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和谁呕气来着!我从来不会因为呕气去做任何事情!我说过,那不是我的 风格!”
“我不相信!你可以装得很潇洒,很酷,很不在乎去骗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我 不相信你和靖哥没有一点感情,更不相信我去找他你可以完全不在乎!你生气了,你恨 我,也恨他,因为我告诉你我要和他上床,所以你去酗酒、撞车,故意摧残自己!”
“好了,够了,你说这一大串,是不是为了要告诉我,你已经和西靖广上了床?我 相信你可以做得到,而且使他非常入迷!”
银夜听了痛哭起来,掩着脸呜咽地回答:
“蓝霞,原谅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向你忏悔、向你告罪!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 的事情。”
“哦?是吗?那我真该恭喜你向自己挑战成功!你征服了西靖广,打垮了我,应该 充满了成就感才对!”
蓝霞再也难掩心中悲愤,悻悻地嘲骂着,并且拿下额头上的冰袋,把它抛得远远的 。她的双颊因发烧而透着浓艳的两抹桃红。
“不要这样,蓝霞,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点点快感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好脏好 脏,全身灌满了罪恶!我,我简直快活不下去了,刚刚还去找了心理医生──。”
“去找心理医生?你应该到健身方去KEEPFIT才对!要是变丑了,怎么去迷倒男人 ,颠倒众生呢?”
蓝霞用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够了!够了!蓝霞,我在心理医生那里已经受够了屈辱、丧尽了尊严,你不用再 侮辱我!这是我咎由自取,我自找的!”
银夜掩着脸泣不成声,蓝霞余怒未消,还是消遣她道:
“你太漂亮了,心理医生情不自禁对你性骚扰是不是?你应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 意才对,怎么会丧尽尊严,受尽屈辱呢?”
“随便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在忏悔、我在受罪,我想向每一个 人坦告我的过错,然后奢望其中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他同情我,也告诉我,那个令我负疚的人会原谅我!蓝霞,原谅我!我真的是好爱你,真的是怕失去你才会这样!请你原谅我!”
哭诉着的当儿,银夜在悲情难抑中跪了下来,涕泗交流地哀求着。
蓝霞心软了。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硬着心肠看着银夜自责下去,她掀开了被,下了床走向银夜, 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
“好啦,事情没有这么严重,看你认真得这个样子,像世界末日似的!”
银夜挥身发软,瘫着不肯站起来。她认为蓝霞可不是真的已经原谅她了。
“不,你会记住这件事情一辈子,你会看不起我一辈子!我收不回我犯下的过错, 我已经造成不能回头的千古恨了!我该死!”
“我的记性没那么好,你放心!何况,你和西靖广上床又关我什么事呢?他也和别 的女人上床,谁该来批判这些事?再说,我也和别的男人上床,没有任何人管得了我! 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知道他还是爱你的!你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不应该侵犯你们!”
“感情算什么?一斤值几毛钱?你能站起来吧,我告诉你一件事!”
她用力去拉动银夜,把她扶到床边,两人并肩相对坐在床沿。
蓝霞把整盒面纸都递给了银夜,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样,银夜这才动手擦干净自己的 脸,停止啜泣问道: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蓝霞深呼吸了一下,笑笑才说: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可以把性爱和感情分开来处理的人,说得更坦白一点,我 的性爱可以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成分,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理会感情,而只需要性爱 !性爱是人的原欲,而感情是束缚,我很怕被束缚,你了解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企图 用感情、依赖或者占有来束缚我!西靖广、你,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海边那个男人,也一样吗?”
银夜抬起泪渍犹湿的眼睛,软弱又不安地问她。
“当然一样。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会对我这种轻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动情吗? ”
蓝霞讪讪自讽,脸上掠过一抹落寞。
“可是,你为什么酗酒!你从来不会出事的,你不能否认,发生在你周围的事情一 点也不曾影响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爱那个男孩子?不嫉妒那个男孩子的未 婚妻?难道不是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听你解剖我!”
蓝霞不耐地打断她,随即不忍又缓下语气对她说: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来还不知道你也心思细腻到可以去当一个心理 医生!只是,我厌恶自己的灵魂和内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骄傲的卫蓝霞保留一点 尊严好吗?”
银夜听得出来,蓝霞似乎真的释怀了,这才反而爱娇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脸颊贴住 她的,告诉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蓝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么没来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轰出去了?”
银夜想到西靖广,又神经质地坐直了起来,紧张地问。
“他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
“有!有的!蓝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裂痕。”
银夜又沮丧起来,喃喃自责。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扯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
蓝霞拍拍她的肩膀,摸触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怜与伤感。
银夜得到了抚慰,不禁又伤心落泪,伏在蓝霞身上哀哭诉道:
“蓝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 再有其他的人,千万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来看你,向你赔不是!我可以跪下来 求他,告诉他你根本没有什么阳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离弃我!蓝霞……”
她的热泪沾上了蓝霞火烫的脸,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缠裹着蓝霞的身体。
蓝霞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头炽热难当,就仿佛难逃世间千种爱欲纠缠带给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
西靖广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办公室内,望着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筑丛林发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显寂寥。
沧海之一栗而已,形体渺小,烦恼却是无边无际。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悯的,在灵魂的无始的漂泊中,偶尔寄生于人间,寄生于一个 脆弱的躯壳,而这个小小的躯壳却充塞了满满的情欲,教人一生一世都为它喜、为它悲 、为它哭、为它笑、为它寄望,也为它绝望,教灵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蓝霞住院的消息,而通报这个消息给他的,就是银夜。
自从在蓝霞的别墅内和银夜有了突破性的亲密性接触,他才恍然明白,他,银夜和 蓝霞之间过去单纯的、惯性的依附关系已经造成了无法回复的剧烈质变!他知道他再也 无法用过去那种纯净、纯粹的心情去面对这两个女人!
所以,当银夜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探望蓝霞时,他简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银夜像细菌的抗生素一样彼此回避着。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银夜显然有着和他一样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声调开口和他说话。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声调掩饰了他的尴尬,告诉她:
“什么事?我在听着。”
“蓝霞回来了。她喝了很多酒,着了风寒,车子也撞坏了,现在躺在医院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银夜用谄媚和哀乞的语气对他说。
“呃……没有很严重吧?她……人是不是还清醒着?”
靖广压抑着震惊和焦虑,直逼重点问她,只要知道重点,他就放心了。
“她还好,我们谈了很多……。靖哥,你来看她吧!我会在你到达以前离开医院。 ”
“……我,可能一时走不开。”
西靖广推诿着。
银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抚说道:
“靖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那件事都怪我不好,我已经向蓝霞忏悔了,她也 原谅了我,她不会怪你的。”
“什么?你向蓝霞忏悔?”
靖广大惊,想不到银夜会如此软弱、反覆。
“我不能不向她告罪!不能不向她坦白!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银夜在电话另一头呐喊。
靖广无奈又颓丧地责怪道:
“银夜!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你太傻了!你以为她会领情,会被你的坦白告罪感 动而收敛她的行为?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我一定要告诉她!我不能欺瞒她!背叛她!靖哥,你放心,她答应我把所有的事 一笔勾销,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所以,你来看她好吗?她一定在期待你来!”
“是吗?你这么肯定?这么相信她的话?”
“当然!我知道她还是爱你的!相信我,靖哥,我对你说过的阳光男孩的事,是被 我加油添醋,夸大渲染的!既使有,也只是逢场作戏,根本不是真的!让我们全都把那 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好吗?靖哥,算我求你!你来看她,带着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和体 贴的笑容来看她,好吗?”
“银夜,你……,我真的被你搞得六神无主!”
他没有答应她,在她纠缠不休的哀求中挂断了电话。
终究,他没有带着白色的玫瑰和温存的笑容去探望蓝霞。
一切都质变了。他很痛苦,痛苦于一念之差中将三人的和谐关系尽毁,他虽然不是 一个情圣或完美的男人,但是,一种美好关系的破灭损毁真是令他英雄气短!
正在愁绪辗转中,秘书敲了门进来,请示他道:
“董事长,东京那边打电话过来要确认,我们这边有几个名额过去参加丸增公司的 ACOLOR的图样设计成品展示会?”
“什么时候开始?行程有几天?”
靖广问。
“下个月初三,有六天的活动。董事长,蓝小姐那边可能有几个名额吧?”
秘书看西靖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尽责地提醒他。大家都知道,蓝霞最喜欢看布 料展览,没有一次是会错过的。
“过两天再确定可以吧?到时候再提醒我。”
靖广心烦意乱,对于必须牵扯到蓝霞的一切事务,似乎都让他难以决断而只想回避 。
“是,董事长。”
秘书讨好未成,有点讪然,却又欲语还休。
“还有什么事?”
靖广捺着性子问她。
“报告董事长,外面有一个年轻人磨着不肯走,说要见董事长,我们不敢放他进来 ……”
“什么样的人?像是同业吗?你们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靖广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肯明说他是谁,只是一对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到处打转,倒像是一个在现场搜 证的侦探似的,可是又不像是一个SPY,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坏人。”
秘书竭尽所能地形容,又怕惹恼了情绪不佳的老板。
“好啦!把人带进来,让我看看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可以让你们这一整间大办公室 的人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西靖广挥挥手,命令秘书把人带进来。
一个很年轻,有着明媚的青春气息,健康结实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所洋溢焕发 的特质是西靖广也曾经有过的而现今已消失无存,一种令中年男人慨叹,用再多事业成 就和金钱权势也买不到的──青春活力和健朗。
他们彼此用防御和试探的眼光对望了几秒钟,然后由男孩率先开口问道:
“你就是西靖广先生?”
“我是!”
西靖广傲然回答,努力撑持出一个中年男人在年少男孩面前应有的优越与威严。
“你呢?到本公司来,有何贵干?”
靖广眼见男孩有着相当警戒及保留的态度,先发制人又问。
“我,我姓袁,想向西先生打听一个人。”
男孩很谨慎,几乎是步步为营。
“打听什么人?是我公司的人吗?”
靖广猜不透姓袁的人何以必须如此戒慎恐惧,因此撩拨起了相当的好奇。怎知男 孩竟说:
“很抱歉,我不能确定……”
“你不能确定?那么为什么要找上我?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袁伟风尴尬地回答,觉得自己的确十分滑稽可笑。
“年轻人,你该不是上门来开玩笑的吧?刚才我的秘书来告诉我,你一直在我的公 司里面探头探脑!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真的是来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袁伟风的如履薄冰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知道花纱和西靖广或其他任何人的真正关 系,所以他不想在真相未明之前给她制造无谓的麻烦或困扰。
“一个女人!一个或许可以在我的公司里找到的,你不知道她名字的女人?”
西靖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一个哲学家似地思索着,并且牢牢地以困惑的眼光盯 着站在眼前的年轻男人。
袁伟风倒不介意这种嘲讽,反而坚定地重复说道:
“是的,西靖广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可能在你的公司里面而我不知道她姓名的小 姐!”
靖广忍住突兀的笑意,故作一脸严肃道:
“那么,你搜寻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是零啰?”
“的确是!所以我不得不闯进来打扰你,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并不愿意见到我?”
西靖广皱着眉,板着脸反问。
“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在情况未明的状态下,给不必要的人带来无谓的困 扰!”
伟风认真地解释着。然而他的一番慎重,反而让西靖广解释成了心虚的保留和暧昧 的掩饰。
“袁先生,如果你再不能明确让我知道你走进我办公室的目的,我便没有更多的时 间在这里和你玩打哑谜的游戏!”
西靖广使用了更慎重的警告语。
“很抱歉!西先生,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我挂念的人而求助无门,我尽一切努力来形容她,她留着一头长鬈发,总是穿着洋装,开着白色吉普车,她非常美丽,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但实际上心智十分成熟……”
西靖广听了只是摇头,冷漠地说:
“年轻人,我想你并没有说出问题的重点!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你可以在 我这里找到那个女人!这才是通往答案的路径!”
“这……”
伟风犹豫着,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是小镇上成衣厂的老板告诉我的!贵公司在北部海滨小镇的加工厂,西先生不会 不知道吧?要是需要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为卫蓝霞品牌加工的工厂,我在那里看过作 业的现场!那个老板告诉我,西先生曾和那位小姐一起去视察过,所以,我认为在你这 里可以打听到那位小姐的下落!她就是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