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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岸 page 24 作者:严沁

  「晚上呢?晚上有什?好菜?」她提高声音。

  「买了很多海鲜,都是你喜欢的。」母亲说。

  「那?我就亲自下厨。试试我的手艺吧!」

  她做得很好,真的。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思朗,思奕陆续回来。思奕还带来一封信。

  「思曼,子樵的来信。」他叫。

  子樵?!思曼从厨房里冲出来,又觉得太不妥当,放慢脚步走到思奕面前。

  「希腊来的。」思曼自语。「跑到那?远去。」

  当着大家的面,她就拆开信封。一张纸,简筒单单的几句话,

  「思曼:也许固定在香港住惯了,我居然不再习惯飘泊。雅典的阳光很好,我住处后面有个木码头,我常在那儿钓鱼,晒太阳。想念你,永恒的。子樵」

  思曼吸一口气,把涌上来激动的泪水压下去。想念你,永恒的。她何尝不是呢?

  命运对他们并非不公平,他们曾相爱过。只是——它太苛刻了。思曼几乎已付出自己全部感情,仍然得不到她想要的。这不是苛刻是什??

  「子樵在希腊晒太阳,很好。」她淡淡的说。

  「有没有问候我们大家?」思朗盯着那封信。

  「没有。」思曼实话实说。

  思朗有点失望,她叹口气倒在沙发上。

  「子樵心中永远只有思曼。」

  思奕白她一眼,低声骂:

  「十三点。」

  思曼回厨房之前宣布。

  「十分钟可以吃饭,大家洗好手等着。」

  「海鲜大餐,我们自然会作好准备。」思奕磨拳擦掌。

  思曼把信封小心的放在衣袋里,然后把游水虾放在滚水里。

  门铃在响,响得很急,很放肆,这个时候,会是谁?

  思曼全心全意放在她的白灼虾上,完全没有留意外面的事。反正来客是谁也与她没有关系。

  外面客厅里是安静的,几乎不闻人声。一定是鲁莽的人按错了门铃。正预备把虾子捞起,忽然有人叫她。

  「思曼。」温柔深情如发自灵魂深处。

  她象受了最强的电殛,手上的艄勺子掉在地上,盘子也跌碎了。怎?可能?那是子樵的声音?!

  猛然回头,晒成深棕色的子樵站在门边,子樵,是子樵,真真正正的子樵!

  「你——」她不能置信的奔前几步又停下来,想摸摸子樵的脸却又不敢,怕他会消失似的。「真是你?」

  他摊开双手,做一个好复杂难懂的表情。然后用力的拥她入怀。

  在这一剎那,她感到一丝陌生——陌生?!她和子樵之间?不不不,她怎能对他陌生?她已爱了他几个世纪,她了解他犹如了解自己。

  她的泪水滴下来,同时,她也感到脖子里有水滴掉下来。啊!子樵回来了,世界上还有什?比这更美好的事?那简直是上帝的精心杰作,最完美的。

  「我刚收到你希腊的来信。」她直起身,抹干眼泪,展开最温柔动人的微笑。

  「三十多小时前我从雅典上的飞机。」他深深凝望着她。「如果不能见到你,我一定会死。」

  「有这?严重?」

  「你低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没有估计过,你一直给我高深莫测的印象。」她笑。

  「我回来得及时,思朗说你明天就打算上班了。」

  「永远不会迟。」她俏皮的。「几时你回来,我都在等待做你的全职主妇。」

  「全职主妇?」他乐坏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没希望了。」

  「只因为你良心太好,内疚。」

  「我内疚也没有用,想通了。」他吸一口气。「她病是先天的,不是因我而发。」

  「能想通是好事。」她笑靥如花。「难怪我一直觉得事情仿佛还没有完,原来你要回来。」

  「你一向不喜欢大团圆这?俗的结局。」

  「这次例外。我要做最平凡,最普通的家庭主妇,我要做一切世俗的事,譬如生儿育女——」

  他再一次拥紧她,喃喃自语着。

  「如果我不回来,我会后悔一辈子,我是天下最蠢的傻蛋,我不原谅自己,我——」

  「子樵。」思曼突然惊叫着推开他。「你——你的胡子呢?」

  是,他剃清了掩住三分之一脸的大胡须,所以他看来陌生,他看来有点改变。

  「剃清了。我和你之间再无掩饰,再无隔膜,我们坦诚相见,我把一切最真实的放在你面前。」他诚心诚意的。

  「但是——但是你看来好怪。」她笑得泪水再一次涌出来。「你怎?是这?清秀呢?我不能相信——」

  「那?再等半年,我为你再留须。」

  「不必了,无论你的样子是怎样,你还是你。」她仰头望着他。「这就够了。」

  「喂,喂,旧情复炽也不能混世忘人啊!」思朗在客厅的一边叫。「情话完了吗?我肚子饿!」

  「啊——」思曼跳起来。「白灼虾!」

  那一锅可怜的白灼虾的水已差不多煮干,每个虾子大概有石头那?硬。

  「我的心血。」思曼惨叫。

  「别作状。」思朗一个箭步抢着过来。「准姐夫回来,还变得清秀白凈,风度翩翩,我们要你们请客。」

  「人家才下飞机——」思奕打圆场。

  「再捱三十几小时飞机怕他也会不累。」思朗扮个鬼脸。「他知船已经进港了,再不怕风浪。」

  「伯父,伯母一起,我们大家出去吃晚餐。」子樵在人前突然就拘谨了。

  「简直惨无人道,人家才见面,就要拖上我们一大家子人。」思奕说。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子樵凝望思曼。

  「真受不了,怎?完全变了呢?」思朗作状昏倒。「我情愿看你以前的性格巨星状,也不愿你象大情人。」

  「我不是大情人,我只爱思曼一个。」子樵分辩。

  「作呕。」思奕叫。「爸,妈妈,快出来,雷子樵回来了。」

  父母吃惊的从房里出来,也喜出望外。女儿的幸福到底是最重要的。

  「怎?会回来的?」方太太很关心。

  「这件事里没有谁是谁非之分,而且,我惩罚自己却无权惩罚思曼,而且我想念她。」

  方太太笑了。她喜欢这真挚坦白的男孩子。

  「欢迎你回来,子樵。」方先生也说。

  「我们方家将有喜事。」方太太喜不自胜。「这回要好好的办—办,头一次嘛。」

  「那是后事。」思朗口不择言。「现在出去吃饭。」

  「白灼虾变成浆糊和小石头。做个全职主妇,思曼还得从头做起。」思奕说。

  「航空公司呢?」方先生问。

  「明天一早打电话推掉。」子樵想也不想。「有很多事需要思曼跟我一起办。」

  方先生点点头。

  「以后常住香港?」他问。

  「我去思曼想住的任何地方。」子樵说。

  「我喜欢香港,这儿是我的家。」思曼说。

  「是我们的家。」子樵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幸福往往在一念之间,溜去了就再也抓不住。子樵的运气比别人好,幸福过了,他竟能回手抓住。当然,思曼也是个特别的女人,她没有在失望后再抓住另一个,她始终一心一意,专一痴心,在今天已经太难得了。

  「野岸」不是曲折迂回的故事,它平淡,平淡得就象生活,就象呼吸,真实而温馨。

  许多看连载的朋友告诉我,喜欢思曼的个性,喜欢傅尧的痴心,他们为什?不是一对呢?我只想说——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它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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