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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作剧之吻 page 7 作者:唐紫

  电影散场後,她和张世忻到附近闹区逛街,但天公不作美,逛到一半,哗啦哗啦下起雨来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不远处的骑楼,但还是淋了半身湿,花容忍不住边拍衣服边抱怨。

  「讨厌啦,又下雨了,基隆老是这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下雨都不行!」

  「有什麽关系?我们基隆人本来就是从小看著雨长大的,很习惯了,你不觉得雨就像我们的老朋友吗?」

  「鬼才觉得!」花容噘了噘嘴,「我讨厌下雨!」这有很多因素,但她不会对张世忻说明。

  其实,她真的这麽讨厌雨吗?

  花容自己也不敢说,雨为她牵起了一段缘,让她遇见了一个意义重大的男人,或许目前的她正生著他的气,但她从不後悔嫁给他……

  「容容,你在想什麽?」察觉她在发愣,张世忻伸出手托起她的脸。

  「没什麽,我在想我应该坚持开车出来的,现在下雨了,骑摩托车回家会很辛苦的……你在看什麽?」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著她瞧,脸上还挂著让人费疑猜的微笑,花容忍不住问道。

  但张世忻没有回答,慢慢靠近她,花容本能後退,直到背抵住商家的橱窗玻璃,她急了。

  「你想……」底下的话来不及出口,张世忻突然吻住她!

  这怎麽行?花容惊骇的推他,但他不为所动,不被允许的吻来得狂,来得蛮横。

  「容容,我喜欢你。」张世忻放开她的唇,但仍搂著她的腰,「既然你待在他身边不快乐,那为什麽不离开他?」

  「我……」谁说她待在淳于曜身边不快乐?就算她真不快乐,也是她个人的事,不需要他来管吧?花容待要反驳,骂他的无礼,但猛然看见近身的一辆车。

  「啊?你……」车窗摇下,她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淳于曜!她本能用手掩住嘴,避免自己尖叫出声。

  糟糕,他待在这儿多久了?他是不是看见张世忻强吻她?他会不会误会她……

  该死!他车上坐著女人!花容看见了杨婉晴,後者一脸明显看好戏的等著看他们接下来的发展。

  「你怎么……」

  话没说完,淳于曜缓慢且冷酷的开口说:「我没想到,你居然选择这样糟蹋我的爱。」说完,他发动引擎,车子呼啸离去。

  他的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严厉,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冰寒,这让花容愣了半晌,直到车子驶离的声音,才将她拉回神。

  「不!不是这样的!」她大叫著,不顾往来行人的眼光,也不管两正倾盆洒下,她追著车子离去的方向,「淳于曜!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容!」张世忻拔腿追去,慌张的拉住她。下著大雨,两人立刻淋得全身湿透。

  「放开找!都是你!都是你!」花容放声大哭,拚命挣扎,猛捶死命拉住她的张世忻。

  「容容,你冷静点……」

  「放手!他凭什麽这麽对我?他自己对我忠实了吗?他车里载著别的女人,他不用对我解释吗?」

  「容容……」

  「至少……他该听我解释的……」她的声音由嘶吼渐渐转弱,最後颓然的坐在马路上,悲切的哭著。

  车辆为她停住了,行人为她驻足了,但雨却没有为她稍歇。

  反而恶作剧似的,愈下愈大……

  ********

  有人打开了门。

  花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是淳于曜回来了,他终於回来了!

  她要好好向他解释,用最谦卑的口吻,她一定要让他相信,她和张世忻之间真的清清白白,他不能用一个她措手不及的吻来定她的罪,这一点也不公平!

  「淳……啊?」看见来人,花容愣住了,不是淳于曜,竟是杨婉晴。「你……为什么是你?淳于曜呢?」

  「他不会回来了。」杨婉晴冷淡的说。

  「永远不会回来?」四周突然变得好冷,她身体某部分结成了冰。

  「对,他要我帮他带走一件东西。」她微扬嘴角,迳自走向二楼,停在他的画室前,伸手就要打开。

  「你不能打开这个房间!」花容快一步用身体抵住门,「他说过这个房间谁也不许看!因为……这是他的心……」

  杨婉晴挑高眉,「让开。」

  「不!你没有资格。」

  「你就有资格了吗?你这个任性的混帐!在你这样重的伤了他之後,你根本没有资格阻止我!」她将花容推到一边,用力推开了门——

  画,好多好多画,画架上,墙壁上,完成的,未完成的,满满一室的画,都只有一个模特儿——花容。

  她的笑,她的嗔,她各式各样的神情,一举一动,都像照相似的,被他巧妙捕捉。

  画室是我最私人的地方,里头就是赤裸裸的我,它等於是我最深处的心,没有伪装。

  他的心……这就是他的心?他最真的内心深处,全部都是她……泪水模糊了视线,花容无力的倚在门边。

  「看见了吗?这就是他的心!自己看看,你用什么来回报他?」杨婉晴冷哼一声,从许许多多的画作中抽出一幅、她坐在长椅上,背景是下雨的公园……

  这是他和她初次相遇那天画的,用雨来渲染,将她画得凄美动人。

  先生,现在正下著雨呢,你跑出来写生不会觉得很不对劲吗?颜料和书一纸都被雨水给糊了吧?

  就像你的脸一样,是吗?

  噢,是的,就像她此刻的脸一样……

  「我不懂他为什麽还要保留这一幅画,只能说他天生痴情种,若是我啊,放了这样深的感情却落到这种下场上,这辈子我连你的脸都不愿再想起。」花容无语,也没有看她,她的眼光停留在满室的画里,思绪则停留在那个蒙蒙雨天。「曜决定到法国去寻找他的另一个艺术生命,我也跟著他一起,这原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全是因为你的半途杀出阻扰了他,不过现在还是绕回了原点,他终究走上他应该走的道路。」她抿嘴一笑,「我该感谢你,经过这一次之後,他会了解,伴侣一定要是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才行。」花容还是没说话,木然得彷佛一尊木娃娃,这让杨婉晴感到有些没趣。

  「曜要我告诉你,这楝房子是用你的名字买下的,它属於你。画廊,珠宝店和出版社仍然由他经营,但利润绝大部分归你。小姐,不用一年,你可以变成全台湾前十大富有女性……」花容依旧没反应,杨婉晴决定不再和她耗下去。

  「他还说,只要你考虑好了,打这通电话给他,他立刻由法国飞回来和你办离婚。」把一张纸塞进她手里,杨婉晴快步离去。

  纸握在手中,彷佛握了一块冰。

  她要这张纸做什麽?上头的数宇看起来好刺眼,她不喜欢。

  所以,她撕了它,一片一片,细细碎碎,好彻底。

  往空中一洒,纷纷落下,就像窗外的雨……

  雨,凄凉的雨,哀怨的雨,悲调的雨中旋律。

  第六章

  他看见一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

  其实她背对著他,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照样可以毫无困难的想像她倾国的容颜。

  这里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灰灰的天空下著蒙蒙的细雨,那张长椅还是静默的待在那里,只不过昔日坐在上头流泪的少女,此刻却拿著画笔,专注的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他看见了她的画,画中一张长椅,上头空无一人,一支画架,也没有人握笔画著,只有雨,满纸的雨,画里的雨和现实中的雨重叠……

  「妈妈,你看那个阿姨好奇怪喔,下雨天为什麽不撑伞?」一名念幼稚园的小女孩,好奇的对身边牵著她小手的母亲小声的说。

  她的母亲温柔一笑,牵著小女孩向著作画的她走了过去。

  「你好。」说话的同时,她递过了伞,体贴的为她遮雨。

  「喔?你好。」她显然直到这时才发觉到有人近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换上友善的笑容。

  「淋两会生病的,为什么在下雨天出来写生呢?雨不会将画弄糊了吗?」

  「不会的,有人教过我,雨水有时是绝佳的渲染剂,巧妙运用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真的?」她看著书架上的画,「你是美术系的学生吗?」

  「是,今年大三,我想用这幅画参加期末展。」

  「对不起,我不太懂画,不过……为什麽你的画里有画架,却没有人?你是不是想表达什麽?我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第一个反应是画里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她不解,偏头望著地。「许,我在等他回来,希望他能亲手把自己画上去吧。」

  愈说愈让人无法理解,年轻妈妈有些尴尬的皱起眉头,「我听不懂,大概没有艺术天分吧。不过淋雨对身体不好,这把伞留给你,千万别感冒了。小盈,和阿姨说再见。」

  「姨姨再见,别再淋雨喔。」小女孩稚嫩的嗓音与可爱的脸蛋显然吸引了她,「好可爱的小妹妹,她今年几岁了?」

  「四岁,上幼稚园中班。你结婚了吗?」

  「我……不知道。」她黯淡了脸,她的婚姻到底还算不算数?

  「啊?」这个回答理所当然会让发问者感到一头雾水,但她认为对方一定有难言之隐,因此也不好追问,只轻轻笑了笑,「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姐,我不会忘记在这个雨天,这个公园,我遇到了一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

  「我也不会忘记的,在雨天,在这个公园,我也遇到了一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她微笑,思绪飘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年轻妈妈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他猜她心里一定想著这个女孩八成不太正常,因为他看见她用僵硬的微笑和她说再见,然後牵著女儿快步离开。

  她继续挥动手中的昼笔,丝毫没有受到那对母女的影响,依旧专注得彷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有个冲动想走过去抱住她,但……她还认得他吗?

  他不知道,这太突然了,或许下次吧。

  他们会再见面的,他对著她的方向微微一笑。

  容容,你长大了。

  **********

  冬天还碰上下雨,全台湾只有北部会有这种鬼天气,稍具地理常识的人都知道,冬天的台湾应该是乾季,但北部偏「得天独厚」下起了迎风坡的地形雨,导致雨雨雨,一天四季都下雨!

  其实下雨是没什麽关系,反正她从小在北部长大,一天没看见雨还觉得不太对劲,但如果有个倒楣鬼下雨天还被个任性的疯女人强迫坐在咖啡馆外的露天咖啡座里,这就很有关系了。

  这个倒楣鬼就是蔡晓琪,而那个任性的疯女人就是花容。

  啐!每次约她出来交稿,她就非要选这种绝对会淋雨的露天咖啡座不可!

  「小姐,你要不要先进来里面等?里面有暖气,比较暖和,也不会淋到雨,你的朋友在外头看不到你,自然会到里面找的。」咖啡馆里的服务生看她在细雨中等了一个小时,虽然有篷子遮雨,但寒流来袭还是让她冷得发抖,他们忍不住出来劝她。

  「错了,她在外头看不到我,她八成就会当作没事的离开。」蔡晓琪暗暗咬牙,这事地有经验得很,那女人自从受了刺激之後整个变性,有时痴有时傻,再加上进了美术系,正式成为艺术工作的一员,使得她神游的毛病变本加厉,有时走在大街上也会莫名其妙的忘记自己为什麽会站在这里,和人约好了在某一处碰头,如果没看见熟悉的人在那个地方等她,她就会以为自己找错地方,然後很纳闷的走掉,绝对不会想要等人或在附近找一下,所以她很认命,和容容约会一定准时到达。

  「是吗?」服务生不太相信世界上有这么脱线的女人。

  「对,而我已经习惯了。」她无奈的叹口气。

  服务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任由她「很诗意」的继续坐在小雨中,大概过了十分钟,花容终於出现了。

  「小姐,你终於来了!」

  「对不起,晓琪。」花容在她面前坐下。

  「这次又为了什么原因?愈来愈大牌了,让我等了一个小时。」

  「因为下雨。」

  「所以招不到计程车?」

  「不是,我突然觉得人?天的雨好美……不知道为什么,我去公园写生,就觉得今天的雨和平常的雨不太一样,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忍不住就慢慢的走,一路走过来。」

  「一路走过来?咦,那你的画架呢?」蔡晓琪发现她两手空空。

  「画架?」花容偏头想了下,「大概被我留在公园了,没关系,那应该没人会要吧,我待会再过去拿。我就说今大的雨好美,害我什么都忘了。」

  「我的天!」蔡晓琪哀号一声,「容容,你实在愈来愈『艺术』了!我怎麽也感觉不出今天的雨和平常的雨有什么不同?我打赌,要有不同也只有酸碱值更酸了!」

  「俗气。」花容轻轻的呼她一声。

  「好好好,我本来就俗气。喂!你直接从公园走过来,那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稿子啊!我要的稿子,你答应今天要给我的。」

  「可是……我还没写好啊。」

  「什麽?你想害我被主编杀了是吗?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通电话打进出版社催你的新书?我们都快被烦死了!」

  「我不知道,真有那麽多人看我的书吗?」

  「茱丽叶小姐,你现在是当红炸子鸡哪!」蔡晓琪怪叫道。「茱丽叶」是花容用来发表爱情小说的笔名。「要不是销售数字不会说谎,我还真不敢相信,居然有这麽多人爱看悲剧小说,你真让我们跌破眼镜。『茱丽叶』三个宇创造了爱情小说界的奇迹,在情欲当道的市场中杀出一条血路。容容,你是怎麽想到这种与众不同的写法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到什麽写什麽,这样算是悲剧吗?看样子我的人生也算是悲剧了。」

  「噢,拜托,小姐,千万别又感伤了,这种天气已经够让人多愁善感,你别又加深它的灰色!」蔡晓琪急忙改变话题的说:「言归正传,你的作品确实让人感动,难怪有那么多读者催你的新书,出版社也帮你排了满满的出书计画,但大小姐啊,你别老是拖稿行不行?这样我会被骂耶!」

  「对不起。」

  「嘴巴上道歉没用,拿出诚意来,我现在就跟你回家,你写好几章就拿几章,我好向主编交差。」

  「你要跟我回家?但我家离这里很远喔,不塞车的情况下,搭计程车要三十分钟。」

  「骗谁?不是才刚搬到一街吗?」

  「前几天我又搬走了,因为原来那个房东很奇怪,老是藉机敲我的门,说些无意义的话,我觉得有点害怕,就趁早打包走人了。」花容耸了耸肩,「不过这样一来,我又白付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有时候契约这东西真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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