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说精明?」她忍不住笑.「漂亮吗?」
「还不错.但……」他还是看着她.「没有你那种说不出的气质,你像梁咏琪.」
「又来了,我不像谁,我像自己.」
「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治邦强调.「我公司的几个同事都认为如此.」
「你们怎麽说也改变不了我的意见,我像自己,」嘉芙固执地说.「我可不可以随便说你像刘德华,像郑伊健?」
「当然不能,因为我不像,」治邦正色.「但你的确像那个好看的高妹,像得厉害.」
「那个好看的高妹才十九岁,能不能说她像我?」这是嘉芙式的妥协.
「是吗是吗?梁咏琪才十九岁?」治邦显然弄不清楚.「这麽小?」
「梁皓白小姐听说也很小.」
「啊……是是,」治邦拍着头.「我被你弄糊涂了,女孩子真难缠.」
其实嘉芙自然坦率大方,一点也不难缠,难缠的是他那位梁皓白.
# # #
「还是没空?不能少练一天吗?」治邦叹息.「你不知道我很挂念你吗?」
皓白有很强的意志,没空就没空,不能见他就不能见他,说了要十天之後,他不会改在第九天,她态度很强硬.
「不是强硬,是原则.」她为自己辩护.「要做成功的运动员,原则很重要,是种推动力.」
他唯唯诺诺,尽管心中并不同意.见不着皓白.他把所时间用在工作上.他的工作除了会计师楼的一份外,还有辅警,他等待着皓白说的第十天.
伟杰致电告诉.他说要订婚.
「这麽快?你想清楚了?」治邦有意识地说.他心中还是认为伟杰应该与嘉芙一对.
「请帖会寄到你家,作为死党,理应先通知一声.」伟杰说.
「也请嘉芙?」治邦问.
「我在考虑……我希望她来.你以为呢?」
「不知道.」治邦是站在嘉芙那边的.「请是该请,只是她……」
「她大方善良,想来不会有问题.」伟杰说:「若她肯来,你能陪她吗?」
「她有新男友……」治邦说出来後又有点後悔.「不过是刚认识的.」
「可以请他一起来吗?」
「你自己跟她说会更有诚意些.」
伟杰拿着请帖,亲自送到嘉芙办公室.「希望你能参加.」他凝望着她.
嘉芙先是有些意外,然後,真诚的笑容在唇角绽开,像会发光似地令人感动.
「一定,真的,一定来.」她由衷地说:「恭喜也祝福你们.」
「谢谢,谢谢.」伟杰要很努才能把自己从那真诚动人的笑容里拉出来.「你能来,我──我们会特别高兴.」
「订婚之後会不会很快有下步?」她亮晶晶的眸子闪呀闪的.
「会在一年内结婚,」他说:「这只是计画,到时候再说,也不肯定.」
「有喜事的人就是不同,你看来容光焕发.」嘉芙笑着,全无芥蒂.
「嘉芙……」看她的坦然真诚,伟杰想问她对他是否从无感情?想了一秒钟,他把这话咽下去,此时再问,是否多余?「若有朋友,可以一起带来.」
「我最多带嘉麒来.」她坦白地说.「要不然就扯着治邦和白的衫尾参加,我没有其他朋友.」
「不是说你……」他摔一摔头.人家有没有新男友关他甚麽事?不该再问,没有资格再问.「好,欢迎你们一起来.」
伟杰走後,家镇踱了进来.「看过杰仔的未婚妻吗?」他神秘地笑.
「没有,很特别?」
「到时候自己看.」他眨眨眼走开.
伟杰的未婚妻真的很特别吗?
订婚派对上,金光闪闪的女主人笑容满面,八面玲珑地周旋於众多宾客之间,她不是很漂亮,却也不是不漂亮,但那打扮、那阵势、那行头,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她是今夜的女主角,她是永远要做No.1的那种女人.能善道,精明能干,她把整个派对控制很很好,她的朋友、伟杰的朋友,全在她的安排下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啊!你就是嘉芙,」当伟杰介绍时她迅速上下打量嘉芙,但笑容堆满了整张脸.「和他说的一样好,一样美丽,真高兴认识你,以後我们得好好地交个朋友.」
嘉芙跟在治邦和皓白的旁边,只能笑.伟杰不是傻得把嘉芙的事告诉了准新娘吧?伟杰──整个夜晚,他只跟随着女主角,完全失去了他的性格.
当他伸出手希望有人接着时──他可曾真正望清那张脸?
第二天上班时,嘉芙拿出昨夜的请帖,她要看清楚那个女主角的名字──于锦茹,她要远远地避开她.
是.嘉芙唯一的感觉是避开她,否则──不知是否预感,她觉得会事发生.
阳光灿烂的周末下午,嘉芙正预备陪母亲志男去逛街,但不速客治邦和皓白找上门来.皓白又有空陪治邦了.
「请找二人节目,我陪妈妈.」嘉芙抗议.「现在是母女时间.」
「我不想烦你,是皓白想见你,」治邦理真气壮.「一起看电影?」
「有值得我们出门跑一趟的电?」嘉芙故意刁难.
「请支持港产片.」治邦举高手臂.「电影好不好看在其次,主要的是我们能相聚.」
「拜托,我厌倦三人行,我这个电灯泡太大.」
「不看电影可聊天,」皓白拖着嘉芙.「我们有心来喝伯母的靓汤.」
「不是问题,」志男一向喜欢年轻人.「嘉麒等会儿也回来,你们留在家里玩.」
「治邦,能否为我做件事?」皓白望着他温柔地说.
「千件万件万死不辞.」治邦笑.
「去马会餐厅取我订的蟹黄翅,我已签好单付了钱.」她说.
治邦显然觉得意外,但还是乖乖地去了,对女朋友的要求,他任劳任怨.
志男回卧室,两个女孩坐在一起.
「哥治回美国了.」皓白坦然相告.
嘉芙淡淡地笑,她不想把自己扯进漩涡.
「谢谢你没对治邦说,」皓白拍拍嘉芙的手.她的语气比她二十岁的年龄老练成熟.「哥治是老朋友.」
嘉芙还是笑.她不明白皓白想表示甚麽.
「他们俩互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认识,」皓白笑.「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型的男人,我只想试试,看谁比较适合自己.」
嘉芙皱眉,不能同意.试了之後如何?总会伤一个人.
「而且我还太年轻,二十岁,不急於把自己定下来.」皓白又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游泳,我要在亚运拿奖.」
「你的教练走了吗?」嘉芙问.
「没有教练,是哥治,」皓白坦然而笑,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总要找一个理由.」
「治邦对你真心又专一.」嘉芙忍不住说.
「是,我遇到的都是好男人,哥治也是!」她淡淡地说.「可是我有选择权.」
嘉芙没有理由反对皓白的话,女孩的确有权选择自己的伴侣,只是──是皓白这种选择法吗?嘉芙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敢下结论.
从此之後,她更加努力地、远远地避开他们,她有个很特别的想法,她不愿看见皓白伤害治邦.若治邦受伤,她会很难过.
她虽然可以避开「他们」,却避不开治邦,因为她的办公室就在他楼下,中午,她还是常常被「捉」去吃午餐.
面对他,她愈来愈没话说,因为皓白,也因为自己.她真的害怕,她喜欢他,这情形一天比一天严重.但是,她又怎能喜欢他呢?
「喂,望着我,」治邦拍拍她的手.「一个劲低着头吃饭,忘了你对面坐着人吗?」她望着他,又呆又装傻.
「甚麽意思?你变得好怪,从前你完全不是这样,当了见习律师後走火入魔?」她还是不言不语不动地望着他.
「整古弄怪,」他忍不住叹口气.「嘉芙,别玩,我有事情跟你讨论.」
「跟皓白讨论,我帮不了你.」
「听听甚麽才拒绝也不迟,」他责怪.「我可能换工作.」
她眨眨眼,不置可否.
「漠不关心,」他叹口气.「你心里有没有我这哥哥兼死党?」
「换工作的理由是甚?」
「想换个环境,」他想一想.「人在同一间公司做久了会厌.」
「找到新工作了吗?条件比现在的好?环境、前途比现在佳?」她不以为然.「只说做久了会厌,这不是理由.」
「为甚?」治邦问.
「好像婚姻,你能因对着伴侣久了生厌而想换一个吗?」嘉芙振振有词.
「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显得啼笑皆非.「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有甚麽不同?」她固执地说.「忠於工作大概只是上一辈的事了,现代人不喜欢安定,跳来跳去,很可能新不如旧.」
「我的情形不同,我想自己试试.」
「自己试试?」她不明白地眨眨眼.「你这做会计的能自己试甚?转行做生意?」
他盯着她半晌,终於忍不住笑.她误会了他,这误会是他造成的,他知道.初识她时,他曾说过自己做会计工作.
「做生意大概不适合我,但自己开一间会计师楼是我的理想,」他说:「我一直在朝这方面进行.」
「开一间会计师楼?」她用手比画一下.「你能吗?我的意思是──是不是需要一点专业的执照甚麽的?」
「是,」他温和地拍拍她手.「四年前我已有会计师执照,包括美国和香港的,我──」他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原来如此,她眼中闪过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打工」打得这麽潇洒,工余还有闲情逸致当辅警,根本上──他不是那要为生活,为前途挣扎的人,在他当「小会计」的时候,他的前程已握在自己手上.
「你要创业,」她说:「恭喜.」
「太敷衍了,只是恭喜?」
「我还能做甚麽?」
「至少──帮我出点主意,是不是?」
「相信你已成竹在胸,」她笑.「傻的是我,一心当你是个小会计.」
「就当我是小会计吧,有甚麽不同?」他看来很开心.「我已着手一切,很快会有局面出来,我想──皓白和她家人会高兴些.」
「他们曾不高兴?」
「不不,」治邦连忙否认.「谁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有出息的好丈夫,如果我自己开业,会比较好些.」
「有出息的好丈夫与是否自己开业有关系吗?」嘉芙摇着头.
「不要尽唱反调,」他捉住她的手.「你对我愈来愈不友善.」
「皓白对你友善就行了.」
「你与皓白在我心中有同等分量,我对你们的感情虽不同,却同样重要,」他诚挚地说:「爱情固然一生一,亲情也是.」
「甚麽亲情?」她被惹笑.「你不是嘉麒.」
「不要这样,嘉芙,」他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妹妹,嘉麒也是我兄弟,真的.」
她又被感动.真的,她常常被他的话、他的神情所感动,也不知道为甚麽?
「好吧!最多我以後免费替你做法律顾问,这算不算亲情?」她大声地说.
她掩饰了心中的感动.
「说话算数啊!以後全靠你了.」他开心地说.
「地方找好了吗?」
「就在现在的同一幢大厦里,」他说:「甚至已有了第一个客户.」
「谁这麽有义气?」
「爸爸,」他笑.「他把他公司的数全都交给我,等一会儿我就要见第二个客户.」
「谁?」
「家镇.他的律师楼逃不掉,记得替我帮帮口啊.」
「还有一个大客户不能忘掉,」嘉芙压低了声音.「王宁儿父亲的公司.」
「一言惊醒梦中人,」治邦拍拍额头.「宁儿表嫂,大主顾.」
「那麽快回公司吧.」她笑.
治邦开会计师楼并没有令皓白有想象中的那种惊喜,她只淡淡地:「是吗?甚麽时候开张?」
「你不为我高兴?我将独当一面.」
「会计师就是会计师,有甚麽独不独当一面的?」皓白看他一眼.「不过──好,要嘉奖你的上进心.」
「可不可以带我见你父母?」治邦要求.
「迟些,」她说:「他们一直都忙.」
「忙得抽不出时间见一见女儿的男朋友?」
她显得意外,望着他半晌.「不需要这麽大反应吧?」她笑.
「是不是你对我仍有不满?」
「当然不是.主要是他们真的太忙,而且见了家长──彷佛大事已定似的.」
「你没有『大事已定』的感觉?」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甚麽事,」她的话远比年龄成熟.「谁能保证明天?」
「你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才二十岁,你要我怎麽做?」她笑.
「皓白,你不知道我的诚心?」
「知道.但目前对我最重要的事是亚运,亚运得奖,我才会计画下一步.」
他望着她,有无处着手之感.「你不爱我?」
「爱情不是全部,」她答得巧妙.「你必须给我更多些时间、空间.」
「我己尽了力,做一切你要求的、喜欢的,还不足够?」
「女孩子原本就贪心,」她笑,笑得彷佛很无邪.「我要求的比别人更多更多.」
「我已付出全部,你也该给我些鼓励.」
「譬如甚麽?」她眨眨眼睛.
他想说订婚,但知道她一定反对,甚麽会笑他老土.於是他摇摇头,用力拍拍桌子.
「做甚麽?不满意我?」
「是否我们之间沟通有问题?」
「不知道啊!你比我至少大十岁,也许我们之间有代沟.」她笑.
「皓白──」
「认真一点,是不是.」她还是那个无邪的模样.「你总是嫌我不认真,我不是这麽想,大概我们连基本观念都有差别.」
「嘉芙不比你大很多,她──」
「去找她,去找她,」皓白竟推着他离开.「你那宝贝妹妹是全世界最好的,最了解你,最能与你沟通的.」
「顽皮,」治邦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被所有人宠坏了.」
「我值得宠,不是吗?」她傲然地说.「走,陪我练习游泳.」
他默默地跟着她去,但心里却忍不住想,是否每个男人都该对女朋友这麽迁就?他在此之前没有真正交过女朋友,没有结论.
# # #
宁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连走路都很不方便,她的脾气更加暴躁.
「你陪我看医生,问他现在是否可以开刀把BB 拿出来?」她对着家镇叫嚷.「这麽辛苦,我无法再忍耐.」
「乖宁儿,好宁儿,再忍耐一个月,再一个月就行了.」家镇用尽了最大的耐心.「孩子生下来你要甚麽都行,你说甚麽我都答应你.」
「不行不行不行,「她把身边的东西乱扔一通.「我不能再忍耐,我已经忍了六个月.」
「六个月的孩子还没成熟,不能生,也不能开刀.」他拥着她,你听过七星仔吗?七个月的孩子又成熟又聪明,再等一个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