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他紧紧抓住她,彷佛害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了一般,「你再敢抛下我,我绝不饶你!」
「我终究是要抛下你的,磊。」
「至少,让我多一些与你共有的回忆。」他深情的说:「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小时是一小时,只要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好珍贵。我答应你,当你不能走路、不能说话时,我会努力掩饰我的心痛与难过,还是一如往常的对你微笑,静静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能再看著我为止,好吗?」
「傻瓜。」她又哭又笑,在他脸上又吻又亲,噢,怎么才能把满腔爱意完全表达呢?怎么才能说尽对他的感激和崇拜呢?为什么上天这么爱和人类开玩笑?为什么上天就看不惯世人太快活?为什么要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宣判她死刑?顾秋霜叹息,「我好爱好爱你这傻瓜,磊,我下辈子一定嫁给你!」
口■■
离开丽江大饭店之後,闻人奇驱车来到和乐路一百一十号,顾秋霜居住的公寓,他才停好车,就看见闻人磊穿过警卫室走出来。
「嗨,老爸。」
「阿奇?你怎么也来了?」
「我找顾阿姨问个问题,准不准?」
「不准。」闻人磊哼了声,「她睡了,别去打扰她,有什么问题问我。」
「你确定你知道吗?」
「你说说看。」
「我想知道,顾阿姨和冉冉是什么关系?」
闻人磊睁大了眼,「你怎么这麽问?」
「老爸,我不是没感觉的笨蛋,顾阿姨那么爱你,却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冉冉而离开你,若不是冉冉和她有著非比寻常的关系,她不会这么做。我猜……冉冉是她的女儿,对不对?」
「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猜?」他猜得神准,让闻人磊惊讶。
「我只是突然想起,冉冉说过,她的亲生妈妈也姓顾。」闻人奇笑了笑。
他这么敏锐,闻人磊只得叹口气,「阿奇,你不愧是我儿子,上车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就这样,闻人奇在父亲家里待了一整晚,父子俩未曾阖眼,冉冉的遭遇和顾秋霜的绝症让他们心痛不已,自责不已。
隔天一早,闻人奇又来到丽江大饭店,他敲了冉绣球的房门,好半晌才得到她的回应。
「你又来做什么?」冉绣球对他蹙起眉,但看到他满脸倦容,憔悴不堪,双眼布满血丝,又沉又痛的眼神让她担忧了,她忍不住问:「阿奇,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吗?」
「是的,没睡,为了你。」
「是吗?那,以後请不要再为我做什么。」她淡淡的说,转身入内,闻人奇这才发现她正在收拾行李。
「你做什么?」他沉声问。
「整理行李。」
「你要走了?」
冉绣球点头,对他扬了扬嘴角,「不要忘了,这是一晚要价八万元的总统套房啊,我住了快一个星期了,虽然我很有钱,但不想花钱的时候谁也不能勉强我。」
「不许走!」闻人奇用力将她的箱子关上,「我从没打算向你收钱,你给我继续住下去。」
「凭什么?」冉绣球冷冷一笑,「别忘了你是别人的丈夫,你打算金屋藏娇是吗?」
「你——」又是这五个字,天知道他恨死了这五个字!「冉冉,我要和雨荷离婚。」
冉绣球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他。
「我爱的只有你,我不可能再和雨荷生活下去了。」
「傻瓜。」冉绣球叹口气,「你说得容易,离婚是你一相情愿的,我打赌,雨荷不会签字。」她太明白冉雨荷的个性了,她是个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成全丈夫和外边小老婆双宿双栖的女人,要她离婚?谈何容易!「阿奇,你当初和她结婚时就该想到的,那纸婚书是铜墙铁壁,你用它将我永远阻隔在外,从此……我们就注定永远分开了。」她咬咬唇,流下了泪。
「不,冉冉!」她的泪让他慌乱,他抱住了她,「我错了!错了!我非和雨荷离婚不可,她要什么我统统给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雨荷不肯签字,你能押著她签吗?」
「她不肯,我也不管!总之,我再也不回她身边。」
「阿奇,你有没有想过?她可以告我妨害家庭。」冉绣球苦涩的说:「难道说,我差点为你送了命还不够,还得为你吃官司?」
这话狠狠打醒了闻人奇,他沉默了,是的,早在签下婚书的那一刻,他就没资格再追求冉冉,两人之间难以越过的鸿沟全是他这个发了疯的笨蛋白痴筑起的!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你说得对,冉冉。」闻人奇叹了口气,沮丧的说:「我再没资格对你说什么,你走吧……」
强迫自己对他的懊悔和绝望无动於衷,冉绣球咬著牙,继续将衣物往箱子里塞,整理完毕,她提起行李大步往门口走去。
闻人奇没有叫住她,只是盯著她的背影,将心爱的她牢牢烙印在脑海,从今以後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从今以後闻人奇也就死了……
冉绣球走到门边,只差一步就要走到门外边了,只要再一分钟就可以乘著电梯下楼,离开丽江大饭店,离开他了,但泪水却突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脚不听使唤的停下来。
如果这么容易说走就走,她也不会从太平洋的另一端飞回来了,不是吗?如果那么容易对他说忘就忘,她也不会郁郁寡欢了五年,不是吗?如果还顾忌著他是「别人的丈夫」,她就该在知道他已经和雨荷结婚的消息时就立刻回美国,何必还到丽江大饭店来住他为她保留的总统套房呢?砰的一声,她手中的行李掉到地上,冉绣球回过了头,她和闻人奇四目相接的一瞬,她朝他奔去,扑进他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可恶?为什么这麽坏?为什么总是欺负我?为什么总是吃定我非爱你不可?你坏死了!」
「冉冉……噢,冉冉……」没想到她居然回头,闻人奇震惊得无法言语。
「我不走了,离开你,我怎么活?雨荷骂我也好,告我也好,甚至要她妈妈再杀我一次也好,我都不走,阿奇,我为了你死,下辈子,请你请你请你只娶我一个,不要再当别人的丈夫了,好不好?」
闻人奇心如刀割,紧紧抱住她,在心里狂喊了一千次一万次:冉冉,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阿奇。」伏在他怀里哭了好一阵子,冉绣球才抬起了头,对他说:「你听过一句话吗?『薄命怜她该做妾』,我就注定这么薄命,今生今世只能当你的妾了,是不是?」
「冉冉。」一个好温柔的声音从房门口响起,是顾秋霜,两人这才发现她就静静站在门外,她来多久了?
「顾阿姨。」冉绣球推开闻人奇,用手背拭去泪水,走向顾秋霜,「你来接我了,我已经收拾好东西,我们这就走。」她重新提起行李箱。
「冉冉……」闻人奇唤了声。你还是要走吗?不是说愿意留下了吗?
「阿奇,放心。」顾秋霜拍了拍闻人奇的肩膀,「冉冉只是和我回家,不是回美国,她总不能一直住饭店吧?我们住的地方你知道的,那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对他笑了笑,她揽著冉绣球慢慢离开。
薄命怜她该做妾……
冉绣球一定不知道,这有感而发的短短一句话却在闻人奇和顾秋霜的心里投下了一枚威力惊人的原子弹。
男人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生做妾?
她年轻时已经做了冉柏年的妾,怎么能让她的女儿步她後尘再做妾?
离婚!他非要和雨荷离婚不可!有情人怎么能不成眷属?
消失!她非要让冉雨荷消失不可,否则她的女儿永远不会幸福!
曰曰曰
「不,我不离婚。」冉雨荷苍白著脸,一迳的摇头,「阿奇,我早就知道她,顾冉冉,丽江大饭店三十楼的总统套房,和乐路一百一十号八楼,你看,我都知道,但我什么都没说,也没阻止你和她在一起,甚至……我也暗地里看过了她,她和冉绣球真的好像,但她毕竟不是绣球啊!阿奇,你为什么要为了她和我离婚?」
「她就是绣球。」
「什么?」冉雨荷睁大了眼,「她……她从国外回来了是吗?阿奇,这就和五年前一样,她又要从我手中抢走你了,她又要报复我了,她对你不是真心的,你千万别再上她的当……啊,我明白了,她在国外混得很糟,活不下去了,她又找上你,目的是想要钱,我知道的,她一直是这样的女人!」
「钱?」闻人奇扬了扬嘴角,「老实说,她目前的身价连我都比不上。」
「不可能!」冉雨荷从刚才开始就不断摇头,似乎除了摇头,她什么也不会了。
「雨荷,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不该存在,这都是我的错,明知自己不爱你,却还是在你父母的熟中下半推半就的结婚了,我从来不是个好丈夫,但你却是个好妻子,默默守了五年活寡,忍受我在外边不曾断过的风流绯闻,我对不起你,雨荷,你不该受这种罪,离婚对你而言其实是一种解脱,我会补偿你的,你有任何条件尽管开出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什么都可以给我?」冉雨荷凄楚的笑了笑,「阿奇,你知道吗?我唯一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是你的爱。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家时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所以当我知道绣球先我一步将你抢走时,才会生气的用热水泼她,才会哭著求爸爸妈妈帮我赶走绣球,我如愿以偿了,她走了,我接近你,天天和你在一起,却感觉和你之间总有一道鸿沟,你永远记不住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永远记不住你约了我几点在哪里见面,永远为了某个临时召开的会议放我鸽子,你养的小狗对我狂吠,甚至要咬我,你仍然对我的惊吓视若无睹,甚至还拍拍它的头说它好乖,很明显的,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但我还是喜欢你,还是只想嫁给你……」
泪水滑落她的面颊,她哭著说:「你从没有对我说过爱我,甚至连甜言蜜语都没有,你对我的笑总是那么生疏,和对外边的朋友没什么两样,你知道吗?到目前为止,你对我露出的最温柔的表情,说出的最好听的一句话,是在布置新家时,我同意在我们的花园种满绣球花,你高兴的看著我,对我说了句:『雨荷,谢谢你。』阿奇,你是铁石心肠吗?你怎么能忽视我这么久?你怎麽能不睁开眼睛看著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无怨无悔?你怎么能对我的一片深情、委曲求全视若无睹?你怎么……还能和我谈离婚?」
「雨荷,我知道你的好,但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爱上你,或许是你前辈子欠了我,而我前辈子却欠了冉冉。她好,我爱她;她坏,我也爱她;她烧成了灰,化成了粉,我还是爱她。这五年来,留在你身边的男人只是一具空壳,所以他不会爱,没有心,没有感受力,没有被你的温柔痴情感动,雨荷,爱我对你而言太吃亏了,一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人怎麽值得你爱?」
冉雨荷咬著唇,含泪的眸子又怨又恨又痛又苦的瞪著他。
「如果你愿意离婚,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和你离婚,成全你和那个狐狸精?」她哼了声,「不,我怎麽能一直输给她!阿奇,留在我身边,你就没有心、没有灵魂,但我如果放开你让你到她身边去,则换我成了没有心、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你成了空壳我还是会爱你、照顾你,我若成了空壳只怕你就毫不留恋的将我抛开,我怎么能放开你?我宁愿我爱的男人没有心、没有灵魂的留在我身边,也不愿意他有心、有灵魂的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随便你。」一挑眉,闻人奇转身走出大门。
「你去哪里?」
「带走我的狗,从今以後,我不会回到这里。」
「你敢和她在一起,我发誓我会告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告她的机会的。」他哼了声,「我不和她在一起,我得为她的名誉著想,免得她被冠上诱拐有妇之夫的罪名,我住到公司去,因为接下来的我会很忙很忙,小狗则由我爸代为照顾,因为你根本不会不能也不想照顾它。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花钱雇一个私家侦探监视我,我保证你会看到一个行尸走肉的工作狂。」哼一声,闻人奇继续迈开脚步。
「我要去死!」冉雨荷恨恨的对著他的背影撂下威胁,「我会死给你看,让所有人知道是你逼死我的!」
「你不会的,雨荷。」闻人奇回过头,脸上非但没有惊恐,还带著微笑,「你该知道,婚姻关系在一方死去时就宣告终止,我相信你不会想那么『好心』的成全我和冉冉,对不对?」
「你——」冉雨荷气结,瞪著他抱著小狗跳上车扬长而去,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算你狠!
是的,她才不应该去死,去死就便宜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冉绣球,她不死,她要找她去!
原本碰到这种情形,冉雨荷会依赖精明的妈妈,但此时妈妈和爸爸去了大陆为未来的投资环境做评估,所以她只有孤军奋斗了。没关系,反正冉绣球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她自信有能力对付她,绝对要让她知难而退!
曰■曰
顾秋霜接到警卫打进来的电话,说是有位闻人太太要找冉冉,但很凑巧冉冉现在不在家,只有她,她立刻明白她的机会来了。
她请警卫放行,不久之後,电铃声就响起了。
她早将门锁打开,所以只应了声:「请进。」
冉雨荷转动门把,一直走进客厅都没人出来招呼她,这种待客之道真让她有些不高兴。
「喂,冉绣球,你给我出来!」
她这一喊,果真有人出来了,却不是冉绣球,而是顾秋霜。
「你是谁?」冉雨荷从没见过顾秋霜。
「噢,我都忘了你没见过我。」顾秋霜笑了笑,「雨荷,你听阿奇提过他有一个顾阿姨吗?那个顾阿姨就是我,我叫顾秋霜。」
「噢!」狐疑打量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原来你就是顾阿姨啊!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冉绣球住的地方吗?她在哪里?」
顾秋霜不言语,微微一笑,打开落地窗,走出了阳台。这个阳台十分宽阔,几乎可算是一个小庭园,没有任何铁窗遮蔽视野,护栏也筑得不高,还是镂空式的,上头做了些艺术造型,有浓浓的欧式风味,从八楼眺望出去可见到远方的一片烟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