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又听到了什么风声?”他很清楚公司里有关他和她的传言。
“不是……”
“其实妳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日久见人心。”
“董事长,不是……”她很难启齿。
“不然……”
关莉缇没有办法说,是她自己甘心要对曹家父子付出的,她怨不了人;现在也是她自己不再到曹家去的,她又伤什么心?没有她,曹家父子不是活得好好的?这年头,没有谁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莉缇,不要说妳烦,我也……”鲁智深一直当她是忘年之交的知己,是个可以倾诉烦恼的人,憋了这么久,他一直没提贝琪的事。
“董事长,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在心烦自己的问题之余,她也留意到鲁智深的情绪比平时凝重许多,常蹙着眉的独自沉思。公司的营运状况很好,那有问题的可能是他的家里。
他点点头。
“是不是董事长夫人误会我们……”关莉缇知道公司里有很多董事长夫人的线眼,还有一些专打小报告的。
“比这严重……”他苦笑。
“离婚……”她惶恐的说。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真要是离婚还好办一些,他想。“没有离婚,目前还没有,是我的宝贝女儿贝琪……”
“她怎么了?”关莉缇害怕的问。
“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好一阵子了。”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心的位置。“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一通电话,不知道生死,不知道她的下落,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也全问了,但就是没有她的一点消息。”
“是因为……”关莉缇迟疑了一下的问。
“她听到了我和我太太的争吵。”
“为了我……”关莉缇头一低,有些伤心的说,反正她脱不了干系。
“璧茹只是在无理取闹,我们并不知道贝琪在家,在贝琪的面前和心目中,我和于璧茹一直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慈祥的父母。”
“你们太会伪装了。”
“做人嘛,这年头谁不伪装了?”
关莉缇知道鲁智深说得是,这本就是一个虚虚实实的世界和社会,谁知道谁说的是真话或假话?即使是床头的枕边人,都不见得会诚实的对待自己的另一半,这就是现实的人生啊!
“我不在乎婚姻破裂,我只要贝琪平安的回来。”鲁智深在乎的只有这个。
“她会的,小孩子只是呕呕气,一旦钱花完了,她想通了,她会回家的!”
“我头发都等白了。”
“如果我辞职会对整个状况好些,那——”
“妳没有辞职的理由。”他公私分明的说。
“但是——”
“就算妳现在辞职,也改变或弥补不了什么,我只能祈求上苍,让贝琪早日回家,我只求这个啊……”鲁智深不轻易示人的软弱,在关莉缇的面前表现出来了,他总要说给一个能懂的人听。
情难自禁
原本沉重的心情,再加上鲁贝琪出走的事,使得关莉缇的心情有如在炼狱中煎熬般,她不知道自己留在香港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有些错不是她犯的,但是好象冥冥之中就会扯到她似的,她的无辜和无奈又有谁知道?!
才刚踏出办公大楼,只见一个肥胖的小小身影奔向她,口中还不忘的叫着:
“阿姨!阿姨……”
关莉缇热泪盈眶,除了曹敬,没有哪个小孩会这么热情的叫她。曾经有一次在她替他洗澡的时候,他“偷偷”的告诉她,他希望他的妈妈是她,而不是那个已经走掉的“妈妈”。
也就是因为曹敬这样的热爱,这么甜的小嘴,她才会无怨无悔、做牛做马的对他们父子俩付出;但一想到曹学城的态度,她的心又凉了半截,她的付出成了笑话,她自己倒成了天下最白痴的女人。
“敬敬……”不管曹学城怎么样,曹敬可是她的宝贝,一把抱起他来,她看了又看,才几天不见,他好象又大了不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妳啊!”他甜甜的说。
“谁带你来的?”
“爸爸!”
“爸爸在哪里?”
“在那里!”曹敬的小手指了指停在街边的一辆车子,这时曹学城也从车里走了出来。“爸爸在那里,妳看到了没?”
关莉缇看到了,曹学城还是老样子,忠厚、憨直得令人想气他都难。现在为什么还有这样的男人?现代男人应该是自私、自我、功利、冷酷的,但他不是,他好象是旧时代的男人。
“阿姨,这几天妳在哪里?”曹敬摸着关莉缇的脸颊,嘟起了嘴问。
“我在上班啊!”
“妳是不是很忙?”
“我……”
“不然妳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我……”她哽咽得答不上话。
“爸爸说我瘦了好多,妳看有没有?”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关莉缇真是又想笑又想骂曹学城一顿的,曹敬明明没有瘦,但偏偏一副好象受了委屈、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安稳的样子,八成是曹学城教他用的苦肉计,目的是要她良心不安。
“妳没有来,我的日子……”曹敬在背什么似的,但一时之间又忘记了。
“怎么样?”她故意逗他。
“爸爸说……”曹敬抓着自己的头皮。“爸爸教我说……我忘掉了啦!”
“敬敬不是最聪明的小天才吗?”
“阿姨,我忘了爸爸教我说的话,但是我好想妳,妳知道吗?”
“是吗?”关莉缇咬着唇,深怕眼泪会夺眶而出。曹学城真是差劲,不该拿无辜的小孩当武器,他明知道一见到曹敬,她的心就硬不起来。
“我吃饭的时候想妳、在幼儿园上课的时候想妳、洗澡的时候也想妳、睡觉的时候更想妳,我一直都在想妳,妳有没有想我啊?”曹敬玩着她的头发,在她怀里撒娇着。
“有……”她几乎语不成声。
“那妳为什么不来看我、不来陪我?”他一脸生气的表情。
“我……”她只是盯着他的小脸看,说不出话。
“是不是我很烦?”
“不!”
“那是我惹妳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妳不来了?”他摇着她的肩膀,不能理解大人的情绪。“如果我没有坏坏,妳为什么不要我?妳是不是也像妈妈一样,不要敬敬,嫌敬敬烦,不想和敬敬在一起,是不是这样?!”
“不!绝不是这样……敬敬,你明知道阿姨爱你,阿姨最爱的人是你啊!”她流着泪,连声的说。
“妳骗人!”他指指她的嘴。
“我……”
“爱我为什么不来陪我?”即使是四岁的小孩,也有智商,也会懂一些世事。
“因为……”
“因为什么?”
关莉缇瞪着依旧站在车边的曹学城。儿子是他的,他为什么不好好的向敬敬解释呢?弄得她好象是个没肝没肺的女人!不是她不愿意再付出,而是她破碎的心……又有谁能看得到?!
“阿姨,回来好不好?”曹敬用他的天真和纯稚去打动她。“我好喜欢吃妳煮的菜,而且我喜欢妳来帮我洗澡,爸爸都不会吹泡泡。”
“敬敬,阿姨……”关莉缇实在是很为难。“阿姨最近忙,阿姨——”
“妳就是不要我了,妳不要我了,是不是?!”曹敬开始大哭大闹,不依的吵着。
“不是……”她没辙的问。
曹学城看看情形不对,他朝他们走来。事情总要解决,总要找出原因,他不知道关莉缇为什么突然的“消失”,但他需要她再回到他们父子的生活中,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要她回来。
※ ※ ※
费了一点工夫,关莉缇和曹学城才把曹敬给哄睡,让他在汽车的后座好好的躺一会儿,而他们两个大人,正无言的在前座,她瞪着车窗外,他则将手放在方向盘上,静静的思索着。
除了曹敬规律的呼吸声,车内再没有其它什么声音了;不知道经过多久,曹学城终于打破沉默。
“为什么?”他问。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语。
“敬敬惹烦妳了?!”
“你明知道不是他!”
“那么是我啰?!”
她真想给他几记耳光,看他是不是会清醒些,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玩弄她的感情?!除了用言语说出来之外,她已经什么方法都用了。
“我做了什么?”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样子。
他实在应该说他没有做什么,关莉缇心里冷冷的想着。
“我自认自己对妳客客气气、规规矩矩,从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更没有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妳在气什么,为什么消失……”他诚恳的看着她,想要
找出答案。
“曹学城……”她叹息道。
“是不是我把妳为我们父子做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而妳不高兴?”
她不语。
“我曾提议要送妳东西或是付妳钱,但是——”
“曹学城,我明明知道问题的症结不在这里。”她冷淡的打断他。
“那在哪里?!”他盯着她看。
“不如我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什么?”
“我?!”他一脸困惑的表情。“我要……”
“你要什么?!”
曹学城沉思的想了下,他要什么?他要一个可以照顾敬敬的人,他要一个可以帮他理家的人,他要一个可以让他无顾之忧的人。
“妳又要什么?”他反过来问她。
关莉缇落寞的笑笑,她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一个家,她要敬敬、她要曹学城,她要和他们一起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没有翁枫的阴影、没有翁枫的威胁,她要的是一个“家”!
曹学城应该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她也不相信他所持的那些理由和借口,他不该只想要一个能照顾他儿子、照顾他那个家的女人,这种想法是自私的,他应该替她想想啊!
“我要的不多,一般女人要的,也就是我要的!”她笼统的回答。
“我不知道现在的女人要什么,妳忘了我是一个离了婚的男人,我有段失败的婚姻。”这会轮到他看向车窗外,百般的无奈。
“不会每一次都失败——”
“妳是建议我再婚?!”
“我……”她的脸一红。
“娶谁啊?”他自嘲的问。
“你——”关莉缇的手已经放在车门的门把上,她不只是全世界最白痴的女人,她还是整个银河系最傻、最呆、最该一头去撞死的女人!他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她一下。他是瞎子吗?
“莉缇,我不想再婚,我只想要平凡、安定的生活,只是这样而已。”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她已没什么活力和希望的表情,整个人如同槁木。
“敬敬需要妳。”
“你真卑鄙!”她暴怒道。
“我试着给他找保母,也请过以小时计算费用的奶妈,但他不要,他只要妳,只吵着要找妳,谁都不合他的意,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不知道该……莉缇,他只要妳啊!”曹学城向她求助。
“为了敬敬,难道要我一辈子不嫁人?”她问他,这够明白了吧?!
“只是几年,等敬敬大一点——”
“敬敬大一点就不需要我了?”
“不是这么冷酷,妳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得这么没有感情?”他真搞不懂女人。
“但我的意思是——”
“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求你的前妻回来呢?”她挤出笑容,“真心”的建议他。
“她……不会回来的。”
“说不定哦!”她不是有意要落井下石,既然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为什么要对他掏心掏肺?这年头是讲有来有往的。“想到你是这么的宽宏大量,这么的无私、情操高尚,说不定她会回头。”
“莉缇,不要挖苦我,不要在我的伤口上洒盐,我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这次如果无法打动妳,那我就只好算了。”他总不能强迫她吧?!
她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一方面想投降,一方面又希望自己别再陷下去。
“妳自己决定吧!”
“曹学城,你真狠!”
“我?!”
她能决定什么?!她眼前只有一条路走,继续当曹家免费的佣人和保母,反正她也离不开敬敬,这些没有他和曹学城的日子,并不好过,与其都是痛苦,不如她还是和敬敬在一起,至少从敬敬的身上,她可以得到很多的快乐和满足。
“明天我去接敬敬放学。”她还是投降了,谁教她是女人。
“妳要去接敬敬?!”他乐昏了头,一时间还会意不过来。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
“是……”他笑着点头,渐渐地恢复理智。“但也是妳希望的吗?”
“曹学城,你在乎我的感觉?”
“当然!”他不是开玩笑的表情,专注的点点头,肯定道。
“那就够了!”眼前她也只能抓住这样的幸福、这样的满足。有些女人幸运,想什么有什么,有些女人较不幸,只能拥有“残缺”的幸福,但比起一无所有……她真的该知足了。
※ ※ ※
又是一个寂寞、冷清、了无新意的夜。
一件大衬衫、一双厚袜子,扎着马尾,室内开着暖气,不管屋外正滴滴答答下着雨,薛靖雯自有一个温暖的世界,再加上一大杯的热咖啡,放上一张流行的CD,她能说自己不快乐吗?!
快乐是自己找的,是必须自己去经营的,在很多人的眼中,她什么都有,名利、美貌、健康、人缘,她真正缺的只是爱情而已。
拉开窗帘看窗外的雨丝,为什么有人会觉得下雨诗意?她讨厌雨,她喜欢阳光,这也是她度假总选择马尔代夫的原因。
其实如果想开一些,现在缺少爱情的男男女女满街都是,以前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爱情是排第一位,但是到了今天……
爱情好象是现代人最不在乎的,很多东西可以取代它,很多东西比它可贵,爱情算什么?!
门铃声使得薛靖雯回头,放下窗帘,她一个箭步的跑去开门。这时候不会有别人,一定是莉缇,两个寂寞、心里都有着伤痕的女人需要好好的互相安慰一番,朋友有时比情人好。
但当门被打开以后,她发现门外站的是钟岳时,她整个人一震。
钟岳浑身湿淋淋,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他的脚边还有一滩水,要不是气氛不对,她会问他是否刚掉到马路边没有加盖的沟渠,不然为什么这德行?或是他不知道正下着雨,他觉得雨中散步很有情调、很有“诗意”。
他打量着薛靖雯。她这模样,他已经看过不下千百遍,在英国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就爱这种无拘无束的打扮,她的习惯并没有变,。
“妳没有丢掉这件衬衫……”他沙哑的说,嘴里有着隐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