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酒味,以及不属於我的男人的味道,你靠在谁的怀里寻求安慰?刚才那辆计程车里的男人又是谁?」他冷冷的说。
花容暗吸口气,他看到张世忻了?
「你怎麽回答我,我就怎麽回答你,别忘了,你昨晚身上也有不属於我的女人的味道!」她恨恨一咬牙,就要冲上楼去,但淳于曜快一步挡在她身前。
「情况到了这个地步,我坚持长谈是必须的。容容,我给你半个钟头恢复你的精神和理智,半个钟头之後,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企图推开他,但淳于曜不为所动。
「如果你不下来,我会上去找你,我不反对将地点改在卧室。」
「你——」她瞪他,第一次看见他对她这般疾言厉色的坚持。
「记住,半个钟头。」他侧身让开一条路,锐利的眼眸写满了不容妥协。
「我讨厌你!」她朝他大吼一声,飞奔上楼,一把摔上房间的门。
*********
滴滴答答,又下雨了。
花容将自己彻底清洗一番,企图洗去一身的荒唐和气闷,由浴室出来後,才发觉窗外又响起了雨的旋律。
雨啊雨,恼人的雨!
她发泄似的用力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与身体,换上一套舒适的衣服,噘著嘴,心里忐忑著即将到来的争执。
她从没想过淳于曜也有强硬的一面,她以为他是没有脾气的圣人,但话说回来,他凭什么生气?她今天虽然和张世忻在一起,却没有身体上的接触,连让他碰下手都没有,而他呢?让那狐狸精当众霸著他不放,谁比较过分啊?
她在谁的怀里寻求安慰?岂有此理,他要是没有惹她伤心,她需要往外头去寻求安慰吗?
好吧,她没有陪他一同露脸是有些理亏,但他可以为她编个理由啊,像身体不舒服之类的,不应该老婆不在就无所谓的挽著另一个女人嘛!如此一来他那些朋友会怎么想?
那女人又会怎么想?
花容自幼被父亲宠坏了,任性爱钻牛角尖的个性,让她愈想愈觉得停于曜很混帐,遂火大的拉开门,打算像个大无畏的勇士,下楼去面对她准备兴师问罪的丈夫,但一阵吉他声让她愣在当场。
有人在唱歌,还是很应景的歌——
「RHYTHM OF THE RAIN」雨的旋律!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Telling me Just what a fool I have been I wish than it would go and let me crying rain And let me be a lone again……是淳于曜的声音!
他边弹吉他边唱著歌,低沉而带著沧桑的嗓音,让花容不由自主放慢脚步走下旋转楼梯,不想打扰到他。
The only girl I care about has gone away Looking for a brand new start But little does she know what when she left that day Along with her she took my heart Rain please tell me now does that seem fair Forher to stealing heart away When she don't care I can't love another when my heart's somewhere far away……他唱到这一段,彷佛特别心有所感,是她听错了吗?一时间竟觉得他是为自己而唱。
窗外雨声和著他的歌声,歌里的允息境和现实交错著,让花容恍惚了……
Rain wont you tell her that I love her so Please ask the sun to set her heart a glow Rain in her heart and letthe love me now start to grow……
歌声和吉他声同时停下,淳于曜看见了站在楼梯中间发呆的她。
花容回过神,两人的眸子在一瞬间交会,复杂的情绪在两颗心中蔓延。
此时此景,你为什麽要唱这首歌?
听到我唱的歌了吗?它多麽符合我的心境。
我没有离开你啊!你唱这首歌不公平,彷佛在指责我!
你今天彷佛挣脱鸟笼的小鸟,迫不及待的逃离我身边,你心里闯入了别人,我看见他了,他很年轻,比我更适合你。
不!你不该误会我!张世忻只是朋友,我连手都没让他碰,但你呢?你身边的那个女子……我知道她就是爹地提过的杨婉晴,她比我成熟,比我有魅力,没有人会相信你会舍她而娶我这个黄毛丫头。
为什么你会因为昨晚的事而生这样大的气?难道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宠爱与呵护还不能使你安心吗?我放在你床头的桔梗,你难道不明白我的用意?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心甘情愿的套上婚姻枷锁,这还不足以证明什麽吗?
我一定永远无法像杨婉晴那样了解你,至少她参与了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她显然也不会缺席,而我呢?你不让我进你的画室,你不让我窥知真实的你,不和我谈你的工作、你的画,不和我一起出席亮相也无所谓,你知道吗?我有时会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因为宠我而纵容我的任性,或是……根本不在乎我?
告诉我,我该怎麽做你才能相信我?
告诉我,你究竟爱不爱我?
两人彼此对望著,千言万语,尽在各自心底呐喊,没有人开口。
无语,沉默,只有……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
********
「你终於愿意面对我了吗?」淳于曜开口,声音黯哑。
「这是你的命令。」花容一挑眉,冷冷的回答。
淳于曜放下吉他,缓缓走向她,向站在楼梯中央的她伸出手。
「我不要你扶。」
「你曾经因为这旋转楼梯跌倒过。」
闻言,她咬了咬下唇,「你的言下之意,这一次你不想接住我?」
孩子气的语气,却配上她明显酸楚的神情,让淳于曜心中一软,伸出的手变成两只,抱住了她。「全世界,只有你会这麽折磨我。」
她的头顶恰及他的下巴,湿漉漉的头发让他叹了口气,「容容,你该先把头发吹乾的。」
「我宁愿它是湿的,这样好像我去淋了雨,心情会比较舒服一点。」
她的话让他不以为然,「心情不好有很多发泄方法,不一定要淋雨,糟蹋自己的身体。」
「那是对你而言,就我这样贫乏的人来说,除了淋雨,我想不出有什麽方法,我不会画画,不会唱歌,更不会弹吉他。」她埋在他怀里,听得出来是赌气的口吻。
他叹口气,抬起她的脸,发现她眼眶里有著盈盈泪光,虽然没有往下掉,却无法否定它的存在。
「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容容,我终究是让你哭了。」他语气里的不舍,花容听得出来,而这让她仅存的一丝倔强瓦解,满眶的泪登时如水泄。
「承诺?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你守不住的承诺又岂止这一件?你说你保证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但事实证明你身边还有一个她!别否认,我在新闻里看到的,她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接受众人的注目,彷佛她才是你的新婚妻子!」
「我早料到你是为这点在闹脾气。」意外的,淳于曜居然露出笑容。
「这没什么好笑的!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这是我自找的,谁教我不和你一块去?但这不公平,难道我没有牢牢守在你身边,你就可以把已经娶了我的事实丢到一边吗?」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我是个已婚男子。」
「骗人!就算你没意思,但我打赌那个女人对你却垂涎得狠!我知道她会不择手段诱惑你,你还能把持多久?」
「她叫杨婉晴。」
「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认识至少十年。」
「那又怎么样?!你要告诉我,凡事先来後到,她先来,而我是後,是吗?」
「她是先来,但我却娶了你这个後到。」他没有被花容尖锐的语气惹恼,微微一笑,「十年都没有让我动过娶她的念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在娶了你之後,又回去找她呢?」
「因为…两相比较之下,你或许觉得自己以前错了,她实在十全十美……」她真不该这样长他人志气,但花容无法否认她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她和你有太多交集,又是年轻美丽的知名女画家,比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强太多。」
「归根究柢,你在自卑?」
「对!不许你笑我,但我……我觉得自己的确配不上你。」
「汪紫菱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费云帆吗?」他笑问。
「那是小说,不是我们现在谈论的主题。」花容皱眉看著她,「此外,我也说过了,你固然可比费云帆,但我不比汪紫菱。话说回来,你又不该是费云帆,这不是小说,真实世界里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太不真实,我遇上了你,你娶了我,这更是不真实中的最不真实。」
「既然如此,告诉我,要怎麽样才能让你觉得真实?」
「我不知道。」花容咬了咬下唇,直视人他深邃的眼眸,「大家都说我的个性连圣人也受不了,爹地都会被我气得跳脚,但你却不会,你从来没有对我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没有,总是顺著我的意思,有时连我自已都觉得是极度任性的要求,你却仍默默接受,这太不合理了,一个正常人怎麽会有这样好的修养?」
「原来,你希望我能对你表现得严厉些?」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懂你为什麽能这样纵容我?是不是你心里根本不在乎我,我做什麽,要求什么都无关紧要?」她泫然欲泣的看著他。
又是一阵沉默的对望,空气彷佛冻凝,让花容几乎窒息。
然後,淳于曜伸出手,托住她的後脑,将她拉向自己。
他吻住她,这个吻里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情欲,让花容无力招架。
「初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我有些自以为是,我以为极度的纵容你,宠你,会让你感到快乐,谁知道得到的却是反效果。」他抚著她优美的唇形,低声说。
「我讨厌雨的旋律……」她靠在他胸膛上,喃声诉说:「这是我昨夜得到的结论。我不要一整个房间的木偶,它们根本不了解我,我好气你,你怎么可以把我丢给它们就一走了之?」
「对不起。」他更紧的抱住她。
「我不要你用道歉哄我,我不是小孩子!至少,我不想当小孩子……」顿了一下,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昨晚杨婉晴有没有这样抱住你?」
「没有。」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成熟又妩媚。」
「这个评语,我无法否认。」
「而我,是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你会长大的,容容,她大了你十岁。」
「我十年後会比她更迷人。」
「我不怀疑。」他微笑。
「但我不想等十年。」
「我不懂。」
「吻我,抱我,甚至更多……」她用迷蒙的眼望著他,「用你的手让我成长,我是你的妻子,你有责任带领我长大。」
淳于曜倒吸口气,「容容,你灌入体内的酒精在作祟了是吗?」
「或许吧,但那无关紧要。」她大胆地将身体贴近他,意外发现两人的身体像早注定好了的,契合无比。
「容容……」他才唤出她的名,花容主动封住他的唇,霎时间,火苗点燃,两具躯体反射在墙上的影子合而为一。
花容只觉得在他火热的吻下飘忽眩然,感到他抱起她走向他的卧室,软软的床就像她绵软的身躯。
他的床,他的味道,他坚实的躯体让她浑身滚烫沸腾,他的手在她身上施著魔法,他的吻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美丽女子,但是……他突然翻身离开了她!
肌肤接触到微冷的空气,让花容由梦境跌回现实。
淳于曜拉过被子覆盖住她,对著她满眼的不解,轻轻说道:「容容,希望你能明白我多麽珍惜你,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喝了酒,又生著气,你需要冷静思考,我不想要你後悔,所以,我必须离开。」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晚安。」然後在她来不及回过神之际,推门而出。
花容搂著被子,满面潮红,急促的喘著气,显然还未从刚才激情的火苗中恢复。
呆呆的看著他离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雨声,是此刻她唯一听得到的声音。
「噢,雨啊,雨啊,告诉我,他到底爱不爱我?」她低声的问,轻轻叹口气。
************
接下来的日子,花容有意无意的躲著淳于曜,而她猜想,淳于曜八成也是如此。
每天花容起床时,淳于曜早已出门了,留下纸条交代他的行踪,原来他真的是个大忙人,南来北往的,演讲,谈生意,上课——他是南部某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
他几乎三更半夜才会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轻手轻脚的来到她房里。那时花容早已躺在床上,但她并没睡著,不过她也不会睁开眼,避免尴尬。而他总会温柔的为她拉上被子,再给她一个吻,又无声的离开。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在他一吻之後,花容很快的就进入梦乡。
她知道他还是维持著半夜巡房帮她盖被子的习惯,因为早上醒来,她的被子还暖暖的盖在身上。
他无疑是个体贴的丈夫,却也是个超级大木头!
晚安吻?太轻描淡写了,这已经无法满足她。盖被子?她是他妻子,不要他老是用宠女儿的态度来宠她!
花容闷闷的坐在沙发上,或许她该打电话再去骚扰蔡晓琪,要她教她几招挑逗男人的招数,这一次没有酒精当藉口,他不会再怀疑她的认真了吧?
她正要抓起电话拨号,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张世忻打来的,他兴高采烈的说他买到两张布袋戏电影「圣石传说」的票,约她一起出来看。
心情郁卒加上布袋戏的超强吸引力,花容二话不说马上整装出发。享受了两个小时声光效果的刺激之後,她的心情才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