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北“这么多车子上山是做什么的?”沈飞不耐、焦灼地问。
他坐的出租车停顿在往阳明山的山路上,动也没动的已经有四十分钟了。
“花季嘛。星期天,大家都上山看花。”司机告诉他。
看花?台北的人都如此有闲情逸致,塞在车队里上山看花?他摇摇头,紧锁着眉头,强迫自己忍耐。他已经忍了半年,又忍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了,不是吗?
但是当车子好不容易往前行不到五十公尺又停下来时,看着前方无尽头的车龙队,沉飞不想待在车里干著急了。
付了车钱,他下车,提着行李开始步行。幸好他穿著一身简装,棉衫、休闲长裤及便鞋。
过去几个月简直如地狱般难受,走这一段山路,若能见到羽蕊,算不了什么。
他一直告诉自己忘了她、忘了一切。但他在医院里时,他生气她没去看他,不理会、不在乎他的死活,或他是否因那一枪而一臂伤残;他更生气他日夜期盼她。出院以后,他还是天天生气,气她、气自己。每天他都像个不定时炸弹。他期望她至少打个电话,他把自己忙累得要死,以阻止自己打电话给她。
他和更多女人外出,以为可藉此不再想她。他成了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可是他脑子里和心里全被羽蕊盘据了。该死,她根本钻进了他的灵魂。他没法睡觉,一闭上眼睛,他就看到她凄楚幽怨的眼睛,听到她痛苦绝望的低语:我不该爱上你……
他放弃挣扎,去了南区那幢房子。开门的是个他不认识的红发女人。他受伤住院时就找不到芙莲。院方告诉他,她辞职了。
沉威想起芙莲的室友兼同事巴伯。沉飞找到他,却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个大个子一径地答非所问,令他很难相信巴伯真的是个外科医生。
最后沉飞开车去了圣地亚哥,开门的茜蒂瞪他的眼神彷佛和他有深仇大恨,凯斯对他还和气些。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一个恨透了男人的女人嫁给你?”凯斯想知道。
走在沙滩上,沉飞脑海中充满了他和羽蕊在此最漫长、也是最短的一天一夜相处的回忆。凯斯的问题令他不由得苦笑。
“什么方法都可以试,就是不要胁迫她。”他建议。“你为什么要娶个恨透男人的女人?”他也想知道。
“她爱我,死也不承认。”凯斯十分苦恼。
“茜蒂?”
茜蒂站在屋子门廊上远远紧迫地盯着他们。
“你有没有对她说过你爱她?”沉飞问凯斯。
“你疯啦?她会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
“你就天涯海角的去找她。这就是我正要做的事。我必须知道羽蕊在哪里,她是不是和她两个妹妹搬去住在一起了?”
“芙音和芙莲?”凯斯摇摇头。“芙音去了西班牙,芙莲,没人知道她在哪里。羽蕊和我们没那么熟,我们真的没有她的消息。”
沉飞沮丧、挫折的回到洛杉矶。他走进办公室时,却看见了一个他作梦也想不到他会来找他的人,而且告诉了他羽蕊的去向。
怀着不安的心情,沉飞走到一条小径尽头,停在一扇白色木栅门前。他敲了门后,屏息等待。
他日思夜梦,千里迢迢来寻的熟悉倩影走过花菜繁茂的庭院时,沉飞的心跳得快蹦出喉咙。
羽蕊的样子变了。她穿著白色短袖宽松麻料上衣、淡绿碎花长裙,长发在风中随她优柔的步子轻轻摇曳。她看上去非常年轻、非常女性化,美极了。
她的视线与他的衔接时,停住了脚步。除了惊讶、错愕,他看不出她是否乐意见到他。
“羽蕊,”清清喉咙,沉飞说:“还记得我吗?”
她脸上闪过抽蓄似的笑容。“这是外交式的寒暄吗?”
他从未感到如此笨拙。“你好不好?”
“我看起来好不好呢?”
“你看起来不大一样。”
“嗯,到台湾后,我动了变性手术。”
他微愕,紧张突然松懈,笑了起来。“手术相当成功。”他说。
“我自己挺满意,偶尔还不大习惯就是了。”羽蕊走到栅门后。“你要进来,还是只是路过,口渴了想讨杯水喝?”
“可不可以进去,然后也讨杯水喝?”
“我妈不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现在不佩枪了。”
“我没带武器,你可以搜我的身。”
她拉开门栓。“你不是来绑架我的吧?”
“我恢复些体力后,嗯,值得考虑。”他和她终于面对面了。他紧紧凝视着她。“我必须碰你一下,羽蕊。”他抬手轻触她肩上的秀发,手移下来摸抚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轻颤。“像作梦一样。我不敢相信,我真的找到你了。”他低语。
“到屋里坐吧。”她轻轻说,“你看起来很累。”
他随她走进-间布置得充满古典气息的客厅。但墙上的中国山水画、红木家具、典雅装饰品,都不若她的存在来得真实。
“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等一下。”他攫住她,丢下行李,把她拉到身前,“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羽蕊。”
“不急……”
“不,我等了好久了。我找得你好苦,羽蕊。你为什么无声无息的走得这么远?”
她牵牵苦涩的嘴角。“我不以为你想听到我的消息,或再见到我。”
“你错了。看着我,羽蕊。”当她看见他簇燃在眼里的火焰,她戒慎的表情慢慢变柔。
“我找了你几个月,也想了几个月,想见到你时该说什么。”他苦笑。“但就像第一次见到你一样,-和你在一起,我脑子就空了,除了你,什么也没法想。”
她微低下视线。“父亲打电话告诉我,他给了你这里的地址,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快?我恨不能立刻插翅飞来。”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我想你父亲也和你说明了其它,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我最后还是看了他给我的信封里的东西,里面是我父亲当年交给他的文件。他拿了它们,一且保留着它们,但他交给另一个人的影本铸成大错,因此他那天说我父母的遇害,他有责任。”
“你父亲要检举的人是我父亲的上司。正如他说的,案子揭开来,许多职高权重的人都会牵扯在内,那将不止是军火走私案,会成为国会大丑闻。父亲真正顾虑的是那些与军售案有涉的人的家人、子女在事件曝光后,他们如何继续生活和面对其它人。因此父亲极力阻止你父亲。”
沉飞点点头。“父亲最后同意了,但仍难逃横祸。”
“我父亲留下原件,将影本交给他的上司,原意是警告他,使他有所警惕,停止他们的私贩军械交易,不料他们派人在你父亲车上动了手脚,以断除后患;另一方面大力支持父亲当时本来要和你父亲合作进行的一个建筑计画,因而造成你的误会。”
“我最大的错误在于造成你的误会。”他柔声说:“即使在我相信你父亲是原凶时,我也一心一意的想使你远离他,把你留在我身边,保护你。我不愿意在我和曹英峰起冲突时,你在一旁受到伤害。”
“你没听过虎毒不食子吗?”
“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你是我的,我爱你,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她震颤地望进他眼底。“我以为你只是利用我保护你的“沉氏”。”
“那是个愚不可及的借口。自你走进我的办公室那一刻起,你便走进了我的生命,羽蕊。”他紧张地抓住她双肩。“你说过你爱我。你不是为了阻止我杀你父亲才那么说的,是不是?”
“不。”她低语,慢慢靠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感觉他抽蓄了一下。“我宁可死,也无法在你和父亲之间做选择。”
“老天,千万别再那样吓我。”他呻吟,把脸埋在她颈项中,拥得她紧紧的,对着她的秀发低喃。“我再也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了。你是我爱的女人,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了你,我觉得我每天活得胆战心惊、惶惶惑惑。”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不配佩枪了。”她忍住笑,胸臆间溢满浓浓的感情。
“你只要把我佩带在身边就行了。”他却笑了出来。“猜怎么着?结果那一连串的偷袭,全是社区里那些以为我要把他们驱逐出老家的人干的。”
“我走之前也查出来了。我还找到了没射中你的子弹,是个空包弹。用刀子刺伤你的是杰生的朋友,他只想吓跑你,自己一时心慌,以为他杀了你。”
沉飞摇摇头。“这些都过去了。他们有我的保证,新的建筑完工前,他们仍住在原处。
社区规画完成后,他们可以搬进新公寓,以无息低利分期付款方式缴付。我没有打算把那里变成商业区,也永远不会。”
她的手轻轻摩擦他的背脊。“谢谢你。”
“茉莉一家要我向你问好。煤球要我带句话,原文如下:“这么的男人,你若不嫁给他,我们再也不是朋友。””她掀掀眉。“你又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传话。”他无辜地说,然后认真地捧起她的脸。“你答应过的,你若反悔不认帐,我可以告你。”
“这是威胁了。”
“不错,这是威胁。”
“你不能控告你的妻子,你自己说的。”
他眸子灿亮起来。“你变聪明了。”他俯低脸,嘴唇轻轻拂过她的,“我们可以在洛杉矶和台北都有个家,但不论到哪里……”
“我不可以离开你的视线。”
“正确。”
“我会跟着你的,我是你的保镖,你忘了?”
“不带枪的保镖。”他慎重地说,嘴唇并未停止加强在她唇上的移动。“你母亲几时回来?”
“他们去南部度假一个星期,昨天才走的。”她温柔地回吻他。
“我己经开始喜欢他们了。”他贴紧她柔软的唇瓣。然后,他想起另一个人。“送我去医院的,是你家的什么人?”
“翠姨。”她告诉他。
“老天,是她!你说得对,她的确美极了,美得炫目。”
“我是不是应该消失?”
他大笑。“我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嫉妒。”
她微笑。“翠姨知道你要来?是她提议麦克和母亲南下。”
“她和他们一道?”沉飞有点惊讶。
“不,她今天一早坐飞机走了,去看芙莲。”
我想我们结婚时,不用通知,你的精灵家人就会突然出现了。”
羽蕊笑起来。“我不认为她们会来。但是,很难说。”
他搂住她。“我很高兴我爱上的是你们家显然最正常的一个。”
“也许吧。但是我知道我们以后的家将以台北为主,我们会住在海边,因为你忘不了我们在圣地亚哥的木屋时,你如何对我使诈,因此你想弥补。而我们将会有三个孩子,其中有对双胞胎是男孩,另一个是女孩。”
沉飞睁大眼睛,下巴掉了下来。“你唬我,对不对?”
“以后就知道了,不是吗?”她对他眨眨眼。
若干年后,他们果然在淡水海边有幢木屋,沈飞原来建它做为度假用,但两人都太喜爱它,他便将它扩建,成为一个舒适的家。
稍后,再次改建扩大,因为羽蕊生了对双胞胎,是男孩。双胞胎三岁时,她又生了个女孩。
他们结婚当天,芙音和芙莲分别自西班牙和法国寄来贺卡及贺礼,碧翠丝让曹英峰带来一个紫色水晶球做为礼物,人没有到。
沉飞始终想不透羽蕊是否真的也有预知能力,她除了房子和三个孩子的预言一一兑现,未做过其它预言,他也看不出她有其它异常之处。然而他知道她是不平凡的,因为爱使他们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