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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姐与大富豪 page 3 作者:叶小岚

  “我一定要来看看什么样的法国婊子……”女主角说到此,对她的情敌无辜地解释,“对不起,我的法文不大灵光。”然后又说:“抢走我的未婚夫。”

  法国女人优雅地、不慌不忙地回话,“我不抢不愿被抢的人。”

  女主角用黑色幽默表达愤怒的工夫一流,演技叫绝。

  少安平时很少看电影,没太大兴趣,更没有时间。但他戴着耳机,和孟廷看完了这部影片。

  两个人数次为剧中的讽刺、趣味对白,一同开怀大笑,用力拍手。

  四周抗议的嘘声,他们当然听不见。

  电影看完,孟廷不知是心有戚戚焉,还是笑得太厉害,眼里装满了泪水。

  电影结局是喜剧收场,但现实人生呢?

  孟廷想,她恐怕没有女主角末了的那种好运,遇到一个真正爱她,专心爱她的男人。

  少安感到仿佛挨了一记当头棒喝。

  怎么飞机上正好播放这部影片?那个花心大萝卜分明是在说他嘛。只不过他没送过女人戒指,或和任何一位订过婚。

  “呃,这部电影很有意思。”他说。

  “切实反应人性。”她说。

  “是是是。”他还能说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

  “喔……没有。”少安含糊答,正好他在喝水,遂掩饰了过去。

  孟廷闭目假寐。

  “我不抢不愿被抢的人。”那个法国女人说。

  说得多好啊!

  有些女人,就如那位女主角,失去了男朋友,怪别的女人不该夺人所爱。岂知男人变心,实是因为心甘情愿被夺被抢。

  孟廷这时才知她不是无怨的,不能真的心平气和去谅解那个男人。

  但身价不如人,气恼或怨恨,又能如何?

  “孟小姐,你睡着了吗?”少安轻轻问。

  她张开眼睛,微笑。“现在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或者你不愿被打扰?我是说……”他这辈子首次面对一个女人结结巴巴。

  “你没有打扰我。”她和气地说。

  “哦,那就好。”

  少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来那套灵活的手腕似乎突然打了结,施展不出来。

  “孟小姐,你是第一次去巴黎吗?”

  不能让他把她看成乡巴佬。

  “不,我常常去。”孟廷回答。“巴黎简直像我另一个家了。”

  说谎原来并不难。

  啊哈,又一个共同嗜好。少安很开心。他一向格外喜爱巴黎。

  “你是去观光旅游还是……”

  “哦,我是为了商务。我们家在巴黎有很多连锁企业。”

  管他呢,胡说八道又不犯法,过过有钱人的干瘾,又何妨?

  “你呢,金先生?你去巴黎也是公干吗?”

  这一次他绝不亮出他的“金”字招牌。不能告诉她他的背景出身。

  “哦,不,不,我能去巴黎,纯粹是运气。”

  “运气?”

  “哎,我参加抽奖,抽到巴黎来回机票含住宿。啊,你不知道,我兴奋得好几夜睡不着觉呢。”

  “我可以想象。”孟廷好不羡慕。

  花掉了毕生积蓄,她不是不心疼的。

  “你参加什么活动,有这么大的奖项?”

  “呃……唔……是医院的员工同乐晚会。”

  “啊,原来你是位医生啊?”

  “不不不,”少安连忙否认,“我仅仅是一名……嗯……杂工。”

  杂工?他这一表人才的样子,是个医院杂工?

  “哟,你们医院必是人才济济。”

  少安干笑。“可不是吗?唉,只怪自己从前不听老人言,不知上进,只知鬼混贪玩,落得只能做个小差事,混口饭吃。”

  “噢,金先生,千万不要这么说,职业不分贵贱嘛。”孟廷安慰他,心里有点后悔不该扯谎抬高身分,使得这个可怜人自卑起来。

  “是真的,一无文凭,二没有可观的学历,永远要屈居人下。”

  “不会的。现在很多人晚年才入学,表现都很优异,十分令人尊敬佩服。再说,还有空中大学啊。”

  “我报考过,考不取,资质太差,没办法。”

  “不要灰心气馁,再接再厉呀。”

  少安看着她覆在他手上的玉手,偷偷惭愧着骗来的同情和鼓励。

  呀,好迹象。想以往,他不论如何花言巧语,谎话一箩筐,不觉有愧也就罢了,还洋洋得意,自诩风流快活。

  想来他良知未泯,尚有药救。

  “孟小姐的令尊经营哪些生意?”

  “嗯,家父早已退休养老了,他的企业网大得说不清,我到现在有时还会晕头转向。像你说的,资质太差,反应不够敏锐。”

  “你太谦虚了。”

  他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叫孟廷大松一口气。

  呼,险些穿帮。什么大企业大到说不出来?笑死人。可是她若胡乱诌,一旦他真打听起来,更要大开天窗了。

  “金先生在哪间医院工作?”

  “唔,一个小私人诊所而已。你别看一个小小杂工,没有够分量的人介绍作保,大医院还进不去哩。”

  如此这般,这段交谈,两人算相安无事,都暗暗喘了一口大气。

  ****

  用过餐后,少安起来去洗手间,那位贵夫人来到孟廷旁边。

  “他没有对你怎样吧,甜心?”

  孟廷给问得一怔,继而发笑。

  “谢谢你的关心,他没有用古龙水,不喝含酒精的饮料,非常安分守己。”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留意些比较好。旅程还有一大段呢,他若对你非礼,尽管大叫。”

  “我会的。”

  少安回来,贵夫人若无其事回她的座位。

  “她来向你面授什么机宜?”

  “她想和我换位子。”

  他故作惊慌。“你没有答应吧?”

  “我答应考虑。”

  “拜托你考虑久一点。”

  “这个……我不知道。我应该考虑多久?”

  “快抵达戴高乐机场时,我会通知你。”

  “啊,谢谢你,我这个人没什么时间概念。”

  “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可以信任我。”

  “是哦,我会比较信任古龙水先生。”

  “提到古龙水先生,我刚才在洗手间门口遇到他,我替你问了。”

  “如何?”

  “他没用任何古龙水,不过他登机前,一个女人把一瓶香水泼翻在他身上,那香水叫‘毒药’。”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空服员过来,送孟廷一合三瓶的迷你香水组合。

  “徵得机长同意,代表公司送你一份小礼物。孟小姐,很抱歉,造成你的不便。”

  孟廷欣然手下。她一点也未感到有何不便,事实上,她相当开心。

  “塞翁失马。”少安说。

  “吔,有得必有失,反之亦然。”

  其中一瓶香水,凑巧正是“毒药”。

  “你可以把它倒在我身上,我不介意。”

  孟廷眨眨眼睛。“我介意,全舱客满,我没有位子可换了。”

  “啊,我很高兴你对你的邻座感到满意。”

  “我很能屈就。”

  少安记不清他曾多少次飞往巴黎,其中也曾携带女伴,可是他未曾如此开怀。

  孟廷不知他是何人,相信他编撰的谎言,却没有丝毫轻视他,或者看低他。和她在一起谈笑,真是如沐春风。

  也许,毕竟他还是有可能遇到不在乎他的富豪家世,就只是完完全全接受他这个人,爱他之为他的女子。

  ****

  少安先醒来。他没有动。他不想动,不想吵醒孟廷。

  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身体半偎靠着他,一只手在他手掌中。

  不晓得是她伸手过来,他顺势自然握着她,还是他无意识中握了她的手。

  这都不要紧,他喜欢握着她的感觉,喜欢她靠着他的感觉。

  避绝女色,避绝女色,反省思过呀!

  他听不到脑子里那个理性的呼声。

  以往的旅途哪能得到如此清静、宁谧?身旁的女伴,兴奋得恨不得搭的是喷射火箭,聒噪地嚷着要买这买那,要他带她玩遍所有名胜等等。

  那时他不是提款机,是印钞机。

  这时,在孟廷面前,金少安不是金少安,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升斗小民。他非常快乐。

  不做他自己,他非常快乐。

  世界上不晓得多少人整天要寻找自我。殊不知,偶尔把自我丢开,多么快意。

  孟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睡姿,难为情地赶快坐直。

  她开口道歉之前,他先笑着化解掉她的尴尬。

  “我计算过了,照钟点计,你要付清用我的肩当枕费,一共……你想付台币还是法朗?”

  她偏头思考。“待我问过此刻的汇率再说。”

  “照台湾还是法国的价牌?”

  “哗,你可真会斤斤计较。”

  “嘿,要查汇率的可不是我。”

  “好吧,由你去算好了,你说多少是多少,行了吧?”

  “我没带计算机,下机后买一个再算。你要不要换位子,考虑好了没?”

  孟廷几乎忘了这个笑话。

  “到了吗?”

  “刚刚机长宣布,还有十二分钟降落。”

  “十二分钟吗?”她假装斟酌,“我看算了,都忍耐了这么久,不差这十二分钟。”

  你住哪家饭店?

  少安把这个问题咽回去。

  唉,一开始没有瞎掰多好?说不定她也住在“丽池”。如若不然,他可以住进她住的饭店。

  别想啦,为时已晚。一个打杂的穷小子,哪里住得起五星级大饭店?

  孟廷万分后悔假称自己是富有的女企业家。为赌一口气,逞一时之快,自作自受了吧?

  否则,她说不定可以和他在某家便宜的旅馆比邻呢。

  多想无益,她已托旅行社在女青年会代订了房间,那儿反正不收男性。

  出关后,两人都急急避开对方,偏又在出口相遇,同时挥手叫同一部车。

  “你先请。”

  “不不,你先。”

  “不不不,女士优先。”

  “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廷弯身上车,关门前,顿了顿。

  “你住哪,金先生?要不要我先送你一程?”

  少安忙不迭摇头兼摆手。

  “啊,不比,不比,我住的是很小的小旅馆,很远,很偏僻。事实上,我应该去搭巴士比较经济。”

  这提醒了孟廷。

  不晓得由机场到女青年会有多远?万一被计程车司机敲上一笔,多不划算。她的法文又不灵光。

  车子转了个弯,她回头看不到金少安了,连忙叫停,跳下车,跑去找巴士站。

  她的计程车驶远了吧?少安赶紧拦了另一部计程车,跳上去,挥汗吐气。

  过了一会儿,计程车和驶往市区的巴士并停于红色号志灯前,少安和孟廷仍想着对方,但谁也没有看到谁。

  到了“丽池”,少安先查问孟廷会否正巧也住在此,若是,她应该比他先抵达,那么他最好换一家饭店,以免撞上而谎言穿帮。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想看她到了没有。”是他向柜台服务员用的借口。

  结果“丽池”没有这么一位东方女客进住,也没登记有“孟廷”的订房。

  少安松一口气,亦十分失望。

  他应该问问她住哪家饭店的。

  不只伊人芳踪何处?

  下错了站,孟廷走了好一段路才到女青年会,还好当记者整天跑来跑去的,练就她一双超强脚力。

  二十四度的气温,可还是走得她香汗淋漓。

  房间虽不豪华,但干净整齐,光线充足。

  她踢掉高跟鞋,让尖叫了半天的双脚出来透气,用力蠕动脚趾,待它们的血液循环恢复,她淋个浴,换上连身长裙,穿上平底鞋。

  管他的时差,逛街去也。

  一套亚麻套装,贵得令人牙疼,平平整整时穿着有若高贵仕女,然而十几个小时飞机坐下来,皱得像一把酸菜。

  不如一件七百元地摊买来的裙子,舒服且经济,由箱子里拿出来,依然美观大方。

  不到三百元的零码拍卖鞋,比一双数千元的意大利真皮制鞋,舒服不知多少倍。

  看,一分钱一分货吧!要讲究行头,就得有忍痛功夫——花钱时的心痛,和穿过后的脚痛。

  走过保有十六世纪建筑风格区,见到LEPARC,是间融合英国的优雅和法国的浪漫的饭店,前面花树盎然,极具乡村风味。

  能在此住上一夜,幻想一下贵族般的享受,当是一大乐事。

  想象完,叹一声,继续徜徉于巴黎夜色中。

  实在累了,但花了毕生积蓄老远飞来法国,可不是跑来睡大觉的。

  据说蒙玛特区的露天咖啡座最是有名,雷诺瓦的名画“露天咖啡座的舞者”,便是蒙玛特的一景。

  现今当然没有画中衣香鬓影的舞者,只见满座的观光客,一桌连着一桌,好似台湾乡间的大拜拜。

  有位“今贤”——非先贤也,说过一句话:所有观光客都想去没有观光客的地方,最后又四面八方来齐聚一处,诚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

  似乎没有观光客把自己看做观光客。孟廷就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穷极无聊来玩的。她是这么想。

  本来嘛,观光客都有观光巴士,一车一车送往目的地,有谁像她搭地铁的?

  觑到一个空桌位,孟廷走去坐下。

  忙碌的侍应生过来丢下一张餐单,赶去招呼要结账的另一桌。

  孟廷打开餐单,傻了眼。单子上的法文和她大眼瞪小眼。

  难道其他观光客全都识得法文?孟廷暗暗叫苦,正想溜了算了,侍应生却回来了。

  一手抓着笔,一手拿着点单,他等待地看着孟廷。

  “要什么?”

  嘿,这一句她是懂的,但如何回答?

  她想要一杯该店的特调咖啡,尝尝有何特色。她还想要一份邻桌桌上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但不知它是何大名,比手画脚似乎嫌土里土气。

  “孟小姐,又见面了。”

  孟廷讶然抬头,绽笑。“金先生!”

  “你等人吗?”

  “不,不,没有,我一个人。请坐。”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猴急了?

  少安愉快地坐下。

  咦,这真是天从人愿哩。

  “还没点东西吗?”

  “呃……”孟廷再度摊开餐单,装模作样地浏览。“我没法决定该点什么。”

  “要不要我提供建议?”

  “太好了。”

  孟廷如释重负,马上把餐单递给他,他看也不看,直接交回给侍应生。

  “尝尝他们的招牌特调咖啡,风味极佳。”侍应生走后,少安对她说:“我另外自作主张点了‘拈花糕’,许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这道甜点。你若不喜欢,不用客气,我可以再吃它一块。这东西,我百吃不腻,已经吃了三块了。”

  哟,如此嗜吃甜食,他的身材保持得可真好。

  “我一定会喜欢的。”

  咖啡和“拈花糕”很快送上桌,正好孟庭心中所想的。

  “拈花糕”入口即化,配饮特调咖啡,风味更独特。

  “唔,唔。”孟庭吃得只发得出如此满足快意的声音,顾不得“企业家”、“富家女”的优雅风姿。

  她自然的流露喜悦,却让金少安十分欣赏。

  “我没想到会见到你,以为你必定累了,已经上床休息。”

  起码他的前众女友会如此。早早睡觉,养足精神,明日好疯狂采购。

  “我舍不得浪费时间,”孟庭挤挤眼睛,笑道:“何况,我在飞机上睡过一觉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遇见你。”

  “希望没让你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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