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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俪人 page 2 作者:兰京

  「哎呀!」对喔,她怎么没想到?「应该是我去拜见他才对。」

  马上起身,打铁非得趁热。

  「可是格格,你明明说今儿个下午要放我假的……」只因著董二少爷迟到,她的假期就得跟著泡汤?

  「那你替我把点心什么的一道端去,然後就去见你的心肝赵老八吧。」

  钏儿羞得急急嘘声,匆匆跺脚。这迷糊格格,平日懒散懒散的,却又常突然精得教人手足无措。

  来到董家两位少爷和一干随行暂住的院落,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奇怪,人都跑哪去了?好歹也该留个人看守吧。

  「喂!有人在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只有树声沙沙作响。

  喜棠和钏儿在小庭园里互望老半天,也不知出什么事了。

  「居然连个听差也没留下。」

  「那……格格,我们还是走吧。」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对。」她不退反进,小心翼翼地探入屋里。「没有风,为什么会有树叶声?」

  「不要啦,格格。」若不是钏儿两手捧著点心,真会赶紧拉住好奇的小人儿。

  「怕什么,这可是我们家哩。」自家探险,格外有趣。「搞不好我们会成为某个血案的头号见证……」

  她正乐在头上,没想到竟与偏厅里的董世钦对上眼。她吓呆了,他也怔住,满桌纸件顺势滑跌,流泄成一条小瀑布。

  喜棠痴痴傻傻地僵愣著,忘了礼数,直对著董世钦猛瞧,浑然失神。他跟昨晚夜宴上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工整服贴的西式发型此刻狂放地溃散著,像被人懊恼地爬梳了几百次。她这才看分明,他的头发天生带鬈的,看来好野。昨日严谨的长袍马褂也被西式服装取代,雪色衬衫外罩著小背心,紧绷著他精壮结实的胴体,勾勒出俊美的腰线,突显了宏伟的胸膛。而那一眼就可看出是上好英国料制的西裤,更展现了他强壮硕长的双腿。

  喔,糟糕。她没想到他一改头换面,会如此更具杀伤力。心脏有些不堪负荷……

  「格格?」

  「有事吗?」不只钏儿,连董世钦也感觉她不对劲。

  「呃,那个……」怎么会有点呼吸困难?「我、我在院外叫了好久都没人应……」

  「你哥哥们带大夥逛八大胡同去了。」他仍凝著翻阅中止的势子,一脸狐疑,不明白她突兀的存在。

  「我……我在水阁等了你好久,想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俊眉微蹙,魄力逼人,彷佛这话很是羞辱。

  「就是呃,我一早差人跟你约的午後小聚。」

  「可现在连午饭时间都还没到。」

  她被他的义正辞严慑得方寸大乱。「啊!那……对不起,我搞错时间了!我马上离开……」

  「格格!」钏儿忙低嚷。「现在早已申时末,太阳都下山了。」

  那……他说什么午饭时间没到,是在暗示她他根本不想赴约罗?

  「我再问一次,有事吗?」

  为免承认自己的疏忽,董世钦乾脆强势主导,理不直但气很壮地威武恐吓。

  喜棠尴尬地嘿嘿嘿,莫名其妙地乖乖赔笑。「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昨天的事。如果你不愿意谈的话,也没关系……」

  她果然误会了。

  打从一早得知她想约他私下谈谈,他就拚著老命赶紧处理所有要务,好腾出空档赴约。谁知道竟处理过头,害对方呆瓜似地等了一下午,特地前来探望却又劈头就挨骂……

  他本意并非如此,可这种事该怎么解释?

  「坐。」

  他心烦意乱地抱起圆桌上所有文件,找不到够大的地方安放,只好全丢往炕床上。

  「这些是我家特制的点心,请慢用!」喜棠亟欲讨好地指使钏儿将美食呈上,铺满一桌面的精致花样。

  「格格……」她跟赵老八约好的午後小聚……

  好啦好啦,先下去吧。

  两个小姑娘叽咕叽咕地比手画脚,挤眉弄眼,看得他颇不自在。这样也好,等侍女退下了,再好好跟喜棠私下致歉。

  真是,他怎会出这种错……

  困扰之际,他本能性地举杯饮尽,随即一怔,愕然凝望见底的清透玉杯。

  「那个是还没闹革命前,太后赐给我家的厨子亲手做的,很爽口吧。」趁他心情好,再给他倒一杯。

  他微蹙眉心,似乎想判断淡雅荷香之中,隐含的某种危险信息。该不会是他太反应过度了吧?

  「另外还、还有我家饽饽房特制的水乌他,和其他王府做的口味都不一样喔。这个荷荷、荷叶饼,也很独到,我们家每年六月才吃得到,你来得正是时候呢,你快尝尝看!」

  「凉掉了。」

  「喔……」她难堪地傻笑,把他的怜惜误会成挑衅。

  真糟,他好像对她真的很反感,摆明了不友善。怎么办?要先行撤退,还是硬著头皮继续下去?这事不能再拖了,他们後天就要带她回上海,筹备婚事。

  「董二少爷,我们就乾脆把话一次讲开吧。」她豁出去了。

  他原本正想婉言安慰她特备点心却苦等一下午的委屈,没想到被她抢了无机,让他没了致歉的余地。

  她想讲开她和他之间的牵挂也好。毕竟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深深惦记著她。

  昨晚夜宴上,看她面对他时的陌生和闪躲,还以为她完全忘了他是谁。原来她是矜持,不好意思在那种场合里叙旧情……

  「我想知道你在这桩利益联姻上,想得到的好处有哪些?」

  他俊美刚棱的面容顿时凝结,半晌後,逐渐显现隐隐咬牙的抽动,以及森幽的冷睇。

  喜棠状似公事公办,理智超然,实则桌下十指早扭成一团,凉凉发汗。

  「你特地找我,就只为了谈条件?」

  「呃……是啊。」

  「这是我和你太爷该商议的事,你只要专心当你的新娘子就成。」

  他每一字都说得很轻很柔很合宜,她却听得毛骨悚然。而且,她提的问题既合情又合理,他为什么却好像有点受伤的模样?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挫折耶。正想更进一步仔细观察,却被他猛然仰头饮尽杯酒的势子吓到,连忙缩回拉长的颈子。

  「你要谈的事已经谈完了。」

  呃?居然对她下起逐客令。「我刚才提的条件一事……」

  「我自会跟你太爷谈。」

  少来,她才不要被排除在外。既然是用她的终身和番,就得给她应得的利益。「你有你的利益条件,太爷有太爷的,我也有我的啊。」

  他咬紧牙根,捺著暴烈的火气猛灌佳酿,眼神浓浊,更加煞气逼人。

  「你有什么条件?」

  「我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条件啦……」呵呵呵,笑得好呆。「只有……一小个。」

  「说!」

  倒空的翠玉酒壶被他连同这字一道重重拍上桌,震得她一缩,连口水都不敢吞,遑论瞄他一眼了。

  「就、就是啊,那个,礼服的问题……」

  「你他妈的迂回半天,要跟我讨论的就只是捞什子狗屁礼服?」

  喜棠被他没辙的连连低笑惊呆了。他笑得太突兀,态度也转得太奇怪。

  「礼服啊。」他惬意地仰头长叹,松松领口的紧窒。「管他中式西式、红的白的,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她绝不一身缟素地嫁出门,活像出丧。「我说的礼服不是指这个,而是——」

  「一样的。」他慵懒而眼神挑逗地撑肘前倾於桌面上,朝她沙哑呢哝。「礼服就像礼物,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人剥开它,看看里头包藏著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听不太懂他的弦外之音,却被他撩人的魅惑搞得有些晕头转向。

  「你的衣服里包藏了什么秘密呢,嗯?」

  「没、没有啊。」喔……他再这样若有似无地笑下去,她就要含笑九泉了。

  「小骗子。」他嗯声轻甩食指。「你刚进门时,我就瞄到你的底细了。」

  天啊,这个是不是、就是、书上所谓的调戏?太可怕了,害她几乎融化——其实已经融得差不多了,只剩发软的身子还勉强撑坐在椅上,音容宛在。

  「棠棠。」

  一道鼻血滑下她唇前,她却呆酣得毫无所察。

  「来。」

  大手温柔地展在她眼前,继续施展男性的魔力,她却一动不动地僵坐著。

  「你不是要和我谈事情吗?」长指再次朝她不断勾引。

  对,要谈。但……不必靠他太近吧。

  可是等她乍然回神时,自己已站在他魁伟的怀中,鼻尖顶著他胸膛,俏臀上还覆著两只不断抚揉的大掌。

  这是在搞什么?

  她惊醒地朝壮硕的胸膛猛力一推,却被一只巨掌轻巧地又倏地拉回,扑跌入怀。

  情况不对,大大地不对!

  「董二少爷!」

  「叫我世钦。」他倾头吻著小人儿的脑袋顶上醇笑。「不然我要处罚你。」

  「请、请你……」要命,怎么这个捆抱推都推不动?「请你好好地听我说话!」

  「我有啊。」

  拜托,他该不会是醉了吧?可那壶荷花酿酒力薄得跟茶没两样,哪醉得倒人?莫非,他这是在藉酒装疯?

  「董二少爷,请你立刻放开我!」否则她就叫人。

  「喔……你、完、了。」他好得意。

  下一刻,喜棠便尖叫地被他一把扛上肩头,悠哉踱往内房。

  「干什么?你若敢胡来,我就叫翻你这座院落!」

  「真的吗?」他欣喜地压伏在摔入床榻的娇娃身上。「你可以叫到那种地步?」

  「那、那当然——」不!她只是随口恐吓,但此刻绝不能示弱。「你若有本事,尽管动手,我保证叫到天翻地覆!」不把全宅子的人都吼来才怪!

  「哇。」太崇拜了。「看来,我非得拿出全副本事不可。」

  他豪迈地扯开自己胸前衣物,钮扣应声蹦落,暴露嚣张的雄健肌肉。

  喜棠已经吓到三魂去了七魄,目瞪口呆,气息惊断。

  「既然你要我尽管动手,」他开心地活动著十只长指,骨节喀喇作响。「那我就不客气罗。」

  ☆  ☆  ☆

  「喂,你到底还要赖到几时啊?」

  唔……搞什么,吵得他几乎脑袋爆裂。

  「世钦,你这小子。」一阵暧昧笑声扬起。「我就奇怪你怎么不跟我们到八大胡同逍遥去,原来你是躲在屋里逍遥啊。」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噢,他连自己的轻声细语都听来如雷贯耳,彷佛千军万马在他脑中大步行进,踏烂他的头。

  「你该不会是沾到酒了吧?」本来一直在床畔取笑他的大哥世方倏地敛起笑容。

  「我早就戒了。」他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起身,还是深感生不如死,哀嚎不断。「而且我一直都一个人待著。」

  「那就好,可你的模样就像喝过酒的德行。」看厅里桌上隔夜的点心,的确没什麽酒的踪迹。「谁给你送来的点心?看来挺不错的。」

  点心?世钦微怔。「什么时辰了?」

  「早上十点多。」世方抓了块精巧小点入口,双眼登时发亮。「哪来的极品?」

  「不是你叫人送来的早点?」

  「我跟大夥逍遥一整夜,刚刚才吃饱回府的,哪有闲情替你叫早点。」

  他不解,一片混沌的脑袋似乎有些诡异印象。

  直到小心翼翼下床的刹那,他才从自己凌乱的衣衫震回意识,当场煞白俊脸。

  「你今早心情不错嘛。」世方朝他奋发向上的男性吹哨致敬。

  不对劲!

  世钦霍然掀起被褥,整个人惊呆——

  血迹凌乱,壮烈非凡。

  「我的妈呀,你『那个』终於来了吗?」

  世方还来不及讥笑两声,就被失神的老弟头也不回地一拳揍倒,跌滚在地。

  不是梦?他纵情驰骋一副雪嫩娇躯的记忆,是真实的?他放浪蹂躏一身丰腴细腻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一大堆狂野的姿态与娇弱的挣扎,在他脑海中翻涌显现,几乎断尽他的气息。

  老天爷,他到底在神智不清时,对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就在他懊恼爬梳一头性感乱发时,某个形象呼之欲出。那娇细的呻吟与哀求,坚挺饱满的酥胸,粉艳鲜嫩的乳头,柔润脆弱的小小瓣蕊,以及少女禁地的紧窒……

  「二少爷。」仆人传唤。「喜棠格格有请。」

  一道猛雷劈破了他的混沌。

  是她?!

  第二章

  到了约定的东祠堂,世钦没见著喜棠,只看到钏儿一脸惊吓地朝他呆瞪。

  「喜棠呢?」

  「格、格格没来。她、只是差我来跟您传、传报一声,说是……」

  「她为什么不亲自来说?为什么不约到厅堂去?」却教人躲在这种王府偏僻之处交涉。

  「奴才、奴才不知道……」钏儿老远见他杀气腾腾,就已双腿发软。如今又给他连连重声咆哮,呆到只能颤颤发抖。

  而且,董二少爷魁梧巨大,一站定她跟前,就堵满她的视野,连天也看不见。格格也真是的,这麽恐怖的差事,干嘛不找纽爷爷来做?

  「她出什么事了?」

  钏儿瑟缩。「您……不是应该比奴才还清楚吗?」

  世钦凝著肃杀面容。「她现在状况如何?」

  「奴才不是很清楚……」她跟赵老八也是混到七晚八晚才回府。「只听格格哀叹她身负重伤,下不了床了。」

  凌乱的「血案」现场,立刻冲击他的脑门,画面惊人。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还没过门,甚至根本不懂男人,就变成他酒後肇事的罹难者——虽不死亦不远矣。

  「她要你跟我说什么?」

  「格格交代,关於联姻的条件,您的回应……」

  「除非我见到她本人,否则我绝不回应。」

  「董二少爷?!」钏儿惊叫。「您上哪儿去?」

  「跟她对质。」

  「不行不行!」她拔腿狂追,狼狈拉扯。「格格不能见人,您也不能直接见格格。我去替您把人请出来,别直接乱闯!」

  她若会出来见他,就不会派个侍女来跟他谈判。

  他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董、董二少爷?」长廊上的家仆纷纷闪避,错愕不已。

  「请别这样,董二少爷!」钏儿几乎是巴在他膀臂後头被拖著走。「你们快来人,他想闯到格格的院落去!」

  「这……」仆役们没了头绪。「咱们快去通知老爷和福晋!」

  「不能通知!谁都不准把这事传出去!」平日不动如山的慵懒老仆纽爷爷紧急喝制。

  世钦凭著多年前的印象,就知道她住的蔷薇跨院在什么方向。

  她完全不记得他了,他却一刻也不曾忘怀。夜宴那晚,她一出现,他就再也移不了视线。她还是一样小巧玲珑,甜美娇慵,甚至比以前的她更加令人惊艳,却天真依旧。昨日她亲自跑来找他,伫立厅门的刹那,他再一次失了魂。绕遇半个世界,看遍天下佳丽,唯有北京城重重深院中娇养著的玉娃儿,能教他牵肠挂肚。

  对於联姻,他不在乎她原本想嫁的人是不是他,他宁可横刀夺爱,也一定要将她得到手。但不是用这种方法,不是为了方便他酒後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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