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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当当 page 12 作者:阳光晴子

  另外,曾曼仪为了让雷玉洁有门主的气势,早日了解龙天门跟冠云山庄的一切运作情形,天天都到冠云楼来,要她习武,并且批阅各分舵探子送来的信函。

  雷玉洁感到很不快乐,她不是练武的料,也不是当门主的料,苦苦向祖奶奶哀求,得到的却是斥责与辱骂。

  更令她伤心的是,她深爱的林哲任对她所承受的一切,却没有半句疼惜与关切。

  她知道他多回请求祖奶奶让他将父亲接进冠云楼就近奉养一事,让祖奶奶严词拒绝了,她认为他们才新婚,不适合有人打扰。

  祖奶奶甚至不许入赘的他过问山庄的事,也不许他管庄里的事,仿佛担心他成了第二个雷俞飞,会取走雷家的一切。

  所以她常见他窝在他父亲那里,两人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相处,多日下来,她竟羡慕起被阻隔在天池那儿的雷俞飞跟君嬉夏,他们应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吧……

  此时,雷玉洁看着桌上那一叠曾曼仪要她试着批示的分舵探子送来的信,泪一滴滴的流下。

  而林哲任则在他父亲的屋舍里,眼眶泛红的听着父亲的遗言。

  “……我……我不甘愿……我惟一的儿子竟成了雷家入赘的女婿,我更不能原谅我惟一的儿子不听我的话……杀了雷玉洁、杀了老太婆,再毁了这个可恨可憎的冠云山庄……你……你……”林鹏程恶狠狠的怒视着跪在榻前的儿子,不甘闭上眼, “亏我教你武功……我……算我白养了你,我……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爹,你别这样,孩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玉石俱焚?”

  “我恨这里,我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要冠云山庄消失……”他气愤的说完后突地又老泪纵横,“我将当年的施工图给了你,哲任,你知道如何毁掉山庄的,你知道的,这是我惟一的遗愿了……你……别让我……死不……瞑目!”说完这一席话,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双眼圆睁,不肯阖眼。

  “爹,你何苦逼我作出如此痛苦的抉择……”林哲任抚尸痛哭。

  翌日,他将父亲简单的下葬,冥纸漫天飞舞下,只有他一人在风中伫立,祖奶奶说玉洁刚新婚,又贵为门主,不必来为他爹上香……

  上天,他曾经深爱玉洁的怯懦羞涩,可今日,他却恨她的怯懦羞涩,不敢反抗——

  爹,你安心的瞑目吧,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是夜,他偷拿了雷玉洁的几把钥匙,施展身形往腾云亭掠去。

  那钥匙是祖奶奶交给玉洁的,其中一把就是位在腾云亭后侧,一处铜门紧闭的山洞大门的钥匙,里面放着当年用来建造冠云山庄时的一些工具及炸药。

  爹清楚的记着,当年留下来的那些炸药威力强大,足以炸掉半座冠云山庄,不过,历年来,只有门主才有钥匙打开那扇山洞大门。

  而他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些炸药,再依父亲留下的施工图,在各个溪流改道的闸门处放下炸药炸掉闸门,到时就能水淹冠云山庄……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天池旁的木屋里,君嬉夏跟雷俞飞一人背靠着一面墙,面对面的坐着,而随着雨一滴一滴的下,屋里也下起小雨。

  这几天两人对看的时间是增长了,但沉默的时间居多,尤其绝口不提他强吻她的事。

  但不可否认的,两人之间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暖昧情潮流动着,常常两人的目光纠缠许久,再尴尬的别开脸。

  而有时被君嬉夏安置在水桶里的龙漓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嘟嚷,干吗都这么矜持,反正已是夫妻了嘛,直接上床不好?

  这么说的后果,往往招致君嬉夏不顾兄妹之情,将他扔回天池里,要他冷静一下,别再胡说八道。

  但他真的受不了,怎么有这么驴的夫妻?不会连那档子事都不会做吧?

  可惜他现在是鱼身,身边也没有成精的鱼,没法子找个伴儿来示范一下。

  顶多只能找条天卿鱼亲亲嘴儿,摆动一下身子、尾巴,看他们自己会不会茅塞顿开。

  但君妹妹对他的作法还是不领情,她居然扔下一堆草,要他们“节制”一下,要不也躲到水底去做。

  真是什么跟什么,不识好人心。

  此刻雨开始下大了,他还待在天池里,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不过,再看看那幢陈年的老木屋,情形跟他这没屋顶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他也不必换地方了。

  “可能是暴风雨来了。”

  屋内,雷俞飞抬头,透过那破了几个洞的屋顶看着乌云密的天空,突然雷声大响,闪电划过天际,雨势更加猛烈,雨声几乎将他的话掩盖。

  君嬉夏也抬头看那个破屋顶,雨好大啊,感觉上这木屋好像支撑不了多久,会整个崩下来。

  他看到她那边雨漏得愈来愈严重,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大了声音道:“过来我这里。”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以压抑她在旁边引起的骚动。

  虽然风大雨大,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他那阳刚的男人味,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提出一个自己会专心,而他可能会烦心的老问题,因为她问了不下数十次。

  “我们要待在这里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一辈子?”

  由于雷俞飞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对这个问题,他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她。

  “俞飞,这几天都靠你到山林里去摘些野果回来充饥,饮用池水,我们是不致渴死、饿死,但是你不会想离开这里吗?像是……”

  “回北京去找你爹?”他兀自接下她的话,再缓缓的摇摇头,“我曾经发过誓,只要冠云山庄还在的一天,我就不会离开这里。”

  她皱起柳眉,“为什么?她都那样狠心待我们了。”

  “不,我不是跟祖奶奶发誓,而是我的养父雷威。”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承诺他的。

  “可他死了。”

  “君子一言……”

  “死马难追嘛,同样的,死者已矣,他根本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这种状况。”

  “那是原则问题。”他很坚持。

  “那叫倔强。”她也有小倔强,但还懂得变通,不像这个雷俞飞,是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难怪凶老太婆那么放心的任由他们在这儿自生自灭,而不担心雷俞飞会反悔而有什么行动,他这个人实在太有原则了。

  雨愈下愈大,两人的身子也差不多全湿了。

  “就算是带我回去避雨好不好?虽然我挺喜欢全身湿淋淋的感觉,可一直淋雨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我好想看看玉洁主仆们,不知道她们好不好!当然,”她开玩笑的道: “如果你肯直接送我下山,让我回家去,那就更好了……”

  唉,他没有幽默感,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抬头看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眼——

  看来这雨好像没有停歇的迹象,雷俞飞再看看全身湿透的君嬉夏,终于点点头,带着她施展轻功离开木屋。

  第九章

  雷俞飞对山庄里的地形了若指掌,对众人的生活习性也相当了解,知道如何避开家丁们,利用遮蔽物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山庄,但是——整座冠云山庄怎么静悄悄的?

  “好奇怪,怎么连一个人也没有?”

  君嬉夏也对这不寻常的静谧感到奇怪,她跟雷俞飞轻声的在冠云楼上上下下走一趟,连个人影也没有。

  “事情不太对劲,你待在这里,别乱走动,我去看看。”他朝她点点头,飞快的奔去文云楼,但文云楼、晨云楼都没有人。

  他的心愈来愈慌,整个冠云山庄怎么像座死城似的,除了风声、雨声外,没有半点人声?

  祖奶奶、玉洁、心华、哲任、两位领主都不在,那近百名的家丁、仆佣呢?

  他奔赴到那一长排矮舍,里面也没有半个人,这太不寻常了,那么多人怎么会不见?

  他回身往冠云楼,正巧君嬉夏被这诡异气氛弄得头皮发麻,冲下楼来,两人差点相撞,他连忙拉住她,而她看到他那凝重的表情后,心中一沉,“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沉重的点点头,忧虑的目光看向四周,“不可能的,这里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挤得下百名家丁仆佣,人到底都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是群起反抗祖奶奶,然后全由密道下山去了?”她天真的道。

  “不可能,这里被留下的人都被洗脑过,要对雷家人尽忠,不可能去攻击祖奶奶,而祖奶奶更不可能泄露密道的所在位置。”。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人总不能平空消失吧?”

  平空消失!不知怎的,这句话让他的心脏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坎。

  “不要!”一个划破天际的尖叫声突地穿透雷雨声,劈入雷俞飞的耳膜,他脸色一变,随即朝声音所在掠去,但仅奔走一会儿,整个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佛还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加上空中雷声大作,一时之间,他分不出究竟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但奇怪,那轰隆隆的声音一歇,怎么好像有奔腾的水声出现?而空气中还有刺鼻的烟硝味?

  忐忑不安的他连忙再跃身,往刚刚那个尖叫声而去,但接连又出现轰隆声,顿时天摇地动,震度之大,让他跌到一边的凉亭去。

  下一刻,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从四面八方冲击而下,汹涌奔腾的滚滚溪流——

  “嬉夏?!”他倒抽了口凉气,急忙起身施展轻功去找君嬉夏,令人错愕的是她竟被林哲任押在冠云楼的顶楼上,四处激涌而来的水正迅速淹没一楼。

  而他遍寻不着的祖奶奶、玉洁及心华三人手脚均被捆绑,全跪在顶楼的屋檐上,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雷俞飞,你太傻了,简直是自寻死路,我原本还想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结果你却带着你的娘子来赴死。”林哲任此时的面容与平时的斯文完全不同,他像杀人杀红了眼,眼睛布满血丝,一脸狰狞。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领主、二领主跟其他家丁、丫环呢?”

  他冷笑一声,“为了报仇。而说来我父亲能在九泉之下阖眼,还得感谢祖奶奶,若不是她逼走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闻言,曾曼仪痛哭失声,她已经后悔了,却已来不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雷俞飞冷峻的看着他。

  “好,让大家都死得明白一点,虽然我也会跟着你们下地狱,但就不知黄泉路上会不会相遇?”

  林哲任将爷爷、奶奶、爹娘跟这座冠云山庄的恩怨情仇全说了,而水也已漫及二楼,正往三楼逼近。

  “……所以我要照父亲的遗愿,将这里的每一个人及山庄全毁灭,但你、大领主跟二领主的武功让我有威胁感,不过,在你被逼至天山,我有了机会遣开大领主、二领主,要他们下山去帮我买些衣服……至于庄里的其他人,我在晚餐的菜里下了毒,让他们全昏厥过去后,再拖到屋子外,洒些化骨散,如今,那些人都被冲到溪流中了。”

  此言一出,雷俞飞跟君嬉夏脸上血色刷地一白,而曾曼仪三人又痛哭起来。

  林哲任冷冷的瞥着那愈来愈高的水位,再瞟了跪在他眼前的三个女人一眼,“当然,留她们这几个是要让她们亲眼看看山庄毁掉的情景,不过,我没想到,还有人有闲情雅致来凑热闹。”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面如死灰的君嬉夏忍不住开口。

  “好处是提早结束这一世让人无奈又痛苦的日子,我尽了孝,完成父亲遗愿了。”

  “那玉洁呢?还有你跟她的幸福呢?”

  “我们的幸福只有来世才有可能实现了,这一世,祖奶奶、还有我父亲对雷家的仇,我们都不会有幸福的,就让这一世淹没在这样的大水中,来世……”他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等一等,我知道我这样讲你无法认同,但害你爹娘、爷爷奶奶丧命的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那个过世的雷威。”

  “父债子还,虽然……”林哲任直勾勾的看着一直冷眼睨着他的雷俞飞, “我对他一直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不想杀他,但如今他自寻死路,怨不了谁。”

  “快走,你还有机会走的,俞飞,趁大水还没淹没一切,快从密道离开。”曾曼仪忍不住叫道,她好歉疚好歉疚。

  “哲任,放他跟嬉夏走吧,他们一个是我爹找来的养子,一个是被我跟心华不小心带进来的人,全是无辜的。”雷玉洁也哽咽求情。

  闻言,曾曼仪错愕的看着孙女,“她是你跟心华带进来的?”

  她愧疚的点点头。

  曾曼仪哭丧着老脸,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数月前的自以为是酿成今日无法收拾的局面,她已无颜去见雷家的列祖列宗。

  雷俞飞冷峻的眸光直视着林哲任,暴风雨打痛他的脸颊,衣服亦随强风拉扯,但他看来冷静非常,不过,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害怕会失去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祖奶奶、玉洁是亲人,心华是庄里仅存的丫环,还有嬉夏,他深爱的嬉夏,此时被林哲任扣住脖子,眸中的害怕让他的心都揪痛了。

  雷雨不曾间歇,怒吼的雷声,奔腾的溪水让两方的声音都淹没了,所以君嬉夏大吼要他一人逃离的声音他听不见,而雷俞飞大叫要她不要害怕,他一定会救她的话也被狂风暴雨给打散了。

  水位愈涨愈高,有一些桥、回廊柱子及亭台抵挡不了水势,被冲倒后,又顺着激奔的水流冲往别的建筑物,一边的文云楼斜了,晨云楼倒了,冠云楼也在倾斜当中,而水已逼近顶楼……

  林哲任冷笑一声,当着不敢轻举妄动的雷俞飞面前,风驰电掣的出手,住君嬉夏的背后发了一掌,血立即从她口中喷溅出来,他一脸狰狞的放开了她,看着她像个破布娃娃跌入水中,载沉载浮的顺着奔腾的水往下流……

  雷俞飞的面孔瞬间一片死灰,他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去救她,而林哲任怎么会放弃这个偷袭的好机会,他纵身向他,对他发出一掌——

  “小心!”曾曼仪跟雷玉洁主仆都惊慌的大声示警。

  但风雨实在太大了,再加上雷俞飞一心一意只想要救回君嬉夏,根本没有听见,也没发现林哲任已来到他身后,待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掌风袭来时,他回过身已来不及,被狠狠的击中胸口一掌,他感到气血翻腾,难以相信这雷霆万钧的掌势竟是来自他——

  “我对你有惺惺相惜之感,就是因为你在被当年的门主苦逼练武时,我也在另一个山洞里咬牙练着,而那年我才六岁。”他解了他的疑惑,冷笑的看着他因重伤而昏厥过去,随着激涌的流水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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