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太太之外,不能交朋友?」思曼问。
「你这样的不行,太接近,有危险。」
「我从来没想过把子樵据为已有,你有什?不放心?」
「据为已有?你以为你能吗?」露莎琳笑起来,笑得好特别。「雷子樵是何等人,等闲女人不放在眼里。你姿不如我,貌不如我,你以为你能?」
思曼皱眉。这女人可不正常?
「回答我,你以为你能?」
思曼望着她好一阵子,突然站起来。
「对不起,告辞。」她转身就走。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露莎琳也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你不能走。」
「我来见你是善意的,我不想跟任何人吵架。」思曼说。
「我不理善意恶意,你不能走。」露莎琳急得口不择言。「我们的事没弄清楚。」
「我要讲的话已讲完,还有什?不清楚?」
「子樵呢?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去处。」
「抱歉,我确实不知,否则我用不着回来。」思曼安详的说:「子樵失踪我也很不安,赶回来是想找他。」
「能找到吗?」
「不能。我完全不知道他在什?情形之下离开的。」
「多半——又跟一个女人走了。」露莎琳咕噜着。「他是有这个毛病,稍谈得来的女人他就以为爱上人家,世界上有这?容易的爱情吗?」
思曼皱眉,她不能忍受露莎琳如此诋毁子樵。
「你心里明白子提不是这样的人。」她说。
「他是。我是他太太,我怎能不明白呢?」露莎琳气焰高涨。「难道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所知道的是他是个感情执着的人。」思曼说。立刻想起子樵去而复返的事这中间他不是挣扎得极痛苦吗?「他忠于爱情。」
「他从来都不忠于我。」露莎琳叫。
思曼望着她,眼光中有怜恤。这嚣张却可怜的女人,她从来没得到子樵的爱情吧!
「我不清楚你们中间的事。」思曼含有深意的说:「我只相信事情发生,并不是单方面的事。」
「你认为我不对?」露莎琳变脸。
「你不应该把你们的事诉诸公堂。」思曼故意说。
「那是给他的惩罚,我要令他没面子——」露莎琳自动停下来。激动中说溜了嘴。是吧!「他——真把一切都告诉了你?」
思曼不置可否,只笑了一笑。她已差不多弄清楚了。露莎琳只不过是个妒忌的无理取闹女人,她该对子樵有信心才对。
「告辞了。」这回思曼真的往外走。「如果我有子樵的消息,一定通知你。」
「你会吗?你有这?大方?」
「子樵并不是见不得人,我肯定知道。而且你们的事还是由你们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希望你记得你的允诺。」露莎琳目送她出去。
允诺?是不是呢?她根本没有把握找着子樵呢!
走出文华酒店,时间还早,她想逛一逛街,中午时找思朗午餐,下午回家小睡片刻,养足精神等晚上傅尧来接。刚转上雪厂街,一只宽大的手落在她肩上。
「思曼。」温柔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猛然回头,阳光下站着正是不知所踪的子樵,他正含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子樵?!」她狂喜。「你从哪儿跑出来的?你又怎?知道我在这里?」
子樵大胡子下笑意盎然。他摊开双手耸耸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连话都不会说了呢?是不是与人隔绝大久?」她仰着头笑。喜悦从全身每一个细胞渗出来。
「上车——上车再说。」他带她到一辆新车旁。
「你一定要好好的,完完全全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回事。」她凝望着他。「我一听到你搬离的消息,几乎立刻买机票回来。」
「不是为露莎琳回来?」他反问。
「不,绝对不是。我对你有信心。」她摇头。「我只是担心你从此不再出现。」
「这还算是对我有信心?」他抓住她的手。
「为什?不见露莎琳?你知道她来了。」她问。
「为什?要见她?她带给我的麻烦还不够?」他皱眉。「目前她可以说和我全无关系。」
「我答应找到你就让你见她。」
「可以。」他立刻说:「你和我一起见她。」
她瞪着他,好半天才说:
「还是先告诉我为什?你无故失踪。」
「不是无故,有原因的。」他说:「我——开始正式工作了,在一间广告公司。」
「啊——真的?你想通了?」她大喜。
「没有什?想不通。」他欲言又止。「我想——这样会比较好些。」
「为什?离开西贡?」
「我——又搬回赛西湖原来的房子?」他说。
「住得这?近,思朗,思奕却找不到你。」她笑。「真是咫尺天涯。」
「我不通知你的原因是——想你回来惊喜。我对你家的一切是很清楚的。」他说。
「知道我昨夜回来?」
「知道。也知道露莎琳去你家。」他说:「也知道你父母很不高兴。」
「谁告诉你的?」她感兴趣。
「我的工人和你家工人是好朋友。」他又笑。「思曼,我很高兴你能回来,但是,你不必去见露莎琳,她只是在搔扰大家。」
「我喜欢公平。无论如何她是你前妻。」
「她会纠缠不清,令大家都难过日子。」他说。
「我们不可能躲她一辈子。」她说。
车停在他家大厦前,两个人互相瞪视一阵,他先软下来,拍拍她笑着说:
「今夜我们去机场接个人。」
「谁?」
「我母亲。」他很诚恳的。「所有的事口说无凭,我让妈妈带来所有证据,并由她作证。」
「啊——这——怎?好让老人家旅途劳顿呢?」
「对你,我很紧张。」他说:「我必须十分谨慎小心,不能有一丝错误,免得后悔一辈子。」
「你见不见露莎琳?」
「妈妈见她。我去见你父母。」他笑。
融洽的笑声中,曾在他们中间的一点距离,思曼耿耿于怀的「一步路」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的坦诚,他的积极都是原因。
「你得预备好解释,否则思奕,思朗都不会放过你。」
「他们会明白,我曾经经过痛苦的挣扎和矛盾。决定以后,我才渐渐平静。」
「什?事令你下决心?」她问。
「再不决定,我可能就此失去你。」他仰起头来吸一口气。
「傅尧的条件比我好很多。」
「我考虑的从来不是条件。」
「你决定去伦敦令我患得患失,傅尧的影响力不小,不能低估。」
「你始终对我没有信心。」她笑。
「你从来不曾给我允诺,不是吗?」
「你也不曾要求,怎会有允诺?」
「现在要求迟不迟?」他捉住她的手。
「可是我今夜还有约会,明天才答复你。」
「不要贪心,不能一脚踏两船。」他拥住她。「今夜我不会让你去赴约。」
消除了距离,大家的态度都不同了,不是吗?
从机场接子樵的母亲之后回到家里,已经十点钟。
「下班后你去了哪里?」思朗叫得惊天动地。「我替你接了十七个电话,相信第十八个就会打来。」
「这?夸张。傅尧原先约我吃饭,我另有事,忘了告诉他。」思曼含着微笑,淡谈的回答。
「忘了告诉他?真悲哀,这家伙在你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
「只是我要做的事十分重要,下午事情又忙。」
电话铃在此时响起,思朗抓起话筒说:
「那?这第十八个你自己应付。」她把话筒交给思曼。
「我是思曼。」她接过电话说。
「我正要找你。」不是傅尧,却是露莎琳的声音。「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一定会做到。」思曼吸一口气。
「只怕太迟了,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家婆——子樵妈妈打来的,她已来了香港。」
「哦——」
「她明天见我。她在你那儿?」露莎琳问。
「我说不在你不会信,你可以上来看。」
「那?她在哪里?她从没来过香港,也没有朋友。」露莎琳的声音越来越高。「是不是子樵出现了?」
「我相信明天伯母会告诉你。」思曼说。她不能接受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
「你一定知道,你说。」露莎琳叫。「今夜我要知道。」
「恕难从命。」思曼极冷静。「我并不知道伯母有什?打算,我是外人,能说什??」
「你是外人,为什?硬生生跑到我们的家事里?」
「对不起,我不想再跟你谈,我要休息。」
「不行。你—定要说出子樵和他母亲在哪里。」露莎琳非常蛮不讲理。「否则我不罢休。」
思曼淡淡一笑,收线。
她并不怕露莎琳,只觉得她可怜。夫妻关系早结束了,还歪缠什?呢?连自尊都不要了。
电话铃又响起来,在一边的思朗再接听,然后露出个隐约神秘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第十八个电话。」她说。
「傅尧,非常抱歉,我失约了。」思曼开门见山。
「不要紧,我们可以改成明晚。」他永远温文,永远极有耐性,永远有修养。
「明晚我怕——也没有时间,」她说得十分明白,肯定。「我将会很忙。」
「那?后晚,大后晚你也一定没空了,是不是?」
「是。」她没有迟疑。「我很抱歉。」
电话里一阵沉默,但互相间没有收线,只是一时找不出该说些什?话。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远了。
「以后——恐怕没什?机会见你了,是吧?」过了好久,他才慢慢说。声音是平静的。
「不,我们会再见面的,等我处理好另外一些事之后。」她非常诚恳。
「你会再回公司?」
「我还在考虑。不过——多半不会了。」她歉然说:「我将选择另—份更适合我的工作。」
「这是很好的事——我可以知道什?工作?」他口上这?说,声音里却有掩饰不了的酸意。
他以为她跳槽去另外一间公司吧?
思曼考虑一下,又看思朗一眼,简单的说:
「职业主妇。」
「啊」一声的是思朗,她眼中现出光彩,十分兴奋。
「我该怎?说?祝福你?」他问。
「当然。你的祝福对我是重要的。」她立刻说:「你是我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朋友。」
「听你这?说,我已经很高兴了,」他说:「祝福你,真心的。」
「谢谢。傅尧,这次去英国半途而废,我始终欠你一份情,我一定会还的。」
「你还不了。」他笑起来,颇开怀的样子。「怎?还呢?这人情你欠定一辈子了。」
这是一语双关吗?思曼不想深究。
「别希望我一辈子耿耿于怀。」她半开玩笑。「我不会的,你这?宽大仁慈,我并不担心你追债。」
「说得我这?好,先封死我后路吗?」他笑。「什?时候有空?让我见见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迟些,等我们把事情办完。」
「有麻烦吗?」
「不,完全没有。」她自信的说:「你放心,我能紧握属于我的幸福。」
「那就好。」他考虑一下。「你们能见我时请给我一个电话,我想我不该再麻烦你了」
「一定。」
他先收线,非常有风度,有礼貌,有分寸。
「子樵找到你,是不是?」思朗兴奋的。「他怎?出现的?又怎知道你回来?」
思曼只是神秘的笑,什?话也不答。
「讲给我听,急死我了。」思朗跳起来。「不必保密,是不是?你已告诉傅尧。」
「我要跟爸,妈妈讲几句话,就出来。」思曼已溜进父母的房里。
几分钟她就出来,笑得怡然自得。
「什?事呢?越来越神秘。」思朗不满。
「约好双亲大人,明晚我有两个客人来吃饭。」
「谁?谁?怎?两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忍一天吧!」
「一个是子樵,另一个呢?说吧!否则今夜我肯定睡不着,求求你。」
「子樵母亲。」
「啊——来提亲的,是不是?」思朗怪叫起来。「事情怎?演变成这样?太快了,太戏剧化了。」
「你不能接受?」思曼望住她。
「怎?会?我已不敢再妒忌,很衷心的祝福。」思朗一口气说:「不过你一定要请我当伴娘。」
「言之过早,一切还没有谈过。」思曼摇头。「完全没有计划。」
「准备结婚是真实的,对不对?那就行了,总之我伴娘做定了!否则你们别想安乐。」
门铃响起来,思朗跳起来。
「思奕总忘记带锁匙——」门开处,站着的不是思奕,而是怒火中烧的露莎琳。
露莎琳一掌推开思朗,大步冲了进来。
「人呢?子樵呢?他母亲呢?叫他们出来见我。」她嚷。
「疯子,他们怎?会在我们家?真是疯子。」思朗怪叫。
「你,方思曼,你说,他们在哪里?」露莎琳真象个疯妇,什?风度,仪态全不顾了,「不让他们出来见我,我誓不罢休。」
她的声音又尖又高亢,已经休息了的思曼父母也被引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事。
「怎?——又是你?」方先生皱眉。
「叫你女儿把子樵交出来,还有他母亲。」露莎琳得理不饶人似的。「否则我在这儿坐一夜。」
父亲带怒意的严肃眼光移向思曼。
「到底怎?回事?」他问。
「我说过明晚的两个客人就是他们,子樵和他母亲。她今夜才到,打算明天拜访你们。」思曼深深吸一口气,她不得不提前讲出来。
「她来拜访你们?」露莎琳脸红脖子粗。「她不知道我在这儿?简直莫名其妙,她怎能来?」
「事实上她已到了,」思曼平静的。「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我完全了解一切。」
「她说了什??她老糊涂了,她说的完全不对,我是子樵合法的妻子。」露莎琳狂叫。「我一直是。」
「思曼,现在能找到他们吗?」思朗出声问。「不能让这疯子闹下去。」
思曼在考虑。这事迟早要解决,就今夜吧!她不想令左邻右舍的人被打扰。
「好。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是非黑白立刻可以证明。」她说:「乱吵乱叫是没有用的。」
「我说的是事实。」露莎琳昂起头。「叫他们快来。」
「他们就来,五分钟就到。」她说。
五分钟?所有人都惊奇,他住哪里?
子樵和他母亲进门时,露莎琳霍然起立,脸涨红了,眉毛也竖起来。
「你们——」她跺跺脚,又坐下来。
「方伯伯,伯母,这是我母亲。」子樵很有礼貌的介绍。
「请坐,雷太。」方先生说。
子樵母亲和子樵极相象,很高,很严肃,有一点冷漠但眼中光芒极善良。
「这?晚来打扰很不好意思。」子樵母亲讲话得体。「我们本来预备明天拜访。」
「不要紧,反正我们都没睡。」方先生说。
谁都不看露莎琳,她的怒意更重。
「雷子樵,你看不见我吗?」她恶声恶气的。
子樵冷淡的看她一眼。
「你好,唐小姐。」他打招呼。