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岚。」
「你人也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妳的脾气还是没有变。」他怜惜的说。
「要找脾气好的就去陈荣美那里。」
他终于知道她对陈荣美的事始终耿耿于怀。是他自己搞砸的,在情人的眼里是容纳不了一粒沙子,他那天不该抬出陈荣美当武器,筱岚八成会记恨一辈子。都怪他没有大脑。
「筱岚,妳要为我所说过的气话而惩罚我一辈子吗?」他落寞的问。
「谁要惩罚你?你爱怎么说是你家的事。她的态度始终不曾软化下来。
「我希望出车祸的是我。」
「很可惜不是你。」
「筱岚。」他差一点就跪了下来。「妳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妳知不知道当我听到妳出车祸时的心里感受?我恨不得去一头撞死、恨不得是我被车子辗过去,而不是妳。」
她没有反应,她只是沉默的看着远方。现在懊悔这些都于事无补,事情已经发生了;幸好她只是腿受了伤,并没有丢掉她的一条小命。
「医生怎么说?」他想知道她的所有状况。
「医生怎么说都不干你的事。」
「筱岚,我们理智一些好不好?」他恳求她。
「今天就算我是缺了胳臂或是断了腿、四肢不全,都没有你卓伟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没有好好的看路,你不需要良心不安。」她不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特别是可怜。
「就当是一个朋友或情人的关心好吗?」他的音量高了些,出了这种事,她竟还这么冥顽不灵。
「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更没有你这种情人!」她明明希望他找到她,但她又无法给他好脸色。
「我们又要开始互相叫嚣了。」
「卓伟然,只要你离开,什么叫嚣的场面都不会有。」她硬生生的说。
「我不会离开妳。」
「你为什么不说你会养我一辈子?」
「我可以养妳一辈子,我爱妳。」
听到他说出那三个字,她的心一阵起伏。
如果他早点说出那句话,说不定那天她不会那么愤怒。女人非常好骗,那三个字是万灵丹,比千言万语都管用,而且是女人百听不腻的,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要等她出了车祸才说。
「筱岚。」他握着她稍嫌冰冷的手。「我爱妳,我早就该告诉妳了。」
他是该早说的。
不该是现在。
不该是在她出了车祸之后。
她扳开他的手指,抽回了她的手。「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不需要你养我一辈子,刚好我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他在高雄可是个响叮当、有头有脸的人,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的未来。」
「妳为什么总要故意曲解我的话?妳有个有钱的爸爸是妳的事,它不会改变什么。」她即使有个当总统的爸爸也是一样。
「告诉你的原因是你可以不必内疚、不必自责、不必害怕自己的后半辈子要和我拴在一起。」
「如果不是妳现在有伤在身,我会好好的打妳一顿。」他直起身。「妳就像个不可理喻的小孩。」
「我会比你不可理喻吗?」她反唇相讥。
「妳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捺着性子的问。
「你想怎样?」
「我想把妳接回我家去调养。」他正色的说。
她知道他想照顾她、补偿她,但是他的提议却得到了反效果。「你忘了我那个有钱的爸爸吗?你以为他会让你把我接到你家去『调养』?如果他知道你和我的车祸有关,他不会饶了你的。」
「妳要我以死谢罪?」
「不必了!我可不希望卓女士恨我一辈子。」她把头别开。「你回去吧!有得是可以照顾我的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天就结束了。」
「没有结束。」他扳过她的头。
「你已经把我的心给伤透了。」
「妳就不伤我的心吗?」
她一个冷笑。「既然我们都把彼此的心给伤透了,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我们可以互相修补对方伤透了的心,只要我们肯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他始终不放弃。「筱岚,妳赶不走我的,我一辈子都会和妳耗在一起,妳休想把我摆脱掉。」
「我倒要看看你能维持多久的耐心和好脾气。」
「妳可以等着看!」
※ ※ ※
一个熟悉的背影让蓝晓野的车速缓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开了车上台北的,不过他可没有想到可能会在台北找到裘蒂。车子缓缓的超越过那个女人,他由照后镜一看,居然就是裘蒂!他立刻将车子靠边停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正漫不经心在走路的裘蒂,被挡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定下神才发现是蓝晓野。她的心一慌,本能的转身就想跑,但是他只伸出了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逃跑。
「妳这是见老朋友的态度吗?」他的话里没有感情,只有浓浓的怒气。
她只是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
「妳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质问她。
「因为我走得匆忙。」她只能如此回答。
「有黑社会在逼债吗?还是妳做了什么事?」他一点都不相信她的借口。「妳没有理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的逃走。」
她咬咬唇,不置一言。
「妳不唱歌了?」
「不唱了。」
「为什么?」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如此大的转变?「那妳现在靠什么维生?」
「我还在找工作。」
「妳不需要工作,我已经有钱可以给妳了。」他松开她的手,因为他知道那会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淤青。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还养得活我自己。」
他很想摇醒她或是吻醒她,不知道她是哪一条筋接错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以说走就走,说不唱歌就不唱歌,而且当他像一个陌生人似的,他对她而言不是陌生人啊!
「裘蒂,妳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很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那我们之间呢?」他倒想知道她现在是怎么去处理他们的关系。
「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
她点点头,恐惧的心情没有了。她根本不需要怕他,也没有怕他的理由,他们之间反正没有承诺、没有约束,更没有什么此情不渝的誓约在。
「晓野,如果你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的话,那就是逼我说出令我们都难堪的话。」她知道从她的外型还看不出她已经怀孕,虽然是个她没料到的意外,但也是个令人惊喜的意外,而她不打算让他知道。
「所以妳都想好了?」
她点点头。
「也就是我们已经完了?」
「完了!」
一向他是很有志气的,除了因为公司的危机,他求过衣筱岚答应他的求婚,除此之外,他没有求过女人,但是裘蒂值得他再努力一下。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他想起了衣筱岚的话。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以为他的脑筋已经转过来了。
「筱岚知道妳不告而别的事,她分析给我听的,说可能是因为我说错了什么,妳才会心灰意冷的离开。是这样的吗?」他要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问题,现在才频频的出问题?
又是衣筱岚,裘蒂悲哀的想道。
她们两个没有见过面,但是衣筱岚却好象非常了解她似的,而晓野又似乎什么事都对衣筱岚说,他们现在已经进展到某种程度了吗?
她走得对。
「是不是?」见她没有回答,他沉不住气的又问。
「你为什么不去问衣筱岚,叫她给你答案啊!」
「妳在吃醋?」晓野终于抓到了点方向。
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是吃过醋,但现在她不会了,蓝晓野至少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希望,为了这一点,她就没有什么好去计较、好去吃醋的。她要小孩,她不要蓝晓野了。
「裘蒂,妳根本不需要吃这个醋。」他笑道:「我和筱岚现在是那种兄妹般的感情。」
「兄妹?」真是狗屁不通。
「她现在在医院里。」
「她怎么了?」裘蒂担心的问。
「出了车祸。」
「严重吗?」
「腿伤。」晓野注视着裘蒂。「想去看看她吗?」
「不了,如果她没什么事就好了。」而且裘蒂要以什么身分去看衣筱岚?蓝晓野的地下夫人?蓝晓野的床上伴侣?她还想保留点自尊和面子,尽管衣筱岚对她没有敌意,她还是没有理由去探望她。
「如果不是筱岚出了车祸,我也不会在台北找到妳。」他一直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和我回高雄,不用担心房子的事,再租一间就是了。」
男人有的时候真是天真得可笑。
如果她有回他身边的打算,她为什么要卖掉房子?为什么要退出歌坛?为什要来到台北打天下?难道他还看不出她的决心吗?不知道她要离开他的意图有多强吗?他还在那儿妄想。
「我们明天回高雄。」他补上一句。
「是你一个人回高雄,不是我们。」
「裘蒂!」他的火在上升。「我开始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妳。」
「你本来就不了解我。」
蓝晓野现在真的很想揍人,很想找个什么发泄一下,如果不是一会儿他必须到医院去看筱岚,他现在就会去大醉一场,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脑后去。
「好吧!干脆告诉我,妳要怎么样?」他痛快的说。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不了了之、就是完了。」
「妳舍得?」
「你会舍不得吗?」她将他一军。
「如果妳不会舍不得,那我也不会。」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漏他自己的气。「我走过,是妳又把我叫回来的。」
「不会再有了。」她的心已冷。
「妳确定?」
她当然确定。如果没有腹中这个小孩,她可能还会三心两意,还会和他耗下去。但是她将会有一个儿子或是女儿,她已经有了活下去、努力下去的目标,她不会再把他叫回来了。
蓝晓野也隐约的感觉到这一点,即使现在他开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裘蒂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她好象已经心意坚定,对他或他们的过去都没有留恋,是什么事或什么人让她有如此大的转变呢?
「裘蒂,妳老实说,是不是有另外一个人?」他不想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是有这么个人。」你的孩子,她的嘴角边有一抹隐约的笑意。「所以我不会再叫你回来,也不会留你。」
这么说她是变心了,在令他措手不及的时间内。
「妳不怕我宰了妳或那家伙?」他冷酷的瞪着她。
「反正你又不爱我,何必弄脏了你的手,又得赔上自己的自由呢?」她现在真的什都不怕了。
「妳说得是。」
裘蒂强忍住直往上冒的酸意和寒意,如果他肯说一声「我爱妳」,她会给他做牛做马,甚至为他去死,把一条命都给他,告诉他他快要做爸爸,他们将有一个宝宝的事。但是,他不爱她。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了?」他故作有礼的问她,令人感到反胃的疏远。
「是的。再见!」
「没有吻别吗?」他存心要把她伤得更重。
「省省这道手续吧!」她一个挖苦似的笑。
她想省这道手续,但是他可不想省,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他粗鲁、野蛮又热情的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他甚至咬破了她的唇,好象他要她一辈子都记住他似的。
她努力的摆脱那种恍惚和甜蜜、刺痛的感觉,他无法再打动她什么了。
「再见。」他说完,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走向他的车。
望着他的车消失在一阵车龙中,她真的没有掉泪。她只是摸了摸有些肿胀的唇,也尝到了血的滋味,她会记得他的。她会的!
※ ※ ※
一层一层的纱布拆了之后,衣筱岚的腿看起来是完好如初。但是就在她要站起来、她要走路时,她却整个人往地上一倒。
她的摔倒不只引起了医生和衣昌汉、何珍珍的紧张,更教衣筱岚自己吓破了胆,她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力量都没有,她站不稳,她甚至没有跨出第一步的能力。虽然被扶了起来,但是她已经满脸的泪水和恐慌。
「怎么会这样?」她问医生。
「是啊!怎么会这样?」衣昌汉也急。「不是说只是外伤吗?」
何珍珍紧紧的抓着衣筱岚的手,她宁可相信是筱岚太久没有走路,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千万不要有令人意外的发展,否则筱岚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马上安排检查。」医生沉重的说,他原先就害怕会有这种可能。
「我是不是不能走路了?」衣筱岚带着哭泣的声音。「不要骗我!我是不是变成残废了?」
「要检查才知道,妳先不要急。」
「爸……」筱岚已经痛哭失声。
衣昌汉也想哭,但是他忍了下来,他不相信老天会这么对筱岚,筱岚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她不该有这种下场。「医生,我有得是钱,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尽力,不能让筱岚……」
「我知道。」医生在这时很能了解病人的心理。「我去通知检验室,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会有医护人员带衣小姐去检查。」
看着医生走出病房,衣筱岚这才发现自已真的可能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一辈子都不能走路,因为在医生的脸上并没有很乐观的表情。
「筱岚,不要急,情况可能……」珍珍安慰道。
「我不能走路了!」
「都还没有检查,妳为什么要这么的绝望?」衣昌汉强打起精神,用着乐观的口吻。「不要什么事都往坏的地方想,这家医院这么大,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妳不会残废的!我相信不会。」
衣筱岚知道这些都是安慰她的话。
「筱岚。」珍珍忍着哭意。「妳要先克服自己心理上的障碍,愈是害怕妳就愈不敢走,妳一定要给自己打气,妳没有不能走的理由。」她笑着拍拍筱岚。「一会儿检查时要放松心情。」
「如果我真的不能再走路呢?」衣筱岚愁苦的问。
「不会的!」衣昌汉保证。
「但是我明明不能走,我连站都站不住。」
「只是暂时的现象。」何珍珍抢着说。
一名女医护人员走了进来。「216床,检查了。」
衣昌汉和何珍珍都跟了去,医生答应他们要马上让他们知道结果,他打算亲自做这个检验。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向上帝祈祷。
衣筱岚什么都不求,只求她能再走路,只求上帝不要让她残废。
※ ※ ※
检验结果出来了。
医生没有在衣筱岚的腿上发现什么会让她不能走路的原因,他又再检查了一次,所得到的结果依然一样。当他将这个结果告诉衣筱岚时,她拚命的想站起来走路,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