,邓中威感受着嘉菲的心情,他也不希望有什么改变,但改变是免不了的 ,他会成家,中平会成家,嘉菲也会嫁人,由一个家庭会再衍生出一些小家庭。永远在 一起,好像只是神话,他能了解嘉菲哭的原因了。
“嘉菲,别想那么多,我虽然不能保证永恒,但未来几年内,我想还不会有什么大 变化。”
“总之我不嫁。”她一再声明。
“好、好,你不嫁。”他顺着她的意思。
“就算我要嫁……”她瞄瞄他,很认真地说:“也要嫁给你。”
“嫁给我?!”邓中威的心猛地一震,吓了一大跳。
“不行吗?”她瞪他。
“我是你大哥?。”他失笑道。
“什么“大哥”!”她反驳道,霸气、刁蛮得可以。““大哥”是我在叫的,我也 叫你“邓中威”啊,我姓徐,你姓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为什么不能嫁你?我就偏 偏要嫁给你!”
“嘉菲……”邓中威终于发现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不是恐怖分子,不是智慧型罪犯, 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而是徐嘉菲。
“你躲不掉的,如果我决定要结婚,那我就要嫁给你。”她一脸坚决,好像不是随 口说说。
“嘉菲,我大你十一岁。”
“才十一岁。”
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可怕的话题,邓中威拉起嘉菲。他不敢再往下谈,不敢再和 嘉菲针锋相对,这小妮子有时真不是普通的疯狂,他不要她再有这种想法。和嘉菲结婚 ?!有这个可能吗?
“嘉菲,咱们该进去了,我妈一定急着找你。”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怕了。”徐嘉菲邪恶地一笑。“邓中威,你怕了!”
“只怕到时怕的是你。”他漫声道。
“咱们走着瞧吧!”她不服输地说。
刚走出邓家大门,方芝芝就和自己心中正火热暗恋的邓中平碰个正着,微笑地打完 招呼后,她没准备和他交谈,低着头想走,邓中平却叫住了她。
“嘉菲呢?”西装被他甩在肩上,看起来潇洒、落拓不羁。“怎么没送你?”
“她在讲电话。”方芝芝柔声道。
“她这个人只要一拿起话筒,好像不说到电话线烧掉就不甘心似的,每个月的电话 费啊……”邓中平摇摇头。“天文数字!”
“应该还好吧。”方芝芝笑笑。
“不知道她都在扯些什么。”邓中平的话里绝没有责备的成分,完全是一种溺爱的 口
吻。“我觉得电信局应该颁个奖牌给她,如果没有她这种客户,电信局早就倒闭了 。”
方芝芝没有答话,只是微笑以对。邓家两兄弟中,她就爱邓中平的幽默、随和、名 流绅士般的调调儿,他不像邓中威,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他是个让人愉快的 男人。
“快大四了,有没有什么计画啊?”靠着大门,邓中平和方芝芝闲聊着。
说到嘉菲的这个学姊,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温温柔柔、谈吐不俗、气质高雅, 和嘉菲活泼、热情、喳呼、爽朗的个性完全不同。
“还不知道。”
“不想出国念书吗?”
“我想过一阵子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方芝芝并不想出国,她一点都不想去,她要 留在台湾,她要等邓中平,说不定哪一天邓中平会注意到她,会发现她的存在。“才大 三嘛!”
“你不像是那种没有预先计画的类型。”邓中平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在念大一的 时候就已做好了未来的生涯规画。”
“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怎么规画?”方芝芝嫣然一笑。“我相信顺其自然。”
“相信“顺其自然”的是嘉菲,是她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的借口。”邓中平取笑道。
“嘉菲没有不负责任。”
“但她也从来不积极。”
“她还不。”
“是啊。”邓中乎想着想着就笑了。“我想说她“不负责任”是严重了些,她只是 少一根筋而已。”
方芝芝附和地一笑。
“方芝芝,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啊?”邓中平又问,好像这会他有闲聊的心情,又 好像在为嘉菲没有送客做补偿似的,总之今天他的话不少。“以你的条件,一定有不少 追求者。”
“没有。”她很正经地回了一句,很高兴他问了,她也可以藉此表白一下自己的心 情。
“你在说笑话,太见外了吧。”他以为方芝芝不好意思说,太谦虚了。
“我的确没有男朋友。”她急急地再次澄清。
“不会吧?”他依然是怀疑的表情。
“你要我凭空捏造吗?”
“当然不要,只是……”
“是有不少男生对我有好感,但是……”方芝芝不敢明目张胆地看邓中平,她低头 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但是我已心有所属。”
“那你还说没有男朋友。”他像逮到话柄似的,很有魅力地一笑。
“我是……暗恋。”她抬头看他,勇敢地说。
“暗恋?实在看不出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暗恋人,你是这么的清秀、高雅、有气 质,应该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标准情人,但你却反过来偷偷地单恋某人,这好像有些离 谱。”
“只要是牵涉到感情的事,就算离谱也没办法。”她的眼神炽热了些。“就是这么 回事嘛,有时被爱、有时爱人,只不过……被爱和爱人并不是同一个人时,那就麻烦了 些。”
“说得真有学问。”他佩服道:“看来我和你有同样的困扰。”
“同样的困扰?!”方芝芝整个人一怔。
“我也正偷偷的喜欢一个人。”
“谁?!”几乎不用思考,她反射性的就问,好像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事。
“不能告诉你。”邓中平换了个姿势,不是存心吊她胃口。“现在还不能说。”
“你真的……”方芝芝的心狂跳。
“绝不骗你。”
方芝芝不知道这个被邓中平偷偷喜欢的女人是谁,但她的心情这会儿的确是跌到了 谷底,有一种心碎、痛楚,整个人像要被撕裂般的无助。
“所以你的心情我能了解。”
“你真的能?”
“当然。”他用同情的眼光看方芝芝。“这种喜欢某个人却不能大方公开出来的感 受我了解,不过既然基于某个原因不能公诸于世,也就只好多鼓励一下自己,基本上, 我并不赞成单恋或暗恋,那太苦,也太傻了。”
“的确,是太苦,也太傻了,只是要跳出来,谈何容易?”她郁郁寡欢地说。
“你好像投入得很深?”看着方芝芝的反应,邓中平有感而发地问。
“我想……”她望着天空,这时丝丝的细雨正像珍珠似的落下。“我想我不可能再 去喜欢其他异性,对这个男人,我已投入所有的爱恋。”
“他完全不知道吗?”邓中平皱皱眉。
“不知道。”方芝芝看着邓中平。
“那他未免太钝了。”
“是啊。”方芝芝能说什么?这个“睁眼瞎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这半年多来,她 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么多次,他却对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感受不到她对他的那份狂热,她 能说什么?“我该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他客套地问,想送她的念头并不是那么强烈。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心灰意冷地道,如果他真的想送她,根本连问都 不会问,直接送她回家就是了。他问是表示他希望可以不送她,希望她能表明不要他送 。
“很抱歉,惹你伤心。”他知道自己聊错话题了。
“不用抱歉,无心可伤时那就麻木不仁了。”
邓中平似笑非笑的,不再搭腔。
方芝芝凝重地转身,丝毫不在意逐渐加大的雨势。
“方芝芝,”邓中平在她的身后呼唤道:“要不要带把伞?这雨……”
但是方芝芝没有回头,她不知是心死了,还是没有听到,总之她没有回头。
李承志和况珍妮真的结婚了。
只请了两桌的人,除了双方的父母和近亲、至交,并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结果这场 喜宴吃得安静、吃得隆重,没有多余的谈笑声或是嬉闹声,倒是李承志始终笑声不断。
有别于李承志的表现,况珍妮从头到尾都是一张严肃的脸,在面对大家的祝褔和道 贺时,她也只不过微微颔首,并没有特别的喜悦之情,好像她不是今天的新娘,又好像 这个婚结得有些无奈、有些被迫,并不是那么的情愿、那么的开心。
好不容易熬到喜宴结束,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才真正地喘了口气,觉得自己重新获 得了自由,原来结婚的感觉是如此的恐怖。
看着况珍妮的反应,感受着她的情绪,李承志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一点都 不像是刚结了婚的女人。
“希望我不会马上听到你要离婚的字眼。”有些苦中作乐的,李承志自我消遣。
看了李承志一眼,况珍妮动手狠狠地扯掉自己头上的饰品和鲜花。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结婚!”
“珍妮……”既然已经结了婚,李承志不好连名带姓地叫她。“我觉得我该提醒你 一下,这也不过是你第一次结婚。”
“但我保证它绝对是最后一次!”她没有任何顾忌地瞪他。“我绝不会再发一次疯 !”
“听你这么说,我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觉得伤心?”李承志还是风度奇佳。
“随便你!”她恼怒地瞪他一眼。
“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我是后悔了!”她将花饰朝地上一丢。“我想这是一个错误,李承志。这是一个 大错误,我真的错了,你不是李承国,不是那个我心里深爱的男人,即使你是他的弟弟 ,但你永远也不会是他,永远不会!”
面对这样的话、这样的事实,李承志保持缄默。
“要不是伤心过了头,我绝不会被你说服,绝不会陪你玩这场闹剧,这是个天大的 错误!”
做一个深呼吸,李承志依然无言。
“我想我恨你,李承志。”况珍妮眯着眼,将自己累积一天的怒意一古脑地往李承 志的身上倒。“你不该把我拖进这种可笑的情况,也不该让我置身在这种荒诞不经的情 节里。”
看着况珍妮,李承志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彷如火上加油,令况珍妮气上加气,居然有股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说话!李承志。”她大声地朝他咆哮。“你不是哑巴,不要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 题!”
“我想我很高兴。”他突如其来的一句。
“高兴?!”她呆住了。
“至少你恨我。”
“我恨你居然会令你高兴?!”况珍妮瞪大眼看着他。“李承志,我是不是嫁给了 一个疯子?”
“你会恨我,至少表示你对我还有感觉,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他自我安慰。
况珍妮气得说不出话,她冲向自己的房间,连门都懒得带上,也不在乎李承志会不 会看见,她开始剥掉身上的晚礼服,她已经气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李承志看到了。
站在门边,在一种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况珍妮完美无瑕、有如维 纳斯般的躯体,她虽然瘦,但是身材的比例匀称,令人看了眼睛喷火、心猿意马。
但是这画面只是短短的几秒,况珍妮随即套上一件衣服,不是性感的睡衣,是一件 又旧又舒适的大T恤。
“看来我今晚最好不要期待任何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你原先“期待”什么?”况珍妮反问,颇有一种嘲弄他的意思。“一个浪漫、火 热的新婚夜?”
“没有吗?”
“可能有吗?”
“可以是一个“正常”的婚姻吗?”
“我只能告诉你,除非我“不正常”,否则这个婚姻不可能“正常”!”她从来都 不知道自己说话可以如此犀利,即使她的工作是公关。“李承志,难道你对我的“认识 ”竟是这么粗浅?”
“所以今晚我只能睡客房?”
“除非你对客厅的沙发有兴趣。”
况珍妮答应嫁他的条件之一,是不能离开她这个窝,所以是李承志搬过来和她一起 住。
这对注重男性自尊的他是不小的冲击,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过渡时期,他会在最 短的时间内突破况珍妮的心防,带着她回到他的家。
或者该说“他们”的家。
“不,客房就好了。”他接受事实。
虽然对自己的强硬没有什么罪恶感||反正是李承志自找的,但他毕竟是李承国的 弟弟,又百般地迁就她,所以良心多少有些不安。
“李承志,不要怨我,是你拖我下水,不是我害你受罪的。”她替自己说话。
“我没有怪你。”他不说假话。“我本来就没有妄想会有一个浪漫、火热的新婚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